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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和小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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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人怎么演聪明劲儿啊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4-04-18 20:24回复
    春景熙熙,光摇半壁。
    雪堂(待定)的门扉洞开,小黄门不知躲在何处偷闲,仅小主人端坐在书案前临着字帖。所用是司籍司统一送呈的上好宣笔徽墨,但人尚没有经年累月练习后的笔力,落在纸上的字只有形,而没有骨。
    日影逐渐拉长,地上便铺叠了厚厚一沓。直到心有所通,我再次落笔收锋,才终于写出了第一个满意的“永”。搁下笔,不时就有脚步声轻踏入室,奴仆寻常不唤不进,此刻怕是债主要来了。
    “乱糟糟的一片,十三兄见笑。”
    我没让人收拾,案上旧纸叠新纸,展开的龙鳞装卷轴直滚到地,还用铜书拨反压着其中一页,正是陈夫子今日所留的贾长沙名篇。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4-04-18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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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马场凯旋,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涔涔淋淋,只在手指尖挑了个锦帛包裹,细长一条,又干又旧,像是刚从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挖出来的。
      雪堂(待定)窗下是我的椅子,按我的吩咐特地漆成朱红,端地华彩夺目,绝不与这一室乌沉合流。我满意地看了一眼成果,走向这里,悬在指下的包裹正摇晃着,突然掷向那里。“你要的东西,接住了。”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4-04-20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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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伏摩是个张扬放恣的,他不喜文墨,便有百十种办法去躲学馆的课业,再如这把雕花朱椅,堂而皇之地摆在我的住所,就差在满室古朴雅致之中楔下李伏摩三字。
        以上再加我,便可合为一桩崇文馆内皇子欺上瞒下的枪手事件。一场“交易”便有一笔赠物,泰半是事主亲自登门,旁人若不知内情,或许还会闲笑一声兄友弟恭。
        此刻,正是旧景再现。
        来人怕是刚逞过武场威风,汗淋淋的,又耍出一手霸王风月,这卷虞公题过字的陆探微游春图就这么被当作马球随手抛来,我简直能听到儒生们有眼无珠、暴殄天物等云云斥责,连同心中的一笔,无声地随清风扑过他的耳朵。李伏摩准头很好,卷轴险险砸进手心,我展开一角,确认无误便随手搁在书架上。我并非担心李伏摩会以伪乱真,却不放心他能对号入座找到陆的画卷。
        “十三兄金口玉言,不必再费脚力了。在那等着,我给你拿你的文章。”
        我舒了口气,神色依旧淡淡的。弯身取掉书拨,将躺落到地上的书轴卷起束好,连同压着的两页纸,装在木盒中一道送到李伏摩面前。
        “再额外送你份批注。”
        拿了快走吧,热天汗味真难闻,我忍不住往风口走了两步。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4-04-21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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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座的客人以手支颐,静待主人慢条斯理。
          李伏相不是书生,但作派比书生更文雅,配上他事必躬亲的姿态,也难怪崇文馆有什么“古之君子”,“端方自持”的喧阗谣言。这章程我看多了,生生被他磨出了耐性,居然开始觉得他这点酸腐气,怎么说呢,还算有三分,罢了,两分赏心悦目。
          手边有高几,接了就能撂下。我不用看,“古之君子”用不着在这等小事上哄骗我。
          “谢了。吉云——” 单手解胡服的盘扣,此刻遽然扬声。“倒茶!那个谁!湿条巾子!”
          脚步声杂沓而来,我敞开衣领,往后一倒,一切都热腾腾地熙攘起来。
          除了李伏相。
          “阿相,我问你两句话。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IP属地:河南7楼2024-04-21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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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常常沉寂一片,李伏摩每次都能激出喧闹的水花。随着他的指派,一时间接衣的,递巾子的,奉茶的,仆从们齿轮般快速咬合转起来。衣摆扑来荡去,喧宾夺主,热闹极了。
            唯有我古井无波地在旁看着,游离在外,反倒像是在等着跋扈勋贵召见的宾客。
            每当这时,一种既羡慕又讨厌的矛盾想法就会冒出来,热滚滚地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就像要从这具躯体里再生出新芽一般。这便是我为什么一直容忍他的原因,而不仅仅受限于什么礼仪规制和棠棣之情。
            “坐累了。”
            我以岿然不动的态度敷衍着。奚女黄门潮水般退去了,室内只余我二人,我尚觉得太拥挤。
            “十三兄有话便说吧,我听得到。”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4-04-21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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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嘛,我哪儿招你了,你要的那个什么春图不是给你弄来了嘛,就为换你两张破字儿。”
              李伏相横来一眼刀,我从刀如流,改了个字。“算好字儿罢,那也不值这个价。我本儿都折给你了,还得看你脸色。不行。”
              巾子一甩,袖子一卷,仗着年长臂长,轻易地擒住了李伏相,去捏他软乎乎的腮。小孩子乳肉未减,正是手感最好的时候。“你现在就给哥笑一笑,快笑!”


              IP属地:河南9楼2024-04-23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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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画纵然价值千金,在他手里也只有吃灰的份儿。与其让虫蠹了,倒不如借花献佛,让缚在宝匣里的母亲舒心一刻。何况,交易天平两端的砝码重量,从来是你情我愿,不由一人独断。
                李伏摩年长又勤于习武,他制住我,比抓小鸡还要简单。面颊被人单手捏着,硬是凑出一副笑。可这不是他想看的,也并不是耽于心事的我笑得出来的。
                “你这个武夫!松开!”
                心中垒块无以浇之,便忍不住投射到我的半个对照上。我和母亲兄弟都少有如此亲昵的时刻,守着欲进不进的律线,反而常常自怜互伤,我实在羡慕李伏摩能破冰的率性随意。三个月练成一个永字,三年能磨就一个人的性子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规行矩步的大明宫,万国衣冠来拜的大明宫,如何将母亲修剪成现在的形状。
                “我也问你件事,宫外的长安城是什么样的?”
                我们生来就在王朝的心脏,摄取四方滋养,却不知天下何如。这里惠赠过我生命、地位,我却无法讨要更多,比如意料之外的风景,比如暌违已久的新风。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4-04-25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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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的语气不善,我不再嬉闹下去,松开他被反剪的双臂,没事儿人一般去勾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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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可太不李伏相了。莫说崇文馆的学士,便是他血脉相连的亲手足李伏摩,也没见过他这么不假辞色的时候。我折下腰低下姿态,自下而上去寻他的脸,他那张转向一侧的面孔已经阴沉了下来。
                  还真生气了。
                  “阿相......阿相?”
                  近前一点,抬肘碰碰他手臂。见他不响,又凑上去一点。他的神色黯淡的很,很像一个大人,比任何兄弟都像,我当然猜不透大人的心事,也不大敢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可是,唉,怪不忍心的。
                  拢了儿郎子的衣袖,把卷了的边褶起的皱一一展开抚平。再把他幞头垂下的乌带理正,拨到颈后去。
                  剑拔弩张的氛围在沉默里平复下去。李伏相终于开口,字句里一点不肯示弱,全没有当弟弟的自觉。但兄长自觉得很,接了这级台阶马上下到渭水里去。
                  “长安啊,长安可大了,这我一个人一张嘴哪儿说的尽。”忽而恍然。“哦,哥懂了,我给宁娘娘说一声,带你去我家住几天,让你好好逛逛,散散心。”


                  IP属地:河南11楼2024-04-28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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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透过窗扉,在二人身上打出阴阳线。左边是李伏摩,把脸转过去还是李伏摩俯下身跟来的面庞,那双杏眼勾出薄淡的弧度,受了怒气低下姿态也有淡淡笑意,像春日不尽的落花,吹到人的影子里。
                    小身板依旧学做松竹直挺着,因过早地载入千愁万绪,外力轻轻一敲,就会现出一条裂缝。心中叹了口气,我将自己架到情绪之上,却分不明几分因为耻于受制于人,几分太过贪心的缘故。
                    衣冠被理正后,接着开了口,各自顺坡下驴。
                    “抱歉,十三兄的手劲太大了。”
                    歪首,抬起的漆眸中微光一闪,旋即摇了摇头,“等过些时日吧,母妃……母妃最近正和伏天生气呢。十三兄先替我给赵娘娘问声安,我有些事情想请教她。”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4-04-29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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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宁娘娘并不相熟,只知道她不好相与,与两个孩子都不大亲近。伏相温文外表下的乖离之处,多半也与她有关。但好在儿郎子总会长大出阁,四方城外自有阒旷天地,足以将任何人映照得渺小如羽。到了那一日,伏相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反正这一日我是哄过去了。
                      “赵娘娘?”不意提到我的母亲。“知道了,请教可以,不许抢阿兄的娘亲。”


                      IP属地:河南13楼2024-05-01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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