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殿。
百官听闻风间要封土方为将，议论纷纷。大多数人认为风间轻易相信敌国要臣未免有些儿戏。而风间置百官反对于虚无，依旧手执朱砂笔批阅奏折。
等百官安静下来了，风间才抬起头，“好了，都说完了吧。”
百官低头不语。
“看样子是说完了。那该朕说了。”风间冷哼一声，指了指大殿角落一张碎成两半的几案，“各位还记得那几案吧。”
百官脸色一变，噤若寒蝉。
“看样子是都记得了。朕很清楚的记得朕在砸碎那几案的时候还说了什么。不知火，你说说看，朕当时说了什么。”
“圣上说，圣上的决定只是通知百官，而非求取百官的同意。”
“嗯。”风间点了点头，又道：“对土方一事，朕已决定封其为将。”说着，风间拿起了案上的圣旨，“你们有意见尽管说。说完了，朕就让土方上殿接旨了。”
此时的百官也不敢再多言了。
就这样，风曱波也平息了下来。
风间敕造的将军府正在建造中，风间便留土方继续住在皇宫中，让芊芊小心照顾。
两国战事还未起，土方自然闲着无事。每日品茶练剑，偶尔应付应付风间的突然来访，看起来悠哉美哉，可谁知道土方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去做了什么。
这日早晨，芊芊将土方的早膳端来，“将军，该用膳了。”
“嗯。”土方放下手里的书来到桌边。
“咦？将军身上的气味……”
“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芊芊立即低下头去，“是芊芊多嘴了。”
“你今天怎么只把话说了一半？”
“没有啊……”芊芊立即移开目光，以防土方发现自己的不自然。
“没有？”土方看出芊芊想隐瞒什么，但他也知道宫里面规矩多，要是自己一直问下去说不定会害了芊芊。“既然没有就算了吧，你先下去吧。”
“是。”
“等等……”土方突然又叫住了芊芊。
芊芊：“将军还有何事？”
“能帮我弄一把琴吗？”
“琴？”
“……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
只怕见到琴之后又会想起千鹤了吧。
想及此，土方摸了摸腰带，拿出了个小小的香囊。
香囊是千鹤亲手绣的，散发着千鹤身上的香气，淡淡的……
千鹤出嫁的那天……土方叹了口气，明显是不愿想下去。
土方扒了几口饭就没了胃口，于是唤芊芊进来撤去碗筷，谁知芊芊还带了样东西进来。
“将军，您要的琴。”
土方失笑，“辛苦了。”
“反正是向乐坊借的，将军不必在意。”说着，芊芊就开始收拾桌子。
土方接过琴，先是试了试音，然后一曲《上邪》流泻而出……
曲子刚弹出曲调来，芊芊却乱了手脚，手里的碗碟全都摔到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突然慌慌张张的？”土方立即上前帮芊芊收拾瓷片。
“没……没事……没事……”
土方见芊芊神色慌张一连说了四五个没事，心生疑窦。
“奴婢……奴婢先告……告退了。”
“这丫头怎么突然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土方自言自语道。
紫云山，观音庙。
南云一身素衣跪在观音像前，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小沙弥，“熏贵人，素斋已经备好了，请去用膳吧。”
“嗯。”南云睁开眼，在婢女的扶持下起身。
观音庙虽地处偏僻，但景色优美。是以很多人前来朝拜。
晚间，天井。
南云换了身黑衣，在一处不显眼的的地方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一块被纸包着的石块不偏不倚的落在南云的脚前。
南云展开纸片，只见上曱书：土方岁三叛变是真，不足畏惧。你我二人计划无变。切记雪村千鹤之死不能让第三人得知。
第三人……
南云阴险一笑，将纸片燃尽。

第五章
近藤打着捉拿叛贼土方的旗号大举进攻鬼之国，十日内已克鬼之国三座城池。
此日，前方战线告急。
当日夜，土方求见风间。
风间正为战事发愁，见土方来了，总觉得事情有所转机，便见了土方。
土方见到风间之后也不说冠曱冕曱堂曱皇的寒暄话，开门见山道：“微臣是来请缨的。”
“请缨？”
“是的。微臣听说敌军统帅是近藤勇。微臣早年曾随此人征战，对他的用兵之道很是了解，所以希望圣上给微臣一个机会，臣必凯旋而归。”
风间淡淡一笑，只道：“你随朕来。”说着，便把土方引到屏风后的内间，内间只有一个很大的沙盘。
沙盘上已将鬼之国的地形详尽的描述出来了，地形、山脉、河海……
“昨日前线来报，这座城池已被他们攻克了。”风间指着沙盘上的一座小城，“你看看这里如何布兵。”
土方思量片刻，本想着要如何应答风间。但土方轻轻一瞥，便看到了风间英俊的面庞，顿时愣了一下。
两年前，他也是这样的啊。
当初攻城的时候，土方曾远远的看到风间在城楼上巡查。
那时风间身着劲装铠甲，雄姿英发，大有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之态势。当年如果不是自己有人数的优势，恐怕输的就是自己了。
风间见土方呆呆的看着沙盘，突然无声的笑了笑。
土方想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一番样子啊，还真是有趣。那他以前是不是也这个样子？风间不禁开始想象两年前土方是下了怎样的决心下令攻城的。当初土方拥兵十万，而自己弃城而走的时候土方所剩兵力不足五万。
那时风间就在想，土方岁三这个人还真是有魄力。竟然能为了一座小城牺牲一半兵力。后来风间其实明白了，攻城只是一种筛选。十万士兵中，贪生怕死的必然死在了战场上。那不足五万的士兵，却是足以以一当百的勇士。等风间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晚了，下一座城池已是岌岌可危。迫不得已，他只好交了降书，希求几年的喘息时间。
一提及降书，风间不免想起那个女人，为了国家而牺牲自己的女人。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自杀。”风间暗道。风间自认从未让千鹤受到半点委屈，虽说二人同床共枕多次，但始终无床第之欢。一是风间知道千鹤嫁入鬼之国并非自愿，二是风间听说千鹤已有心上人，他不喜欢夺人所爱。
相比起千鹤，风间更喜欢自己身边的这位啊。想着，风间边伸出手环住了土方的腰。
土方一惊，连忙挣脱，板着脸问道：“圣上是何意？”
风间拍了拍手，故作镇定，淡淡道：“没什么。”风间血眸一转，立即换了话题，“爱卿可想出御敌之计？”
“圣上若想夺回此城，只需三千轻骑便可。”
“三千？”
“是的。这里有条河，这条河是城中唯一水源，只要截断这条河，一月之后城中必因缺水而军心涣散。然后选择一个恰当的时间夜袭，定能夺回此城。”
“嗯……好主意。此事就交给你好了。朕明日便为你调兵。”
“是。若圣上没什么其他的事情，臣先行告退。”
“着什么急走啊。今日便在朕的寝宫睡了吧。”
“这……”
“又不是女人，别跟朕扯这啊那啊的。随朕来。”
说着，风间便将土方领至了自己的寝宫中。
风间的床绝对是King Size，就算睡上十几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风间一边命人再拿一件衣服给土方换上，一边换衣准备睡觉。
风间虽说和人同床而眠惯了但让一个男人睡在身边这还是第一次。
土方躺在床上，背对着风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加速，脸上也变得热热的。
风间却是笑脸盈盈的看着土方的背影。
这个男人……很有意思。
想着想着，风间便睡着了。

第六章
三千轻骑快马加鞭赶至前线，轻而易举的夺下水源，当日驻扎。
第二日敌军来犯，土方率兵反击，活捉俘虏七人，其中包括总司。
土方索性顺水推舟，将夜袭的时间提起，竟只用了五日就夺回了城池。近藤率军节节败退，已退至城外十里的十里坡。
土方也不乘胜追击，先占领了城池，请求派兵增援。
大牢。
坐在草堆上的总司以手拄颔，眯紧了碧眸看着曾经的战友。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
“是。”
不一会儿四下只剩土方和总司两个人。
“切，叛徒！”总司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看土方。
“做叛徒也没什么不好的。”土方轻笑，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总司你不如也归顺了吧。”
“让我像你一样？做梦！”
“像我一样有什么不好。有权有势，总比你现在这样好多了吧。”
“放屁！你给我滚！”
“我好言相劝你不领情，那别怪做兄弟的我无情无义了。”说着，土方甩袖而去。
总司看看土方刚才站着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两日后，风间下旨让土方班师回朝，前线事宜交由不知火处理。当日双方交接的时候忽传大牢失火。大火扑灭后，众人查看后发觉总司失踪。
皇宫。
土方对于风间突然让自己回来的事情心里自然是不愿的，但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风间论功行赏，给了土方不少金银财宝。土方挑了挑，选了一个镯子带在身上，剩下的和之前的黄金一并放到了床下。
芊芊端了一盏茶来，“将军用茶。”
“嗯。”土方接过茶盏，把镯子拿了出来，“这个送你。”
“将……将军，这……这怎么可以啊。不行，芊芊不能收的。”
“让你拿着就拿着，别废话。”说着，土方就把玉镯塞到了芊芊的手里。
芊芊笑了笑，喃喃道：“皇妃果然没说错呢。”
“嗯？”只顾着喝茶的土方未听清芊芊的话，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没说错？”
“没！”芊芊立即摇摇头，“没，芊芊什么都没说。是将军您听错了吧……”
土方眯了眯眼眸，低下头去喝茶。
土方自幼习武，耳力过于常人，怎么可能听错。芊芊提到的是皇妃，可能就是千鹤吧。
一想及千鹤，土方虽然揪心，但已不像前些时日那般痛不欲生。
时间可能真的是一副良药吧。
土方心想。
“圣上驾到。”
土方一听公公传报就连忙前去恭迎风间。
只见风间亲自扶起土方，挽着土方进了房间，屏退了芊芊在内的一并人等。
风间问了一些土方生活上的事情，诸如膳食如何，芊芊的照顾是否周到之类的。最后风间竟无意间提了一句千鹤的事情，原话说“芊芊曾一直照顾着千鹤。”
土方一愣。
大帐。
烛火摇曳，烛火前的斋藤和近藤同样的神色沉重。
总司还没回来。
“报。冲田将军回来了。”
近藤面露喜色，大声道：“快让总司进来。”
总司进了大帐，也未行礼，把怀里的纸团放到了桌上。
“这是……”近藤发问的时候斋藤已抢先打开了纸团，原来是一幅城防图。
“土方兄说这种布防短期内不会改变。”
“只是……这应该是鬼之国国都的布防，现在给我们未免为时尚早了。”近藤一边研究着城防图一边说道。
“土方兄让我们撤兵。”总司又道。
“撤兵？”斋藤不解。
“嗯。”总司一边应着一边看着桌上的另一幅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沿着官道划过，另一根手按在一座山的位置上。
总司的手指一停，接着道：“土方兄说这里有一条小路，因为人迹罕至所以地图上并未标出来。但是这条路却是极其重要的。”
“重要？为何？”近藤奇怪。
这行军专用的图纸怎会将一条重要的路径遗漏呢。
总司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土方兄说这条路他曾经一个人走过。只是荆棘遍布，行路坎坷。我想我们可先派出几人探探路再说。”
“嗯。”近藤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斋藤。斋藤便退出大帐，安排人手去了。

@允在家的琪 这是甜文不会虐滴，但是是SE

第七章
雪村府。
纲道看着千鹤的灵位垂泪。
千鹤已故去半年，纲道却始终不肯说出真相。
“千鹤，你别怪做父亲的心狠。我只是不想两国燃起烽烟……别怪我，别怪我……”
皇宫。
“千鹤！”噩梦初醒的土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随手擦去脸上的汗水。
风间……风间他……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土方慢慢把头埋到双膝间，泪水不争气的滑落……
风间害死了他爱的千鹤，他应该找风间报仇的，事实上他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呆在这里的不是吗？只是他……他竟然希望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就好。
有能见到风间的机会，有和他相处的时间，和他……和他……
呵，或许风间可能不记得了吧。也或许当初风间根本没在意吧。
对啊，区区一个馒头而已，风间在意什么。
但是，就是因为那个馒头，他才活到了今天。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注定相遇而无法相知。
命运吗？可能吧。
土方叹了口气，原本不希望再想太多的他却忍不住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情。
当年河水泛滥，两岸百姓流离失所。
土方的家人全都死在洪灾中，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跟着逃亡的难民一路向东。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只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有一次他跟着难民们进了一个很繁华的城镇。
嗯……香气……食物的香气……
“卖馒头嘞……刚出锅的馒头嘞……”
饥肠辘辘的土方看着笼屉里的馒头舔曱了舔龟裂的嘴唇……
“喂！抓小偷啊！”馒头店的老板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追着手里拿着刚抢来一个馒头的土方。
一个孩子怎么能跑得过一个身强力壮的大人。最终土方还是被店老板追上了，被人摁在地上用棍子打。
“住手！”明明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却带着坚决与不容置疑。
土方用模糊的视线尽力去看清那个人。
金色耀眼的发，血红鲜艳的眸……
“拿去。”那人扔出一个小钱袋给店老板，“这些钱算是赔给你的，若是有剩下的再装一些馒头给这个人。”
老板掂了掂钱袋，确定里面的钱的确够数后，装来满满一纸袋的馒头给土方。
围观的人见事情已经结束，纷纷散了。
土方看了看那个少年，抱着一袋子馒头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给你。”
“给我？”少年好笑的看着土方，“这是给你的。”
“我不要。”
面对土方斩钉截铁的回答，少年轻轻一扯嘴角，“为什么？”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你的东西？”
少年戏谑的笑着，“哦？难道你是认识刚才那个大叔所以才偷他的馒头吗？”
“我……我只是饿了。但是等我有了钱一定会还给他的。”
“那好。那等你有了钱，再把馒头的钱还给我就好。”说着，那少年转身上了一驾华丽的马车。
那一刻土方傻傻的想，要是他能跟着这个少年就好了，至少可以有馒头吃。
那是儿时最幼稚的想法，却也是最真挚的愿望。

第八章
芊芊死了。
死的突然但也安详，若不是毫无呼吸还以为芊芊只是睡着了而已。
芊芊的尸身是在她自己的房曱中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芊芊倒在地上，身边碎了一盏茶盏，地上有些水渍。太医看罢，摇摇头，道：“这婢女是中毒而亡的。”
芊芊毕竟照顾土方多时，此时芊芊死去土方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土方看着芊芊的尸身却发现一处类似朱砂痣的痕迹在芊芊的左手手腕上。
千鹤出殡那天土方曾开过棺材，也发现千鹤左手手腕上有个一样的痕迹。
“太医，这个痕迹是……”
“这就是这个婢女中毒的证据啊。此毒名为处子香，无色无味，毒发时没有任何痛苦。中毒的人会平和的死去。只是中毒的人会在左手手腕上留下一个这样的痕迹。”
中毒！
千鹤……千鹤也是中毒？
谁要杀千鹤？
风……风间吗？他为什么要杀千鹤？还是说千鹤的死另有内情？
土方忽然意识到自己必须通知近藤一声，而他自己要将事情调查清楚。
芊芊虽是婢女，但毕竟是死于毒杀，宫中有人图谋不轨已是不争的事实。不管其目的如何，彻查事件已是当务之急。
但风间命人追查之后却是毫无头绪，只好暂时搁置。
这日，一个公公跑来说土方称病不来早朝。风间一下早朝就去看。只见土方躺在床上，紫眸微阖似是睡去。
随行的公公想要上前叫醒土方，却被风间止住，挥了挥手，示意旁人退下。
风间刻意放缓脚步来到床边，却见土方双曱唇时张时合，竟是在呢喃着什么，风间附耳去听，只听土方不断重复着五个字：千鹤，对不起。
千鹤……
风间略微失神，俯下曱身去触碰土方的脸颊却发现一片滚烫。“这家伙，竟然烧成这样也不叫太医来。”风间苦笑一下，叫来太医。
土方其实已经高烧多日，只是身边无人让他连找人抓付药的念头都打消了，只好一个人硬撑着，病情也愈加严重，他也懒得与人说，结果就是这样。
药熬好之后风间亲自给土方喂药。土方的身体很软，很暖，风间总觉得土方很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但风间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风间给土方喂药的时候见土方的衣襟里有一抹金色的东西，心下好奇，便抽曱出来看看。
风间握着那金色的事物口中喃喃道：“没想到是你……是你……”
看着怀里的土方，风间不禁紧了紧双臂，让土方离自己更近些。“你可知我找你已找了好久吗？”
暖云阁。
南云从浴桶里起身，拿起毛巾将自己酥若无骨的身体擦拭干净后偷偷望了一眼屏风后面。确认无人后，南云从衣衫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将瓶子里的液体悉数倒进了浴桶里，然后才开始着衣。
衣服才刚刚穿好，外面就有人传话说风间来了。
南云草草的吩咐人将水倒了之后就去迎接风间。
风间自然是早一步到了主厅，一旁的婢女上了茶后便退下。过了一会儿南云才来。
“臣妾迎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风间看南云鬓角微湿就知南云是刚刚出浴，兀自放下了茶杯，开口道：“你命人收拾一下吧，朕今夜在这里过夜。”
“是。臣妾遵命。”
夜已深，风间却是不寐。
风间翻了个身，恰好看到从衣襟里露出一角的金色钱袋。
“我……我只是饿了。但是等我有了钱一定会还给他的。”
土方当年说的话犹似响在耳边。
土方岁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