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基拉与拉克丝交往的第三年零一个月二十三天,拉克丝陪着他一起去了墓园,有一个女子站在墓碑前哭。
他慢慢地将手上的花放下,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名为悲伤的情绪。
有两个年轻的男子看着他的表情,叹息着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他们都穿着警服,跟照片上的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装扮,却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他们在墓园站了很久,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女子压抑地哭泣声,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悲怆。
回去的时候基拉坐在了副驾驶席,他看着车窗外的灯光,眼里有光芒晃荡,寻不到一个落脚点。
拉克丝心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基拉不说话,也不笑,一直到拉克丝将车停在自己的家楼下,他才回过头,问要不要上去看看。
他去过拉克丝家,他也带拉克丝见过自己的父母,他认真地对着自己的女朋友,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几个女人能比拉克丝更幸福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带拉克丝回过自己的家。
打开书房的灯的时候,拉克丝惊诧地看着墙上那一张张的照片,身穿警服的年轻人,在阳光下笑得一片明媚。
“你……念过警校?”拉克丝一直都记得他在海边的那句话,只是,基拉的学位是经济学博士,她便一直以为这个人学的东西从没有变过。
“是啊,我是警校毕业,然后考的管理学硕士。”基拉说着,缓缓卷起了右手的袖子,狰狞的伤口在很多年前已经愈合,只是,从未消失过的疤痕,清晰地昭示着曾经的伤痛。
拉克丝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基拉穿短袖,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点,再热的天气他都穿着衬衣,仿佛感觉不到一丝暑气。
拉克丝看得有些心惊,轻轻握住了那只手,一直以来无比从容的人抿紧了唇,眼里没有一丝的笑意。
“那时都快毕业了,却出了事故,差一点整只手就废了。然后学校劝我转文职,反正我理论过关,不过爸妈吓怕了,我想想也就算了,不如转行,省得成天心里不舒服,”基拉慢慢地陈述一些经历,遥远得都有些不像自己的故事了,“那时我还小,我上警校的时候年龄就小,难受了挺久,后来慢慢看开了,重新考了硕士,接着就变成了现在的性子。今天见到的,都是我同学,那个人……是和我差不多的事故,不过……他没有我好运。”基拉的语调很低,紧紧地把拉克丝抱在怀里,想要得到支撑自己的力量。
拉克丝没有问是什么事故,也没有说话,只是回抱住他,让他感觉到自己还在。
“你一直以为我不怎么喜欢你,可你不知道,见到你跟你父亲吵完的第二天依然认真地回公司上班,我就开始在乎。我的锐气在很多年前以前磨光了,当初跟你说我不愿意听《梦里国度》,不如说是不敢。后来……跟你在一起之后,重新去听,发现自己已经能坦然面对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惊讶。”基拉说着,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松开她,低语了一声“谢谢”。
一个星期后,基拉在她画完画之后,跪在沙滩上向她求婚。
拉克丝看着面前认识近四年的人,点头,得到一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明媚而温暖的笑。
那一瞬间,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在心口,格外的清晰。
她想起半年前两个人一起去Frian的音乐会,在门口见到了送他来的那个人。
她唐突地问起那首曲子,Frian笑,说别画地为牢,没有现实哪里来的梦。
她皱了皱眉,Frian突然看了自己身边的人一眼,低声问她知不知道,《月光》原来的名字,也叫《梦里国度》。
那时基拉就站在她的身后,笑着点头,然后牵着她一起离开。 他的手握得很紧,手心的温度沿着她的腕传到她的心脏,温暖得让她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