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搬运前。
这篇文真是非常少有的类型。先不说是长篇高质量什么的，单是紧凑的剧情，强大的推理感就足以让人为之叹服！
虽然结尾。。不知道应该说是HE的BE呢，还是BE的HE。
总而言之全凭各位看官理解了。
楼下开始搬文~未见END前勿插！

二
“黄濑，里奈她死了。”
笠松的声音有着说不出口的疲惫，混杂着浓浓的鼻音。
黄濑是在换场期间接到这一通电话了，他有些意外，笠松从来不会在他工作的时候打电话过来。通话间笠松说话有点快，黄濑知道这是他手足无措的反应。不过笠松还在故作坚强，他打过来仿佛只是为了给黄濑通知这一消息，没有别的事情。化妆师忙着给自己修补妆容，导致黄濑也不能够说些什么帮得上忙或者安慰的话，最后单纯的“嗯”或者“哦”这样来作为应答，笠松知道他在忙，所以通话没有维持多久。
挂了电话之后，黄濑一点一点回想起笠松的话来，却突然间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面对这一消息了。
安腾里奈死了。
笠松的妻子死了。
两个短句飞快地浮动在黄濑的脑海，各样的情绪涌动了出来。黄濑有点头晕，内心深处的黄濑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应该是为自己终于能够和笠松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感到无上的喜悦。黄濑等这一天等到足够久了。迅速涌现的还有些别的无法形容的情绪，与快乐无关，它们像细细的针一样刺扎到黄濑的心里面，他必须定神才能摆脱它们。
真是个好日子，黄濑经过心理斗阵之后最终这样调整了自己的心情，看着外面不停退后的街景，足以登上封面的笑容就绽放开来，眼睛也变得有神，如同炫目的太阳。
“黄濑，你怎么笑了啊。”
正在给黄濑修着眼角化掉的黑色眼线，化妆师对黄濑的面部运动有些不满。黄濑今天一整天都绷着个脸，因为早上他知道自己还要继续呆在米兰多一个星期，索性闹了脾气，对经纪人采取了冷战态度，一整天都没有跟经纪人说过一句话，表情都是冷冷的让人无法靠近。
现在怎么就笑了啊。
“啊，只是对上天有眼感到了衷心的愉悦罢了。”黄濑的话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化妆师没有多想，随手拿起补妆纸打算修修黄濑下巴部分剥落的粉底，却被黄濑按住了手。
“不用了哦。”黄濑说完话就蹭的一下拉开车门，在川流不息的马路当中跳了下去，不顾两旁路人投过来或惊奇或仰慕的目光，顺手就截住了一辆经过的计程车。
“去机场。”司机甚至还在纳闷着这位客人怎么在马路中间截车，下一秒就听到了黄濑气势汹汹的命令，快要蹦出来的问题直接就被黄濑强大的气场给胎死腹中了。
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或者担忧，黄濑觉得这一次他非得立刻回去。
“前辈，我下个星期一就要走了哦。今晚也跟着回去你家行吗。”黄濑侧着身子贴着笠松的耳朵极尽温柔地说着，看也不看地等着服务员给他往另外一只手递过来大桶爆米花。
黄濑在公众地方太过亲密动作让笠松有些不自在，耳边的气息让他感觉酥麻的，于是他迅速就在黄濑崭新的皮鞋狠狠地踩上一脚。
“好好说话不行吗。”笠松捂着自己红了不少的脸用带有怒意的语气说了这句话，一边还留意着是否有什么人在往这边看过来。“你都在我那住了好久了，总得回去经纪人那里打理一下事务吧。”
黄濑把电影票往笠松手中一塞，空出来的手正好把仍然在害羞的笠松搂到怀里面，任凭笠松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放开，两个人贴的很近。
“混蛋！在公众场合注意一点啦！”两个人的激烈互动很快地就引来周围一些人好奇的目光，笠松不禁更加紧张和愤怒起来。
可是黄濑却一点都不在意，他转头看向那些把视线黏在这边的人，勾起一个邪恶的笑容，尖叫声就此起彼伏了。笠松缩在另外一边都能看见有人在跃跃欲试地想要过来搭讪。
逼急了的笠松顾不了什么了，直接就用出了高中时候的招数，一下子踹到了黄濑的大腿上。黄濑依然还是高中的那样死皮赖脸，站稳了就乐此不疲地往笠松嘴里塞爆米花，一边还要向围观人地做着“没啥好看”的口型。
笠松都快要气坏了。
笠松深知黄濑是名人，为了黄濑的名声，每次和黄濑出街他都要尽可能地降低被人注意的可能。他要求黄濑不能穿太过张扬的衣服，必须戴帽子遮住他那头晃眼的金发，大得基本遮住半张脸墨镜也是必不可少。可惜黄濑在这方面总是把笠松的建议当着耳边风，在短信里面说着自己今天穿了民工一样的打扮，结果等笠松到了约定的地点的时候，都会有些杂志的图片编辑在劝服黄濑给自己拍张照。

久违的相聚两个人本来的计划是一起去观看黄濑客串演出的新电影，可惜今天真的不是一个适合他们这样的地下情侣出门的日子。在演播厅的门口拧着一堆零食聊天的黄濑和笠松竟然就遇到了刚好在看上一场的森山。现在是个十分微妙的时刻，里奈刚死，可谓尸骨未寒，而作为（名义上）的丈夫的笠松竟然还能够和自己的情人嘻嘻哈哈地跑出去看电影。笠松对于这样那样的事情又变得担忧起来。
所幸森山也是笠松多年的老友，对于笠松和黄濑早就看得很开，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呀黄濑怎么就回国了啊。”
问这话的时候森山的眼睛是盯着笠松的。
“前辈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重要的人在身边陪着吧。”
礼貌的回答，笠松隐约就嗅到了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
这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笠松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在毕业了之后笠松一直都和森山保持着亲密朋友的关系，有什么事情都会找森山商量和寻求意见。但是时日一长他自然就感觉到了森山在对待自己上面的过分体贴和照顾。笠松心里清楚森山对自己的情感是什么，不过既然森山没有挑明，那么笠松自己也打算糊里糊涂地混过去。说到底，笠松真的不想失去森山这个朋友。
黄濑好像也是知道这一层关系的。三个人见面的时分有点尴尬。
“那个森山前辈…我们的电影快要开场了，不介意的话我们先走一步了。”
黄濑牵过笠松的手，有点得意地晃着。
“对了森山，今晚打给你行吗？感觉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行啊笠松。”森山对于黄濑幼稚的示威动作不以为意，向前一步贴到笠松的身边压低了声音，“有些重要的事情必须要提醒你呢。”
笠松忍不住瞟了身边的黄濑一眼，缩着身子避开了森山的鼻息。显然，黄濑的表情凶猛了起来，简直快要吃了森山。笠松叹了口气，手指戳了戳黄濑的腰示意他不要想太多，但其实他心里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这几天笠松持续地思考着里奈的死，以至于在梦醒时分好像都能看到里奈临死前的痛苦面貌。
“好了我也该走了。不过啊，黄濑你还真是受欢迎呢，后面那个人不会是暗恋你吧。”
黄濑和笠松顺着森山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年轻的男子似乎也在看在这边，不过他见到笠松和黄濑转了过来，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是麻生警官！”笠松低声说着，拉着黄濑就想往演播厅里面躲。
森山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黄濑，又转过来对笠松笑笑，这才离开。
可是发现了被跟踪的笠松，心中焦虑不安无限膨胀起来。
他往黄濑身上靠，只觉得黄濑的手变得有些冰凉。
可怕的念头再次萦绕了笠松的脑海，其中的矛盾笠松却一直没能解开。

笠松在一旁不爽地看着。一大清早被雷鸣一样的敲门声给吵醒不说，一开门就看到黄濑笑的贱兮兮地倚在门板上，本来朦胧着的眼镜差点没被闪瞎。下一秒浓郁的男士香水扑面而来，黄濑这家伙直接就挂在了自己的身上，在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说些暧昧的话语。笠松当场就从待机状态切换过来，通红的脸蛋加上不留情的飞踹让黄濑差点就不能再人道了。
黄濑作为模特，能打包带过来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笠松认为奇形怪状的衣服，以及让笠松嗤之以鼻的瓶瓶罐罐。而且这东西之多让笠松更加暴躁，眉毛差点拧成了一股。为了安抚这样的前辈，黄濑揪准机会就往笠松身上挂着，活脱脱像只树熊。助理们见到这样的黄濑都先是忍不住露出了惊奇的表情，随即就是了然于心的目光放在笠松身上。这让笠松虽然并不怎么舒服，但是就是生不起气来。
对方毕竟是黄濑嘛。自己深爱着的黄濑啊。
“你是树熊吗？整个像身体缺了一根骨头似的。”
“啊啊上帝用我的脊椎骨给我建造了前辈嘛。没有了它只能靠在前辈身上才能站稳咯。”话毕黄濑还要将自己俊俏的脸蹭到笠松的脖子上，抬起头心满意足地亲了亲笠松。在旁边搬着东西的助理整个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侧过脸就走了过去。
到了中午助理们搬完东西了黄濑一声令下干脆利落地让他们撤退，也不管自己的经纪人边被推着边气急败坏想将黄濑人道毁灭——黄濑已经怠工好久了，各大品牌的设计师都在催促他的回归。
可惜黄濑一点也不在意模特这份工作。在这个圈子打滚的够久的他认为工作什么的都只是一种手段，而手段能够达到目的就足够了不是吗？谁要去管那么多啊。
终于送走了辛苦了一个早上的工作人员，笠松关上屋子大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习惯和这么多人接触，更何况在那种震天响的危急情况之下他只是穿着一条裤衩就这样站了一个早上。剩下黄濑和自己在家里，笠松这才感觉到不再那么拘谨了。
忙活了一个上午，黄濑的行李才给完全搬了过来，两个人想着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是一场恶战，于是黄濑自己提出要去做饭。这种时候他已经有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的自觉了。
笠松一个人呆在客厅，黄濑带过来的东西几乎把门廊都塞住。笠松从小养成了要将东西收拾好的良好习惯，便打算在等待的时候先清理一下，笠松随手拿过了最靠近自己的皮箱，手脚麻利地将它打开。这个箱子里面只是零星地装了几件衣服。笠松看着胡乱塞成团的衣服皱了一下眉，在心里暗暗骂黄濑没有养成好习惯，手自然而然得就帮他迭起衣服来。笠松把衣服在空中抖一下来扬走灰尘，结果一团纸片就掉了下来。
这个黄濑，连垃圾都乱往箱子里面放。
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上面印着的东西让笠松有些好奇。他把纸团摊开来，这竟然是一张机票。
9月7号，米兰至东京。
这是一张登机牌啊，笠松印象中黄濑那段时间并没有回来啊。他一回来都会死缠烂打地跑过来找自己，怎么这下回来却没有……
更多的信息一下子涌向了笠松的心头，这仿佛是上天的意思让他在这个时候记起来。
9月9号正是里奈被发现尸体的日子，也是她死亡的日子。
或许这是巧合，但是笠松只觉得一股恐惧漫过了自己的全身，再加上黄濑在听自己说了里奈的事情之后不打招呼地回来了这一事实，笠松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将他自己的思考推向同一个终点。
里奈的死和黄濑有关。
这是多么疯狂的一个推论啊。但是仔细一想，笠松又觉得这一切不无可能。
在笠松的印象中，黄濑从来不掩饰他对里奈的恶意，尽管笠松跟他解释过自己和里奈的婚姻只是一个对于大家都有利的抉择。黄濑不喜欢笠松无意间提到里奈的名字，不喜欢在笠松的房间里面见到和里奈有关的东西，就算是普普通通的杂志也不行，黄濑会将它们全部扔进垃圾桶，一个不留。明明黄濑和里奈因为笠松的关系也算是认识的，笠松就不明白黄濑为什么对里奈有着如此严重的仇视，以至于里奈走过后空间残留着的香水味，黄濑都会感到不适，捂着鼻子，好像要吐。

他一下子把文件翻到了最后，一张黄色的便笺歪歪扭扭地贴在了那里。原来这个是另一个部门的真田特地为他送过来的。真田和他相识多年，彼此是很好的朋友。他很了解麻生对案件的兴趣，不过没想到这次竟然送来了这个看上去挺无聊的案子。
应该是内有玄机的吧。想到这里麻生终于打起精神，真田的便笺让他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动力。
手提电脑也同时打开，麻生需要对这个组织有着更进一步的掌握。可是自动弹出来的新闻页面立马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未亡人一无所知！人气模特黄濑凉太勾搭已婚女子为哪般？
今日某匿名认识在网络社区上发布了名为“黄濑凉太一千零一个小秘密”的帖子，里面有黄濑凉太和一已婚女子的亲密照片数张。发帖者未作任何评论，但是该帖一经发布在短时间内即引起了数十万人的阅览和关注。黄濑凉太的粉丝们更加是群情激昂，自发在黄濑凉太所属事务所“SUNNY”前静坐，力求一个真相。
最新消息显示，该已婚女子已于上星期身亡，警方尚未对该女子的死亡做出解释。」
下面附着黄濑凉太近期的照片，是黄濑给代言的某一品牌拍的情人节特辑，上面粉色系的“only you are my baby”让新闻本身更具有讽刺性。角落处还有一张笠松使劲遮住脸的模糊照片，他看上去十分慌张。麻生移动鼠标点击进去观看完整的报道，发布在网络上的照片都被全数收录了。这些照片的内容大多是两人在街上的亲密行为，麻生没有什么兴趣。倒是最后面的那一张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一张光线不足的照片似乎是两人的自拍，黄濑裸着半身有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握着相机的里奈则是盖着被子，露出了香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不过吸引麻生的是照片中的背景，他记得在里奈的尸体身上发现了一把钥匙。说不定这个是她和黄濑幽会地方的钥匙，毕竟两个人的经济条件都很好，而且黄濑还要那么注意形象，在外面买个房子什么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放大了照片去看，背景真的没有啥可辨认的物体，不过麻生不想放弃任何的一点线索。用软件一点一点地截取在照片中出现的稍有特点的物体，再放到互联网上比对着。论坛的评论他也开始看了起来，说不定这里面会有什么提示。
手头上翻开的文件夹被再次合上，麻生全部的心思都在这个突然的爆炸性的新闻上面。他在公文包里面拿出原本收起来的关系图，在黄濑和里奈之间补了“情人”这样的字眼。这件事情来得太意外，麻生因一无所获降到了谷底的兴致死灰复燃，头脑自自然然地就在事情与事情，人物与人物之间发散开来。
不过这个新闻让案件变得更加复杂了。黄濑竟然是和两边都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的，那么退一步讲，说不定笠松也有嫉妒作为案件的动机。
黄濑这个人的背景比自己再次估计的还要复杂，自己搜索了那么多和黄濑有关的资料竟然都不能察觉到这件事的一点蛛丝马迹。
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啊。麻生将腿翘到了桌子上面，不自觉地就哼着轻快的歌儿。这个时候他要让自己的线人们再次活动起来，黄濑更多的信息是必不可缺的。手正准备去打电话，没想到电话自己响了起来。麻生有些不耐烦，但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马上到我办公室一趟。”
竟然是才放自己回来的局长。
“黄濑凉太不是你招惹得起的角色，都已经让你暂停调查了！你竟然还向记者爆料这么大的事情？”
麻生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过是黄濑对自己的陷害，他想给自己的一个威胁，让自己对于里奈的案件撒手不理。局长暴怒的吼声依旧在耳边叫着，和农场的猪一样。麻生没有一丝的犹豫，果断挂掉电话之后他将警员证和配枪都放在了桌面，拿起自己整理的线索和笔记就往外跑。黄濑的目的他能猜个大概，这下子去局长那里不外乎是停职什么之类的。有这时间去走过场还不如早点脱身出来继续去找更多的线索。
经过门口的时候他跟那里的文职女警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接着不管她惊讶的脸色就扬长而去。
黄濑搬了进去之后，笠松卧床休息了好几天。因为身体实在有点吃不消，笠松这几天来都是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黄濑这回真的做得有点过分，如果不是身体酸软得动不了以及黄濑知错一样的全方位照顾，笠松在自己能下床走动之后绝对会把黄濑有关的东西都扔出去。
经纪人很快帮黄濑安排了在这边的工作，每一天黄濑依然需要赶着日程。笠松倒也乐得安宁。笠松是一个没有签约的作曲家，工作方面比较自由，再加上黄濑的过度索取，笠松干脆就闲置在家没日没夜地做着春秋大梦。所幸黄濑在忙碌的日程中还能兼顾好笠松的伙食，让笠松连下街买食材的功夫都不用。笠松整个人都快要和世界隔绝了。
所以在笠松想着床头的润滑剂和安全套都用完了，极为不愿意地换上能见人的衣服下街的时候，完完全全被等待在公寓外面无数的记者和相机给吓到说不出话来。笠松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和黄濑的事情暴露了出去，脑中都回想起之前和黄濑想好的推脱记者的台词。笠松想着镇定地穿过记者是最好的办法，尽管闪个不停的镁光灯还是让他情不自禁紧张起来。
「这件事纯属一个误会。我和黄濑只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
在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回答的语句，直到自己真正处于记者们的中间。
只用对着面前的一个话筒回答就好了，太多躲避的话很容易让记者有自我发挥的空间。笠松在心里再一次给自己打了把气，这才终于停住了脚步，脸也抬了起来正视这些快要把自己吃掉的狼群。话筒已经被摆在自己的面前了，笠松深吸一口气，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

“你对黄濑先生和你妻子之间的感情有什么看法吗？”
诶？这是什么问题？
事情和自己想象得完全不一样，什么时候黄濑和里奈有关系了。笠松愣在了原地，脸色变得难看，头重新低了下去，棒球帽正好遮住了他的表情。该怎么应对该怎么回答，笠松一点想法都没有。不，到底怎么了他都还没有明白过来。
记者难得见到了处于风口浪尖的当事人肯定是不会轻易罢休的，见笠松傻了似的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精明的记者从包里开始把网络上的照片一张一张给笠松看。他们才不理会笠松现在的心情是怎样嘞。笠松看到几个小时前还在自己耳边呢喃着不害羞的爱语搂着别的女人的照片，更是不知所措。记者的问题连珠炮一样向自己袭击而来，笠松根本找不到躲避的地方。
这样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啊。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黄濑这几天似乎真的是有点奇怪，话没有平时多，对自己的粘腻程度比以往都要夸张，恨不得能把自己捧在手心上。
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吗？笠松在心里撺掇着。
黄濑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怎样都好，笠松觉得自己应该先摆脱了这些围在自己身边的记者。笠松站直了身体，遮脸什么的都顾不上了，抓准机会就往之间的空隙钻。利用篮球赛中过人的经验，笠松也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他几乎是什么都不顾地在大街上跑了起来，记者们在后面追赶着。还好笠松比较熟悉这边的地形，一个闪身进了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小巷子，不然以他现在的体力想要通过跑步拉开距离是不可能的。
躲在昏暗的地方，笠松上气不接下气的，手摸摸衣服的口袋，手机没有因为自己的剧烈运动掉在街上。笠松拨了一个号码，停在原地探身出去看了看附近的情况，又打给了另外一个人。
笠松必须尽快搞清楚这件事情。
两个小时后，黄濑终于在密不透风的日程中抽到了时间赶往笠松家附近的那家咖啡馆。因为笠松的一句话，黄濑长期地包下了咖啡馆的二楼作为私人空间。这个地方也成为了两个人在外面能够放心说话的地方。黄濑火烧火燎地赶过去，笠松发过来的短信页面他没敢退掉，生怕里面的话成了真。
“前辈前辈！为什么发那么可怕得短信啊！什么叫不来这里就不能回家了啊！！！”
黄濑穿着黑色的卫衣，宽松偏大的帽子遮住了他耀眼的金发。他踉跄地爬上楼，没想到森山也在这里。他们两个人端端正正表情严肃地坐在桌子的一边，气氛尤其微妙。黄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对于森山的在场有点不高兴。桌子的那一边没有有位置了，黄濑只得巴巴地坐在对面。森山和笠松正用着无法形容的眼光盯着他，他感觉自己是被审问的犯人。
“前辈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机啪的摔在了桌面，在笠松面前黄濑就只敢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的经纪人有跟你说吧？”
说话的是森山。他今天穿着价值不菲的正式套装，头发抹得一丝不苟。笠松也抬起了头，浓厚眉毛下面的眼睛像是一个黑洞，黄濑看不出笠松的心情或者想法。

嗯，就这样好了，自然不造作呢。
黄濑转身出门，所有事情都已经妥当了。他拿过装有自己小物品的袋子，重新关好了窗户拉好了窗帘，所有东西回到原来的位置，仿佛在里奈死后就没人来过这里。半路上买来喝不完的矿泉水黄濑拿着嫌麻烦，经过鞋柜的时候甚至把里面的水全部倒到了鞋柜上那颗小小的仙人球之上。可怜的干旱植物瞬间被水淹了上来。躺在小碟子里面的钥匙黄濑没有碰。当时黄濑特别要求过里奈这屋子要装一个不用钥匙也能锁上房门的锁，而那女人也乖乖听话了。这下子黄濑总算可以完全摆脱自己和这房子的干系。
旁边的金毛犬在嗅到自己走出了房子，又不可抑制地乱吠。黄濑感到心烦，反手把门大力扣上，响亮的关门声甚至盖过了那没有尽头的狗叫声。不过走下门前的几阶楼梯之后黄濑的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来。这个屋子，这个地方，他终于不用再回来了啊。
但是他黄濑凉太还真是要感谢这个地方呢。
“今天怎么样？”绿间真太郎推了推眼镜，底下锐利得能够洞察一切的眼镜扫过将身子放松在躺椅上面的森山由孝。屋里面放着舒缓的蓝调，森山没有看着绿间的脸，反而把目光停留在绿间身边的小桌子，上面是一只破旧的篮球。
“如你所见，这是今天的吉祥物。”绿间巧妙地回答了森山藏在心中的疑问。“引起了你不好的回忆吗？”
“没有……”森山双手合在一起，他又盯着篮球顿了几秒，突然就笑了出来。“绿间医生，篮球带给我的啊，都是一些快乐的回忆。”
“的确，集体能够给个人带来归属感和安全感。当年我也曾经……而且，这想必和你口中的那位Y有关吧。”绿间在茶几上面拿起写字板，开始填写森山今天的病历，着装，表情，动作都是需要记录的东西。笔抵在纸上面发出的刷刷声没有影响到整个谈话间如同死水的氛围。绿间和森山两个人的视线完全没有交集，从旁边看就像是两个人在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是有那么一点关系。”森山盯着那个篮球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他伸手过去松开了自己的领带，这让能减少他身上莫名其妙的束缚感。绿间也停下了在记录的笔，抬起头，迅速地看了森山一眼。
“你不必这么害怕。我是来帮助你的。这一点你在黄濑介绍你来我这个诊所的时候你就应该清楚不是吗？”
“最近似乎又不怎么稳定了。是因为Y身边的人去世的缘故吗？”话毕森山把衬衫袖子翻折上去，露出了从手腕到肘部蜿蜒的伤痕。有些地方是好了之后留下的歪歪扭扭的疤，有些则还是刚结的带着触目红色和血迹的痂。
绿间从病历那里抬头定神看着那两条没有一块好皮的手臂，尔后眼睛重新放在了森山的脸上。森山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苦恼，夹杂着一种深重的悲戚。他的丹凤眼此刻稍微地眯了一下，整个人带上了一点邪魅的味道。再次托了托眼眶，绿间继续在纸上记录自己的新发现和两人之间对话的内容。
“重大的变故往往是让病情发生变化的原因之一。你先说说，对于这个人的去世你的想法？”
“怎么说呢…去世的那个人其实或多或少和我有一点关系？她…她其实是我的情人，而且她是我能够真实地去接触的唯一一个女性。绿间医生，很奇怪是不是，明明从前几年开始我就不能再靠近任何一个女人了，但是偏偏这个我完全不会有排斥什么的想法。”
“你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啊。森山先生，你的隐瞒是在蔑视我的专业素养吗？”
“并不是这样的。”森山在绿间反光的镜片下面显得有些局促，“不说是因为我觉得靠近她是这么地自然。”

“可是你不是已经好几年都不能接触异性了吗？这样你也会觉得自然？”绿间发问的语气咄咄逼人，这也算是职业病之一吧，他可不允许病人隐瞒些什么事情。不能全方面了解一个人所见所闻所想，就不能很好地解决他的心里问题。
“啊，绿间医生对不起。她是Y名义上的妻子，和Y住在同一个地方。我看着她，仿佛就是看着Y一样，所以不知不觉地就能够靠近了吧。因为，因为，Y已经是我这辈子都无法触碰的人了不是吗？！”
森山说到最后情绪变得非常激动，绿间不得不用手按住森山的手肘。森山的眼睛红了一圈，隐隐约约有点泪光。
“你还在纠结三年前的事情不是吗？这不是你的错。”绿间叹了一口气，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去成为一名心理医师，虚假的安慰他早就说的厌烦。
“我那天还梦到了，一模一样的。他死了，浴缸里面都是血，都是血。湿漉漉的，粘稠的，他的眼神是这么得空洞无物。啊，他看不见我，他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杀了他。”
眼见森山有点不能自控了，绿间只好把自己的椅子移到森山的身边。他随时准备着压制森山过激的行为。
“你冷静一点。那不过是梦。他还活着，活的好好的。你前几天还见了他。”
“可是我怕，我怕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死在我手上。”
“据我所知你目前的状况已经稳定了许多，只要你肯和我一起努力像那样的事情是不会再发生的。你会过上正常的生活，你还能继续接触他，呆在他身边。”
绿间垂下了眼睛，语调尽量放得柔和而带有说服力。这样之后森山终于深呼吸一口气，但是下一秒绿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地震动起来。这差点让处于缓冲自我状态中的森山从椅子上面跳起来。绿间不耐烦地拿过手机，皱着眉头看完了来自打扰者的信息。那边森山已经把西装重新穿好，袖口放下来紧紧系上扣子。这样的森山看上去和活跃在上层的青年才俊没有任何不同，俊俏的脸，整齐的西服，以及在商场打滚而散发的强大气场。
“啊森山先生，”绿间在写着最后的记录，“鉴于你病情的变化我这次就不给你开药，但是你必须明天再来见我一次。”
森山点点头，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夜晚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打给我……”在森山推门走出去的时候绿间突然补上了这么一句。森山回头给绿间做出让他放心的手势，脚步却愣了一下。
他分明看到了绿间带有纠结意味的眼神一闪而过。
华灯初上，森山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脚下的街景，只觉得那些黄黄白白的灯光几乎要把他的眼镜晃花。他摘下眼镜，也把梳在背后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慢慢用手理回去原来的样子。这么一看森山要年轻好几岁，全然没有了这个公司业务总监的盛气凌人样。今天他没有额外的应酬，这会儿才六点左右，他已经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剩下的夜晚都是属于自己的。森山往旁边看，黄濑悬挂在大厦外部的巨幅广告毫无保留地展示着黄濑的人气和在模特界的成就。定格在幕布里面的黄濑，有着无法被忽略掉的存在感，裸着的上身则在散发着不一样的迷惑气息，配合眼睛中锐气，所有人都倾倒在他强烈的荷尔蒙中，不论男女。森山对着这样的黄濑苦笑了一下，随即转身过来，在自己办公室内嵌的衣柜里面拿出了一件运动服。晚上珍贵的空闲时间他想要来做些运动，像是在这个人流湍急的中心区夜跑。他的心理医师绿间真太郎不止一次劝导他多放松自己。

“多做一些运动，多呼吸一下不同的空气总是好的。”
换好之后森山有些颓唐地站到了衣柜门的全身镜之前，上半身穿着的海常校服洗的有些发黄，但是森山还是像对待什么珍宝似的来回抚摸着它。手指划过番号5，指尖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想到了站在自己前面的，穿着4号球服的人，他显得这么小只，却让人无法转移视线。那个人也看着前方，金发的少年刚进了一个球。从侧过来的脸森山已经知道那个人在笑，而且非常快乐。森山一拳打到镜子上面，力道之大让碎了的玻璃渣子都扎了他手指之间的肉里面，血滴滴答答地落到灰色的地板上。
“切。”森山勾起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单手把高中时代的球服脱了下来，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黑色背心。他又转回去看着玻璃碎片中的自己，年轻，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森山对这样的自己点了点头，随便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
六点正是天色变化得最快的时候，森山在单行道上不停地奔跑着，天空从浅灰变到了因为光污染而形成的大片暗红。无数人穿梭在路上，但是森山对他们不理不顾，撞到了也不抬头说些什么话。闷在高楼之间的风焦躁地胡乱吹着森山利落的，沾有发胶的短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而森山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长期藏在西裤里面的腿像是白纸，它们不知疲惫地前后跃动着，汗水很快打湿了轻薄的背心，森山不停地跑着，跑着。他想，今天他是要三倍练习的吧，然后笠松站在篮球场的中间，他对完成任务的自己满意地笑着。里奈挂在他的身上，她把头靠近笠松，低声在笠松耳边呢喃着什么。笠松笑的更加开心了，他转过脸，嘴马上就要亲上里奈。里奈看着自己，远远地看过来，她勾起了嘴唇，得意地笑了。
眼前一片鲜血，耳边是无尽的尖叫。不知什么时候森山躺在了血泊中，黄濑站在旁边轻蔑地笑。
森山猛地睁开眼睛，他已经跑到了住宅区。正是晚饭的时候，楼上满是暖黄色的小方块，街上的人反倒不多。手机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森山拿出来，抹掉上面沾着的汗水，屏幕上闪动的名字让他无法拒绝。
“黄濑？”刚刚的激烈运动让森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不得已走到边上，坐在一棵颇有历史的树下面。树叶在晚风中摇曳撞击的声音让森山想到绿间记录的笔。
“森山，我看见你了。”
黄濑的语气有些恼怒。森山抬头看过去，熟悉的角度，他能隐约看到笠松站在窗边的影子。旁边的阳台上，黄濑正探出身子和自己打着电话，手上还夹着一根烟。在黑夜中星点的火光都十分显眼。
不知不觉又跑到了笠松居住的地方，森山在心中暗自骂着失算，但另一方面他又眷恋地抬起头，想要将窗户后面的影子更加深刻更加深刻地印记在自己的脑中。
“我只是路过。”
“但愿如此。你别忘记你做过的事情，还有你说的话。”
“我……”
“能让你继续留在笠松身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谁知道丧心病狂的你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啊。”
丧心病狂！这四个字直接就让森山说不出话来。丧心病狂吗？这样的自己，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自己，我真的丧心病狂吗？
笠松曾经在我手中差点死掉。
“你回去吧。久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复，黄濑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凌空抖动着烟头，烟灰迅速从楼顶飘落下来。“做了那样的事情，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好啊。”
“这不需要你担心。还有，把烟掐掉，笠松讨厌烟味。”
“前辈喜欢什么我比清楚多了。说到底，你永远就是前辈的好友，关系再怎么亲密都不可能捅破那层纸了。”
森山用凌厉地眼神用力瞪着上面那颗金色的头颅，耳边又传来那把他讨厌到极点的声音。
“而且你还要做过那样的事。”
这下子森山是十足地丧失反抗的力气了，他重新坐在花坛上面，没有挂电话却不说话。黄濑对于这样打击的把戏似乎不敢疲惫，两人沉默了良久，黄濑再次说话了。
“里奈的事情，我都知道的。倒是你，小心那个叫做麻生的警官啊。”
“不劳你费心。”
嘭的挂上电话，森山用力握拳想要将指甲嵌进手掌里面。手背的伤口因为撕扯又再次溢出血来。

笠松停留在过道外边没有和他一起进去，麻生莫名地觉得这条狭长的过道上面凝结着一种冷气，让他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笠松，这条奇怪的过道是房间原来就有的还是？”
“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和里奈向来都是各过各的生活啊。”
“一开始我以为是衣帽间什么的地方，结果完全没有发现柜子啊灯什么的开关啊。”
“可是里奈有专门的房间做衣帽间啊。”
“这样啊……”
对于问起的事情一概不知，麻生背对着笠松光从声音中无法判断他话的真假，也无法弄懂他是否在隐瞒一些什么。打了电筒麻生才看到贴在过道两侧有着奇怪纹路的墙纸，以及惨白灯光打到尽头黄濑画像诡异的笑容。这些东西的设置都说不出的怪异，麻生缓慢地往前走，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激烈的跳动。
“黄濑好像和里奈有私下的交情呢。”
越到里面麻生越感觉自己无法承受过道夹着的诡异氛围，不得不通过和笠松对话来减轻自己指数爆炸般的警戒意识。
“啊，你说那个啊，这只是记者们乱写的吧。”
“如果不是煞有其事的话这个屋子里面怎么会有黄濑的生活用品啊。”麻生当然知道黄濑居住在这里的原因，但他还是决定戏弄一下笠松。
“……”笠松停顿了很久，“他是来探望我。他和里奈真的没有什么绯闻，你不要到处乱说。”后半句的话笠松放重了语气，麻生能听出其中的紧张和威胁意味。
“我知道了啦，黄濑和笠松的关系真是好呢，不愧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啊。”麻生假装出一幅没有察觉什么的语气，紧接下来的安静让麻生能够听到笠松的叹气声音。他已经走到了尽头，墙壁上的东西他找不到能提示什么的东西，所以他干脆弯下腰来，电筒打到灰尘铺满的地面。
在尽头的角落很明显的，有几个没有被灰尘覆盖的原型印子，麻生激动地站起来。这可是一个新的发现，说不定能够打破案件僵持的局面！
“笠松！笠松！这里……”
“前辈~~~森山前辈来了啦——”
黄濑的声音带着恶意从客厅传了出来，麻生转过身去，原本停留在光亮处的身影是一瞬间就走了出去。
森山的突如其来真的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对于笠松来说，作为好朋友的森山的拜访着实是美妙的惊喜。笠松可是宁愿扔下正在招待的客人也要去给森山端上一杯亲手泡的茶。方才被麻生用各种带有暗喻问题刁难的不快就这么轻易地烟消云散。但是对于黄濑和麻生来说，这个不速之客毁了他们心中早定好的计划。
麻生是紧紧地跟着笠松激动的脚步跑去客厅的。方才在过道里面干净的圆圈印记让他十分在意，进一步的查询是必须的。无奈，唯一能够询问的笠松已经再无解答自己问题的心思。
站在客厅里的麻生看到了洗完澡出来的黄濑，后者眼里带着不加修饰的怒火，瞪着森山的眼睛冰冷得让人打战。麻生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和自己对峙时候无比冷静的黄濑，此刻他身体呈现绷紧的姿态，手掌握拳，一副做好全副武装的样子。黄濑凌厉的眼光快速地离开森山扫到麻生身上，麻生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眼神示意一脸温柔的笠松。黄濑压抑的怒气也差不多足够让人窒息了。
可是下一秒，出乎麻生的意料，黄濑用极短时间变回了原来有点小坏的表情，头靠到笠松的身上，不顾森山在场亲昵地蹭着。笠松的脸因为黄濑没有擦干的发丝沾上了一点水，肩膀上的衣服同样被水晕湿，可是他只是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最后终于是默许了黄濑这样的撒娇行为。
麻生和森山这个客人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那个，麻生先生，如你所见今天我重要的友人来了，所以调查能不能到此结束？”
“我也不想太过打扰你了，如果可以的话下星期……”
“不行哦，笠松前辈和我约定好了下个星期去国外度假呢~”
黄濑的话里面充满挑衅，但这显然不是针对麻生的，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半路跑过来的人。被郑重地拒绝之后麻生认为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在死皮赖脸地乞求一个上门调查，反正他们出去的话房子就是空无一人的了。麻生双手抬起来整理了一下并没有弄乱的衣领，拿过架子上挂着的帽子，戴好，然后利落地走向门的方向。
经过森山的旁边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森山的状态其实没有比黄濑温和很多，靠近的时候麻生深切地感受到了森山绷劲的身躯和蓄势待发的拳头。
而且身上弥漫的浓重的血腥味是什么回事啊？

七
后面几天麻生开始把注意力完全放在里奈房间里面黑暗走廊的圆形痕迹，可惜想来想去都不能确定那是由什么弄出来的。在去安腾里奈家乡的电车上麻生偶然翻开了在案件最开始记录的线索。前面零零散散记录下来的线索大多被用粗犷的钢笔划掉，墨水有些渗开让整个记录看上去毫无条理。麻生有点费力地从中辨认着被错误放弃掉的信息，目光最终停留在“处理掉的啤酒瓶”上面。他闭上眼睛，车厢里面翻报纸，玩游戏，学生们嬉笑玩闹的声音渐渐远去，麻生回到了第一次去笠松家里做调查的情景。
啤酒瓶，啤酒瓶。
在笠松脚边的矮小垃圾桶里面，大概四十五度地倾斜着，瓶嘴位置停留着些许液体。
是什么颜色的液体呢？不对，在绿色的玻璃瓶子之上液体的颜色是很难辨别的。那么，多少个瓶子？
麻生尽力集中精神去回想着当初的画面，他记得自己任着直觉就给了啤酒瓶子更多的关注，甚至把这个有点太过细节的东西记到了笔记的里面。对了，好像是只有一个吧？当时留意这些酒瓶好像是为了查探笠松情人的身份之类的，没想到这些在后面已经有了答案，关于啤酒瓶的记录就这么无疾而终了。等等，那个瓶子上面是没有任何标签的吧。麻生将脑海中录像重新倒回去，最终目光停留在绿色透明的瓶子上面。是的，没有任何标签，就只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绿色透明瓶子。但是瓶嘴的设计和啤酒无疑是一样的。
麻生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脑以表示对自己疏忽的惩罚，干这行都有些年头了，这次竟然在这种非常幼稚的问题上面出错。他凭什么就因为一个瓶嘴设计就将它认定为啤酒瓶呢？玻璃瓶子可以充当上千种液体的载体，而自己就因为当时的环境随意地推断那就是啤酒瓶，这未免太过外行。
查案的时候本来就应该对一切未能确定的东西都保持怀疑之心啊。
无法说清楚瓶子那里面是些什么液体，也无法说清楚瓶子的来源和去向，麻生皱着眉头将对这个错误记录的新发现记录在后面干净的纸上，他怀疑这样的玻璃瓶子和黑暗走廊里面的印子有着不可忽视的联系。或许，这就是原本放在里奈房间的那些印子。那么它们在里奈死后被丢掉，是不是因为在它们装着的液体能够直接地证明一些什么。
凶手知道自己无法逃脱瓶子的指控，只好先发制人将它们毁掉。
不过到现在才想到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呢？麻生盯着新一页上面自己潦草的字体，旁边的小一号的字体一并记录了他对于这个瓶子的看法。他叹了一口气，要知道，看到玻璃瓶子已经是好多天以前的事情了，这些瓶子可能早就在垃圾运送过程中碎成了渣子。
不过案件多了一个可以调查方面总归是好的。麻生最后只好用这样蹩脚的理由去安慰失落的自己。他开始盘算如何从瓶子方面入手调查。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疾速向外发散的思维，他稍显不耐烦。当高度集中的精神被打断，想要再找回那种状态是非常困难的。
“喂？哪位？”麻生说话的语气不怎么讨喜，他对这通不适时宜的电话可以说是充满了厌恶感。
“阿拉麻生酱，有些东西要告诉你了啦。”
是线人阿叶，那个说话的恶心语气无人能敌，可是在获取情报方面总是快而准的十分难搞的一个人。为了听到最新的情报，尽管再怎么不耐烦，麻生终归是得好好应付这个人。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把我的名字叫的这么恶心。查到了什么东西吗？”
“无论多少次麻衣酱都是这么凶呢~每次也是在什么法子都没有了才来找人家帮忙呢。亏得人家这么努力找寻情报博得你开心的说。”
“快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别废话。”
“才不要让麻生酱不劳而获呢。麻生酱都被停职了那人家的报酬怎么办啊？”
阿叶的话戳到了痛处，麻生苦恼地用手揉了揉眉心，所以说情报贩子最麻烦的就是这一点啊，什么都知道的话交涉起来完全不对等。
“你要什么？”麻生有些无力。不过阿叶也和他是很多年的恶友了，他估计对方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讨厌人家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市侩的吗？钱的话我大把大把得有啊，用钱把麻生酱活埋都可以啊。不过麻生酱这次挑战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啊，想报答我的话就努力让自己死不去把。”

九
烤肉店里面不时传来油花在铁板上兹兹兹的声音，不过因为相隔甚远，所以这声音并不大，隔壁桌子上面溢出的呛鼻油烟味也没有传过来多少。黄濑用筷子翻转了一下铁板上的小块肉，背面已经有一层微焦，看上去十足的诱人。拿起放在旁边的调味料，黄濑小心地洒在上头。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笠松能感受到在宽大的墨镜下面是一双笑的如同新月的眼睛。
但笠松却没有被他这份愉悦的心情感染到半分。相对之下，此刻的笠松有点焦虑，胸口像压抑着什么似的完全喘不过来。
一开始只是脑海中忽闪而过的念头，当时的震惊之感让笠松对自己的大脑进行了很久的谴责，各种各样的心理活动也做了不少。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事情浮出水面，而这个奇怪的念头似乎无法再用别的东西敷衍过去。它仿佛就是真实存在的，**和黄濑之间的微妙气氛，黄濑的行为——最近的黄濑肯定有更多背着自己的事情。照这样看，那个就是真的，黄濑他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笠松自认自己虽然没有黄濑这么长远的目光和善于思考的大脑，可他的观察能力很强，所以很多时候事情其实瞒不过他。
唯独这件事，他不亲自了解到真相他不想罢休。但是如果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从小接受正统教育，笠松本身是一个有点封建传统的人，所以他在道德规范和法律方面都对自己要求严格。犯罪的事情一直都与他无缘，而他也没有想象过自己身边的人会踩在这片灰色的区域上。笠松一直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坚定的事情便不会放弃，可是为什么呢？这一次的对象偏偏是黄濑。心中的猜想在慢慢被确认的过程中笠松也在做着极其痛苦的抉择，是正义还是黄濑？是坚持自己一向的准则，还是放任这个人？笠松曾经也是幻想过自己的亲密之人偶然踩过界之后自己会采取的行动——劝服他去自首，并且对他不离不弃。可是摆在这件事情上面，笠松尽管认为自己做得到不离不弃的，可是他无法想象光鲜亮丽的黄濑在监狱中的形象。被同仓的人殴打，身体因为低劣的伙食变得瘦弱，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监仓中某些有权势之人的玩物。不不不，这样不行，而且黄濑一向好胜心和自尊心极强，让他过着这么屈辱的日子说不定他会在绝望和疯狂中自裁。而且一旦事情曝光，记者们也会……
笠松猛然想起以前和黄濑的一次大争吵。那个时候笠松刚踏出社会，工作上压力不小，而黄濑却依然保持着那种张扬的高调的学生摸样。笠松不过是把来到自己工作的事务所的黄濑给赶回家去，结果当天晚上一进门就受到了黄濑的强烈谴责。笠松当时心里也是烦的很，说话自然也有些冲，两个人大声地为自己的理论驳斥着。“这么担心干脆分开算了。”笠松撂下狠话，黄濑没有回应，于是两个人就默契地进入了冷战状态。僵持了三四天，两个人谁都没有率先屈服，而黄濑更是借着出国拍摄的机会在笠松不知道的时候出走。
笠松不记得两个人最终是怎么和好的，但是那段日子里面内心的难过压抑和焦虑真的快要把他逼疯了。
心里叫嚣着不想要失去黄濑。不允许黄濑凉太从自己的世界里面离开。
所以，在一番的纠结思索之后笠松下定决心，如果黄濑真的和这件事情有不过逃脱的关系的话，那么他也要知晓一切，做个隐瞒真相的知情人。
他知道的，他要一直站在黄濑身边。在篮球队里面笠松是队长，黄濑是王牌，他们注定互相扶持，互相依赖。
“前辈快尝一尝啦！”
和前几天的阴郁不同，今天的黄濑好像真的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说话的声音充满活力的同时又总是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笠松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高中时期的黄濑。高中，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仍为学生的两人需要顾忌的事情不多。潜藏在阳光底下的恋情不如说带着刺激，彼此间的羁绊一圈又一圈地把两人缠绕在一起，那时候，没有什么事情是两个人承担不了的。
笠松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嘴巴放开了装有麦茶的杯子边缘。他有点呆地看了一下黄濑，随后慢慢地点头，手拿起筷子把自己碟子中间的烤得鲜嫩的肉夹起来伸到嘴巴里去。
“嗯唔…还不错啦。”
“诶什么叫还不错啊，前辈，我很伤心诶，这可是饱含……”
笠松看着对面突然耷拉下耳朵的大型犬黄濑，有点无奈地笑了。筷子伸到铁板之上，笠松夹了另外一块烤得正好的肉，放到嘴里吹了几下气，然后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它塞进了黄濑的嘴里。因为没有考虑更多而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的笠松不禁有点小小的羞涩，手想要抽回来，筷子却被黄濑用力地咬在嘴里。
“松口啊黄濑，想干嘛啊真是的。”
“有什么所谓嘛，反正店里面又没有什么人。”黄濑依然没有松口，牙关紧咬仅用舌头来发声。他的眼珠子往下方看了一下，也给笠松喂过去一块散发着香气的肉块。笠松的手脱离了筷子，他对着近在咫尺的黄濑的筷子有些哭笑不得。黄濑果然最会折腾人了。笠松在桌子底下的脚踹了黄濑几下，却反而被黄濑长长的双腿夹在其中，动也动不了。
僵持着这样的状况过了一会儿，笠松才终于头往前去咬住了黄濑给自己的东西。

“前辈的腿还是这么强悍啊。”这句话还是带有一点讽刺意味的，在说完这句之后桌子底下黄濑的腿便左右晃了晃，连带着笠松的腿也在摆动着。这个动作不免让笠松觉得有点不自在，他有点羞愤地用手去拍了拍黄濑两下，脸上难掩羞愤之色。但是放到黄濑的眼中，这样的笠松和逼急了抓人的小猫差不多的，心中的爱怜之意更盛。他把筷子放下去，准确地握住了笠松的手，两个人便莫名其妙地开始对望了起来。
手和手之间传来的对方的温度，身体如同通过了微弱的电流一样，浑身都变得温暖了起来。笠松盯着黄濑的脸，即使带着墨镜他也能看穿黄濑的眼睛，是蕴含着炽热和爱慕的眼神。他想，他自己的眼神大抵如此。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平常要高一些，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着呼喊着对方的名字，仿佛对方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宝贵之物。
“黄濑，”笠松低下头好让自己从黄濑那双让自己沉醉的眼睛中逃离出来，他思忖了一下应该如何把自己经过思考后的话更好地向对方表达，“你不会有事的，绝对。”
一时之间黄濑对于笠松说的话都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握着笠松的手紧了一些。他盯着笠松低下头后露出来的发旋，用另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然后有些玩味的笑了，发出了清脆的咯咯声。
“前辈真是太可爱了。”黄濑把笠松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蹭着，又俏皮地说道，“不要担心，把事情交给你的王牌去做就好啦。”还附带闪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滚！”
“你们都吃了大半了，真是不够意思。”
笠松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刚刚从早上的工作中解放出来的森山正慢慢地往这边靠近。今天这个店子是黄濑找的，后来两个人发现这个地方离森山的办公室相距也不远，笠松便干脆提出把森山找出来一起吃个饭什么的。那天森山在自己家里忽然划破自己手臂的那一幕笠松还历历在目，他很担心森山这个老朋友。毕竟大家都相识了这么多年了，他真不希望森山有点什么事。
更何况最近森山的病变得严重起来，笠松是真的放心不下，一有时间都想着怎样去帮助森山抵抗病魔。过去的事情笠松早已不再追究，手腕上面的疤痕也渐渐地不痒不疼，而森山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突然回到了原点，笠松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事情。
黄濑也转头过去和森山打了一个招呼，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声淡如水的招呼里面隐藏了多少的波澜。黄濑很自然地起身，握着笠松的手没有放开地就走到笠松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然后用眼神示意森山坐在笠松的对面。
“这是公众场合啊，你们就不能收敛一点吗？”这听上去是玩笑话，但森山的眼睛盯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好一会儿才缓缓坐下。
森山伸长手勾走了菜牌，眼睛从上到下扫视着勾选起自己想要吃的东西，时不时地眼睛还往对面的两个人瞟过去。
“前辈，我的麦茶喝完了，我要喝你的。”
黄濑的声音听着真是特别得恼人，森山极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早已是万般滋味在心头。今天的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平时森山对于这两个人的场面虽然也是心有不悦，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反应剧烈。自己可是看着这两个人在一起快要十年了啊，自己可是明白早已无法得到笠松幸男这个人十年了啊，本以为早就麻木，可今天怎么会这么低落和难受呢？住在心底里的猛兽继续在咆哮着，束缚它的锁链马上就要断掉了！森山在自己的西裤口袋里面摸索着绿间之前开给自己的镇定药物，他就着水把这些五颜六色的药片给吞了下去。
黄濑当然没有错过森山的一举一动，他额头上微微跳动的青筋昭示着计划第一步的成功。心安理得地拿过笠松的麦茶，黄濑一口喝下去不少。
他转过头去往笠松的嘴唇上面啄了一下，后果是头上再次遭到重击。不过他往森山那边看去，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怕是手指都要掐到肉里面去了吧。
但愿森山不要做些太出格的事情就好，不然黄濑可是会心痛的。
103天，麻生接受这个案子已经有103天了。在麻生的查案生涯里面，没有一个案件像这个一样耗费了他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甚至因为冲突到上层人物而不得不停职，交出佩枪，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耻辱。叫高傲的他如何咽下这口气呢？这几天里面他除了派遣助理跟踪森山的一举一动，同时自己也在不停地搜刮着和这三个人一切的信息，从小到大，家庭环境及不同时期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大事情，麻生利用这些再配合上心理学的预测和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来推测在那个位置会出现破绽。记录线索的本子被翻了无数遍，但是所东西摊开来总觉得还是缺了一些东西，总之这个案件就没有一个清晰的指向，所有过程都像是随意而发又任意终止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