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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白石词怀想的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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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个贴子还是有点早,我的水平还没有太见得过,这次仅对常被忽视的《醉吟商小品》与《点绛唇》作细读,主要是想说明自己对章法字面、冷色与不可解之物的认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4-03-24 01:09回复
    二楼祭白石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4-03-24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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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吟商小品》
      又正是春归,细柳暗黄千缕。暮鸦啼处。
      〇梦逐金鞍去。一点芳心休诉。琵琶解语。
      .
      此词分两阕。小序“实双声耳”,一作“实双调耳”。《词典》:“双调,填词之格式。词之由前后两阙相迭而成者,谓之“双调”,有前后同段、换头与前后不同之分;仅一段者谓之“单调”。”
      看似平常,然殊有韵致。上阕用贺词“淡黄杨柳暗栖鸦”,移一字为“暗黄”,所以“千缕”,又所以“梦”。“春归”至“啼处”,明暗抑扬之笔,一破则为“暮鸦”声。“春”,明也,“暗”“暮”,抑也,“啼”,破也。“细柳”以至“千缕”,柳固无穷,特言其“细”,所以“暗”则“波漂菰米沉云黑”之感。起笔腾空直入,“又正是”,小令有此句法,长调则多低缓容与,如“淮左名都”“芳莲坠粉”皆是,小令则不然,盖于斗室间见得不死,即须腾挪灵化,即须隐去踪迹,单枪直入,挑破密围,又紧紧一“归”字,就此收住,后二句缓缓言之,又一步一转,风态万千。白石晚年小令如“绿萼更横枝”,恰如老成句法,来去自如,此处“又正是春归”,即下得稳。
      过片入一“梦”字,则意我两化。“去”即“事与孤鸿去”,白石无町畦、孤飞处皆如是。“金鞍”,白石非有此物,愈见其寒衣苦心。“逐金鞍”,人则逐物,所为之何?反无迹可求,所谓“冥冥归去无人管”是也,“无人”,则空见物往,人死心逐之何苦?“休诉”,摇动中乍增伤情处,盖“梦”,虚也,“逐”,痴也,“去”,无何也,“休”,苦也。幸有“琵琶解语”,此固“大乔能拨春风”者,然“分明怨恨曲中论”,白石又托声响于“一声声更苦”等句,则“解”唯解痛楚,非“酒解人愁”之“解”,非“解语花”之解,乃“天不老,情难解”,于绝望之中,冀以希望,于无情之物,暗托“芳心”,一步一转,终至凝固,“琵琶”声在而已,于回梦之中,仅得物之声,又何怨其音希。
      “一点”应“千缕”,“鸦”“琵琶”俱听,伊则“休诉”,春“归”梦“去”,章法谨严。白石小令有高不可及处,有清刚处,此词空灵万分,凛然不可干犯。前人未识,固“恨古人不见”耳。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4-03-24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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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绛唇》
        金谷人归,绿杨低扫吹笙道。数声啼鸟,也学相思调。
        〇月落潮生,掇送刘郎老。淮南好,甚时重到?陌上生春草。
        .
        我觉得凝固于词中的记忆是不能走火入魔般深入下去的。记忆的底色常常是对现时的扭曲,以及痛苦。深入他人记忆常常会迷失自我。深入“物”之记忆则会感到其力场对主观经验的扭曲。深入高度共时化也饱含痛苦的“词”的记忆,则扭曲更甚,痛苦愈大。
        白石的醉吟商和这首“金谷人归”,同一情味,略有出入。相比另一首过片入“梦”,这首则纯以空灵之境出之。“月落潮生”,后来白石将其延构为更加老辣的“酒醒明月下,梦逐潮声去”,而在此处则只是让景物自己言说,主体是被隐去了的。“落”和“生”的对举,自然有沧桑与浮沉之感,而“月”与“潮”也非单纯的即物。我想用“细柳暗黄千缕”示以对照,“月落”伴随着流光,“潮生”伴随着汛音,而暗柳之中唯有更加点缀才能让词句得到延展。“月落潮生”,动词的意义不如说是“展开”,月光与潮水都是为“曼衍”,抒情主人公“刘郎”正是于展开中登场的定调,“刘郎”的意义自不待言,所谓“无奈苕溪月,又照我扁舟东下”。
        月光与潮水的这种冷色是前期白石词反复致之的,他偏好清冷孤苦,也写得无出其右。相较而言,清真浑厚而见沉郁,梦窗密丽而见飞动,白石清冷孤苦,不留意于景色之中,在此,我想把“冷”色的场景更视为“疏离”与“超出”的部分,白石自不泥于辞句,很大程度缘于冷色对人暗示的疏离性,以及“超出”,我们的经验固然植于物之上,而冷色无意间的回避使我们的经验具备对视的超出,所谓“野云孤飞”。
        “波心荡冷月无声”“月上汀州冷”“冷云迷浦”“淮南皓月冷千山”“冷香飞上诗句”皆有如此效果。所以我说,不要走火入魔去现身于白石对个体经验的扭曲,“青青草迷路陌”“红朝翠暮”式的感动兴象可能更有利于敏感的人。我曾经在夜中骑行至城市郊角,想起“月落潮生”,大有飞灰之怮,一时稀零的灯与人都不免鬼魅离合。
        此词另有“陌上生春草”一句值得玩味,所谓煞尾,须要自生馀津。然而难解之处在于它的安排并无道理。“春草”的意味在于“王孙归不归”,而白石有意作了隐去。在尽头,只留下“春草”与路。路是对白石的昭示,也是命运的隐喻。春草是故物,也是不可解之物。所谓“不可解之物”,是我特意想创说的一种,不仅在于历时中意层的延叠与互见,还在于诗人个体经验的复杂与隐晦。在这里,春草不可解。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4-03-24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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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4-03-24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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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密吧吧主@宋文帝jyl 指出此二首词极为相似,可谓的见🤪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4-03-24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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