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缱绻地站在几十个温暖怀抱的中心。
“生命。拜托了。”
×××
葬礼匆匆举行,当亚连还在重症房里昏迷不醒。
科穆伊几乎是咬着牙想说“火葬掉”,乔尼的眼泪已经从厚厚的镜框啪蹋啪蹋连珠滚落,连同整个大厅里的驱魔师,噙着几十公升的咸湿液体,浓重地萦绕了这个空间。
“再等三天吧。”瑞巴班长的双目通红。
沉淀在苍穹里的云,携着一倾湿漉漉的落寂,决堤,然后坠落。
那晚亚连梦见利娜莉在喊他的名字,一边笑,一边擎满了随时夺眶而出的泪水,宛若镶嵌在瞳围的颗颗水钻。她的眉头锁在了一起,努力翕动着唇瓣,声声道:“亚连。亚连。亚连……”
他温柔地回答着我在这里,女孩似乎全然没有听见。
“亚连。亚连……”
穿透了薄雾和糜尘的距离,利娜莉婉转的回音震荡不息。亘远地碰击他的耳膜,牵扯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为了维持她心中的世界,她义无反顾地挡在这个世界面前,目睹剑刺穿心脏的刹那,如泉涌出的汩汩血液唱起绝然的哀歌。
还有散着郁香的咖啡,还有脆弱而消逝的年华,还有漆黑如苍穹的长发,还有从脉搏传递来的铭刻的温度,——他左眼和左手继续战斗的理由。
哽咽了千言万语。
他向前走,执起她冰凉而苍润的手,将她的后颈轻按,攫到肩上。
×××
女孩轻笑,夺过攥在掌心的手帕,细心地用着最温柔的力度擦过他的脸颊。
第一千零一次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他终究没有回忆起,如何踩着醉醺醺的雪花,如风飘过浩渺的湖面,憔悴了沉甸甸的夜色,到达她的墓前。左腿粉碎性骨折,每一步都交错着冰冷和剧痛,传达而至阵阵的死亡味道。
他跪坐在那座玉纹石碑牌边,笑得缱绻,抬起右臂在理石上摩挲,就像在小心翼翼地擦拭女孩闪着光的泪花。
而后那座墓碑边多了几个同类,每次任务归来,他总会在搁下一本最新的JUMP,把一碗热腾腾的荞麦面抵在逆风的朝向,甚至也会对着那簇开的正绚烂芬芳的彼岸之红,说声“谢谢”。
做完这些他喘了口气,辗转于方舟的步履。
年过花甲的躯体使他不得不被称作“沃克老先生”,只是他坚信,时间和空间都不会阻碍了指尖在黑白琴键上疾舞的步伐。
弹奏了一千零一回的平仄旋律。
梦回了一千零一次的笑颜依然满载少女的17岁。
正撑着到房门边,他噗通倒下。寒冷从肝脏深处渗透出来,耳畔响起了渺远的死亡旋律。面前的墙轰然倒塌,是INNOCENCE第二次,自己发动。
曲毕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缝,女孩脸上载满了不同往日惊愕。
“亚连的头发,又白了呢。”
那一刻金色的阳光伸出它的羽绒鞋,轻轻踩在她的羽睫末端。
×××
擦脸的动作戛然而止,女孩的目光此时正定格在他左眼角。呼出缕缕的气流,淡而不殇地拂过他鼻尖。
“怎、怎么了吗?”
目光坚定不移。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亚连变成了老头子,会做什么呢?
——如果变成了老头子,就要一天吃50个排、100根香肠、20块蛋糕,每天从侃侃而谈JUMP的人身边溜走,每天往荞麦面里加泻药。
然后会笑的像16岁的少年一样灿烂,将那杯刚冲好的浓咖啡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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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假使我轮回转世变成别的人
都会踏上寻找你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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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