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张良嘴上虽不说,但是他依旧每时每刻都在被无名的怒火所困扰,他心底里甚至祈求不要再有人来关心他了,所有人都离他越远越好,任他自生自灭吧。
他希望消失,希望成为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孤魂野鬼,他需要宁静。
院外有一棵粗壮的歪脖桃树大部分枝杈伸入院墙内,他坐在树荫下面闭目养神,感受着微风拂面。远离了那些怜悯的目光,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宁静。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砸在他的头上,顺着脸颊滑落到手中。他缓缓睁开眼,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墨绿色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味道……
“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张良还未来得及仔细闻闻那香囊,便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泉流过石缝,又似晨风拂过竹林。那声音轻柔而富有节奏,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力。
他循声抬头,透过稀疏的开放的梅花与茂密的绿叶,发现一名少女也正俯身趴在粗壮的树干上回望着他。少女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服,像是这树上刚刚结出的花朵。她的眼睛明亮而灵动,仿佛能看透人心;她的笑容甜美而又带着一丝俏皮,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亲切。她的头发黑亮如丝,简单地编成细长的辫子盘在头后,发带上点缀着几朵小巧的金花,两根细细的银钗斜插在鬓边,末端垂下的流苏轻轻晃动,发出细微而悦耳的声音。几片花瓣轻轻飘落,落在她的肩头,更显得她活泼可爱。
“那姑娘是活人还是死人?”
“大胆!你竟敢反问本殿下!”女孩没想到问题会抛回给自己,有点恼怒,看了看她周围的桃花,又转念作答“本殿下即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我是这万万桃花所孕育的桃花妖。”
原来是这宫里的某位怪力乱神画本子看多了的公主,张良心想,最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若是得罪了受宠的公子王孙,给姑母添麻烦就不好了。
“既然桃妖……公主”
“嗯?你怎知……”
“姑娘!桃妖姑娘,既非活人也非死人,那我也是非生非死……”
“你也是被困在这宫中的妖精?”
“孤魂野鬼罢了,”张良收回望向桃妖的视线,无声的叹了口气,一瞬间他又记起那种无法消逝的愤怒感,不安与躁动。
“只是非生非死的孤魂野鬼罢了,人世间还有未了却的心愿……“
还有什么未了却的心愿呢?他还配拥有什么心愿呢?父母去世,悲伤涌不上心头,一滴眼泪都哭不出的他还配为称为人吗?或许他的确已经是一个野鬼了,而眼前的女子也确实是这宫中的桃花妖。
“我就说你看起来的确不像活人,你若有镜子真该照照你自己……诶呀,我忘记了,鬼魂是不能在镜中显现的。”女孩唤回张良的思绪。
“我?”
“没错就是你,没人跟你说你脸色苍白的够呛,看起来憔悴的快死了吗?抱歉,我又忘了,你已经死了。”
张良虽然重伤未愈,但他真的没有意识到这点,他感觉自己应该表现的很好,足以让所有人都很安心的好
“我很好。”
“不,你看起来就一点都不好。”女孩声音虽稚嫩俏皮,但语气却不容反驳,“没有那个好人会缠着这么厚的绷带的。”她指了指张良漏在外面的绷带,其实衣服下的要更厚一些。
她说的很对,他刚刚失去了父母,还没有从重伤中恢复,肉体和精神都受到了沉重的伤害,任何人一个人经历了这种事情都不可能称得上好。或许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所有人都是正常的,他们就是应该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因为怕再次伤害到他所以所有人才都对他小心翼翼的,而自己也应该在别人的怜悯目光中诉说自己有多痛苦多悲伤。
不正常的或许只有他,他无法哭泣也接受不了别人的关心与怜悯,从事发至今,他只有愤怒没有痛苦,就连他无名的愤怒都不曾向外人展现,他依旧是冷静的,沉默的。
不正常的只有他。
张良忽然间感觉即疲惫又无趣,很明显公主与他都知道对方只是普通人类,像两个自诩聪明的人互相哄对方玩过家家,他想终止这场游戏了。
“殿下……桃妖姑娘若无其他事,我身体不适就先……”
“等等,我有其他事。”
还有什么事,互相戏弄对方很好玩吗?张良很想这样回答,但是不行,她是君,他是臣,这场游戏她不说停,他不能停。
“姑娘还有何事?”他耐着性子问道。
“你手里的香囊,那是我的东西。”
张良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人家的香囊。
“可是我上不去。”他顺势指了指自己露在外面的绷带。
“但我也下不来。”桃妖探了探头,丈量了一下从树梢到地面的高度。
“殿下!红莲殿下!”
声音从墙外传来,树上的女孩也回头去看。只听女孩“啧”了一声,嘟囔着“这新来的倒是机灵,知道找到这里来了。”
原来这女孩是红莲公主。
红莲又转过头来。
“喂,野鬼,这香囊先寄存在你这里,本妖有时间再回来取。”
“可我这里寄存东西并不免费。”张良对于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很是震惊,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与王室中人这么调侃。但这姑娘的声音的确似有魔力让人忍不住多与她多攀谈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良觉得女孩发出了轻笑。
“放心,这世上再贵的价钱我都付得起。”还没等张良回答,女孩已经转头顺着树干滑下去了。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