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类，德格类！【扬手招呼他，心怀怒意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催促】你能不能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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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六百五十两啊！水灵灵的、被费扬古扣着不肯给我的六百五十两！还美其名曰什么还也是我自个儿乐意还的，他本就不欠钱，我这一闹，反而把他这莫须有的罪名坐实了。不是，您听听，还埋怨我是不？真是没个良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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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气，一闷脑儿带了德格类来跟我闹场子。但说是闹场儿，其实也没敢太张扬，连他们醇贝勒府的门儿都不敢进，趁着在家的功夫研究了一番方位，眼下拉着德格类东绕西绕，绕到一个隐蔽的拐角，然后塞给他一把弹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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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瞅，瞅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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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从费扬古府内高墙后升起的那棵繁茂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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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冲那儿打，那儿鸟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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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正要摆开姿势拉弹弓，哪知一不留神瞧见他的脸色：慵懒至极。正欲发怒，却临时想到什么，咧嘴一笑，拍拍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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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扬古家伙食好，便是这些不受拘束的鸟儿也个个儿膘肥体壮。凡是咱们逮到的，我统统都给你烤了吃！左右我的贝勒府就在对过儿，你想要什么还能没有？

【月初提了爵，循例圈了京中一块地方建牙，百年风雨的老旧宅邸，翻修也是一大笔开销，额涅将我捧在手心儿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怎么见得了我这宝贝疙瘩受半点委屈，本着只要不逾制，便样样都要最好的，里外为我添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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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甘珠尔一催，脚下又快了几步，是我上辈子欠了这哥儿仨的，我才点入大营，半月没见回府了，脸都没刮，胡子拉碴便被他叫来了六合胡同。接过牛筋的小弓，“嗬”了一声，扬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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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桑松的把儿呢，我喜欢，今日帮你打完了鸟，这玩意儿就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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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自然最好，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经五脏庙一轮回，化作春泥更护花，留不下什么证据，费扬古想发作也没有契机。书读得不见如何，拉弓的本事却不小，随手捡了块石子儿，目光锁在围墙内的枝桠上，一呼一吸，指腹微松，石子应声击下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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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瓦檐上了，待我去捡回来【不捡不知道，一捡吓一跳，手拎这禽畜的颈子，摊给甘珠尔看】坏了，给哥的信鸽打了，他也真是的，信鸽怎么不关笼匣里！

【有时候吧，我瞧着德格类这个只知道吃的蛮头小子，那是当真发自肺腑地些许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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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你，归你，但凡你跟我走罢这一遭，遑论区区一个弹弓，所有吃的也都归你！——我这么跟他说；语声起初懒散，后头变得越来越高亢：是啊，若恰好儿您有空，放下耳朵细细密密地去听，必然能从我这几句话中，品出一些慢条斯理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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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转眼——】呀你小子，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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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叫道。看了一眼德格类手里那只倒霉催的家养飞禽，继而和他四目相对，末了纷纷移开视线。我狠命挠了一通后脑壳儿，脸色不太好看】费扬古府上这些玩意儿，养得是个顶个儿的精细，一只不知要耗去他多少银子，你可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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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头看了看，勉强挣扎出一丝希望】不是，你打它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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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闻听德格类说用的石子儿正中那鸽子的小脑袋瓜儿，我心里那一丝丝希望的火苗才算灭了个彻底。伸手捏了捏鸽子的头，软趴趴的，半点儿力道也无，得，死透了。长出一顿鼻息，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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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死都死了，你搁一边儿去罢，再打几只，凑个可观的数儿，回头一起吃了得了。

什么？我这射技，用弹弓子都有流风回雪的飘逸之态，打下什么来也不稀奇【二指一拢，抹去了鬓边津津渗出的汗，虚觑了他一眼，作势又要开弓】你自己说的啊，回头费扬古若是清算起来，你可不要带累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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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炉生火这般事，无他，唯手熟尔，三五下用石块堆起了小烤炉，铺了几片圆大而饱满的叶子，除毛剥皮只须从鸟喙开个口子，用力一撕，带下些血水，腥红一片往烤炉上一放，等熟就是。信鸽与寻常的家雀不同，长时间飞行，肉最弹实筋道，只可惜眼下还差几搓盐巴调味，对侍应一侧的小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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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到隔壁街口，找个什么人家借点细盐来，这东西金贵，人家不肯借的，就花些银两买，可不敢给人颜色看，听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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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陈用帕子捧着一小抔盐面儿回来，几只鸽子也差不离有七分熟了，洒上了盐巴，滋滋随热烟飘来香气，身旁的甘珠尔絮絮叨叨仍在说他六百五十两，我只闷头听，却没吭声，想我与他二人岁俸不过千两，他这是使的什么力气，动辄喊上一个六百五十两，还在我面前招摇呢，权作没听见，过耳不留心，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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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珠尔，你那翅膀不吃是不是？不吃我可吃了

【鸟儿打得差不离儿了，烤炉等一应器物也取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啊，我真是眼睁睁瞅着德格类双目唰地一亮，看见炉子就跟瞧见失散的亲人没啥区别。我神色难言地跟在他身后走过去，听见他废话什么费扬古的诘问，不走心地吱了两声儿，心里那算盘打得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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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德格类席地而坐，看炊烟袅袅，我一腿盘着，另一腿屈着，膝盖上搭了条胳膊，百无聊赖地到处瞅，瞅半天被烟呛了，跳起来低低骂一句，再扭头，就是德格类兴致勃勃地让人去找盐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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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笑不得地重新坐过去，正逢他问我吃不吃，没好气地一摇手】不吃！我说德格类，你让人去街市上要什么盐巴，我都说了我那贝勒府就在你费扬古对过儿，怎么，我堂堂做兄长的，还能短你几把盐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