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延胡余神色一窒，眼中怒火欲喷，高瘦的身躯隐隐颤抖，显然怨忿已极。因乎也是极为恼怒，但想到火族将士伤亡惨重，此事若不和无忧谷统一口径，难以向族内交代，纵然不延胡余罪责最大，但对日后的升迁恐怕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污点了。当下哈哈笑道：“丁公子潇洒自若，实让我等前辈汗颜。此事就此揭过，本族长老会定然会严惩鬼王炽，还诸位一个公道。”说罢举杯环顾各方荒外群雄及无忧谷众人，遥遥一敬，拦袖饮下。
红绡抿嘴一笑，道：“神上所言极是，赤帝陛下当年的无双风采咱们诸夭之野是闻名神往已久，对贵族也是尽心尽力，梁嘉炽既是火族流囚，我无忧谷也有看守不力的职责，因乎神上也无需歉疚，若非你和不延胡余神上及时发现梁嘉炽破坏两族和平的阴谋，同八郡主合力出手平息鬼王炽的动乱，恐怕还要酿成更大的祸患。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们荒外群雄甚是感激诸位火族英豪的恩德，他日若有所需，红绡定然全力相助，以报今日之恩。”
因乎闻言心中大石落地，瞥了瞥正自出神的烈烟石，忖道：“以八郡主的性子，估计还是会秉公处理，将此事事无巨细地回禀烈长老。那事情可就……”红绡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秋波流转，朝缚青羽使了个眼色。
哪知缚青羽根本未曾抬头，腹中空空，眼中自然只剩下了那颇具风味的佳肴。虽然出身尊贵，又是在这等重要场合，仪态极是重要，但他投身战场多年，一言一行少了些矜持，倒是多了些前世都未有过的潇洒豪迈之气，对于这些礼节也忘却甚多。红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一直待这小子如亲弟般，熟悉得很，明白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他了。求助似的看向正和一位刚从小船上下来的长老商量要事的丁香仙子。
丁香仙子淡淡地看了义子一眼，耳垂上的碧玉海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笑道：“这北斗神宫虽比不上昆仑瑶池壮丽瑰奇，但精巧秀丽，更有过之，加上连绵数十里的碧叶红莲，芬芳扑鼻，不像在万丈雪岭，倒犹如木族的江南美景。八郡主若是喜欢，倒不如在鄙地逗留些时日再作打算。因乎神上和不延胡余神上自行返回贵族就是了。”
众人闻言皆看向左侧席间的红衣少女，烈烟石眼皮一垂，道：“烟石叨扰贵国良久，也该返回了。家师常常谈起前辈的往事，之前听说您在南荒化羽，甚是遗憾惋惜。若是她老人家知道前辈春秋鼎盛，风华绝代更甚往昔，定然欣慰不已。”
众人一怔，此言甚是模棱两可，既可以理解成将此间事物一一告知火圣女赤霞仙子，并不容情，甚至可理解为怀疑丁香仙子诈死的用心，也能听作是她惦念旧情，并不会提及冲突始末细节，含义多变，无穷无尽，令人捉摸不透。一时间对这年仅十余岁却心机颇深的亚圣女俱是起了凛然赞服之心。
缚青羽放下筷子，饮了口温酒，听得此言，眉头一挑，道：“八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你不是说火族疆域自赤帝陛下登临帝位后不断扩大，想要踏遍诸夭之野和南海诸岛屿，勘测火族疆域，替长老会和赤帝陛下绘制出新的地图吗？怎地到了酒席上便全然忘记了？”
烈烟石闻言转头望向淡然微笑的俊美少年，淡绿色的秋波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瞳孔，气氛为之一窒。丁香仙子脸色一沉，呵斥道：“忘川，莫要胡言乱语，八郡主何时说过此言？你醉的也太厉害了吧！”红绡等无忧谷众人哪会看不出缚青羽的谎话，纷纷向烈烟石赔罪道歉，希望八郡主莫要计较少主的酒后醉话。
廊风穿堂，烛火跳跃，杯中美酒轻轻晃荡，倒映着她苍白而俏丽的脸容，变幻不定。烈烟石眯着眼睛看了缚青羽半晌，红色水袖里的纤手微微一颤，默然片刻方才开口道：“不错，那日与鬼王炽周旋之前烟石的确说过此言。只是烟石一时冲动，忽视了这等工程甚是浩大，单凭一人之力难以完成。待烟石和两位前辈押回鬼王炽后烟石再向烈长老提议吧。”
红绡笑靥如花，道：“是极是极，八郡主年纪轻轻便如此聪慧，考虑事情如此周全。赤霞前辈这挑选弟子的眼光不比她老人家的武学修为差啊。”缚青羽刚为自己的大胆冒险侥幸成功而轻轻吁了口气，早已被冷汗浸湿的后背衣衫在廊风里甚是清凉，听得红绡后半句“真言”，差点连酒水连同一口老血喷将出来，好不容易抓起酒爵吐到杯内掩饰下来。
众人最怕这位高权重，身份显赫的八郡主咬着此事不松口，见她终于无意纠缠于此，无不暗自松了口气，纷纷出言附和，烈烟石面无表情地看了尴尬的缚青羽一眼，随即低头浅酌温酒，不再言语。缚青羽冷汗又蹭蹭直冒，暗忖难道这冰雪聪明的八郡主不仅看出了我料准她那知恩图报的性子出言挤兑的阴谋，还瞧出了我心中的吐槽？

第八章 南际山事
莽莽东荒大地，位居天下之东，山脉连绵，平原辽阔，有东海万顷碧波演绎风雨雷电，风景如画，江山锦绣。更有珍禽异兽出没，俊彦人才数之不尽。尤其揭幕于大荒586年、为后世神往仰视的那一段传奇，便是从这九万里东荒扬帆起航，席卷八荒四海。
大荒浩瀚，穷山恶水不知凡几。仅在东荒这片群山连绵的大地上，也蕴藏着无尽凶险，毒草异果招摇蔓延，凶兽恶鸟纵横天地，可谓是步步杀机，惊心动魄。翼鸟龙、刀牙猛犸、插翅虎、双头狮、蜥龙兽、独角龙马、铁甲犀牛……种种凶兽与人族一同生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无论是沼泽、山林、平原、湖泊、江河还是那一望无垠的天空与大海。
而眼下这头伏在树林空地上的青纹花斑鹿角巨狮，无疑也是其中的一员。它咧着血盆大口，涎水瀑布般滴落，灼热的温度将地面碎石溶出缕缕青烟。硕大的双眼凶光闪烁，贪婪地盯着眼前这个渺小的猎物。
那猎物却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满脸尘土，衣衫褴褛的少年，一双大眼灵动异常，腰间斜斜插了一枝绿竹笛，此刻虽然害怕惊异，但仍是不屈地直视那头巨狮。自小浪迹野外的他知道若是稍有露怯，这巨狮定然会猛扑过来，不如强撑片刻，倒还有几分希望。
那巨狮虎视眈眈地盯了那少年一眼，喉结滚动，想到再不动手，这几天恐怕就要一直饥肠辘辘下去，登时弓身猛扑，带着一阵腥风落叶朝少年当头扑下！
少年眼中惧色一闪而过，但很快脸上尽是一片坦然。那巨狮利齿怒咬，甫一触及他那飞扬的发丝，陡然一顿，眼珠子猛然一突，粗重的呼吸卷起浓重难闻的气味。少年怔了片刻，蓦地回过神来，赶紧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到树林外侧，瞧着那青纹花斑鹿角巨狮，心下大奇，滴溜溜的大眼转动，甚是疑惑。
那巨狮仰天怒吼，一道血箭自身体中间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线飙出，冲天怒射。少年吃惊已极，瞠目结舌，看着那巨狮从中裂成两片，轰然倒下。血如雨下，溅得满地都是。
正当少年疑惑不解之时，一个莫名温暖的声音传来，似是一少年男子的嗓音：“小兄弟没事吧？这凶兽虽是凡种凶兽，但寻常人碰上，也是一场大难，你能屹然相对，实属不易。”
随着那个声音的靠近，一个十七八岁、俊美绝伦的布衣少年绕过那巨狮尸体，朝少年缓步走来，手心滴溜溜转动着一柄青灰色的铁剑，想必便是以它将那巨狮斩为两半。脸上笑容亲切温暖，让少年登时放松下来。
那俊美少年随手将铁剑插入腰间竹鞘，伸手将那少年轻轻扶起，眼角余光扫到少年腰间那枝斜插着的竹笛，登时一怔，喜悦激动的神色一闪即逝，温言道：“荒郊野外，相见即是有缘。我的名字叫丁忘川，你呢？”
那少年也是开朗活泼的性子，方才不过是因为劫后余生，故愣了片刻，听到这本事非常的小哥哥这般平易近人，顿时展颜笑道：“是极，相见确实有缘。我叫拓拔野，看大哥的模样似乎比拓拔野大上几岁吧？”
这自称丁忘川的少年便是那从南海赶过来的缚青羽了，穷山一战，双方各有损伤，不得不罢手言和，当夜，众人尽兴欢宴，大醉而归。尘埃初定后，烈烟石一行人翌日便启程返回火族，将缚青羽的联盟请求送往长老会，或许下次见面，便不再是此番光景了。三天后诸宾客已走了大半，死伤者亦已通知其家人和属国，赔偿抚恤一应发送。剩余宾客多是女儿国附属国，早已和无忧谷众人混熟，大劫得脱，喜不自禁，甚至大饮大喝，划拳高歌，好不热闹。
自然缚青羽也将此次战事经过尽数告知正在北斗神宫秘地潜修的生母缚南仙，虽然似乎丁香仙子已有所察觉，但她不知为何对缚青羽极为信任，并未多问，反而又传授了一些八极心法和长生诀要义，让缚青羽大为讶异。之后半月，他一边养伤，一边参悟天元诀，倒也并不寂寞枯燥。
直到某一日，无忧宫派到大荒刺探情报的侦兵传回消息，水族朝阳谷以蜃楼城城主乔羽击杀其图腾圣兽蓝翼海龙兽为由，下战书与之约战。
《搜神记》正式剧情开始，缚青羽等了这一刻已等了十多年了。是以当天他便交代完手上一应事务，驾着一只凤鸾朝东海南际山赶去。数日风雨兼程，终于赶到这传奇开始之地。路上灵机一动，找到山下那个龙潭，还未惊动那白龙鹿，便寻到了那柄无锋剑，打算将其作为给拓拔野的见面礼。这无锋剑被他提前寻到，自然免去了剑断之厄。
当下正欲往南际山主峰搜寻那神农帝的踪迹，在半山腰遇见这头凶兽正要为非作歹，当即发难，碧木真气灌入无锋剑，一记最为普通的万木争春，登时将那巨狮劈成两半，不想这少年竟是原著主角拓拔野，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缚青羽微微一笑，答道：“其实我也才十五岁，比你大不了多少。”作为一个蛮荒迷，可以说他的青春便是在和拓拔野并肩作战的岁月中度过的，况且他与书中拓拔野的性格甚是相似，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当下按捺住要签名的激动心情，与拓拔野攀谈起来。
拓拔野对这天神下凡般举手覆灭凶兽的强悍少年甚是感激，加之二人年纪相近，性格相似，谈吐口吻亦无多大差距，细细深谈后，大有倾盖如故之感，不过几句话，便隐隐觉得这位神奇少年定然不是什么歹人，连他一些平素未能用言语述说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同，遂将缚青羽引为知己佳朋。
拓拔野笑道：“丁大哥，尽管你我今日初见，但小野总有种莫名的熟悉亲切之感。该不会咱俩上辈子还是亲兄弟吧？”笑起来犹如云开雪霁，英气逼人，让人看了情不自禁的喜欢。他素来重情重义、心地善良，以诚待人，故能赢得天下人心，唯独在姬远玄身上出过错，当然以他此时的身份和心性，断断不会怀疑缚青羽是别有居心。更何况缚青羽若较真起来，恐怕还是拓拔野的狂热崇拜者呢。
缚青羽暗忖若是算上缚南仙这层关系，他还真和拓拔有一段兄弟之缘，但若是按照龙族辈分来看，那他可就成了拓拔野的长辈了，微觉莞尔。当下笑道：“这可巧了，忘川我也是这般感受，若是拓跋不嫌弃，那咱们不如结拜为兄弟如何？”
拓拔野大喜，道：“该被嫌弃是我小野才对，小野自是求之不得。”当下二人在这南际山上面朝大海，立誓结拜为异姓兄弟，礼毕后对视一眼，俱是心中欢喜，齐齐哈哈大笑。
缚青羽打量了拓拔野片刻，拓跋本是开朗大方之人，但缚青羽久居高位，自是养出了一股非同常人的气息，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大是不好意思。缚青羽哑然失笑，道：“小野勿怪，大哥看你眉清目秀，天庭饱满，四肢修长，骨骼奇俊，竟是一个天生的练武胚子。不若大哥传你些武功，也便于他日行走江湖。”

第九章
君子之托
缚青羽早知神农神通广大，必能看出他体内的五行真气，当下道：“在下是丁香仙子义子丁忘川，居于南海诸夭之野。这五行真气也是家母所授。”当下将丁香仙子如何因爱生恨，设计让长老会发现神农、空桑之事，跳入九嶷山得到残缺的三天子心法，又如何被林雪宜下了‘长相守’奇毒，困于诸夭之野，接着又征服各国，试图建立起与大荒分庭抗礼的王国，又如何‘捡到’他，发现他的木德之身，授其神功，并在他的劝解下采取了怀柔政策的种种往事一一道出，倘是别人问起，缚青羽自然不会如实说来，但由神农口中问来，他哪里还有半分隐瞒？倒是他生为缚南仙和青帝之子这件事，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
神农听得神情变幻，甚是惊讶，心中百感交集，五味翻腾，最后徐徐吐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丁香，是我错负了你。”虽觉得缚青羽所说似有遗漏，但他胸怀坦荡，心有四海，岂会在意这些。想到自己在这南际山上与丁香仙子发生的那场朦胧恋爱，却在自己离世之前，又被丁香仙子的义子在这南际山上告知这段往事，当真是命运无常，世事难料。
望向拓拔野，道：“那这位小兄弟腰间的无锋剑又是从何而来呢？”拓拔野早在边上被缚青羽所说的往事所震撼，出神良久，待缚青羽撞了撞他的肩膀，才猛然反应过来，惊讶道：“前辈当真好眼力！这无锋剑是丁大哥在山下龙牙潭下捡到送予小子的，前辈怎么会认识……”蓦地想起缚青羽之前所说的大荒掌故，脑中如轰雷巨响，惊道：“莫非前辈是大荒天子神帝，神农氏？”缚青羽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讶异之色，心中暗道我这般装模作样也是迫不得已，还望上天恕罪。
神农淡淡地道：“不错，我是叫神农。”想到自己身为神帝之尊，竟不能触犯五族之约，解救心爱之人，只能目睹空桑仙子东渡汤谷，独自在南际山顶喝得酩酊大醉。那日他心如死灰，将无锋剑抛入龙潭之中。孰料此剑在潭底沉睡两百年，竟在他化羽之日，被这丁香仙子的义子所得，并送予这小子。三人之间缘分，实是命运使然。
落日逐渐隐于群山之下，夜空湛蓝，星辰寥落。拓拔野自从听了缚青羽所说的一些大荒掌故后对这神帝极为敬仰，知道他即将仙逝，险些落下泪来。缚青羽也是一阵悲楚，神帝去世，天下无主，大荒风雨欲来，生灵涂炭之日不远，此时此刻，方才深切体会到多年以后，历经世事、一肩担起天下兴亡重任的拓拔野那种复杂心境。
神农似是看出了二人心事，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们和我很有缘分。这位能识草药的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父母何人？”拓拔野忙回答道：“我叫拓拔野。我父母很早就死啦。”老人早已猜到他是孤儿，点头道：“作为一个孤儿，这般年纪便在大荒闯荡，很是不易。”拓拔野道：“无妨，这些年来也习惯了。现在有丁大哥相伴，那便更有趣啦。”想到无锋剑，连忙拔出铁剑，恭敬递给神农，道：“这宝剑既是前辈之物，还是物归原主吧。”
神农道：“拓跋小兄弟，我大限已至，要这死物又有何用？就送给你吧。”拓拔野正欲推辞，丁忘川低声道：“这是神帝陛下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拓拔野心中一震，知道大哥是在提醒他神帝陛下即将仙逝，再磨磨蹭蹭，岂不是耽误了前辈的最后光阴，当下默默地收好无锋剑。想了想，忽地大声道：“前辈愿意的话，那我便当这无锋剑是朋友的赠礼，必定会好好保存。”
神农哈哈大笑：“我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朋友啦。想不到将死之际，竟然交了一个好朋友。”他心中舒畅，笑声中毫无凌厉劲道，却也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缚青羽踏前一步，恭声道：“不知前辈还有何心愿未了？忘川不才，也敢与小野一齐帮助前辈了却最后心愿。”拓拔野也是一挺胸，道：“是极，不论何事，小野一定能办到。”
神农甚是欣慰，道：“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啦，只是有一事放心不下，两位小兄弟重情重义，若是愿意，倒可相托于你们。”他感到自己全身僵硬冰冷更甚，双腿腰部都开始难以动弹，也不再回想那些悠悠往事，说出了此番南际山之行的目的。
当下神农从腰间掏出那九万里神州莫敢不从的神木令，凝重道：“小朋友，此事相关重大，稍有闪失，便有数十万百姓要受刀兵之祸。”拓拔野早就听缚青羽说过近日大荒发生的大事，道：“莫非是水族天吴攻打蜃楼城之事？”神农明白定然是那似是志向不俗的丁忘川所告知他的，道：“你既然知晓，那就更好。有丁小友相助，也增上几分把握。”撕下一幅衣裳，咬破食指，在衣帛上血书几行，然后将木牌包在血书中，折叠递给拓拔野。继续道：“你必须在将此木牌、血书送到西南玉屏山，交给青帝，让他在七日之内赶到蜃楼城。”
神农道：“若寻不到他，或者他不在那玉屏山。那么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七日内赶到蜃楼城，把这个神木令交给蜃楼城的城主乔羽。”拓拔野将这几句话默记于心，问道：“玉屏山和蜃楼城在哪里？”神农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羊皮书，交给拓拔野。正是那记述了大荒七百余山、四百八十城的地理位置、奇花异草与妖魔灵兽的奇书《大荒经》。拓拔野翻了翻，甚是喜悦。
神农见他如获至宝，喜不自胜，心中也颇为欢喜，原以为自己化羽归西，此书将永无传人，不想还能如此，倒也宽慰。神农又从怀里取出两本羊皮书，分别交给拓拔野和缚青羽道：“这两本书便当是朋友的礼物，一并送给你们俩吧。”正是《百草注》和《五行谱》，拓拔野心中欢喜，但突然明白这是他临终遗物，不由又是一阵难过，眼眶登时红了。
神农拍拍他的头，笑道：“傻小子，人生聚散离合，如浮云变幻，宇宙万物，尽皆如此，何必难过？”拓拔野却不知怎地，更是悲从心来，泪水夺眶而出。
神农瞧着缚青羽道：“你我缘分甚深，原想传你一身功力，可惜我经脉已断。你修习五行真气，虽是神功玄妙，但非五德之身，终究不妥，这本五行谱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但深奥其实并不下于那三天子心法，须谨慎修炼，否则有走火入魔之虞。”缚青羽点头道谢。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羊皮囊，递给拓拔野，笑道：“这里还有十六颗神农丹，倘若受伤中毒，一颗便足以让你化险为夷。每服一颗，可以蓄气养神，增长功力，不过不可服用过勤。若你有志于武学，倒可借此打下基础，再在你丁大哥的指导下研习五行谱，也是可以。”拓拔野知道囊中乃是不世奇药，又惊又喜又悲。
神农道：“这三本书中最让我得意的乃是《百草注》，世间奇花异草，属性功效，相克相生之法，都略有备注。小朋友，你对草药颇有天分，很合我的胃口，这本书送给你，也是再好不过的事。”他面容一正，正色道：“只是有句话你当牢记在心。百草注乃是救人之书，万万不可用于害人。”拓拔野肃然应诺。
神农道：“山下龙潭有一种灵兽龙马，日行千里。此处去玉屏山两百余里，去蜃楼城两千余里，没有坐骑，以你的脚力在七天内赶到，那是万万不行。忘川小友你去擒拿一匹来，御兽之道，在于心智相通，想必你也有所体会。我就不多说了。”
神农望了望四野，只见明月在空，云淡风轻，黑压压的树林如波浪起伏，心中微微悲凉，笑道：“两位小朋友，时间不多啦。到龙潭降伏龙马后，便赶到玉屏山去吧。”

拓拔野与他相识虽不过半日，但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得受他半师之恩，心中早已将神农当作至亲之人。岂料他竟只有半日性命。此时一别，以后便永无相见之日。如此一想，登时心如针扎，泪水泉涌。缚青羽虽早有准备，但几个时辰间，神农的言行风度已将他深深折服，此刻永诀，亦是难过悲痛不已。
神农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躺在草地上，仰望漫天星辰，手里攀下那枝碧玉海棠，放在鼻前深深一吸，叹道：“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日月星辰，与我同化，夫复何求！”
拓拔野泪眼朦胧，伸手去擦拭，却涌出更多泪来。迷蒙中看见一颗斗大的流星缓缓划过。神农没再看他，低声吟唱一首陌生的歌。
二人心中悲痛，跪下朝神农叩了三个响头，转身大踏步向山下走去。一直走到半山腰，依然听见神农断断续续的歌声。“朝露昙花，咫尺天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月悬中天，清辉朦胧，夜幕笼罩，树影如凶兽蛰伏，风声呼啸，御风术超绝的缚青羽带着拓拔野沿着山路疾奔，不一会儿来到那龙潭边上，对他道：“我在捡到无锋剑时，看到水族十八灵兽之一的白龙鹿被北海混金索困住，但当年它祸害了不少人，定是哪位奇人将它锁于此，便未出手。如今前辈相托，大事要紧，也顾不得这些了。这白龙鹿速度极快，几十匹龙马加起来也比不上这灵兽，小野你下去用无锋利剑砍断那混金索，降伏它后，你就能尽早赶往玉屏山完成前辈的重托了。”
拓拔野迟疑道：“可是我全无真气，根本无法发挥无锋剑的威力……”他早不是原来那个对武学一窍不通的流浪儿了，明白同样一件神兵，在真气修为不同的人手中可以发挥出天差地别的效果威能。
缚青羽笑道：“这有何难？前辈不是给了你神农丹了么，我帮你发挥出它的最佳功用。”当下叫拓拔野服下一颗神农丹，掌心贴着他丹田，五行真气一吐，顿时拓拔野腹部一道灼热火焰般蹿起，瞬息间扩散至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无一不至，浑身如浴火海，难受已极。
他知道丁大哥断断不会害他，当下咬牙苦忍，所幸他天赋卓绝，又是千年罕见的五德之身，只是尚未被开发而已，很快便适应了这种痛苦，刹那间似乎像是沐浴在阳光下，暖洋洋舒服极了。
缚青羽虽只是仙级修为，但他神念远超仙级高手，所修神诀又是三天子心法和天元诀，起点甚高，对五行真气极为了解，自然明白五德之身的强悍及其特点。在他全力施为和神农丹的真正内蕴激发下，拓拔野已相对轻松地打通了任督二脉，真正踏入了武道门槛，所欠缺的只是经验火候。缚青羽以神念传音道：“回想白天我教你的闭气之法，再用木族剑法心诀运用无锋剑。去吧。”伸手一推，登时“扑通”一声，拓拔野已落入那幽深阴寒的水潭中。
片刻后，水声哗啦，一道银亮影子从潭水里踏浪而出，嘶鸣不已。缚青羽心中一定，拓拔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开北海十七混金索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是他小觑拓跋了。
那银亮身影遍布鱼鳞，腮上长了一对鱼鳃，一张一合。头顶有支鹿角，双目火红，脖颈颇长，唇上两条龙须摆舞不停，张口嘶吼时，犬牙交错，威风凛凛，拓拔野坐在那鹿背上，反握无锋剑，顾盼自雄，甚是开心。那白龙鹿出得牢笼，重返天地，欢快已极，自由自在地在龙潭周遭的巨石堆上奔腾嘶鸣，好半天拓拔野才把它拉住。
缚青羽想起一事，道：“小野，你在这等上一等，我下去将那钢链拿上来，这钢链既能困住白龙鹿，当是极为坚固的，他日或许还能派上用场。”原来他想到自己还没有趁手兵器，在赶往玉屏山、蜃楼城的路上少不了要与水妖交战，光用气刀对敌，眼下容易暴露他的底细，那北海十七混金索乃是水族奇人高九横所炼制，比之寻常兵刃，倒是强上许多。
拓拔野自然无意见，当下缚青羽潜入潭中，暗运闭气之法，双眼青光电射，轻易便瞧见那细细的水底污泥中，随意地散落着断成两截的钢链，八极心法中的一式龙吸诀使出，顿时将那钢链摄入手心，随手抛入腰间的那只乾坤袋。这乾坤袋可容纳万物，大荒之中总共也只有九只，乃是极为稀罕的宝物，若不是丁香仙子四处征伐，搜罗了诸多宝物，恐怕他还得不到这居家旅行之最佳物品呢。
浮出水面，上岸后唤住正在和那白龙鹿游戏玩闹的拓拔野，运气蒸干了二人身上的水分湿气，看了看天色道：“咱们走吧。”
拓拔野点点头，对白龙鹿道：“鹿兄，咱们要去玉屏山，你愿意带我去那里吗？”白龙鹿似是听得懂他的话，连连点头，低低嘶鸣。拓拔野大喜，想了想又道：“那丁大哥也要靠你了，鹿兄”白龙鹿瞪着火红的眼睛瞧了缚青羽半晌，似是感应到了他体内的龙神血液，点点头，拓拔野大喜，抚摸着灵兽连连夸赞。缚青羽虽然脚力并不下于白龙鹿，但见拓跋一番美意，也不好推拒，和拓跋一齐翻身上了鹿背。白龙鹿长嘶声中，扬蹄飞奔，瞬息间便奔出十余里。山谷中只听见拓拔野连连惊叫“慢些，慢些！”，声音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当下推开巨石，走出洞穴，艳阳高照，连绵的浮云变幻着形状，随着舞动的大风在平原上空追逐。走下山，忽然看到一群头裹丝巾的青衣村民奔走疾呼，形容惶恐，有的甚至脸上焦黑，衣衫破碎，甚是狼狈。缚青羽一奇，正欲上前问个究竟，忽听一声尖锐鸟鸣乍然响起。云霞飞舞，群鸟惊散，山脚处突然奔窜起十丈来高的艳红色火苗，恣肆燃烧。一时黑烟滚滚，火光冲天，诸多村民四散奔逃，有的慌不择路，看也不看便跳进河里，不谙水性的登时扑通挣扎片刻沉入了河底。缚青羽又惊又怒，凝神聚气，健步如飞，朝山脚疾飞而去。
缚青羽默念玄水诀，掌心风声呼啸，上游山溪溪水腾空而起，水龙般咆哮下冲，朝那烟火正浓之处轰然怒卷。哗啦巨响间，土木皆倒，重重压在那熊熊火海上，顿时火势为之一滞。又听那尖锐鸟鸣急促如雨，似是恼羞震怒，火光喷涌，沿着山势朝上借风舔舐，树林火光冲天，水浪终究不能顾及所有树林，片刻后便被其压下。
缚青羽一惊，暗道擒贼先擒王，将那罪魁祸首抓住即可。御风冲起，朝那火光来处飞去。他双臂经络中青光一闪，周身碧光绽放，脚下树木摇曳，花草起伏，只听得“咻咻”声不断，无数浅绿色的气芒从山林间袅袅逸出，离心飞甩，好似万里江河东入海，丝丝脉脉地朝他手心汇集，凝聚成一道光芒吞吐，忽长忽短，深碧浅翠变幻的弧形气刀。
缚青羽随丁香仙子潜心修习木族至高功法“长生诀”已有数年，造诣颇深，一日在穷山之顶散心养伤，忽见诸夭之野春风浩荡，万物复苏，遂闭关研究数月，结合天元诀，创出这以生父青帝信物花信锁为名的气刀“花信风”。即便是丁香仙子，也是赞叹说这气刀已初具青帝当年冷月十一光风范，若是精心打磨修炼，超越紫火神兵和水龙气兵根本不在话下。
今日此时此地，他福至心灵，随手施为，竟有如此威力，心中也是一喜，若是到了那“天人合一，万物长生，相促相益，欣欣向荣”的长生诀至高境界，这气刀威力恐怕还能凌驾于赤帝太乙火真斩之上，毕竟后者极耗真元，若是体内真气与天地木灵构成良性循环，不用五行合一，他也能仗之纵横四海。
当下左手捏诀，周遭绿气随之纵横飞舞，如箭雨般朝那处激射。树林倾颓，尖锐鸟鸣高亢破空，一只青鹤左突右冲，避开重重绿箭，往天际奔去。缚青羽凝神望去，那青鹤翠羽亮丽，红纹镶嵌，赤冠胜火，尖喙如雪，双翼狭长优雅，独脚勾曲，根据原著所述，当是木族神禽毕方鸟了。
缚青羽心中一动，这毕方鸟所过之处，常有火灾，自其主人空桑仙子流放旸谷后便对大荒怀有敌意，逃出空桑山浪迹四方，过着逍遥日子，倒也是“可怜人”，既有此意，也不再为难它，“花信风”气刀陡然化作无数绿芒碧光当空绕舞，在周身回旋片刻，突如青电破空，“嗖嗖”尖啸声中，将树林余火尽数击碎，散成星星火花。
任那毕方鸟离去，他御风来到那群村民处，气带飞卷，随手将数个落水少年拉出山溪，道：“你们还是另寻他处，再建家园罢。”那几个少年惊魂甫定，浑身湿透，泪水和溪水混在脸上，对缚青羽连磕数个响头，感激不已。
缚青羽远远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来，猜到当是那村里长辈来了，便上前问清附近最近的驿站在何方，并掏出一些疗伤丹药化在水中，让这些村民服下，之后不顾村长的再三感谢和挽留，足尖一点，腾空离去。纵然是神农之治，也有这般被凶兽毒草威胁的百姓，若是大荒战乱，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现下尽力阻止蜃楼城覆灭才是当务之急。当下再不迟疑，加快脚步朝那驿站赶去。
翌日，到了一座地形奇特，左右是两处环形谷地，与旁边的几块丘陵相靠，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自其中穿过，缚青羽早已运用体内鲛珠将《大荒经》默记下，仔细一回忆，便知这是子桐山，却听一阵呼喝喊杀声和兵刃交接声传来。
缚青羽一惊，身形一动，已御风朝那山间谷地奔去。攀到谷地周围的山壁上，俯瞰过去，但见十余个大汉手持兵刃，浑身是伤，并肩立于山谷出口，与谷外黑压压一群黑衣黑甲士卒交战，所幸那山谷开口极小，黑衣人只能将那十余名大汉团团堵住，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山谷，否则早已被那群杀气腾腾的兵卒给俘虏了。
大荒中五族服色各异，决不混淆。除了五帝与五族圣女、神巫（即魔法师）外，金族族人穿着白色，木族族人穿着青色，水族族人穿着黑色，火族族人穿着红色，土族族人穿着黄色。每族中寻常族人服色纵有变化，也是在族色范围之内，且五族中人若非特别缘故，绝少混杂。这群被围的大汉服色五彩斑斓，极是奇特。
缚青羽回忆起原著所述的背景，知道是蜃楼城向来是自由之城，专门收容那些厌倦于五族龌龊，不愿被族规束缚，或是被奸人所害的好汉，其中大部分是来自五族的游侠，他们不愿被藏污纳垢的族内斗争所牵涉，遂离开本族，浪迹天涯，蜃楼城即是他们心中的圣地。乔城主杀蓝翼海龙兽时受了重伤，城里人心惶惶。朝阳谷水妖趁火打劫，试图吞并蜃楼城的消息在大荒传开后，五族游侠纷纷前往蜃楼城助拳，但烛龙、天吴等人老谋深算，早早派出手下封锁各处重要关卡大城，阻住五族游侠来援。这十余名服色各异的大汉想必就是被众水妖围堵住的游侠了，瞧其服饰，当是金、土两族的游侠。
轻笑一声，衣裳拂动，如柳絮般翩然飘落，宛如仙人谪落，北海混金索螺旋如龙狂舞，回旋怒扫，瞬间将十余个水妖轰然扫到山谷外，重重摔到地上，吐血昏厥。
登时全场皆寂，鸦雀无声。缚青羽哪会管他，钢链飞甩，风罡激烈，登时又将五六个水妖打的骨断筋折，重伤倒地。那群水族士卒这才反应过来，俱是大怒，纷纷涌上来，刀光剑影，杀气腾腾。那群游侠又惊又喜，士气大振，虽不知道这横空出世的神秘少年到底为何出手相助，但既是水妖的对头，也就不必考虑其它了。重整旗鼓，杀得水妖连连后退。
缚青羽钢链挥舞，砍瓜切菜般把水妖抽得人仰马翻，好不畅快，忽听一个大汉惊呼道：“公子小心！”微微一凛，耳后风声呼啸，寒气凛冽，必是一位水妖高手趁他不备出手偷袭，正待反手将来人拍飞，神识突然感应到一股深不可测的真气突然出现在山谷周围，心念一动，旋身飞避，险之又险地躲过这记阴招。
抬眼望去，那偷袭者正是一个面色冷酷的中年男子，嘴角的狞笑还未散去，端坐于龙马之上，右臂黑水气刀气浪滚滚，周遭草木冰柱凝结，寒气迫面。缚青羽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道：“公子小心，这人是水族小侯真人古熙，乃是有名的真人级高手，擅使‘玄冰冷光刀’。”缚青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汉子怀抱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御风朝这边冲来，一路上数个水妖被其掌心真气卷起远远抛到一边。那男子长长的白发束于脑后，面目清俊，两条八字胡俊逸挺秀，满脸萧索寂寞，青衫鼓舞，腰间斜斜插了一支珊瑚笛子。
缚青羽心中一震，想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正思虑间，那小侯真人古熙在众游侠的惊呼声中从龙马上猛然一跃而起，气刀横扫，冰焰凛冽，显然是要趁他走神之机将这个横插一脚、不知好歹的少年毙于此地。

第十四章
自由之城
数十里外天壁山如黑色巨墙绵延不绝，南北迤逦。云团翻涌，天空湛蓝。突然万缕金光破云而出，天壁山登时成了一座煌煌金山，天地皆亮。朝霞如霓裳飘舞拂动，变幻莫测。
万里荒原尽被红日所染，晨风徐徐吹过，一阵清爽。众人精神大振，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纷纷仰天长啸。拓拔野瞧得有趣，也气运丹田，仰颈长啸。体内真气随着经脉滔滔周转，这一声啸呼竟然声透长空，绵绵不绝。众人大奇，佩服不已，心道：“原来拓拔少侠身怀神功，却不轻易示人。”缚青羽传音道：“小野，你真气近日突飞猛进，看来再过一段日子你便可以试着研习下前辈的《五行谱》了。”
时值初夏，万里荒原碧草没膝，繁花似锦，东侧是千仞绝壁，西侧是矮矮的丛林，一望无际。正北远处，丘陵如碧浪起伏。朝阳碧空，白云流舞，百余骑在这辽阔的荒原上急速驰骋。马蹄踏下花草纷飞，蝴蝶翩翩随来。
众游侠虽知身后万兽追逐，但心情依旧极佳，谈笑风生，奔了半晌，身后的群兽奔腾之声越来越响，号角声也越发洪亮起来。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南边烟尘滚滚，黑压压的一片猛兽如潮水般席卷。天上数千只翼鸟龙尖声长叫，密密麻麻的飞来。科汗淮听到拓拔野掉头冲去的玩笑话，想出一计，带领群雄掉头南行，至多也是与兽群擦肩而过，他若以气旋斩开路，带着大家冲到兽群背后便安全了。此计虽然冒险，却出其不意，而且也要远较那般没命奔逃安全。众人对科汗淮极是敬佩，便依计放慢速度，以逸待劳，等到兽群筋疲力尽之时掉转马头，朝南冲去。
突然天空咿咿呀呀嘈声四起，众人回头望去，见那数千翼鸟龙已经如乌云般铺天遮地的飞了上来。翼鸟龙是极为凶猛的禽龙兽，双翅尽展时可达丈余，喜在平原上猎杀奔跑的动物。眼下为苍龙角所驱，更是狂性大发，若赶将上来，必要俯冲攻击众游侠。众人纷纷回身弯弓搭箭，“刷刷刷”如漫天飞蝗接连不断的射出。翼鸟龙群中虽不断有鸟轰然坠落，但这怪兽数量实在太多，仍是前赴后继的涌来，眼看便要飞到群雄头顶。
科汗淮大喝道：“咱们用刀剑招呼，砍它脚爪便可。”掉转马头，突然全身衣裳鼓舞，右臂挥扬，“嗤”的一声那“断浪气旋斩”又迎风怒放。这次的断浪气旋斩长两丈余，青气回旋，在朝阳下变幻着七彩的光芒。几在同时，缚青羽钢链电射，瞬间将数十只翼鸟龙的脚爪牢牢锁住，随着他右臂摆动，回旋怒甩，刹那间砸中百余只翼鸟龙，怪叫抛飞，断羽飘落。群雄皆大声喝彩，对付这等凶禽怪兽，远距离攻击是再好不过了。
漫天翼鸟龙呼啸着俯冲而来，瞬间犹如刮起一道狂风，草地上的花草贴着地皮翻涌起伏。龙马长嘶，鬃毛飞舞。众人眼睛被狂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用手挡在额前，眯眼望去。那乌云般的翼鸟龙群顷刻飞到面前。
科汗淮大喝声中，断浪气旋斩暴涨丈余，青光飞舞，彩眩闪烁，半空中宛如蓦然起了一道无形的光墙。“仆仆仆”连声骤响，凄厉的叫声连串而起，鲜血激射，羽毛纷飞，转眼便有数十只翼鸟龙撞到气旋斩的光墙上，自行送命。
科汗淮气刀纵横，挥舞如风，众人瞧得眼花缭乱，只觉那狂风突止，尽皆被断浪气旋斩挡住。断浪气旋斩是科汗淮在东海古浪屿时，每日在海浪中所练而成。起初以断浪刀阻击潮浪，后因断浪刀在海啸中断折，索性弃刀，以手御气，而成气旋斩。断浪气旋斩既在海浪中练成，抗冲击能力原就极大，以抗击海啸之力，来阻击这数千翼鸟龙，虽非牛刀宰鸡，也相差无几了。
众游侠在二人开路下稳步前进，过了片刻，翼鸟龙群终于咿呀悲鸣，展翅高飞，向北涌去。遍地堆积的尽是鸟尸，几近两千只。群雄欢声高呼，击掌相庆。缚青羽汗湿如雨，丹田真气消耗了大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他和科汗淮承担着抗击鸟群的主力工作，真气远不及科汗淮，自然会疲累。加上身后纤纤不肯离开他这匹龙马到科汗淮处，让他一阵尴尬和紧张，如今他也差不多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自然得时刻照看着她，更是累上加累。
纤纤抱着缚青羽的腰部，从始至终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在群鸟怪叫，刀光剑影中酣畅奋战，心如鹿撞，有种酥痒难耐却又酸甜交集的异样感觉。她自小跟着父亲在古浪屿长大，从未见过外人。此次来到大荒，缚青羽是她瞧见的第一个年龄相近的男孩。不，应该不仅仅只是个同龄男孩，他虽年纪只比她大上几岁，但做事成熟淡定，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信极了。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她便觉得这个模样长得俊极了的少年身上总有种熟悉之感，后来结伴同行许久，她才明白，这个少年有着和她父亲一样的阳光笑容，温柔可亲。那一瞬间，她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中就对这个认识不过数日，却会在雨天细心照料她，在激战时竭力看护她的少年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方才她看到父亲看着自己，嘴角微笑，不知为何脸上就一阵滚烫如烧。但是却无法让自己的眼光从缚青羽身上移开去。
当是时，大地轰隆，南面的发狂兽群逼近，蹄声震天动地，嘶吼声、悲鸣声、呼啸声如波浪相击，嘈杂而又整齐的席卷来。尘土弥漫，冲在最前的兽群横着瞧来，至少有六里长，潮水般汹涌滂湃，气势汹汹。
群雄高声呼啸，拍马北行，一边回头顾望，等候最佳的反击良机。
阳光在千里镜上闪烁着眩目的光芒。朝阳谷水伯天吴骑着龙兽迎风立在南边一座百余米高的山丘上。此处眺望，一览无余，正是指挥作战的绝佳的将台。透过长四尺的千里镜，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望见众游侠在荒原上策马奔腾的场景。
瞧见众游侠突然放慢速度，闲庭信步般悠然而行，木面人心中疑惑，忖道：“科汗淮，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嘿嘿，这次不管你怎生困兽犹斗，也是徒劳了。纵然你应付得了这群畜牲，又还有多少力气对付接下来八大天王的猛犸军团？

白龙鹿蹄下生风，一路狂奔。缚青羽钢链挥舞，与拓跋、蚩尤二人一齐大开杀戒，尽管一路上追兵不断但仍冲出水妖重围。沿途望去，火光冲天，刀光剑影，呼喝厮杀之声遍野传来。满地尸体，屋败楼破，一片狼籍。过了小半时辰，终于甩开追兵，冲到岸边。
此处礁岩峭立，突兀嶙峋，绝非良港，是以没有水妖登陆。蚩尤跃下鹿背，纵跳横跃，没入礁石之后。过了片刻，摇了一艘小型潜水船出来。原来他常常偷偷出海，生怕长辈得知，便藏了一艘性能极为良好的小船在这险滩之内。想不到今日竟派上用场 。当下缚青羽向拓拔野要来无锋剑，默念封印法决，将白龙鹿摄入其中，交还给拓跋，拓拔野翻身爬上船。抱起纤纤，缚青羽将她放入舱内，默默和她对视了半晌。纤纤冰雪聪明，又与他相处甚久，心中一沉，正要开口说话，缚青羽出手如电，瞬间将她经脉封住，摇摇头说：“对不住了，纤纤，我既是神农使者，又蒙科大侠照顾，既有实力挽救，怎能独自逃生。古浪屿见吧。”转头对着目瞪口呆地拓跋、蚩尤二人道：“蜃楼城复城大举，就在你们肩上。不必儿女情长，务必以大局为重。只要齐心协力，重建自由之城便指日可待。”从怀中掏出《五行谱》塞到拓拔野手上，道：“在古浪屿上好生修炼，才是你们二人的当务之急。卧薪尝胆，才有机会卷土重来。”
最后瞧了纤纤片刻，欲言又止，末了掌心真气喷薄，瞬间将三人所坐潜水船轰然推至数百丈外的海面上，转身朝岛上追兵冲去。情势危急，远远的又有追兵杀来。两少年不及多想，便各摇两桨，飞也似的的朝海上划去。纤纤浑身瘫软，泪水早已如春洪决堤，伤心欲绝，楸心痛楚像闪电般划过，一日之间，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至为重要的男子离去，一线之隔，却已仿佛千山万水。
蜃楼城岛上，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夜空。梦幻般瑰丽的大荒自由之城竟就此被付之一炬。缚青羽真气运转，汲取四周五行灵气，在体内相生激化，最后形成至为狂猛的碧木真气，破掌喷薄，一道十余丈长的弧形光刀迎风怒斩，气浪翻涌，轰隆巨响中，当先一排水妖如遭雷击，自上而下，斜斜断成两截，轰然倒地。
突然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风浪更急。缚青羽一路杀去，脸上身上湿漉漉一片，雨水、汗水、血水混在一块，流将下来，早已分不清。纵然是凭血气之勇与水妖相斗，但他依旧未失去一贯的技巧应变，仰仗地形东奔西走，水妖远远追在他后面，却始终不能将缚青羽包围。半柱香功夫过去，缚青羽已绕至城主府外，远远瞧见青光冲天，绚芒四射，显是激斗正酣。
缚青羽正欲冲入城主府相助科汗淮和乔羽等蜃楼城将士，忽然瞧见远处几个人影自城北断墙处踉跄着冲来，却被重重水妖围住，冲脱不开。当先一人身高九尺，青衣猎猎，鲜血淋漓，正是段狂人段聿铠，身后跟着王七叔和海九等数名将士，皆是重伤在身。当下再不迟疑，左手混金链凌空抽舞，白龙咆哮翻腾，右手汲取天地五行，相生激化，形成至为狂猛霸烈而又绵绵不绝的“花信风”气刀，天元诀奇招迭出，朝水妖杀去，所过之处，如雷电纵横，夭矫无匹，无人能挡其锋芒。
段聿铠等人瞧见神帝使者大展神威，皆是一喜，精神大振，奋起余勇，一时间竟杀得水妖惨呼后退不已。缚青羽腾空飞掠，落至段聿铠边上，右臂挥舞，翠光碧浪怒卷，闪电似的将十余名水妖斩作两截。高声道：“段大叔，宋奕之和他的同党出卖了蜃楼城数万百姓，水妖已经攻入乔城主府上，现在科大侠正在和水伯天吴激战！”
段聿铠心中咯噔一响，惊怒欲绝，正要细问，忽然看见十余道人影从远处火光中杀了出来，正是科汗淮和乔羽等人。大喜之下，登时又来了力气，一口气以“竹节刀”杀了十几个水妖，和缚青羽对视一眼，一齐朝科汗淮冲去。科汗淮瞧见缚青羽，怔了一怔后没说什么，并肩护着方才突围中被科沙度偷袭击伤的乔羽，一齐御风朝岛外冲去。
科汗淮断浪气旋斩出鞘，一路上将水妖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众水妖吓得都不敢上前。突然一个声音哈哈笑道：“龙牙侯，你以为你走的了么你？”循声望去，那人负手立于水妖阵中，双眼精光四射，正是天吴。众人也不理他，只顾疾奔，天吴冷不防地高高跃起，黑光滚滚，玄水气刀猛然攻向抱伤在身的乔羽。
科汗淮右手闪电似的猛推开乔羽，让了开去。天吴早意料到科汗淮反应，古兕瑰光斩眩光怒舞，招招致命，全力骤攻乔羽，逼得科汗淮竭力护卫。四周的水妖也纷纷围将上来，盘旋游斗。战了片刻，乘着科汗淮念力分散，天吴突然狂风暴雨似的朝他猛烈攻击，光焰暴涨十余丈，冲天怒射。科汗淮虽然天资卓绝，但未必比得过暗中潜修八极神功的天吴。何况还要照看旧伤新伤迸发的乔羽，身陷重围，又失尽先机，自然落在了下风。
缚青羽喝道：“天吴老儿，来跟你家忘川爷爷大战数百回合。”真气卷舞，“花信风”气刀出鞘，他怒斥一声，漫天碧光陡然化作无数翠色光剑，朝天吴猛攻。天吴措手不及，更未曾想到这小子真正的绝技竟是长生诀真气，险些被他偷袭成功，所幸他战斗经验丰富，下意识地使出古兕瑰光斩，霓光爆射，一一格挡下来。
不等他变招，缚青羽抢身欺入，弧形光刀倏地暴涨数丈，“花信风”气刀大开大合，翠芒闪烁，气浪迭爆，朝天吴杀去，天吴虽真气、修为、经验皆远胜于他，但大意之下被缚青羽奇招杀得措手不及，随手抵挡数十招，胸闷欲炸，震惊骇怒不已。
当下天吴长啸一声，真气猛然提至十成，霓虹流舞，紫光轰爆，瞬间将真气后继无力的缚青羽震飞出十几丈外，鲜血狂喷。
天吴顺势飞身旋冲，古兕瑰光斩绚光迸射，继续杀向科汗淮。科汗淮为救乔羽已是重伤在身，此刻遭他全力猛攻，哪有反抗之力？几招之后便已真气紊乱，光焰涣散，血迹斑斑，险些一跤摔倒在地上。天吴瞧见科汗淮已无力反抗，得意已极，道：“龙牙侯不是‘大荒五十年后第一人’么？怎的学起乌龟在地上爬了？”众水妖桀桀怪笑，边围杀着段狂人等蜃楼城群雄边出言羞辱，气焰嚣张已极。
天吴手握紫黑铜刀，也不急于夺走科汗淮性命，悠然道：“江河东入海，浪子金不换。若是龙牙侯现下出手杀了段狂和那个忘川小贼，我倒可在烛真神面前美言几句，或许可饶你不死。”段聿铠等人怒极，大骂不绝。
火海红芒闪耀，周遭树木房屋尽为烈火吞噬。缚青羽体内真气乱窜，虽无大碍，一时半会却已不能再战，尽管有所提防，但着实让他对这坚忍果决的水伯天吴凛然敬佩之极。这厮修炼八极之法多年，真气刚猛霸道雄浑深厚实为天下顶尖高手，若不是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恐怕也未必不能整合水族，一统大荒。
正自狂笑，忽地科汗淮闪电般跳起，“嗤”的一声，右臂衣裳尽碎，青光如漩涡般回旋怒舞，海岛上风雨巨浪摇舞轰鸣，水属灵力汹汹没入他浑身经脉，瞬间反撩，气浪惊天动地，宛若水神降世，神威凛凛。
天吴一时失神，霓光炸散，闷哼一声，震出数十丈外。科汗淮浑身鲜血，但却谈笑自若，举手投足间逆转形势，不给他片刻喘息之机，汹汹反攻。瞬息间天吴已连伤七处，狼狈奔窜，险些撞在墙上。周围的水妖个个目瞪口，直愣愣地瞧着场中二人这场奇峰迭起的激斗。
科汗淮心知自己身受重伤，不能趁机击毙这水伯天吴，当下碧光绕臂飞旋，接连发出十几记惊天动地的断浪斩，青光轰隆如天雷贯顶，整座海岛似乎也随之震撼崩裂，尘土弥漫，火光隐隐。众水妖仓皇逃避，天吴也是身受重伤，瞧着那摇摇欲坠的城墙，飞也似的朝外逃去。科汗淮趁机一把抓起缚青羽，率领乔羽、段聿铠等人全速冲到岸边。I

第八章 尺璧寸阴
秋冬交替，风吹叶舞，春来花开，蝶飞鸥啼。秋去春来，光阴荏苒，历经严冬的遍地悲凉和初春的生机盎然，不知不觉，古浪屿迎来了又一个夏至。
白色浪花吞吐着礁石海滩，万里晴空澄澈如洗，一个身着劲装，俊美绝伦的少年仰躺在碧涛浪潮里，起起伏伏，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如扁舟泛海、鲸浮波澜，静动和谐。
忽然浪花喷薄，一个英俊清秀的少年和一个阳刚健壮的少年一齐抬着只大海龟湿淋淋地跳到岸边沙滩上来。那肌肉虬结、眉目英挺的少年笑道：“今晚可以吃一顿鲜美的海龟羹了。”另一个少年笑道：“我看倒不如养起来，还可以吃几顿海龟蛋。”两人忽然想到正在修炼那被蚩尤笑称为王八潮汐流的俊美少年，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地将海龟摆在沙滩上。
这三人自然是缚青羽、拓拔野和纤纤了。
自那日羽卓丞答应尝试着与盘古元魂珠沟通熟悉起，一众少年少女便安心的住在古浪屿上，尤其是缚青羽三人，潜心练功，甚是专注认真。一如原著所述，木德之身的蚩尤进展神速，在羽卓丞的指点下修为一日千里，学得如饥似渴。拓拔野则每日盘膝坐在海边的礁岩上，感应天地潮汐，以意御气，感悟潮汐流的玄妙武学至理。真气法术修为也有不俗长进。至于缚青羽，自然想到了自己五行真气的缺陷，决定根据诸多前人的经验，在海水里感悟洋流潮汐，身临其境，期冀能在短时间内大致掌握科汗淮的断浪气旋斩和潮汐流心法。纤纤大感无趣，每日骑着白龙鹿在岛上东游西荡，不是到树林里看看蚩尤，便是到海边瞧瞧缚青羽和拓拔。见他们都学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她也只好拉着白龙鹿在海滩上捉螃蟹玩了。
将近一年的时光下来，三人均有收获。缚青羽自不必说，武学资质直追他老爹灵感仰，往往一个念头闪过，都能起到醍醐灌顶的重要作用。尤其对阴阳两种洋流、潮汐涨落等自然规律的感悟甚是深入，顿觉天地突宽，宛如迈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奇妙世界。长生诀与潮汐流中所有疑难之处逐渐迎刃而解，似乎窥见了一个更为深奥的武学境界。
蚩尤与拓拔野俱是聪明绝顶、天纵英才的人物，但是蚩尤更加坚忍卓绝、心无旁骛，毅力也远胜于拓拔野。是以这半年间，蚩尤勤学苦练，进步比拓拔野还要快速。对长生刀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甚至已经可以在五丈之内以气御刀。而拓拔野生性自由散漫，除了每日两个时辰铁打不散的潮汐流与长生诀修行，其余时候则视心情而定。每每或是陪着纤纤漫岛游玩，或是骑着白龙鹿海中嬉戏，终日倒有大半时光花在玩乐上，至于神农交给缚青羽的五行谱，翻了两三页便置之一旁，让缚青羽暗暗着急。但拓拔野由于缚青羽的提前介入，神农丹尽数消化，真气强度还在蚩尤之上。两人闲暇过招，往往还是拓拔野获胜。
缚青羽也常常给二人喂招，通常只有二人合力才能勉强在只用真人级真气的缚青羽手下走过数百招，其中还是二人配合日益默契的缘故，彼此都已到了无须开口，甚至只需眼色甚至意念力便可以感应的程度。自然，作为他们的对手，缚青羽和拓跋、蚩尤二人也是知己知彼，甚是了解，如若三人联手，恐怕就不是简单的一加二的事情了。
平日里拓跋、蚩尤二人也常常一道下海擒伏各种鱼龙怪兽，牛刀小试，拿它们来演练新学会的武功与术法。纤纤与他们两人也日益亲密，直如兄妹。常常对两人呼来喝去，“奴役”使唤。高兴起来，又掐又拧那也是常有的事。虽然时常牵挂父亲，但有两人做伴，日子也过得颇为快乐。至于缚青羽，纤纤倒是常常会收敛一些，只是缚青羽沉浸于修炼之中，虽有所察觉，但也是无暇顾及女孩那难以明白的少女情愫。
拓拔野突然“咦”一声奇道：“这是什么？”那海龟的巨壳上竟刻了一行大字：汤谷大乱，圣使速归。两人耸然动容，难道是汤谷群雄以这法子求救么？拓拔野俯身细看，抚摩了一阵，沉声道：“是新近刻的，只怕是真出事了。”蚩尤咬牙道：“难道是水妖找上门来了么？”两人对望一眼，丁大哥正处于修炼中，武学修行最忌随意打断，动辄有走火入魔之虞，眼下也只有他俩才能赶过去了。霍然起身，奔回木屋，嘱咐纤纤看护好缚青羽，纤纤强忍担心点头答应，怔怔地蹲在礁石滩上看着沉浮不定的少年，神情复杂，眼圈有些发红，一阵恍惚。
结果自然和原著一般无二，这只是狗头军师柳浪为骗得二人回汤谷的计策，虚惊一场。但拓拔野、蚩尤看着汤谷群雄的近日发展，感触良多，蚩尤更是复城心切，生怕汤谷群龙无首，时日一久便人心涣散，决定留下压阵，不仅可稳住人心，还也可以与他们更为熟稔，慢慢将他们收编成精锐之师的同时树立威信。
辛九姑牵挂纤纤，一心想要教导纤纤成为汤谷圣女，倒是跟着拓拔野来了古浪屿。至于住所，缚青羽早在来到古浪屿的第二天清晨就搭建了一排木屋，倒是让刚刚从修炼中苏醒的少年一阵庆幸，不像原著中拓跋的懵懵懂懂，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和纤纤保持距离，尤其在科汗淮生死未卜的消息越来越确定后，纤纤和他之间似乎有了一丝看不见的隔阂。古板的辛九姑倒是不用如原著般担忧了。

丁蟹等将士面面相觑，又惊又惧，对这无声无息间穿过舰船卫护、一招重伤苏柏羊齿的少年大为忌惮畏惧。也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武器，随后大多数将士都抛下了手中兵刃，颤声投降。他们自不知道缚青羽御风术不在御风之狼等大荒高手之下，真气修为俱在小神境界，趁苏柏羊齿诸位水族将士急于应付古浪屿那悍不畏死的狂猛攻势，无暇他顾之际猛然偷袭，重伤一个靠着兵法战术成名的苏柏羊齿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缚青羽留着他的性命另有他用，单单二成力道的断浪气旋斩就足以将这舱内的高手一刀斩尽。
擒贼先擒王，得知龟蛇军首脑人物尽数投降，余下水师也纷纷升起白旗臣服，自有蚩尤派人接管这龟蛇军舰队不提。夔牛吼声震天动地，浪翻船摇，缚青羽衣袂飘飘，掠至甲板旗杆顶端，气运丹田，高声道：“神帝使者丁忘川在此，来者可是东海龙族青龙舰队？古浪屿为汤谷城城主拓拔野、神巫蚩尤所治领土，还望贵族止步。”真气充沛，远远地传到海面上。
龙族鱼龙舰乘风破浪，一人高声道：“龙神太子拓拔野见过神帝使者，我族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听闻古浪屿人杰地灵，特前来欲邀汤谷群雄畅饮美酒，不知神帝使者意下如何？”
缚青羽哈哈大笑，道：“好个乌贼，混上了龙神太子就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今日不灌醉你这小子决不罢休。”拓拔野骑着雪羽鹤，遥遥在对面舰队上空笑道：“彼此彼此。拓拔野正有此意。”汤谷群雄听到这，那还不明白自家城主成为了四海龙神的尊贵太子，欢呼雀跃，喧嚷之声宛如浪潮，皆是与有荣焉。剩余顽固抵抗之辈听到这，明白大势已去，登时斗志全无，溃散奔逃，对这些小鱼小虾，不论是拓拔野还是缚青羽都没有放在心上，并未阻拦。
汤谷群雄远远的望见雪羽鹤翩然飞来，大喜欢呼。一时之间，东海之上欢腾如沸。
拓拔野带着真珠、龙神徐徐落到船上，便被群雄团团围住，欢笑问候之声盖过了海风巨浪。缚青羽立于一旁，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当世龙神敖语真，金发碧眼、红衣雪肤。美艳的脸上酒窝深深，妖娆美丽，竟不在雨师妾之下，心中百感交集，滋味难言。
拓拔野指着龙神笑道：“众位兄弟，这是我娘，东海龙神。”群雄登时鸦雀无声，惊疑之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适才远远听见拓拔野自称龙神太子，只道是他虚张声势、唬敌之计，岂料竟果真如此。但瞧那龙神金发碧眼、红衣雪肤，妖娆绝世，又怎象传说中的凶暴龙神？可那吟吟浅笑之间既有风情万种，又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视。面面相觑半晌，均想拓拔野断然不会以此为玩笑，方齐声道：“拜见东海龙神。”
人群中只有辛九姑突然失色，厉声道：“怎么是你？”缚青羽暗自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不然这对纤纤而言也是不公平的。
龙神依旧如原著那般只是三言两语便揭过了辛九姑的无礼怒喝，瞧见蚩尤身上充沛的碧木真气和苗刀，心中微怒，但走到缚青羽面前，却是“咦”了一声，脸色接连变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许久，似是惊异已极。
“神帝使者丁忘川见过龙神。”缚青羽恭声道，心中忐忑，不知是否被这老练的龙神瞧出端倪，但眼下并不是将身份和盘托出的良机，只有装傻充愣了。龙神笑吟吟地道：“乖儿子，这就是你提到过的丁大哥？还蛮俊的嘛。”拓拔野见丁大哥不愿透露身世，也不好自作主张，咳嗽一声道：“娘，咱们还是救人要紧，丁大哥的风采日后再说也不迟。”
龙神秋波流转，吃吃笑道：“你还怕我吃了你丁大哥不成，罢了，领你娘我去科家丫头那吧。”拓拔野和缚青羽对望一眼，转身应是，和蚩尤、辛九姑拥簇龙神往存放着纤纤身体的冰窖走去。赤铜石等人则带领军士在岸边等候迎接龙神军。
缚青羽突然想起一事，对蚩尤耳语一阵，并未随着龙神、拓拔野等人进入冰窖，在拓拔野等人不解的目光中匆匆离去。后来纤纤醒转过来，冰窖里并无缚青羽的身影，还道是丁大哥如此绝情，纵然拓跋大哥的拒绝是诱因，但自己伤心绝望的本质原因难道不是你丁忘川！如今她自杀一回，也不肯出关相见，对天下男子不由失望至极。辛九姑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对缚青羽大为怨忿，如此薄情男子，纤纤还是尽早和他了断为妙。拓拔野、蚩尤毕竟只是涉世未深的少年，自然不懂女儿家心事，也未出言相告，是以酿成了纤纤那决然的出走。
此后事情发展一如原著，龙神救治纤纤后说出了纤纤的身世，乃是金族圣女、昆仑山西王母之女，期间也将当年她和西王母、科汗淮的感情纠葛一一道出。纤纤提前醒转，听到自己还有一个娘亲尚在人世，顿时像受了委屈要找家长哭诉的孩子般，翌日清晨就悄悄骑了雪羽鹤飞出了古浪屿，朝茫茫大荒而去。
缚青羽早知道剧情走向，但认为这是拓拔野、蚩尤甚至纤纤等人一路成长的开端，实际上利大于弊，也没有放在心里，结果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之时纤纤早已离去，只留下了一张告别的羊皮纸。所幸他昨夜还是悄无声息地在雪羽鹤身上涂上了千里子母香，以防不测，不然已是痛悔莫及。
人头耸动，语声鼎沸，拓拔野、蚩尤脸色苍白，心中焦虑如焚，同时浮起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找到纤纤。倘若劝说不得，也得将她安全护送到昆仑山去。缚青羽道：“小野、鱿鱼、九姑，你们无需着急，我生怕纤纤醒来后又做出什么傻事，就在她身上涂了上千里子母香，咱们一定可以追上她的。”
众人一怔，对缚青羽的深谋远虑极是佩服，只有龙神碧眼微眯，瞧着缚青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缚青羽不动声色，道：“咱们赶紧骑上鱿鱼的十日乌追赶，或许还能在纤纤妹子到达大荒前截住她。”辛九姑松了口气，对这小子的印象总算略有改观。拓拔野与蚩尤心下大安，对汤谷群雄略为交代数句，便并肩跟着缚青羽奔出屋去。
海上彤云绽破，红日喷薄。西边天际，碧波淼淼。他们要乘鸟飞翔，穿越苍茫东海，重归大荒。这一刻，风起云涌的大荒将迎来一段经久流传的绝世传奇。I

第十章 相见何时
那一行人乃是以一个红发赤足的美艳女子为首。阳光中她款款而入，黑丝长袍鼓舞不息，身姿妖娆，若隐若现。腰肢扭舞之间，一个淡青色的弯角韵律的摆动。那张妖冶绝世的脸上秋波流转，浅笑吟吟，耳稍两只小蛇卷舞曲伸，红信吞吐。万千风情，眩目神移，连这午后的阳光也相形暗淡无光。绝世风姿，不仅将驿站诸人如磁石般牢牢吸引，心跳如鹿，喉咙干渴，也将魂牵梦萦的拓拔野惊喜得天旋地转，刹那间喘不过气来，连起身说话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似的。
蚩尤首次看到拓拔野如此失态，不禁暗暗好笑。缚青羽传音道：“是了，难道这妖女便是拓拔从前所说的雨师妾。”蚩尤心中一凛，蓦然明白了为何拓拔野拒绝了纤纤，心有所属若换做是他恐怕也难以抉择。
瞧着拓拔野魂不守舍的模样，缚青羽悠悠传音道：“雨师国主此番出行，可不是为了和你相聚，静观其变我们才可弄清水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拓拔野对丁大哥极是佩服尊重，听他一说顿时·冷静了些，心中一凛：“是了，她此行必有原因。先看看还有谁与她一道来。”
丁零琅琅一阵脆响，雨师妾身后又走上来三人，走在最前的是一人穿着暗紫长衫，颇为俊俏，只是木无表情，一时间辨别不出究竟是男是女。手腕、脚踝都套着晶莹透明的铃环，呛然悦耳。耳朵、鼻子上也镶嵌了两个极为精美的玉石细环。雪白的长发用三十六只银环套住，行走之间，摇曳飘舞。第二个是一个美貌少女，凤眼斜挑，轻纱蒙面。但那眉目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抑郁和哀伤。最后一个乃是身高十尺，狮鼻阔口的巨汉，他进门之后，只能弓腰而行。
这厅中众人，无一不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使者，但震撼于雨师妾的容光风情，竟心旌摇荡，不能自已。直到雨师妾四人坐下之后，瞧见她那如火红发、淡青苍龙角，才有人突然想起传闻中颠倒众生的雨师国主，失声道：“你是龙女！”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心中大骇，面面相觑。自四年前蜃楼城之夏以来，水木两族大为友好，但彼此之间，终究心存芥蒂。不知雨师妾远赴东南，所为何事，众人心中登时起了疑虑。
雨师妾嫣然一笑，正待说话，突然肩头一颤，全身仿佛僵直了一般，瞧其陡然波动的念力，想来已经明白拓拔野来到了此地。看着雨师妾那突然变得雪白的脸色，又听见拓拔野那狂喜期待的心跳声，缚青羽传音道：“雨师国主已经察觉我们三人啦，但看这情形似是有诸多不便，咱们稍安勿躁，待会见机行事。”这话自然是对视线再也不能从雨师姐姐身上移开去的拓拔野说的，蚩尤由于纤纤的缘故可对雨师妾没什么好感，决计不会如此失魂落魄。
拓拔野默默地点点头，但那紧攥的双手已经透露出少年此时那颇不平静的心态。一时间他已将纤纤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眼中耳内，尽是雨师妾的音容笑貌。但有缚青羽在旁边提醒，却没有如原著那般失态。
其后雨师妾一行人用完午膳，起身离开。看着雨师妾离开驿站的窈窕背影，拓拔野终于忍耐不住，一拳敲碎木桌，霍地站起身，胸口一股麻痒酸涩的火焰熊熊燃烧。
缚青羽和蚩尤对望一眼，道：“罢了。咱们跟上前去瞧瞧吧。”缚青羽也想好了，大丈夫生于世，当轰轰烈烈纵横山河，不计成败得失。总是这般小心翼翼也不是一个穿越者所为，君不见那些穿越者外挂加身，一路尸骨铸就无上后宫。自己既是青帝嫡子，当和他一样孤傲绝世，快意恩仇才对。拓拔野重重点头，和蚩尤一齐跟在缚青羽身后追向雨师妾一行人。

阳光洒落，尘土漫舞，一个青衫男子翩然踏过砖石堆，负手而立。拓拔野和蚩尤二人望去，这木神句芒头戴碧纱罩，面如冠玉，斜眉入鬓。三绺青须，随风飘飘，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竟是个神仙也似的人物。稍一迟疑，那雨师妾、紫衣人和巨汉便鱼贯而入，占据了这院落的制高点，将缚青羽三人团团围住。至于那若草花，倒不知踪迹。
瞧着雨师妾那笑吟吟的模样，拓拔野心中一沉。蚩尤早已听说过木神的高深莫测，若不是己方有缚青羽这位智谋武功俱是一流的高手，今日还真是凶多吉少，下意识地将手扶上了巨木。句芒目光一闪，又瞥了他背上巨木一眼，面色微变，眼中精光大盛。蚩尤只觉一股锋锐无匹的真气闪电般劈来，心中一凛，护体真气又涨三分。心道：“此人碧木真气果然厉害。”
紫衣人淡淡道：“木神上，冰夷此行匆匆，未有大礼捎带，倒不如将这几个蟊贼拿下，替神上分忧。”声音竟然娇柔悦耳，仿佛少女一般。句芒哈哈大笑：“水伯心意老夫感激不尽。老夫虽然年老体衰，但对付几个吃了豹子胆的小娃还是可以耍上几招的。”雨师妾格格笑道：“神上何等人物，岂劳您老人家出手，雨师妾虽然比不上神上和法师，但也可效犬马之劳。”
紫衣人掌心冰雾如兰绽放，一道妖异的真气如万蛇交错，离合缠旋，自右前方闪电般攻来。冰寒彻骨，草木霜染。几在同时，缚青羽长啸一声，真气滔滔，破掌喷薄，一道弧形翠碧气刀席卷院落，如青龙腾空、碧海潮生。
轰然连震中，碧光黑气滚滚起伏，紫衣人闷哼一声，口中腥甜翻涌，如遭五岳压顶，一连震飞十丈远，若不是那巨汉挺身一撞，恐怕她几乎要被缚青羽这一记花信风劈得重伤倒地，饶是如此，紫衣人也是脸色苍白，经脉剧痛，倚靠在一根栋梁下不能动弹。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不提雨师妾等人的震惊骇异，单是木神句芒那寒霜般的神色足以瞧出缚青羽这一招着实震慑住了在场的大小高手。紫衣人怔怔地望着翩然落地的俊美少年，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撼，一抹妖异的艳红浮现在含霜的脸颊上，神色复杂。
她正是水族新近崛起的黄河水伯，冰夷这个名字三年前还无人能知，但三年之后已经位列水族十大仙级高手之首。自从科汗淮之后，水族再也没有像她这般少年得志，窜升如此之快。
原以为苦修多年，能够在大荒风云中博得一席之地，未曾想到初次奔赴他族执行任务便败在了这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俊美少年手中，如何不叫她震撼失态？如此人物，即便是半点妒恨羡艳，她也生不出来。
“这位少年英雄碧木真气雄浑绵长，实乃我木族世家公子之首。不知师承何人？”句芒淡淡地笑着，可粗犷如蚩尤也瞧出了他那一闪即逝的忌惮和恼恨。缚青羽扬眉笑道：“木神上，在下青帝门生、神帝使者丁忘川，奉青帝之命铲除本族奸佞妖魔。今日途经日华城，神上怎地连一杯酒水都不送上，反而横加干涉、大打出手？他日青帝问起，忘川可不好交代。”
木神脸色微变，目光看向拓拔野、蚩尤二人，精光闪烁，道：“喔？这倒奇了，青帝陛下何时收了一个私闯民宅的歹徒？又为何冒充神帝使者，和拓拔野、蚩尤等乱党为伍？”“丁忘川”和拓拔野以神帝使者身份拯救蜃楼城，最后和蜃楼城少城主突围而走，不知所踪的消息这几年是大荒皆知，是以他能一眼看破拓拔野等人的身份。
蚩尤大怒，这厮生怕密谋泄漏，又瞧出了他巨木中的异常，起了贪念，便倒打一耙，好生无耻。正欲拔出苗刀和这伙奸佞拼个你死我活，缚青羽突然笑道：“神上果然慧眼如炬，可惜多行不义必自毙，忘川今日就替老天爷收了你这虚伪小人。”话音未落，花信风和断浪气旋斩轰然怒舞，青光绿芒照得在场众人须发皆碧，瑰丽万端。
木神摇头道：“果然是心怀不轨、狗急跳墙之辈，也不知是哪家的野孩子，老夫今日就替你们长辈好生管教管教。”右手一弹，袖口飞出一只淡绿色的翡翠转轮，正是木族神器转生轮。突然狂风大作，四周砂石冲天而起，树木急速摇摆。那只淡绿色的翡翠转生轮绕着他的手指飞转不已，隐隐可见无数道碧绿的光弧离心甩飞而出。那道道光弧卷引狂风，逐渐形成节奏统一的巨大光旋，呜呜呼啸。四周树木枝叶摇舞，仿佛有丝丝绿气被卷入其中。
那两道气刀甫一刺入这以翡翠转生轮形成的漩涡，顿时如牛入泥潭，寸步难行。重重木属灵气螺旋逆旋，遇强则强，气浪层层拔高、向内挤压。若换做原著中的拓拔野，恐怕早已不支，但长生诀小有成就的缚青羽却是不怵这“天地转生”。
缚青羽轻叱一声，断浪气旋斩和花信风一左一右怒旋横扫，周遭无数杂草摇舞起伏，缕缕青光漫天冲撞，顺着那转生轮气浪疾旋奔驰。蚩尤瞧得大皱其眉，这不是为木神老匹夫作了嫁衣吗？拓拔野也是一阵疑惑，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朝思暮想的温柔声音：“小傻蛋，你丁大哥不会有事的，方才他已将计划传音告诉了我。还好你有他照看着，否则……”拓拔野又惊又喜，正欲和雨师姐姐来个别后叙话，场中又发生了变化。
句芒老神在在，气定神闲，微笑不语，单袖挥舞，以以全身念力，施法转轮，再辅助碧木真气，催生木灵，发挥最大的威力。这荒芜的院落及废宅区木属灵力几乎无穷无尽，他浸淫长生诀百余年，对“生”的要义极为得心应手，借助天地间万物的木属灵性，纳其灵力为己用，环环相生，永不涸止，若是对手大意破入气浪漩涡，也有遇强则强的“风生浪”要诀可化他人真气为已用，如此循环，实可立于不败之地。眼前这少年虽然真气雄浑已臻小神级，一旦相持不下便会有耗尽真气之虞，故而句芒和蚩尤等人对缚青羽极是不看好。
一炷香功夫后，滔滔真气如万顷汪洋刹那倒注，在缚青羽周围形成气势万钧的巨大漩涡，气刀光波忽明忽暗，已是有些力竭。句芒胜券在握，嘴角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蚩尤等人大惊，这等比拼，最忌讳他人贸然插手干预，重则三人齐毙，轻则两败俱伤，他们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句芒心头，那转轮呼呼怒旋，气浪吞天噬地，整个院落都笼罩在了一个怒旋的碧色光球中。
句芒捏诀收势，却没有丝毫作用。瞧见缚青羽那汗涔涔的冷笑，心中一沉，明白了这小子的计策。缚青羽强忍着窒息般的憋闷，笑道：“句芒老儿，长生诀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万物长生，相促相益，欣欣向’。你这天地转生竭泽而渔，伤人伤己，不过是邪魔外道，竟然也想染指青帝之位？”意念如日月，气如潮汐，汹汹通过那花信风气刀灌入转生轮气浪，一轮壮大后，又逆着转生轮气浪冲入大地，杂草疯狂生长，顷刻间已有一人高。
那转轮自杂草间得到了这般充沛的木属灵力，愈加疯狂地急转，几可吸纳万物的螺旋吸摄力显然已有些失控。句芒再也没有先前的悠闲自得，衣裳鼓舞，扭曲的面容满是惊骇恐惧，浑身经脉真气汹汹冲入那转生轮内，丝毫不能阻止，照这般下去，大半真气都将被这“天地转生”的无匹威力吞得一干二净。
“轰！”那转生轮终究承受不住如此强沛的真气交撞冲击，伴着爆裂的碧色光球向四面八方崩碎开来。
ps：大家催得急，咳咳，就破例一次，送上小骑士我的圣诞节礼物：祝仙吧亲们圣诞节快乐！未来的元旦快乐！接下来估计真的是要寒假更了。

第十一章 东荒风起
当是时，蚩尤和拓拔野只听得一声夜枭般凄厉的长啸，像是在咆哮，又似在怒笑，当头如被焦雷所击，眼前一黑，喉中腥甜狂涌，忽听耳边传来缚青羽蚊呐般细微的声音：“快走！句芒发飙了。”
两人身体一轻，似被一股大力往外飞拽，天旋地转间已远远落到了百余丈外。拓拔野顾不得百骸欲散的剧痛，赶忙朝远处院落瞧去。但见碧光冲天，气浪如狂飙似的汹汹奔腾，两道青光纠缠离合，宛如青龙碧蛟翻江倒海、惨烈搏杀。街巷屋舍纸糊般地倒下，气浪所过之处摧枯拉巧，莫不可挡。
见缚青羽能在大荒十神全力相斗之时还顾及他二人安危，拓拔野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感动，但这种层次的较量，他纵然有心相助，只怕也难以插手，眉目间尽是焦急忧虑。忽听蚩尤沉声道：“不好，句芒老贼的走狗爪牙来了。”拓拔野闻言一怔，神识辨声，急促如重槌击鼓的脚步、嘈杂如狂风暴雨的惊呼怒骂从四面八方海浪般涌来。想必是此处动静过大，终于惊动了整个日华城。
他转头望去，缚青羽和木神句芒的缠斗已渐趋白热化，缚青羽终究修为较浅，花信风气刀光焰明暗不定，渐趋收敛，显然已落入下风。蚩尤奇道：“先前丁大哥不是破了句芒那厮的烂木轮子么？怎地现在竟连失去神兵的老贼都压不下？”拓拔野修习长生诀日久，对青木法术领悟渐深，闻言叹道：“此一时彼一时，比斗法术，丁大哥是稍胜一筹，方才便是以长生诀至高心法借得二人之力毁去句芒神器，现下句芒老贼不顾辈分，以力压人，百余年的修为岂是丁大哥所能抗衡的？若非丁大哥天纵奇才，早已落败啦。”
蚩尤怒不可遏，一拳击在身旁梧桐树干上，愤愤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句芒老贼忒无耻！”拓拔野苦笑着正欲说话，突然脸色一变，道：“木妖来了。鱿鱼你左我右，挡下这群人。”话音未落，已御风冲出，无锋剑已然出鞘。
当是时，只听得一阵轰隆巨响，蚩尤眼前一晃，一个青衣人影已闪电般掠至他身前，右手一抄，将他夹在腋下，而后又飞快地冲至拓拔野身旁。拓拔野下意识地扫剑格挡，青衣人影喝道：“小野，是我。”正是缚青羽。
拓拔野一愣，惊喜道：“丁大哥……”话未说完，缚青羽便伸手一探，牢牢地将他抓住，头也不回地朝远处土黄色的城墙御风冲去，拓拔野、蚩尤二人未及反应，便已腾云驾雾般地飞到了半空。
缚青羽强忍住右臂经脉传来的阵阵钻心痛楚，五气循环激爆，化为滔滔碧木真气，汇聚双足，大鸟似的掠过城墙。不知哪个将士反应过来，喝令道：“放箭！射死他！”城垛口目瞪口呆的士卒如梦初醒，纷纷引弓搭箭，齐齐怒射。
如蝗的箭雨铺天盖地，缚青羽长啸一声，浑身青光怒爆，护体气罩宛如一个巨大的翠绿光球将三人牢牢护住，“仆仆”连响，箭矢冲天乱舞，回折抛甩，去势比来势还要凶猛凌厉。最前面的城楼士卒避之不及，登时纷纷惨叫摔落。
忽听一声怒吼，句芒骑着一只六翼雷鸟狂风似地追了上来，拓拔野骇然，不由回头望去，却是微微一怔，先前还是神采飞扬、面如冠玉的句芒此刻脸上竟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狭长伤口，似乎已被某种法术止住鲜血，但瞧上去依旧分外狰狞可怖。
大荒十神，各有所好。烛龙贪权、金神好武，即便是最为不济的双头老祖，也是日夜笙歌，欲壑难填。而木神句芒平素最为得意的便是这具未被岁月留下风霜痕迹的皮囊，大半的心思都花在了养生法术上，以至于被后起之秀雷神抛在了后面。今次竟被缚青羽一记螺旋花信风毁掉了他大半心血，如何不叫他暴跳如雷、恨欲滔天。
是以缚青羽逃离之际，句芒非但没有立即追上，反而急忙赶回木神府拿了上好药膏敷在伤口处，而后才驾驭着以速度闻名的异种雷鸟返身追至。他双眸森寒，厉芒闪烁，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的青衣人影，如出柙猛虎，欲择人而噬。
碧光冲涌，句芒指间凝聚出了一颗青色光珠，随着真气的注入颜色逐渐由浅到深、由暗到亮地变化，片刻后烛火般一颤，化作了一道墨绿闪电朝堪堪冲出日华城的缚青羽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