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诛人，台官的笔是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一个官吏愿意受剑芒所指，纵然它纠的是自己犯下的过失。
“卢郎君，不是大理寺怠慢职事，实在是案卷积压淹滞，顾不过来啊。中丞去岁上奏的规矩，小事二十五日断毕，如今还有五日。”
眼下隐隐乌青，说完话，人便沉在案牍小山里继续提笔了。

燕主簿，规矩不假，可再拖两日，嫌犯宅眷恐要击鼓上闻。（拍拍肩，宽慰道）勿在圣人面前难堪。

天气一热，砚池便容易干。搁下笔，按着砚滴注水，研着墨应付道。
“主簿审言。一张案卷是几人冤苦，紧了这处便要慢待了那处。这堂中官吏，也没有敢拖延职事的。”

我知燕主簿为解黎民疾苦已是日不暇给。（他不待客，我自己烹茶）但主簿未悉，击登闻鼓虽是庶民维权之道，然不乏借击鼓伺瑕导隙之徒。
我信主簿秉公任直，捉挐嫌犯自有明证，但若鼓声遍及长安，舆情汹涌，难以平复，恐生事端。圣人问责，主簿怕是有苦难言。故我以为，主簿应速明罪因，以安民心。

“御史说的有理。”
退一步海阔天空，和台官打嘴杖是没有结果的。
“这桩案子由长安县衙和大理寺合办，如今嫌疑案犯押在狱中，鞫状、断文就在这里。今早刚送来。”
我点了点那摞麻绳捆扎的案卷，十足十的诚恳，“前几日县尉开堂审理，御史也去了的，不如卢御史下值后一道复核，不出两日便能转交刑部断决。”
小炉中碳火烧得旺，壶口很快蒸起丝缕水汽。
“劳驾，茶煮得酽一点。”

（喃喃细语）得寸进尺...
（分明我是客，非独茶需我自烹煮，要求更甚，不可理喻）
（罢了，我不与他计较，权当雪中送炭）燕主簿，请试茗。
无需待下值，现下抽暇，燕主簿何不与我共审？

“且等片刻。”
笔下排开一列列隽秀小字，写成奏文时，茶已半凉，苦得人眉头皱成川。再起身，抱着一尺高的案卷抄件走了两步，才想起还有人冷落在侧。
轻叹一声，又搁下手中事，将长安县送来的案状、鞫状、断文等案宗奉上，拱手作揖，“卢御史先看，我将今日公文送呈寺卿，即来共审。”

（揖别）主簿宽衷，我于此静候主簿来还。
（人忙，茶闲）
（遥睹英妙身影，乍然叫咷）燕主簿，茶还喝吗？

“茶再续一盏。”
清开西侧长案，铺陈各项纸卷，请人入座。

一盏哪够，三盏！五盏！以茶代酒，不醉不归！
（与缙郎共审，直至月落参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