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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影亲情向】雪域、荒原与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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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妹的IF线交汇的脑洞
风耀风影镇楼


IP属地:山东1楼2024-04-04 20:30回复
    棋盘上小小的棋子,大缸中无根的浮萍。
    风耀
    他回想起过去。
    风耀站在宫殿的最高处,透着窗户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繁密丛林,这都是雪皇于玄冥黑洞中的创造,天朗气清,四季如春,林中常年是满目绿意,芰荷色与碧山色融在一片天色中,细碎的枝叶伸展出来,像杂乱的笔调落于空中,描摹出微小的细节来。虽说如此,这里却是无风无雨,除机械战虎外也并无鸟兽虫鱼于山野中啼鸣,也不会有被惊起的飞鸟隐没在高邈的天空中去。风景被冻结,像幼时家中悬挂的由凝固色彩抹成的风景画。
    在最高处的小房间里,按照换岗表格前来执勤的士兵战战兢兢地陪着这位按照自己的级别根本无法得见的将军,他回想起老兵之间流传的关于这位有着赫赫威名的白虎将军的传闻,僵硬地站在一旁,既想凑上前去套个近乎,又不想让他注意到自己,一时陷入两难。
    屋内温度正好,不像第七平行宇宙,寒风送夜凉,即使关紧了窗户也会有冷风挤进来,幼时的自己总能敏锐察觉到这些软刀般的寒意,不得不找些东西来糊住窗缝。风耀伸手,感受着从窗缝中挤进来的阵阵柔和的风,他想起风影的手,露在外面被冻到通红一片的双手。
    他无法不想起风影,正是多年前的今天,他的至亲,他桀骜如鹰隼一般的小妹,永远消失在他身边。那日的故事在他的世界里一次又一次的重演,悔恨携带着暴戾冲入他的四肢百骸,他永远被困在那一天里不得解脱。
    位于最高处的这里是他最近常来的地方,这里只有一间小小的岗哨一般的房间,前些日子刚修葺过一番,新铺设好的地板不再如先前踩上去会吱呀乱响,奏出一串痛苦的音符,墙壁上用细心的笔调描绘着白虎族极为传统的花纹,延展出来像活生生的枝叶,却又不是触目惊心的满,而是错落有致别有情趣,屋内摆着一张黄木写字桌和一把木椅,整张桌子被细细擦试过,原先已落了一层薄灰的区域被拭去,桌子对面是一张小小的沙发,是极其过时的样式,却意外契合这间小屋,全部陈设即是如此。他乐意不被任何人打扰,而是任由自己在情绪的阴暗泥沼中沉沦。他总要长久凝视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思维开始越过一切,超脱到许久以前的以前,冷静下来,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日复一日的心灵折磨中疯掉。
    不,他在惶惶然间早已发了疯了,现在他的身体是具空壳,一部为雪皇出生入死,为圣界肝脑涂地的战斗机器,真正的他,还能被称作人类的风耀已经与妹妹一同死在圣坛上,血脉的脐带相连,在腐烂。
    被冥界害死的父母,与他一起长大的妹妹,被冥王蛊惑与冥界站在一起的风影,叛徒叛徒叛徒……只要回想起这些,太阳穴处便有些隐隐的胀痛,可他总是硬逼着自己接受这股疼痛,在无数场噩梦的推演里他宁可死的是他。
    “将军,我到换班时间了。”
    风耀没移开视线,只是点头道:“知道了。”
    房门被打开又再被关上,风耀听到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响起,他扭头看向来者,是某位与自己相识的士兵,他记得他的名字,还是个很年轻的孩子,叽叽喳喳的。
    “病好了?”风耀问道。
    “哦,好得差不多了。难为将军还记得!”那士兵一脸受宠若惊,红着一张面皮答道。
    风耀照旧没什么动作,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多谢将军那天亲自为我治疗,不然我可能又要拖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恢复好。”士兵有些紧张的凑到风耀面前,赤诚之色现于脸上。
    风耀则偏了偏头,迎着他激动的视线淡淡说道:“没什么,我们是一个集体,是我该做的。”他们越尊敬他,他越是痛苦。
    那士兵崇拜地点了点头,像是要没话找话,又好似想起些什么一拍脑袋:“将军,您来这里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吗——”话音刚落,他又一副自知失言的样子,“我又多嘴了。”
    风耀摇头否认,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慢道:“不,是……觉得这里风景不错。”
    “啊,对,原来将军也是这样想的,我刚被派到这里来的时候就这样想了,看着这些,黑洞里的日子也不算那么难熬了。”
    风耀垂眼无言,一时话语被凝结于喉头不得吐出,冥王的黑洞中没有时间,时间在所有人身上静止,只有徒劳的重复地等待着一个又一个明天,再在又一个明天里等待着下一个明天,一日,一日。
    但至少对他来说,一场旷日引久的凌迟自风影消逝在虚无中时就已经开始,斧钺汤镬间,他固执的强迫自己反复记住她的一切,在脑海中拼命地挖掘一切记忆,从她出生时开始,直到她死。现在,他想起她已经是那么容易,那么流畅了。


    IP属地:山东2楼2024-04-04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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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影
      抬起头来,眼前是墨色的苍穹,星河在吞吐间翻滚出阵阵浪涛,当中嵌着轮圆月,此时已月上东山,月光如水泼在地上,浸进焦黑的石块,风影不紧不慢地独步于荒原,脸上的黑色印记愈发明显。周围除了冷风卷地的百草弯折声之外并无他声,她享受这种孤独,但此刻,她想起风耀,她的兄长。
      她总是记得这一天的,多年前的今天,哥哥在那场对峙中离去,生命中唯一值得她去爱的人被她亲自毁灭,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在自己愣神间分崩离析,哥哥垂死之际在她怀里静静望着她的眼睛,话还未说完便猝然长逝,留下她一人在世间飘摇。
      他们于同一片温暖之海中诞生,血脉成为连接的最初符号,但她抬起手,看到满手鲜血,永远擦不干净,那不是她的血,却是她的罪证。
      白虎族人本处处轻看她七分,如今风耀死于她手,鬼谷又百般构陷,圣界自是群情激愤,人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自身更是怀着背负血债的心灵枷锁,她只得逃似地再没回过圣界与白虎族这片伤心地,流离飘荡于地上,行无辙迹,居无室庐。
      她虽自知此刻最明智的选择是奔往冥界求得冥王座下一席,可哥哥的离去已在她的心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尽管冥王曾邀她入局,但在她思考明白一些事情之前,她无意选择去处,只愿独行。
      她总是会想起风耀,他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出现,无论是山间静坐还是夜中疾行。她想到他温和的面容,和好似黄昏时带着柔和倦意的和煦般的笑,如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那种微笑,看不到了,永远。
      她要如何忘记,她能怎样忘记?冰冷的圣坛,血肉垒成的棺材,好似被献祭的至亲,剜去她心头血肉,黑色,白色,迷乱的斑点,所有的岁月凝结在那一刻,鬼谷那厮聒噪如麻,她眼中只有哥哥枕于她腿上气若游丝,伸出手来被她紧紧握住,面容不复方才的急躁与不解,却转过头去不愿看她,直到生命尽头才愿瞧她一眼。自己面露崩溃,好似形神俱毁,失去至亲的慌乱与无助将她掩埋进绝望的深渊,日后她每每回想都禁不住要打个寒噤。
      他说:“妹妹,你……”
      他挣扎着要说出下一个字,哪怕一个字,但生命再不给他时间,她也再得不到解答。
      她不会疯,她要好好的活,她知道那是哥哥心底最恳切的愿望。
      “我以为你会被击垮。”冥王寻到她时曾略有诧异。
      “逝者已去。此时我也另有要事。”
      “何事?”
      “除掉那个离间我兄妹二人的无耻小人。”
      初离圣界,她自是知晓一切祸患源自于那位平日里德高望重的鬼谷前辈,但待她养精蓄锐要杀回圣界手刃仇人时,却闻得雪皇部队已沦陷于玄冥黑洞,鬼谷那灌满血泪的玄冥之棺也已困住冥王,这番封印使得风影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她再次婉拒冥界盛情,继续孤身一人于山野间修行。
      她这般流浪者从不问际遇如何,虽常是风餐露宿、幕天席地,但与自然交互间,她开始感受到世界,山间清风、江上朗月,此番盛景皆不与人相移,世间纷扰不会叨扰其半分,因此倒不如与他们一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日复一日,往日肆意伸出的尖锐的保护壳逐渐软化,她于冥想中寻得真正的平和。
      今夜她实在疲倦、心神不宁,脑中总有个身影转啊转,便停下歇息,不想却直接枕着身侧一块巨石,面对着月亮沉沉睡去。恰似多年前她与哥哥并排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月光泄地。


      IP属地:山东3楼2024-04-04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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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耀
        睁开眼来,眼前是一片浓雾,面前一切都朦胧着,虚化出淡淡的阴影,镀上层乳白色的边框,风耀闭上眼睛用力晃晃脑袋,再度睁眼却还是这番景象:黑夜、冷月还有林间屋舍错落,只是在雾中影影绰绰,糊成几大块单调的色块,周围安静得厉害,蝉鸣鸟鸣皆无,他只能感知到有萧萧风声于自己耳畔拂过,轻柔又迅速。
        风耀笃定玄冥黑洞内并无这般去处,但他总觉眼前场景有种异样的亲切感,一股眷恋之情没由来的从心中升腾而起,他再次闭了眼静心,睁开眼顿感清醒了许多,但眼前一切还是模糊着,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四处流转、四处迷幻,雾霭吞没着他,盲目着他的眼瞳,令他对周围的感知力大大降低,他心中警铃大作,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慢慢地向前走去。眼前的场景随着他的靠近也开始逐渐缓慢清晰,而在它们将将显现出轮廓时,风耀便已认清眼前究竟是何地方。
        这里正是白虎族人聚集的村落,错不了。
        并没有什么宽阔的大路,而是由无数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将一个村落拼凑起来,各式屋舍零散嵌在碎片似的道路里,拿茅草覆盖住瓦片的斜屋顶,砖块一点点砌成墙壁,上面布满时间留下的浅浅凹洞,砖与砖间的泥土堆积成一条条粗壮的实线,有些则在外抹了层黄土,便看不到内在砖块的消磨,却有何首乌静静攀援在墙上,还有拿松木筑成的藩篱,有些爬满了藤,紧紧拧在木头上,嵌入木条细密的纹路。地面总不太平坦,站在路上抬头望去总能瞧见最远处巍峨的雪山,近在眼前,雪线与山体的灰色搏斗着,因而呈现曲折的纹路,在孩子们的故事里,雪山是一切故事的开端,诡异的安静里,无数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山中,盘踞于无数金银上的怪物,深藏于洞窟中的恶魔,美貌非凡的神女,而山顶雪皇的雪宫则是所有白虎族人心中的圣地。
        他与风影生于斯长于斯,自然分外亲切,他还记得自己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妹妹走遍村中各个角落,那时针对风影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他只能在深夜拉着妹妹在夜里于村中无声地玩乐,那时尚不识人事的风影紧握着他的手与他嬉闹,困了便再由他抱着她回家去。这般小小的村落却承载了他们孩提时的欢乐与心酸,只是自加入雪皇部队后军中战事杂务繁忙,直至入了玄冥黑洞也再无机会来此。
        这里并无人烟,屋舍间连盏小灯也不曾有,房屋的门全都大开,在雾气掩盖下隐现出屋内器物的黑色轮廓。风耀戒备之心微微收起,但仍是小心地走在这片地方,换作旁人定是惊惧万分,但此处是兄妹二人的童年旧地,风景依旧但早已物是人非,一股悲戚之感反倒慢慢诞生出来,他一时心下微动,想去他们曾住过的地方看看。
        他顶着氤氲水汽走着,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偏,沿着长满无数杂草与各色野花的小路,经过村内富翁那占地无数的气派宅子,走过一串串记忆中总是拴在一起的收获晒干的农作物,路两旁是无数栋张着黑色巨口的院落,还有数不完的石墙、商店和小小的学校。
        他开始幻想,幻想会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黑色中沿着屋墙经过,抚弄着黑色的头发,一步一步,无声息的在自己耳边再喊一声:“哥哥。”
        更深夜阑,浓雾依旧,一切似是朦胧的幻影,他放轻脚步,沿着再熟悉不过的路线拐了一道道弯,终于重新站在那间小屋面前,但待他定睛一看,却猛然像被扼住了喉咙,声带发不出一丝声响。
        因为此时屋前已有客人。
        那道身影背对着他,在雾气的遮掩下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纵使隔了这般距离,风耀还是怔住,随即是一阵悸动,这道身影于幻像间现过千遍万遍,是他甘愿用一生来追忆的时间中的幻影,使他无数次望向空中流光溢彩的奇点,曾以死换他此生九转回肠。
        是幻觉。
        不,不是。
        是吗?
        他呆呆立在原地,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空中凝结的水汽让他奇异般地窒息起来,狂喜之情好似凝作实体于他心中发生一次次剧烈爆炸,他想要说话,却像离了水的鱼,只能从喉头发出“嗬嗬”声,像个缠绵病榻垂死挣扎的病人。他想要跑过去,却四肢酸软动弹不得,连眨眼似乎都要用上千钧之力。
        最后,他拼劲全力,还是冲破一切禁锢,不顾一切地嘶喊出声:
        “妹妹!”
        一切如水中涟漪,屋舍、人影、摆设、植物由静止到扭曲、晃动,在他眼前显现出一圈圈令人眩晕的波纹,失重感传来,他像被抛到空中。
        当一个人处在病态之中,他的梦境往往异乎寻常的清晰鲜明,并且跟现实极为相似。梦中充满精妙绝伦、出人意料却又与梦的整体背景极为契合的种种细节,而这些内容和细节,是梦中人自己在清醒时绝对无从臆构的。①
        不,不要消失——
        最后一幕,便是那身影听得呼唤回头,露出那张风耀自幼便识得,魂牵梦萦十万年的带有黑色印记的美丽面孔。
        “哥哥?”


        IP属地:山东4楼2024-04-04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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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4-04-04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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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4-04-04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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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影
              “这里是梦境,却又不是梦。”风影转身看向风耀,坚定地抛出自己的看法,风耀神色未变,嘴上却还是说着:“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见他这般态度,风影再了解不过,她一手叉腰,有些挪揄地看着他。风耀微微笑起来:“我瞒不过你,看起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风影转头看向天边,天空被薄雾隐隐覆盖,这里是片荒原,四顾苍茫,一切全都是深色,一望无际的空旷平原上只有偶尔钻出的杂草在彰显其蓬勃的生命力,没有任何人的痕迹,风声开始大作,听来似乎像传来一阵呜咽,转头一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是记忆中她从未见过的地方,除了风声外没有半点声响,这里分外安静,在冷凝般的天光映衬下,似乎满世界都是凝固的胶体,像超现实派的画作,但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又会让人否定这一点,风影叹口气,姑且将这里作为梦境赐予他们与现实相接的廊道。
              “这一切是否就像一条故事的两个支线,在那个关键的节点后开始互相独立。”她向前走几步,想象出一条狭长的线条,在一个浓墨重彩的黑色节点上分叉,此后开始缓慢的各自推进,又在一个偶然间贴近。
              “我明白,那么这关键的节点——”
              两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这是他们血脉相连之间诡异的默契,沉默缓缓笼罩下来,在第六平行世界,那样肃穆庄严的圣坛却演化出这般荒诞的开端。
              风影忽地心中有些酸涩,他们终究逃不过自相残杀的命运吗?
              “尽管这是最佳解释,但我实在难说服自己。”风耀走上前来,与妹妹并肩而立。
              风影也摇头道:“我何尝不是难以置信,”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风耀又开口,声音分外清晰:“可只要你还活着,无论在什么地方,那我便愿信一切是真的。”
              “哥哥……”风影抬头看向风耀,见他绷着脸,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眼中却毫无限制,那是一片哀愁,似乎有淡淡的阴影覆在上面,她垂首叹道:“我也是一样的。”
              说罢,他们一齐望着夜空,空中星月俱在,却刻板地固定在那里,虚假的星空,张开双臂困住两个囚徒,它凝视着他们,他们回望着它,没有眼神的交流,也没有思想的暗流涌动,一切停滞起来,时间似乎在无限的延伸扩张,过去与未来凝成一个圆点,在他们的眼中一跳一跳。
              “不过终究是猜测,我们不知道明晚会不会再见,甚至连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无限趋近于真实的梦都不清楚。”风耀打破沉寂。
              “是要留下些记号,醒来后便能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了。”
              “可该留些什么呢?”
              风影一只手搭在下巴上思考,想了一会儿后她将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黑色异能锁取下,毫不犹豫地递给风耀:“用它怎么样?我们交换。”
              风耀接过妹妹的异能锁,点点头,也将自己的异能锁塞到风影手里,风影接过,妥善收好。
              又是一阵失重感,她与风耀对视一眼,隐含着期待与渴望。
              “再见。”
              风影睁开眼睛,她坐起身来,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理清昨夜的故事,刚想起身,却听见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她急忙看去,却登时睁大了眼。
              那是白虎族的异能锁,凸起的银白色的金属被打造成虎形,泛着淡淡的光泽,摸起来略有些粗糙,那是最高荣耀的象征,她曾亲眼目睹哥哥于雪皇手中接过,从此它代表风耀,那位自信的,永不言败的圣界战神,她的哥哥。
              她俯身捡起,小心的将它握在手中,陌生又熟悉,已经阔别多年的哭泣欲望猛然冲到她的心头,她握着异能锁,不知在看什么地方,眼睛却呆呆地毫无聚焦,只是抖着声音重复着一句话:
              “不是梦。”


              IP属地:山东13楼2024-04-04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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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耀
                今天醒来后手里握着的是她的异能锁不是我的说明的确有此事不是我疯了她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她还活着天哪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难道这样魔幻的故事会发生在我身上看起来真是无稽之谈可是我不得不相信我还能再见到她吗还能听到她再喊我一声哥哥吗我……
                “风耀?”
                “什么——抱歉,是我一时走神了。”被喊到名字的风耀打了个激灵,他回过神来,自己正与鬼谷并肩走在宫殿外的走廊上,去向雪皇进行日常的汇报工作,顺带参会。沿途隔几步路便会见到站岗的士兵,他们总是沉默地站得笔直,看似对一切漠不关心。
                “你最近似乎总是心不在焉的,怎么?出什么事了?”身侧的鬼谷斜睨着他,看起来颇为关切。
                风耀摇摇头,在这里,白痴才会将夜晚的梦满世界宣扬,众人只会知晓白日的即编造的梦,他随口搪塞道:“没什么,最近我没休息好。”
                “那就好,离冥王复活的日子近了,我们都得打起精神,可不能出一点纰漏。”鬼谷面色凝重,摆出一副谆谆教诲的姿态来,风耀忙点头致意,道:“我明白的,长老。”
                鬼谷这才赞许般地转过头去,二人继续并肩而行,风耀定了定神,暂且将这些事情抛至他处。
                进了殿内,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在窗框的阻隔下显出一片柔和的光影,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使本就以银白色为主调的雪宫更为光亮,墙上挂了副极大极厚重的银白色壁毯,用七彩的绣线勾出开疆扩土与世间大爱故事的小小角落,金色丝线绣出华丽的边框,黑色丝线勾勒出勇士与女皇的厚重的头发,他们侧着脸,眼睛却看向外面。殿内站了两排士兵,早已习惯面无表情,临时被挪来的长桌旁摆着几张较为松软的椅子,来参会的圣界大人物早已坐在桌旁三三两两地说起话来,雪皇也早已莅临于此,二人忙行了礼,风耀退至一侧,先听鬼谷将自己负责之事禀报于雪皇,自己再上前去将军中各事一一说尽,雪皇听罢颔首,紧接着便与殿内众人商讨起下一步的谋划来。
                风影去后,风耀成了个少言寡语的武夫,在圣界大大小小的会议上他更愿当默默无言的背景板,因此他只听着旁人商议,思绪另超脱到他处——
                向上升,雪宫的每个角落都开始流连在他的眼中,最高处的房间里,值守的士兵趴在桌子上打着盹,戒备森严的密室中正紧锣密鼓地研制着寄托着希冀的武器,图书室内管理员将数本落了灰的书抱出来,边咳边标着序号,一个稚气未脱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在路上,被同袍伸出的脚绊倒,惹来一片哄笑,外墙上不知何时趴了一只战虎,关节处咔咔作响,它晃动着脑袋,一遍又一遍。
                他还看到了别的地方,最初的家,父亲,他还记得那双手,总爱举起他,做着抛接的游戏,母亲在一旁大笑起来;冥界,阴森的去处,宫殿上燃起不灭的蓝绿色火焰,冥王秉持着他那套理论毁灭了风影;村子的市场上,一个年轻的姑娘惊惧地望着他拉着妹妹的手,故作成熟地问东问西;还有他曾丢过的一把小木剑,那是父亲曾做给他赏玩的玩具,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后来被风影从一堆垃圾中翻出来;一本书,上面记载着各种古怪的故事,晦涩的序言中写着故事来自于许多宇宙,相互嫉妒的兄弟在书中自相残杀,惧怕爱人死亡的国王尽力躲开死神的追捕,英雄在绝望中拔剑自刎,这样丰富的一本书,如今也找不到了。
                “即便依旧处在玄冥黑洞之内,我们仍要备好万全之策。”
                “冥王是否会复活仍不是个定数,我认为我们应该继续尝试攻破奇点。”
                “不可,曾经我们的数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强攻奇点只怕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损耗。”
                “此刻他的爪牙们肯定为此紧锣密鼓地行动着,他们的准备也是我们的机会。”
                “到时候由风耀将军带领我们的总部队反攻冥界,我相信这次我们一定可以将他们全部剿灭。”
                凡是针对冥界的策略,风耀向来是激进一派,他对于冥界的恨意圣界无人不知,他双手抱臂坐在角落,毫不关心桌上局势,见众人目光皆向自己看来方抬手抱拳道:“定不辱使命。”
                雪皇一直静静地听着,发话虽不多,但总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她微微偏头看向风耀,风耀却垂着眼睛,不再言语。
                会议结束,风耀却被雪皇留住,待众人离去后,风耀恭敬地站在下首,瞧着地板上隐隐显现的暗纹,等待着雪皇开口。
                “你仍在让仇恨蒙住你的双眼。”雪皇屏退殿内值守的士兵,温言道。
                “您要劝我释怀,是吗?”风耀别过头去,脸上一片抗拒。
                “不,我不会劝你释怀,”雪皇还是那般神色,平淡又温和,“我只想让你静下心来,这样才能寻得内心的安宁,找到方向。”
                他想起昨夜梦中面上平添几分平和之色的妹妹,但还是执拗道:“您何必关心这些呢?我的事情,横竖不与别人相干。”
                “于公,你是号令全军的第一将军,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士兵们关注的焦点;于私,你是我最忠诚的下属,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
                风耀握紧了双拳,咬牙说道:“您只需要知道我发自内心的敬您、爱您就够了。”
                雪皇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风耀身前平视着他,看似空洞的眼瞳中却涵盖着如水般汹涌有力又滋养万物的坚定与柔和,她相信爱,相信和平,相信希望,这股力量曾是他发誓效忠雪皇的开始。
                在那件事之后我已是一具空壳,再不找到些情绪填满,我早就——”他没能说下去。
                “长久让仇恨控制自己,就好像在暴风雪中跋涉,纵使再怎么寻找去路,也会被风雪遮住双眼,难以成功,只有抛开这些情绪,自我控制,方能寻到真正的归途。”雪皇伸出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劝慰道。
                “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我既是圣界第一大将,守护家园,又是风影的哥哥,护佑她,”风耀低下头去,他转身,望着门外风景,门外众人各司其职,天光正好,由米色砖石砌起来的各式建筑在地上投出阴影,他看得到正在操练的士兵,多年前他们也曾是其中一员,“可直到我失去她后,我才发现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乃至于我所信赖的什么公义、大道,比起我的妹妹来根本什么都不是。”
                雪皇紧瞧着他无措地在殿内走来走去,她在想什么呢?风耀不知道。可自己只是在走,在漫无目的地乱转,一连串不成文不成熟的句子向他袭来,雪皇,陛下!我被吞噬,我在腐烂,我在痛苦的泥沼里深陷,我毁灭了一切,我在哀愁,我尽力维持的天平已经翻覆,我不能没有她,我被她的死亡托举而上……
                “可是您要知道,我好像……”风耀深吸了口气,她的大爱蕴含天地,可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了。那日的故事是一个开始,联结的是与风影一同死去的风耀。
                “我早已走不出这片风雪了。”


                IP属地:山东14楼2024-04-04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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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影
                  又是一阵熟悉的失重感,待神智清明时,自己已立于茫茫雪域中,今晚梦中没有过去两日的雾气,反倒是过去熟悉的雪景,天阴沉沉的,北风带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自己脸上,带来微凉的寒意,浅黄色的枯草埋没在积雪之下,两侧山体相隔较远,留出一条极为宽阔的大路来,风影低头看看,积雪不算深,刚抬起头来便见远处有个人影正向自己靠近,虽说被茫茫雪片遮住了视线,但风影还是打眼一瞧便认出了哥哥,她一手握着风耀的异能锁,一深一浅地踩着雪,也迎了过去。
                  风耀看见她,隔了老远打了个手势,要她站在原地等着,但她偏不,仍踩着雪,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去。
                  “没想到……这一切竟是真的。”风耀将手中的黑色异能锁递给妹妹,急促地吸了口气,语气颤抖,风影见状倒有些轻松地调侃道:“你是怕我会突然消失吗?”
                  他没回答,反倒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可我们为何会一直出现在这里?”
                  “你想到什么了吗?”风影挑眉,深感好笑,但还是顺应了风耀的话题,“关于这点,我倒是有个看法。”
                  “什么看法?”
                  “当年你我拜师学艺时,师父曾讲过这么个故事,说有个农夫,曾失手错杀了自己的兄弟,悔恨之下他整日浑浑噩噩,混沌之下他做了个梦,梦到与自己的兄弟梦中相会,在另一个世界中自己反而被兄弟所杀。”谈及此事,方才的闲适褪去,她的表情又不太自然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与故事中的情况一样?”
                  风影点点头,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道:“那个农夫的梦中也有雾气,若真是如此,按照故事的叙述,随着时间的增加,雾气会逐渐消散,等到浓雾再起,奇遇结束。”她脑袋中闪过一台金黄色的大钟,两个长翅膀的小童卧在顶上,带着令人生厌的笑容,指针走到十二,砰!魔法消失。
                  “关键点是雾。”风耀也拧着眉头说。
                  “现在是第三天,”风影想了想,说,“师父曾说,那人经历了五天这样的梦。所以我们很可能只剩下两天。”说罢,她有些失落,两天,两个晚上的梦能够做什么呢?月亮升起又落下两次,够她召出闪驰将自己走过的荒原巡视一遍,够她再精进一番血印劫,可不够树木的开花结果,也不够孩子们抽条长高,可人生于天地之间,不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吗?②
                  “对我而言,只要能再见到你,哪怕只有两分钟,我也甘之如饴。”风耀上前对着妹妹迫切地坦白,这种时刻他期盼了太久太久,想说的话一时全都涌上嘴边。
                  风影一时语塞,她看向风耀,哥哥那双红瞳中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炽热情感,她突然不敢想象失去自己的几万年中哥哥的经历,按理说像他那样温和端方的君子,克己复礼本不是什么难事,她本以为哥哥会比自己还要冷静,可他眼中的情感却推翻了风影的一切揣测,她早该察觉到的,愤怒与暴戾毫无控制地在他的眼中奔走,但望向她时,却又有无限柔情被不断翻滚上来,展现出的诡异交织像一张绵密的网将她裹挟其中不断沉沦。
                  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一张那样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到底认识的是谁?
                  “哥哥,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她不禁张口询问,声音中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风耀怔了下,半晌才开口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雪皇他们……”
                  “那时和谈破裂,我与雪皇的部队一起被封印在玄冥黑洞之中,冥王……也被封印。”
                  “与我这边的情况一样。”
                  “那你呢,当时那些士兵有没有为难你?”
                  风影自嘲一番:“为难不为难的,我早就无所谓了。我现在一个人很好,这就足够了。”紧接着,她又冷笑一声:“我不在乎他们对我的看法,我只在乎你一个。”
                  说罢她看向风耀,却见他有些哀伤的视线,在心疼她吗?她又恢复了方才的肆意,扬眉笑道:“怎么,哥哥,你在可怜我吗?”
                  风耀没说话,他只是突然走上前,抱住了妹妹,风影被这突如其来地拥抱作弄得晕头转向,一时也没了话说,只是沉默地由他抱着。
                  她闭上眼睛,画面重叠,同样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她心中五味杂陈,当年的事情不得不重提,那是横跨在他们当中的鸿沟,这件事不说开,他们再如何倾诉也不过是隔着一扇沉重的石门徒劳呼唤。
                  她不由得挣脱开风耀,向后退了几步,说:“只是哥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哦?”风耀看向她,“你要问什么?”
                  “哥哥,在你那边我都已以死明志,你还在信我投靠了冥界吗?”
                  说罢,风耀便变了脸色,他垂下头,风影见状,一时五味陈杂,她该如何呢?痛哭或是像过去在梦中一样冷硬地辩解吗?她微微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可是如果我再不说我怕没有机会了,那是一个误会,哥哥。”
                  “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风耀急忙上前,他想要伸手,却被风影挡住,她目光坚定:“让我说完。”
                  她开始讲述,开始分析,带着当年风影的不容置疑与这十万年来的冥神苦思,伤口被翻开,曝光在他们眼前。她要说,快一些,再快一些——
                  话语间,她恍若看见一张木质的巨大棋盘,虎、狼、狮、凤等各式动物的纹路皆被刻在边角处,棋盘上摆着无数螺钿棋子,向上看去是一双同时按住其中两枚棋子的手,一黑一白两枚棋子于他手中像是最廉价的破烂玩意儿,那样的不稀奇,那样的简陋。再向上,是三副巨大无比向棋盘看去的面孔,闭眼不瞧,面露不忍的是雪皇,闭口不言、满面风霜的是冥王,再一个,便是那双手的主人,垂垂老矣,面露精光,却用木塞堵住了双耳,这三个巨大的人影使整副棋盘覆盖于阴影之下,失去了一切华彩,他们的头顶上则是浩瀚的宇宙,她看到银河,看到散落其间的星座。再向上看,是一片虚无,生命的虚无,尘归尘,土归土,俯视下去,那棋局的三位操盘手此刻却如此渺小,一瞬间,天上地下翻转过来,她在下坠,最终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不,似乎又是雕塑,是一男一女,面容相似,一个气态从容、有大将之风,一个一身黑斑,是不卑不亢,他们是背对着的姿势,手中各握了把极细的小刀将刀高高举起,对准自己的心口,在流泪。
                  不知不觉,她爆发出所有的不甘与委屈,没给哥哥一丝插话的机会,一字一句,雪落在她身上,又迅速融化,可她不会,她的黑斑不会,她紧紧环抱着身体,感受到心中扩散开来的刺骨冰寒。
                  可风耀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望着她,伸出的手直愣愣地停在半空中,僵直着。风影了解他,在她去后,哥哥定是傻傻相信了几万年的说辞,而在他恨了一生的冥界的基础上,这种顽固扎根的仇恨的基石要摧毁也并非一时功夫,风影见状,缓缓走近,眼中似是闪着潋滟水光,说道:
                  “哥哥,我知道你很难相信这些,换作是我也会相信鬼谷的说辞,可是你冷静下来想想,我的话有没有道理?哥哥,你宁愿相信鬼谷也不愿意相信和你一起长大的亲生妹妹吗?


                  IP属地:山东15楼2024-04-04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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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耀
                    地面全由石块铺设而成,有些石块还出现了些浅浅的裂痕。不算太大的训练场地上零零散散站了些士兵,看模样是军中较为优秀的几位,周围却挤满了人,风耀站在最中间向那几个士兵点头示意,他们便一齐冲上来。
                    风耀先是避开其中一人挥来的拳头,又躲开另一人的飞踹,伸手挡着再一人的拳头,右腿顶在他的小腹处,又迅速闪开,一拳将向他扑来的士兵击飞出去,围观人群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例行的演练活动,崇敬地观看着风耀将军的演示。
                    风耀有些心烦,脑海中一会儿是妹妹临死前的轻声控诉,一会儿是昨晚妹妹眸光微闪的疑问,她看上去那么伤感,他竟有些不敢再多瞧一眼,怕被困在那双哀愁与凄婉的眼睛里。
                    梦境在那一瞬间结束,他来不及有任何回应便又掉入另一场梦境,梦境中的斑点一闪一闪地勾勒出无法连绵的图画。
                    他在喜悦,他在恐惧,喜悦失而复得,恐惧得而复失。
                    从前兄妹二人是无话不谈,可那时候他们尚且不知世间险恶,深夜,两个人趴在被子里,憧憬着未来,带着粉色与蓝色的梦幻泡泡入睡。可之后偏见的嵽嵲压得风影失去了柔软的权利,他亦是难以接近,又有国仇家恨在身,做了兵卒后事情众多,他与妹妹的交流逐渐稀少,他天真地以为流言与偏见不会摧毁一个人最基础的判断,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一家人。直到昨夜梦中妹妹的爆发,他方才知晓被妹妹深埋在心底的压抑与痛苦,哪里都不是家,他可以对士兵们推心置腹,他的家人可以有很多,但她的家人只有哥哥。哥哥“背叛”了她,她决定去死。
                    这么多年,他尽力维持的平衡以妹妹身死,自己“大义灭亲”的“义举”使得威望节节攀升为结局,一切被毁灭,他开始自暴自弃,身为雪皇大将的责任是他理智崩盘前的唯一一根稻草。他比以往更加渴求战斗,因战而生,至死方休。在战斗中,他会忘掉一切,这也许是他逃避的方式。
                    他又想起他所经历过的无边幻境。
                    过去,在他一人苦修、神思倦怠之时,曾经历过那样一场幻觉,他是痛苦地游荡于有着密布的挺拔松林与云衣缭绕的山中的英雄,一人居于荒野,在破碎的城堡中,他总是在铺着已有些微微腐烂的地毯的走廊内低声自语,或是在山野间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狂乱地念着癫狂的呢喃,但风耀被强按在这具躯壳中,灵魂随身体共进退,他作为临时占据的灵魂并不知晓为何会做出这般诡异的动作,但他仍要做,仍要说,不受控制、难以言说,这具身体隐含秘密。
                    “疯狂。”风耀心想,这样的挣扎他再熟悉不过,痛苦的逃避一切的渴望与妄图焚尽自我的自毁倾向掺在一起表现出来便是如此。
                    这具躯壳先是召来一群歌唱自然的精灵,又引来敏捷温和的羚羊猎人,又呼唤来美貌非凡的女巫,这个泥土的孩子聪慧非凡,却说着毫无逻辑又断断续续的疯话,风耀也受其感染,在迷乱中思考起生命与知识,还有回想他人生的万般烙印——
                    世间的智慧与希望究竟缘何而起?爱,爱到底是什么?我爱她之深,犹如她爱我一般,但不见了,没了,什么都没了,我毁灭了她。可这世界只存在弱肉强食吗?不,每个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可平行宇宙间的争斗,所有的部落都为了自己争得头破血流,凤凰、龙族、金象、云蝠、狼族、白虎……我背负着枷锁,空有战神的名号,为消弭邪恶而存在,但当邪恶消失,战斗又因何而生?
                    在苦思中,他继续扮演这位孤傲的英雄,在交谈中用他的口说出了这具身体最黑暗的秘密,引来风耀几欲作呕的欲望,相似的感受将他们紧紧相连,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错杀了他美丽优雅的继妹,从此他四处寻找可使他忘怀之物,日复一日的被苦痛摧折。
                    “人间的惨剧,”风耀心想,“为何命运要这般折磨我们?”
                    最后,飘渺的命运之神穿过云雾缭绕的群山,拂过碎浪翻滚的大海,被精灵们簇拥着降临在他面前,他自然不屑于这种自然的权威,却又可怜无比地请求垂怜,再见一次他的继妹,他深爱的爱丝塔蒂。
                    那姑娘的灵魂应允显现于林间,脸颊依旧红润,却并无一丝生命的华彩。
                    “但让我再听听你说话吧——就这一次——再一次!”这身体哀求着,风耀也怔住,在幻象的幻象中,他看到的是风影立于林间松软的草屑上,微笑着,却也是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孔。
                    死亡改变她还没有我因她改变的多。
                    “曼弗雷德!”
                    “哥哥。”
                    他睁开眼睛,一时无边的恐惧与哀伤将他包围。


                    IP属地:山东16楼2024-04-04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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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4-04-04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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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影
                        她说不上是哪来的意愿,一阵强烈的渴望迫使她召唤出闪驰,飞速向白虎村的方向驶去,她远离尘世已太久,日日一人的流离使她快要忘却与人之间的礼仪,荒原与雪域间,她是寥廓大地上的一点,恰似水墨画中不起眼的墨迹。
                        故乡,眷恋之情会使你分外熟悉其中的方方面面,多年之后,当你再次回来,记忆会带领着你不经意间踩到一座山丘上去,你低头一看便会发现这是童年时期你常踩着的小小山丘。
                        她飞快地思索,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归根结底,她只是努力的让自己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逃避一切,她知道此番过去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发现肯定又少不了一阵兵荒马乱,但她还是想去看看,今日梦中的奇遇总让她跌进晕眩的记忆空洞里,拼命的企图拼凑出完整的回忆碎片。
                        她实在离开太久,距离也太过遥远,奔波了许久才到达这旧地,村子与自己离开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不再是过去那个简陋的小村子,绕村而过的河道又被挖宽了许多,有一座石桥横跨而上,似乎所有的屋舍都变了位置,且又被大大翻新了一次,唯有记忆中那棵树依旧立在村口,风雨不移。
                        她戴着面具,将将遮住脸上最醒目的黑斑,村中的人际关系最为紧密,外人进村一眼便知,她只得装作过路人匆匆走在村子间,好在现在时间尚早,大部分村民似乎还沉浸在梦中,重新铺过的大路上几乎见不到人,风影尽量避开路上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打量着四周,时移事变,这条路上自己曾与哥哥一齐跑过的痕迹也再也找不到了。
                        此刻太阳正逐渐地向上攀升,阳光使四周的砖墙慢慢再次散发出亮色的光芒,它照到茂密的竹林间,射进窗户中,在阴暗处投下黑色的暗影。
                        “你是谁?”
                        被喊住的风影蓦然回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身形尚小的小姑娘,她仰着头,好奇地看着这位只戴了一半面具的怪人,她满眼疑惑地开口问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风影蹙眉,被意外发现使她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再迅速走开,但等她正要开口时,却有个小男孩突然从一旁冲出来,挡在小女孩面前,看起来又紧张又害怕,脸上满是戒备,他努力地挺起胸膛,好像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勇猛一些,伸着脖子大声说道:“不许伤害她!”
                        风影顿觉好笑,她想起一些童年往事,反倒想看看热闹,她蹲下来,让自己与两个小人的视线平齐,笑道:“我可没伤害她,是她先来找我的,不信你问问她咯。”
                        小姑娘此时也拉拉小男孩的衣袖,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那小男孩登时红透了一张脸,目光躲闪地望着风影,结结巴巴地道歉,风影耸耸肩,不可置否,托着腮看向他们两个,问道:“我猜猜,你们是兄妹?”
                        那小男孩没说话,但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倒是笑嘻嘻地喊起来:“对!他是我哥哥,他——”话还未说完便一把被身旁红着脸的小人儿捂住嘴,风影听到他想要压低但还是被自己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不是说过了不要随便与陌生人说话吗?”
                        “我也有个哥哥。”风影笑道,说罢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多嘴,也许是在童年记忆与相似境遇的双重加持下使得她格外柔和与健谈。
                        “啊,那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我和哥哥每天都在一起的!”小姑娘挣开哥哥捂着嘴的手,好奇地瞧着她,那小男孩也有些好奇,面上却装作不爱听的样子别过头去,但偷偷撇过来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风影随口编了个谎言,但这话倒是没错。
                        “我们的爸爸妈妈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小女孩满脸惊喜,她也许并不知道个中含义。
                        风影看向那个做哥哥的小男孩,见他咬着嘴唇,有些局促,心下了然,也许是物伤其类,她深吸了口气,却又笑起来,看向把妹妹护在身后的小男孩:“那你可要保护好你的妹妹,别让她受伤。”
                        “那当然了。”果真是情绪极易变化的孩子,他听了这话,双手叉腰,脸鼓起来像个气球,满脸自信。
                        她又微微偏过头去瞧着妹妹,和善地说道:“你也要听哥哥的话,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哥哥沟通喔。”
                        “一定会的!”
                        她的思绪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站在路上的这对兄妹对应着几万年前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一个年纪稍大些,一个脸上有不规则的黑斑。她仿佛穿过时空,也在徒劳地叮嘱几万年前的那对呆呆傻傻的兄妹。
                        风影站起身来,向这对兄妹告别后便飞速离开,身影在前面微微一晃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太阳已经彻底升起,照在路旁的树上洒下片片斑驳的光影。
                        “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IP属地:山东20楼2024-04-04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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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耀
                          这次,他又回到了被浓雾笼罩的村子,甚至直接站在了过去的院墙前,这里是这场奇遇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人生的开场,他并未费力寻找,因为风影早已在他面前,她静静地站在幼时故居面前,耳侧的头发遮住她的面孔,是听到声响才回过头来。
                          “又回来这里了。”她看向哥哥,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
                          风耀也说:“是啊,好久没到过这儿了。”
                          “若你以后能出了玄冥黑洞,你一定要去看看,那里大不一样了。”
                          “好,”风耀点头承诺,但终究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伤感,低声叹了口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是啊,没想到会这么快。”风影见状,先是眨眨眼睛,情绪似乎也低落了起来,强撑的面具被打破。她不顾灰尘,掀开木板车上盖着的破布,一屁股坐了下来,风耀见状也自然地坐在她身边,话语被凝在喉头,反复思量,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陡然间,风耀似乎不受控制地看到了当初十五岁的风影:她蜷缩着身子,坐在门槛上,头发长长地垂下来,不偏不倚地遮住脸上的黑斑,执着地穿着哥哥的衣裳,阳光太过惨烈,她整个人被太阳烘烤到浑身发光,甚至能看清身上的小小绒毛,她握着一支笔,腿上铺了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本子,纸张发黄,按照自己的韵律,正眯着眼睛奋笔疾书,周遭一有动静传来,她便迅速地将本子塞到衣服里,本来有些柔和的面部轮廓迅速冷硬起来,抬起头不住地四处观察,似乎有那么一刻,风耀看到了她眼中的一切,她的悲伤、恐惧与哀恸。
                          “关于当年的事情……我会试探他的。”风耀抬起头,望着被浓雾覆盖,几乎什么都瞧不见的夜空,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真的吗?”正发着呆的风影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一片惊喜。
                          风耀点头,白日里他埋首在雪宫的典籍资料中,企图在零碎的历史事件中拼凑出真相,他第一次发觉在历史的故纸堆中寻找真相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只要时间过得够久,人们足够相信,谎言也会变成真实,板上钉钉地刻印在时间里混淆视听。
                          至于冥界,他只是稍稍收起了戒备与恨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原谅冥王与他的走狗。
                          “只是哥哥,不要贸然动作,一定要从长计议,”提到此事,风影明显忧虑起来,她有些紧张地说,“至于冥界,哥哥,你以后会明白的。”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做的——”
                          “哥哥,你什么时候这样急躁了?”风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又细细道明个中缘由,“他既然舍得花那么长时间布局,怎么会不留给自己退路?贸然出动只会打草惊蛇,我怕到时候你会落得与那边的我一样的下场!”
                          “唉,我……”
                          “哥哥,你若冲动起来,一切功夫就白费了,我已经永远背着‘叛徒’的称谓了,你作为我的哥哥,你又会怎样呢?”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风耀还是接受了风影的建议,他自知妹妹早就瞧了出来自己的变化,且他并不在乎自己的风评如何,但他还是愿为了洗刷妹妹的冤屈而暂时蛰伏,“妹妹,你那边呢?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会一直等,现在我有的是时间。”风影也抬起头来,直直伸出手,水汽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像流下的泪,“有好多次,我也经常像这样坐着,看着天,一直在想我到底属于哪里?我到底是谁?”
                          风耀也抬头望向夜空,空中的半月洒下惨白的月光,可月光被浓雾遮盖,照不到他们身上,他也说道:“换做以前,这个问题我一定会立刻给出回答,”他摇了摇头,“如今见了你,我倒不肯定了。”
                          “是啊,哥哥,那些白虎族的人,还有雪皇的士兵,他们从来没把我当成过自己人。”风影抿着嘴,看起来又是回想起了往事,“难道我属于冥界吗?那更不可能,以前你在哪里,我便也在哪里,但现在你不在了,我便突然觉得天地浩大,我却无枝可依。”
                          “风影……”风耀看向妹妹,他脑中浮现出风影一人跋涉的图画,一个孤独地游离于荒原上的魂灵,他实在难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风影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转过头来似乎是在安慰他——
                          “但后来我想,我从来都只属于我自己,不是吗?”


                          IP属地:山东21楼2024-04-04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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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第19楼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24-04-04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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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影
                              “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风影伸手指了指屋顶上的一块瓦片,那里看起来比周围的瓦片要新很多,“那次还是我第一次自己爬上屋顶。”
                              “怎么不记得呢?那时候四处找不到你,把我吓坏了。”风耀也看过去,哑然失笑,“然后就听到你在叫我,紧接着那里的瓦片就碎了,你差点摔下去。”
                              “是啊,那次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害怕是什么滋味。”风影也笑起来,又转过头来,似乎是有些好奇地问:“哥哥,黑洞里是什么模样?”
                              风耀乖乖地回答:“一开始是一片黑色,什么都没有,后来雪皇发力,创造出与雪宫别无二致的景色,”说罢,他又补上一句,“只是那里再也没有雪了。”
                              “荒原上倒是经常下雪,只是没什么作物,下与不下都是一样的,”风影叹道,“我本以为,黑洞里该与荒原上一样,想不到……”
                              “黑洞里是无尽的孤独,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只能永远做着一样的事情,一年又一年。”风耀解释道,那里太过虚假,也许这正是黑洞的意义之一,让他们见识到真实与虚假最大的不同。
                              “你平常都在做什么?”风影问道,她并不在乎圣界的其他士兵,是死是活也与她无关。
                              “能做什么呢?”风耀抬起手来,盯着自己的掌心,“练功、练兵、与那些大人物商谈,似乎与以前没什么分别。”
                              “想来倒与我差不多,”风影笑道,“不过我倒好一点,我还能到处走来走去。”
                              月亮的光辉愈发黯淡了些,雾气越来越浓,淹没了那稍显破败的房子与茂密的竹林,两个人的视线中逐渐只能剩下坐在身侧的彼此。在黑暗中,一切声音似乎又出现了,村内野狗时不时地嗥叫,别家夫妻争吵的嘈杂声音,还有孩子被噩梦惊醒发出的哭声,以及重病的老人不住地咳嗽声,在复苏之中,他们迎来终结。
                              “直到现在,我还是像做梦一样。过去的事情……如果我能再多理解你一些……”风耀叹了口气。
                              “世界上哪有能完全感同身受的人呢?我知道当年你没法体会我的感受,你是人人敬仰的将军,他们有多么尊敬你,就有多么厌恨我。”风影将手轻轻搭在哥哥的手上,又说,“那日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酿成的。就像当年我也不理解你为什么会不相信我一样,在你那边,也许正为如此,我才赌气以死明志吧。”
                              死亡,死亡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呢?风影突然想,向上升到没有人知晓的高邈空间中去吗?按哥哥的话,自己被闪灵诀击中,临死前该是躺在地上的,那种视角,能看到天空,可是圣坛那里的天空是那样狭小,还能看到火山的岩壁,她可以一直盯着,就像小时候哥哥专门买给她识字的图画一般,观看在死亡面前也成为了一种记忆,与脑海里过去的画面重叠在一起,一帧帧放映出来。
                              自愿死亡意味着承认,哪怕是本能地承认这种习惯的无谓性,承认缺乏生活依据的深刻性,承认日常骚动的疯狂性以及痛苦的无用性。④
                              “我们都是被时间和恐惧愚弄的蠢蛋。”末了,风耀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时间、恐惧,不错,他们都是笨蛋,彼此的难处彻底葬送了他们呀,恍惚间,时间在她眼前展开,她看到十岁的风影跑到哥哥的怀里大哭,十五岁的风耀给妹妹一遍遍的拢起头发又散开,十七岁的风影拿武力蛮横地对抗歧视她的人群,二十岁的风耀在战场上闪转腾挪于风声流过间给予敌人迎头痛击。一幕幕像一副极长的画卷在她眼前缓缓拉开,她庆幸自己不是盲人,她看得到色彩,看得到线条,空气开始变作一团实体,凝固着塞到她的怀中,她一直紧紧握着哥哥的手,看向他的眼睛,过去那样多的年岁,时间也为所有人镀上一层生锈的边框。他们相互依偎着,在死亡与重生的尽头等待着世界的毁灭。
                              不知何时,他们再次相拥,她感受到哥哥蓬勃有力的心跳,恰似孩童年代她趴在哥哥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入睡一般,他们便这般相拥,直到眼前的一切到了期限,天空逐渐显现出裂痕,村子也像受到地震影响一般开始坍塌。
                              回归现实,眼中倒映着月亮,风影想着未来。


                              IP属地:山东24楼2024-04-04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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