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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莱】现在,过去,未来 (修改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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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文里有几个弱智的BUG,所以修改后重新发一下。谢谢帮我修改纠正的各位GN!
看过的GN不用重新看了,没看过的GN请看本版。另:bpearlshell GN,请给我留一个你的邮箱,我把文档发给你:)
一楼献度娘~


IP属地:四川1楼2014-05-17 11:32回复

    凡洛特第七公立儿童医院。
    下班时间刚到,护士们就三三两两的结伴,在走廊里商议夜晚的去向。红发的高个儿青年身着医生白袍,走进一间间病房,朝那些他主治的孩子们微笑着道别。
    “凯利,晚上要好好睡觉,不可以看太久电视——阿曼德,看你嘴边还有蛋糕渣,又偷吃东西了?——伊妮,要快点好起来,我才能实现我们的约定,带你去游乐园哦——”
    “齐格飞医生再见!”
    孩子们朝他用力地挥手,一张张幼小的脸庞,洋溢着信赖与纯真的气息。
    “齐格飞医生真是受孩子欢迎啊。”护士们站在一旁,赞叹地笑着,“那些不肯打针吃药的孩子,只要他一句话,就都成了乖宝宝。”
    “因为我喜欢孩子啊。”青年平和地说,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和同事们一一道别后,他才走出医院大门。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青年仰起头,眯起眼睛看向正要下山的夕阳。一抹黄金的夕阳正缓缓沉落,融入落暮时艳色似火的晚霞,金色与红色在天际渐次融解,仿佛那自创世以来便是永恒的一体。
    他微笑了一下,重新将视线调回地平线以上,就在这一瞬间,他睁大了眼睛。在他视线的尽头“”,夕阳沉落的边界上,出现了一抹比夕阳更加灿烂的金色,金色下的冰蓝,那全宇宙最为华丽耀眼的颜色,正朝他扑面而来。
    “……”
    他无声地咽下了惊愕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的蓝色笑意。他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地上,快步迎向那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谢谢您来见我,”他在那抹金色前站定,微笑,行礼,没有使用敬语,“……莱因哈特。”
    齐格飞·吉埃尔在凡洛特一个普通单亲家庭中长大,只有一个养父,克琉布·吉埃尔。养父是一家私人医学研究所的所长,有着一头青玉色的短发。据养父所说,他们家世代都从事于基因工程的研究。在罗严克拉姆建国初期,曾经担任过御医团的要职,莱因哈特大帝驾崩之后,先祖就回到了奥丁,开始关于变异性剧症胶原病的研究。
    直到新帝国历零四三年,这项研究才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费沙医学小组通过对基因链的调整,对细胞体组织进行补充与调节,杜绝了这俗称皇帝病的绝症的源头。同一年,齐格飞·吉埃尔出生了。他的出生并不在任何一家医院的产房里,而是在克琉布·吉埃尔的私人实验室中。
    齐格飞十岁的时候,养父带他去了他的出生地。
    “对不起。”
    养父以这句话作为谈话的开头,他以对待成人的态度,对待着这个从小便异常早熟的孩子。
    “我将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对着一排排的冰冷医疗仪器,齐格飞得知了他出生的事实。他不是父母相爱结合的结晶,甚至不是生存于这个时代的人。他只是一个复制体,一个名为“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在罗严克拉姆王朝拥有大公的显赫地位,身为开国皇帝朋友的人的克隆体。
    “新帝国历零零三年,皇帝莱因哈特病重不治。希尔格尔太后不能接受皇帝年纪轻轻就逝世的事实,她委托我的先祖,将皇帝莱因哈特悄悄带离费沙,把他放置在低温环境中,停止一切新陈代谢,直到能够治愈皇帝病的时代来临。”
    “太后认为在缺乏研究样本的情况下,这项绝症的研究期将要延续几十年,到时候皇帝醒来,将会面临绝对的孤独吧?于是,太后做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决定。”
    “她要复制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来陪伴莱因哈特皇帝。太后的旨意是,当吉尔菲艾斯成长到足以承受这个重担,并且愿意接受这个重担时,就让皇帝醒来吧……如果吉尔菲艾斯不愿意的话,就让皇帝在地下沉睡吧……没有了姐姐,也没有了吉尔菲艾斯的世界,想必皇帝也不愿意存在的……”
    “那么,”养父严肃地弯下腰,平视着只到他腰高的孩子,“你愿意接下这个重担,陪伴那如同神话般的存在么?即使,你只是一个复制品,即使,皇帝莱因哈特将不再是皇帝。”
    年仅十岁的孩子茫然的看着他,犹豫着。
    养父叹了口气,笑了。“是的,齐格飞,这个决定对你而言太早了。而且现在皇帝病的治疗技术也不成熟。——十年。”他将手放在孩子的肩上,“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到你二十岁时,告诉我你的决定。”
    以后的十年时间,孩子拼命地汲取着所有关于开国皇帝的知识。同学们都取笑他,说他是“莱因哈特大帝最忠实的崇拜者”,但孩子的内心知道,他并不是把大帝当成一个神祗来仰望着的。他从那些关于大帝的评传里,拼命地挖掘着关于大帝与吉尔菲艾斯大公,大帝本身性格的点点滴滴,想要从中拼凑出一个属于人类的完整存在。
    然而他的努力并没收到多大成效,所有的报道,都只是光辉而正面的。这个年仅二十五岁便逝去的青年,仿佛是手握光辉而来,又于光芒中离去的神使一样,毫无瑕疵。
    “……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十七岁的齐格飞站在纪念馆的播放机前,望着那纪录影像中的青年,喃喃地说。
    这个造物的奇迹……即使已经看了八年,他依旧为那超越了人类的美丽惊叹不已。
    金发的美貌青年走在欢呼的士兵之间,及肩的金发随风微微飘扬,纤长白皙的手正缓缓抬起,长长眼睫在肌肤上投下淡青的黯影,仿佛一具艺术家倾注了全部心血打造出的大理石雕像。然而齐格飞总觉得那洁净的眉宇间,有一丝沉郁的阴霾,正缓缓地侵蚀青年灿烂的光辉。
    十七岁生日时,养父交给他一本笔记。笔记已经很旧了,可以看出来被经心的保存着,上面的字迹纤细而端庄,执笔的人明显是位女性。
    “这是安妮罗洁大公妃的日记。”
    齐格飞接过日记,望着养父。
    “以前没有给你,是因为你年纪还小,不能理解这么沉重的感情。现在,你可以更好的理解这里面记述的事情了吧。”
    养父说,那是大公妃临终时,将克琉布的先祖召唤到费沙,亲手交予的日记。这位贵夫人安祥地微笑着,轻声说:“我看不到莱因哈特醒来的那一天了……他曾对我说,我对吉尔菲艾斯还给姐姐,我一直占用着他,真是对不起你。……可是,莱因哈特,从来就没有这回事。齐格是本着他自身的意愿追随你的,自始至终,你们都只属于彼此……起因,并不代表着结果……”
    齐格飞无言地点了点头,他回到家中,花费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将那本日记所记述的感情一字不漏的看完。从开始的欢笑,开满兰花庭院中的相识,喷水池中的打闹,到之后的愤怒,绝望,……十年的时间,两个少年如何从单纯的愤怒,到决定将宇宙掌握在手中,并肩踏上深红星路,始终光影相随。直到最后,一个错误的决定,让他们一人从此被死亡带走,另一人从此被悔恨淹溺。
    第三天,红发少年出现在了养父面前。
    “……我想试试。”
    少年的表情不像十七岁的少年,而是仿佛历尽了沧海桑田。他看着养父,以沉稳平和的口气说。
    “我不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但我也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他所守护的,他所期望的,他所热爱的,我都想试着去守护,去期望,去爱。”
    直到这一天……新帝国历零六七年,宇宙历八六八年七月二十五日。
    金发的天使自沉睡中醒来,从一具水晶雕像化为了活生生的存在,在他面前,展开了比新雪更加洁白的双翼。


    IP属地:四川3楼2014-05-17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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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因哈特发现自己身边的空气明显地改变了,有一股起伏不定的暗流在空气里潜伏着。
      他本来以为这是对进入陌生环境的不适,但是真正感受到的好像还不只这样。在莱因哈特本身的经验当中,这种感觉只有身在战斗舰上,看着萤光幕上所呈现的那片黑暗的宇宙空间逐渐出现人工的光点,一点又一点的终于充满了整个萤幕时才发生过,这是战士的直觉,是一种嗅到危险的信号在每一瞬间愈来愈接近爆发的那种感觉。
      “莱因哈特?”齐格飞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
      莱因哈特摇了摇头,在这个时候注重感觉更甚于理智的话,应该是没有意义的。他不再是位于全宇宙中心,爱憎感情集中的沸腾点的皇帝,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二十五岁青年。
      他们正坐在图书馆中,无目的地浏览着星系图。因为莱因哈特本身的无目的,导致他们下一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们曾认真地考虑去海尼森参观,但帝国对巴拉特自治领的进出管制极为严格,每名进出旅客的资料都将由安全保障局审核。如果因此就被发现真实身份的话,那就太不值得了。
      莱因哈特发现自己正首次度过生命中无所事事的时光。对莱因哈特而言,这是个难得的体验,他一直为了将自由握在手中而不停地奔跑,如今,他生命的消耗速度明显地减慢了。他以前就曾经想过“二十岁当上元帅,二十三岁当上皇帝,那么三十岁,四十岁……自己又要做什么?”,而现在,他在二十五岁时,离开了皇帝和他背负至今的责任,他甚至有些迷茫的考虑明天要做什么。
      “难道我现在的感觉,就叫迷惑吗?”
      他像要把此时的不悦与焦躁化做气体一般,吐出一口灼热的空气。齐格飞对他的抱怨报以一笑,将自己的电脑推到他面前。
      “去这里看看如何?”
      “……哪里?”莱因哈特一面问,一面朝电脑上看去。目光触及电脑画面的刹那,他微微地睁大了苍冰色的眼睛。
      “您很想去吧?”齐格飞露出了笑意。
      “吉尔菲艾斯,我讨厌别人用看穿我的口气说话。”
      莱因哈特提高了声音,不过当然不是真心在发怒。
      “对不起,莱因哈特。”
      对红发青年真诚的歉意,莱因哈特只从双唇中发出一声小小的抱怨。虽然嘴里说着讨厌,他仍然接受了齐格飞的建议,嘴上咕哝着:“反正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这种孩子气和不成熟的地方,正是自己是想看到的吧——齐格飞确认了这个事实。也许未来无法确定,至少现在,他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费沙第二军事宇宙港。
      被军方内部称为“另一个墓园”的特殊泊停区就位于这个宇宙港的深处,最初停泊其中的是托利斯坦——那是第一艘没有葬身战火的元帅旗舰。随后,就是那虚空中的白色女王,伯伦希尔。紧接着,人狼、火龙、王虎、维札尔……直到最后的帕西法尔,因它们的主人迎接了各自的退役或者死亡,而终结了自身的使命。
      这个区域应该是不准许进入的,但自从《惑乱的银河》上演,并且斥巨资打造了一具与原舰等大的模型后,便不时有疯狂的崇拜者们费尽心机悄悄潜入,一睹虚空女王的真正风采。
      负责这一区域维护工作的维列上尉一大清早就来到停泊区,在看到站在伯伦希尔前方的人影时,不由大大地咂舌。
      “……又来了!”
      又是哪个士兵偷偷潜进这个区域!维列上尉气冲冲的乘上升降梯,打算好好教训一顿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就算是退役舰,也是帝国的军事机密!他们把帝国军的纪律当成了什么,可以摘下来送给女朋友的胸针吗?!
      “喂,你——说的就是你!站在那里不许动!你是哪个部队的?把你的编号报上来!”
      维列上尉朝下方挥舞着拳头,升降梯越降越近,最初看清的,是人影所着的服装。白色丝质披风,那个花纹是……大元帅礼服!还有那头金发!
      “殿……殿下!”
      一阵手忙脚乱,维列上尉几乎从升降梯上摔下来。当他想起敬礼时,升降梯已经到了底部,那个身影也就很清楚了。维列上尉从没亲眼见过金发的皇储,但那张超越人类想象的俊美容颜,犹如金丝铸成的黄金发丝,蔷薇色的双唇,还有水蓝色的双眸……
      “维列上尉是吗?”
      金发的象牙娃娃发出了水晶撞击般的清脆声响,“不要紧张,上尉。我只是想来看看伯伦希尔。”他用白皙的手指点着下巴,露出一个少年的调皮笑容,“这身衣服很不错吧?比演出道具有感觉多了!”
      “是……是!”
      上尉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慌张地看着四周,“没有人陪同殿下吗?这样太危险了!”
      “我可不喜欢一群人毕恭毕敬的围着我!”金发少年眼珠转了一圈,“还是说,上尉对这里的防卫没有信心?我以为这里很安全。”
      “当……当然!”上尉急忙行礼,“请殿下放心!”
      “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去做自己的事,上尉!”
      被少年最后一句的气势吓到,上尉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停泊区,等他醒过神来,已经是中午了。他懊恼地一拍脑袋——应该向殿下问下部戏的事情,顺便要个签名的!这样,那个不把老爸放在眼里的女儿肯定崇拜死他了!
      而在宇宙港的另一角,正进行着如下的对话。
      “请换上这套衣服,莱因哈特。”
      “帝国军的少校军装?还有ID卡?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吉尔菲艾斯!”
      “这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一位老人给我的。”
      “老人?”
      “以后我会详细对您解释。请换上它,否则,我们只能等下一次换防了。”
      “切!”
      虽然发出了不雅的抱怨,金发青年依然迅速穿上少校军服,和同样穿上军装的红发青年一起,趁着换防的机会,成功地混入了特殊停泊区。
      如果再将视角调至四点钟方向,再延长四十七公里二十三米的话,就能看到在休息室的一角,黄金狮子旗下,深砂色头发的皇帝用被正统人士看到绝对会晕厥过去的姿势,将双脚跷到皇帝办公桌上,一边转动上身享受真皮转椅的舒适感觉,一边一脸兴味地看着手中的小型放映机。
      上面放映着两个画面,一个是身着大元帅礼服的少年站到伯伦希尔舰桥上,一脸兴奋地东张西望。另一个是金发和红发的青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穿越一重重守卫,进入了特殊停泊区,站到伯伦希尔下。
      “那么……”皇帝喃喃自语着,“演员都到齐了,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呢?……”
      “您还真是坏心,陛下。”站在桌前的男子叹息。
      皇帝将放映机放到桌上,眯起蓝绿色的眼眸。
      “……老师要出题了。”他站起身,背起双手,望向大幅落地窗外狮子之泉的丛荫,“学生要开始伤脑筋了。不论是亚历克,还是我,或者是这个帝国……”


      IP属地:四川9楼2014-05-17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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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这个房间,有着某种有家庭相似的温暖气息。
        齐格飞的目光缓缓扫过陈设简单的房间。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了,整个房间都蒙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是那股气息仍然弥漫其中,经久不散。
        一桌一床,两张椅子,还有一个与皇帝寝室直接连通的TV电话。这就是这个房间的所有全部。仅容两人并肩而坐的桌上扣放着一个相框,和几本装祯精美的书籍。两个杯子摆在一个透明的容纳柜中。床上的被单折得整整齐齐,清晰可见折痕,床头的柜子里挂着两套简单的睡衣,一套素格,一套纯白。两双拖鞋整齐的摆放在床前。TV电话的电源依旧接通,红灯在一片静穆里微弱地闪烁。
        它的主人似乎随时准备回到这里,也似乎从未离开。
        齐格飞轻轻的走了进去,生怕惊动那宛如栖息其中的灵魂。他将扣放在桌上的相框翻开——它的主人怕相片被沾染了灰尘,才这样放的吧——十五岁的金发少女微弯着腰,温柔地拥抱两个十岁的男孩,她眼中的温柔仿佛潺潺的清泉,流落在男孩黄金的发梢,散落在暖蓝的眼眸。
        “齐格,要和莱因哈特做好朋友哦。”
        少女柔美的声音在耳边如清泉般徘徊,齐格飞反射性的回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他对自己超越理智的行为苦笑了一下,把相框再度放下的刹那,他察觉相框中不只放了一张照片。大概是因为时间过长,相框的螺丝松了,另一张放在相框里面的照片滑了出来,在框角露出了白色的一角。
        齐格飞小心地拈住那白色一角,把深藏其中的另一张照片拉了出来。
        ——他们的背后,春光像水晶的碎片撒落下来。
        他们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彼此间毫无间隙。金发的少年扬起阳光透过水晶般毫无杂质的笑容,一只手调皮地捉住红发少年额前的浏海,蔷薇色的双唇微启,仿佛正说着什么。红发少年海色双眸带着一抹宁静之极的笑容,他用那种近于永恒的目光静静的看着金发少年,仿佛注视着一个地老天荒的誓言。
        齐格飞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突然间明白,自己窥破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几乎是慌张的将照片塞了回去,他将相框再度扣下,然后开始观察其他的东西,想要借此平息下此时急速加快的心跳。但所谓越忙越乱是至理名言,“砰”地一声,他碰倒了排在一起的几本书。
        “……”
        齐格飞在心中无声地唾骂自己。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平息下胸膛急速的鼓动,才弯下腰,把散落地上的书籍拾起。才刚刚拣起第一本,一张信纸从其中滑落。
        齐格飞不打算再窥视那个圣域,他急匆匆的将信纸拣起,打算重新塞进书中,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几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
        有一个天使一个恶魔在齐格飞的脑海中激烈的争执,最终是恶魔获胜。
        齐格飞小心地翻过那张信纸,信纸因陈旧而泛黄了,原本的字迹清晰依然。那是齐格飞很熟悉的字迹,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刚柔相济、圆润里透出刚硬的字体的真正所有者,他会以为那是他自己写下的。
        素白的信笺里,只写着几句简短而不连贯的话语。
        “当莱因哈特停止脚步之后,我将要如何呢?是一起停下脚步,永远注视他的背后吗?还是……”
        然后是大段的空白。
        写信的人陷入了深沉的思绪,在犹疑与彷徨中来回不停的徘徊,却始终将此时胸中的思绪做一段明晰的梳理。
        齐格飞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可以体会这样的心情。他看到那个以勇气与忠诚闻名的青年,在坚定与追随中露出小小的迷惑漩涡。那不是对莱因哈特的怀疑,而是对自身的质问。
        “……我将始终跟随,就此满足?”
        最后一个问号处纸张些微的刮破了,仿佛写字的人要将胸口所有的情感全部融进这个问号,用力地刻画。
        又是一片空白。直到信笺的最后,才仿佛要将所有一团乱麻的思绪全部斩断,出现在偌大信笺的末尾,字迹有些微的潦草。
        “对不起,安妮罗洁小姐。”
        “对不起,莱因哈特大人……”
        齐格飞将信纸放回书中,静静地退出了这个房间。他在门口无声地凝伫着,看着那如同时光研磨过的宝石般珍贵的一切事物,和那宝石之下折射出的变幻光芒,仿佛转动的棱镜折射出的不安定光芒,却耀目依然。
        “对不起,”他在心底深处无声地说,“对不起,我闯进了你的圣域。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门扉缓缓滑上。
        齐格飞重新坐回了起居室,他觉得脑海中有些声音在反复作响,似乎模糊,又似乎清晰。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许多影像,在眼前一晃而过,却始终看不清其中任何一个人。似乎听到了许多声音,嘈杂地在耳中反复地回响,却始终听不清其中任何一个字。
        就像古旧的电影胶片,明明情节就在面前,却始终是一片灰白雪花。
        有什么未名的东西,在深处涌动……
        不,我不希望……
        “……吉尔菲艾斯!”
        水晶碎裂般的声响击碎了他朦胧的意识,齐格飞蓦地回头,看见金发青年正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只手撑着腰,靠在门边激烈的喘息。他似乎经过了急速的行走,冰蓝的眸中有某种超越理智之上的恐惧。
        “……吉尔菲艾斯。”
        金发下的冰蓝眼眸像是水晶杯中呈现液体化的月光,透露出淡淡的光芒,美得毫无争议,但却蕴含着不安定的纤弱。
        “为什么没有跟随我?”
        齐格飞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金发青年,仿佛触见了一小部分那被刚毅外表紧紧包裹着的纤弱灵魂。他的灵魂随之颤抖了。
        “对不起,莱因哈特。”齐格飞颤声说,“对不起……我没有跟在你身后……”
        “不要有下一次了!”
        话声被猛地打断,手臂被紧紧攥住,近在咫尺的冰蓝双眸放出激烈的雷光。
        “如果你敢再丢下我一个人,我绝不饶你,吉尔菲艾斯!”
        伯伦希尔的巨大半球形萤幕上闪现出一个通讯画面。亚历山大在看清那上面的人时,赶紧跳了起来。
        “父……父皇!我看见莱因哈特大帝了!他还和我说话……”
        他语无伦次地说出在他看来十分荒谬的事情,想寻求父亲理智的安慰,但哈特林德皇帝只抱以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亚历克,那一位呢?”
        “嗯?”
        “你说的那个人,他去了哪里?”
        少年的情感一半被几近恐惧的惶恐所控制,另一半则下意识的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跑了出去,脸色白得好吓人!”
        “算了。”皇帝耸了耸肩,“他们的事情,除了他们自己,谁都管不了。至于你,亚历山大,马上回宫。”少年还想抗辨些什么,皇帝沉下蓝绿色的眼眸,“不许争辩,立刻回来!有个连我也抬不起头的人物来了,她要见你。”


        IP属地:四川13楼2014-05-17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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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狮子之泉皇宫的建筑一共十二座,以主建筑黄金之泉为中心,呈放射性向四周延伸。虽然名为皇宫,实际上供皇帝一家人居住的,也仅仅是黄金之泉之中一座普通的三层楼建筑而已,其他的所有建筑都做为行政办公楼的性质存在。但想到如今仅仅两名的皇室成员,这座三层建筑就完全足够了。
          自莱因哈特皇帝时代起,居住其中的皇室成员就从未超过四名,虽然皇室的单薄令人担心,但是,“总比往反方向发展好”,也有如此乐观的发言。
          而现在,皇室成员似乎有增加的趋势。
          金发少年迈着跳跃般的脚步走在狮子之泉的走廊间,金发在背后扬起一阵波涛。他走进皇帝的办公室,将报纸重重地拍上办公桌。
          “父皇,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从公文里抬头,不悦地斥责皇储,“亚历克,注意你的礼貌!”
          “可是父皇!”
          “不就是皇室有个私生子吗?不是我的,那当然是亚历山大皇帝的。”皇帝把报纸挥开,继续自己的办公。
          “但是那个人,他——我在伯伦希尔看到他的时候,他说自己是莱因哈特皇帝!”
          “你演戏的时候,不也说自己是莱因哈特皇帝?”
          “……那,那个红头发的又是什么人?”
          “自己看报纸。”
          “父皇!”
          “不要打扰陛下办公了,殿下。”一直在侧旁观看父子争论的艾特抓住了皇储的手臂,将他带出办公室,冷静地注视怒气冲冲的皇储,“明天宫内省就会正式发表,请殿下耐心等待。”
          少年觉得自己被伤害了,“父皇什么都告诉你,可是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用力摔开艾特的手臂,朝宫外跑了出去。
          皇帝从办公室踱了出来,皱着眉头看少年纤细的背影远去。他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如果是生为普通人,会是一个天使。可是……”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艾特无言地鞠了一躬,作为对皇帝的回应。
          九月十五日,宫内省向全宇宙发表了声明。这项声明的发表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意料,引起诸多怀疑,宫廷是否早就知道了这两名年轻人?但一切疑问也仅能是疑问而已,唯一的结果,是宫廷正式承认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和齐格飞·吉尔菲艾斯的存在。这是继皇帝邀请威利·敏兹为皇储老师之后,全宇宙最大的新闻。
          “先帝亚历山大的私生子……?吉尔菲艾斯大公父亲的后代……?”
          “那个亚历山大皇帝?”
          “吉尔菲艾斯大公死后,他父母重新孕育的后代……?”
          说话的人无一例外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但是宫内省在声明的同时,出具了DNA检测报告,证明这两名年轻人确实与亚历山大皇帝和吉尔菲艾斯大公有直系血缘关系。而在报告中出现的两名年轻人的照片,其与“先人”的相似程度已经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地步。
          在报道中出现的莱因哈特原名为莱因哈特·冯·玛琳道夫,齐格飞则原名为齐格飞·吉埃尔。宫内省官员以背书的表情背完一个编造得完美无缺的身世之后,两人分别成为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和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艾特·冯·摩德尔第二次造访两人暂时性的秘密居所,则是在宫内省发表声明的第二天。因为莱因哈特正在休息,出来开门的红发青年难得的没有遵循礼仪,就与他站在门外谈话,冷峻的目光直直盯着来访者,湛蓝的眼瞳仿佛结了冰。
          “爆炸不是我指使的。”
          “您想对我说那次爆炸是纯属意外吗?”
          “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隐瞒。我所做的只是将费沙各大媒体找来,并且对他们说有个大新闻。但是同时发生了爆炸,却在我意料之外。”
          男子平淡的声音让齐格飞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认知到艾特所说的是事实,让他生出一份微妙的违和感。是不是每个时代都有类似的人存在?他想起那位义眼的军务尚书,但务实的红发青年很快就把这个太富想象力的念头抛弃了。
          “那么,您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将此物交予两位。”
          艾特背后的侍从立即捧上一个小密码箱,悄悄地用好奇与兴奋的目光打量红发青年。
          “两位的指纹资料已经储存在开锁识别仪中。”
          其中有进入狮子之泉的特别通行证,两张大公权限的ID卡,还有一个可以直拔皇帝办公室的小型通讯仪。
          “陛下的意思是,由两位自行决定是否使用这些东西。”
          “就是说,要不要接受这个身份,随便我们自己?”
          莱因哈特拔弄着自己的浏海,不悦地抓起被爆炸的热气烧焦的发尾,“真是只狡猾的狐狸,他们营造了一个我们不得不接受的状况,却想把责任推卸到我们身上?”
          齐格飞找来一把剪刀,将莱因哈特的头发从蹂躏它的那只手中救了出来。莱因哈特小小的反抗了一下,便乖乖地让他替自己剪去焦黑的发尾。“卡察卡察”的声音在室内回荡,齐格飞挑出最后一绺发丝,将末尾处的焦黑剪去。
          “您要去吗?”
          “开什么玩笑!”
          被戏弄的感觉重重地伤害了莱因哈特的自尊与矜持,神经网一时灼热了起来,白皙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涨红。
          “我为什么要如他们的愿?我的确想过去狮子之泉,纠正这个王朝的走向,但是——那是出自我本身的意愿!”
          这个金发的年轻人一直所追求的,就是不居于人下,不被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齐格飞如此的想着。他知道自己可以像抚平鸟儿翅膀一样轻易地安抚下莱因哈特的怒气,但他并不打算滥用这个特权。莱因哈特的愤怒是正当的,而他也有着相同的愤怒。
          当莱因哈特还不是地上最大的主宰时,那些想利用莱因哈特的能力来达成自己功勋的人,就一直存在着。莱因哈特会对这类特殊的恶意表示不满,但对自己职责内的工作依旧勤勉而尽责的完成,这是莱因哈特本质上的认真个性。
          但是这一次不同。红发青年确认自己的想法。莱因哈特没有义务去完成皇帝的希望。他拥有的不是责任,而是权利。
          回到皇宫的艾特立刻向皇帝覆命,皇帝将双手交叉在眼前,苦笑着摇动着深砂色的头发。“这一次算是弄巧成拙了。那次爆炸的确是意外,但是他们都不会相信吧。”
          “是。”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大公现在肯定在安慰那位陛下,你就不能向他学学?”皇帝抱怨着朋友的冷漠,“要平息黄金狮子的愤怒,你有什么办法?岳母大人这一招用了一回,第二回就不管用。”
          “用恶魔之吻的秘密吗?”
          皇帝略略地瞄过黑发男子一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不行。这个秘密现在只会起到反效果。”
          “那么,只能利用克琉布·吉埃尔本人。但是,这个人不可能与我们合作,也许会产生反作用。”艾特像是想起了什么,“陛下,克琉布·吉埃尔拒绝了与您的接触,是否可以动用武力?”
          “可以。”皇帝抬起了眼睛,蓝绿色的眼珠微妙地闪烁,“……叫威利·敏兹去和那位谈谈,这个提议怎么样?”


          IP属地:四川19楼2014-05-17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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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爸爸……”
            红发青年慢慢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形成一片云彩,投射在他的眼睑。他侧过头,却发现穿着睡衣的金发青年正坐在自己床头。
            “莱因哈特?”
            “吉尔菲艾斯,你居然起得比我晚。”莱因哈特笑吟吟的挑起一缕红色额发,在指间重复卷动,“都已经八点了哦。”
            “我做梦了……”
            察觉到齐格飞的不同往常,莱因哈特停下了动作,“你做了什么梦,吉尔菲艾斯?”
            “我梦到爸爸,他来向我道别。他说,以后就不能照顾我了,要我好好照顾自己,还说,你要和莱因哈特好好相处,不要一味的迁就他,有些时候,孩子是要责备才能长大的……”
            红发青年因为太过真实的梦境而停顿了,他微微翕动着低垂的眼睑,试着从深沉的梦之海中挣扎出来,却没有成功。他用手掌遮住眼睛,想要掩饰眼眶里涌出的淡淡热度。
            莱因哈特没有因为齐格飞话中的某些话语而任性起来。这是第一次,红发青年将不安与脆弱暴露在他的面前,那双从来就为了包容他而存在的双手,此刻正微微地颤抖。
            齐格飞在静谧中静静地等待眼中的热度退去,身边持续的安静却让他感到些微的不安,这个金发的年轻人还在身边吗?他不认为莱因哈特会离开,但这样的安静,却不像莱因哈特。
            他正要将盖住眼睛的手拿开,却立刻被轻轻地压了回去。然后被子被掀开了,清晨凉凉的空气灌了进来,随后侵入的,则是人体温热的温度。
            “——莱因哈特?”
            红发青年好不容易把手挣开,惊吓地想要睁眼,一只清凉的手掌却又立即覆盖上来。温热的感觉更凑近了一些,隔着薄薄的织物,他能感觉到人体的热度和说话时胸膛轻微的震动。
            莱因哈特……?
            他不解而费力地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中眨着眼睛,莱因哈特不悦地撇了撇嘴,终于放开了他,一只手横过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屈在两人之间,侧躺着缩进了温暖的被窝。
            “莱因哈特?”
            “反正都晚了,就陪我再睡会。”
            他说话时的气息吹动着他,金发青年像只猫咪似的蜷起了修长的身体,像要享受他心脏跳动时的震动感,依偎在他的身前。他因为脸上涌起的热度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只能任由那头金发带着晨曦清新的气息,一股脑涌进他的肩窝。
            “可是……”
            “好啦,吉尔菲艾斯,现在又没什么事可做。”金发青年半睡半醒地咕哝,“而且,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睡了……”
            他便再也不能反驳。
            ……
            不知过了多久,红发青年才终于从僵硬的状态中解除,他一手支着头,静悄悄地将被子再向上拉了一些,盖住那个自顾自睡去的人的肩头。
            他悄悄地抬起那只没被金发青年抱住的手,将那围绕住洁白脸颊的金发向后拢去,不让那被自己气息吹动的调皮发丝惊动沉入睡乡的天使。
            他们就一直这样静静的互相依偎,窗外的阳光透进一片片薄薄的云翳,让彼此宁静的面容在流走的静谧时光里轻浅的变幻。
            金发的皇储经过冬蔷薇园,走向父亲的所在。两名“私生子”造成的流言之潮还没在宫廷里退去,来往的人们都用近于探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与那名传言中的私生子极为相似的少年,但是,皇储的探觉与敏锐性还没有到能察觉这些目光的程度。
            帝国的重臣们在办公室外排成了一列,近于凝固般地沉默着。见到金发少年,纷纷躬身行礼。
            “怎么了?”
            被问到的建设省官员露出近于苦笑的表情,“陛下发怒了。摩德尔阁下正在受陛下的责骂。”
            金发少年讶异地偏了偏头,这个表情无疑是非常可爱的,看在眼中的建设省官员却想起近期的报道中,那个有着锐烈苍冰眼眸的青年,不由自主地将两者加以比较。
            “怎么回事?”
            哈特林德皇帝并不以宽仁著称,却很少将怒气形之于外。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在事情足以引发他怒气之前,就将事情解决。更何况,怒气的对象还是那位黑发男子。
            官员的苦笑加深了。“我们也不知道……不过,陛下看来很生气的样子。”
            金发少年为自己心底瞬间的窃喜而感到羞愧,染红了他洁白的面颊。
            房间内,黑发的男子在皇帝的怒气中岿然不动。艾特笔直地站在皇帝面前,深黑的鬓发紧紧贴服于颊边。
            “当时,你就站在监护室的门外,如果你在一分钟内冲进去,就可以救克琉布·吉埃尔。”
            皇帝的声音失却平时的从容,因为不可知的阴暗而如黑雾般四处扩散。
            “为什么,违背朕的命令?”
            “臣认为,没有救他的必要。”皇帝的怒气如同撞上了石板,丝毫没有撼动黑发男子。“如果克琉布·吉埃尔还活着,陛下想要做什么?您想要他再复制一个莱因哈特皇帝,还是再一个吉尔菲艾斯大公?或者,是陛下自己?”
            “放肆!”
            皇帝的反应太快了,近似于恼羞成怒。艾特如同一块花岗石般坚硬地反驳回皇帝的怒气。
            “恶魔之吻这项技术,对整个人类社会而言,只会成为祸乱的根源。陛下身为全人类的皇帝,维持社会安定的统治者,有责任斩去一切将导致帝国不安定的根源。如今,克琉布·吉埃尔选择将恶魔之吻带到地下,就是最好的结局。”
            哈特林德皇帝在他冷漠而刻板的声音中僵住了,蓝绿眼眸中的光芒如同仪表板的指示灯般急速的闪烁。永生的迷梦从地狱深处传来腐朽的诱惑之音,将皇帝的理智侵蚀了。
            只有皇帝自己才知道,当金发的有翼狮子宛如传说的重现时,他内心所受的冲击有多大。这个如同神话般的存在,突然间活生生地在面前出现,让他认知到以前从未想过的一件事。不,也许他潜意识中就曾经想过,却从未让这个想法浮出水面。
            既然亚历山大不是个优秀的继承人,那么,由自己来永久的继续帝国的统治……也许在他的想法中,永生的自己就可以将帝国的统治维持到世界的尽头吧?然而,正如没有永远的王朝一般,也不会有永远的名君。
            他的理智很快将这个想法排除了。他选择了由那位黄金狮子来重新构筑帝国,因为他明白自己没有这样的器量。
            ——如果坐上权力至高宝座的是缺乏自制、自律和责任心的君主,那么罗严克拉姆王朝将会重蹈高登巴姆王朝的旧路吧。莱因哈特皇帝,面对这样的帝国继承者,您将如何抉择?如果您果真是如传说般苛刻而毫不容情的话,您能够容忍这样的人坐上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宝座,掌握全银河系一千二百亿人民的命运?
            这是哈特林德想法的基础,他将金发少年送到莱因哈特面前,刻意挑起莱因哈特的烈气。皇帝知道自己的狡猾之处在于每次的突破点都选择了那位红发的大公,才成功的平复黄金狮子的怒气。但他仍不能确定,那一位从不服从任何事物的存在,会真的按照自己设定的道路前行。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皇帝的脑海中纵横交错,形成一个不可解的迷宫。他自相矛盾,又竭力地想将帝国带上正途。在迷宫中徘徊难出的皇帝,突然间因克琉布·吉埃尔的解释发现,“永生”这个词语,触手可及。
            妄想像飓风一样卷走了理性。
            “……你说得没错。”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地将自己从那个迷梦中拔身出来。黑发男子无言地躬身,表达对回复理性的皇帝的敬意。
            “不过……”
            皇帝将深砂色的头发全部向后捋去,额前的冷汗被热气蒸发,让他的太阳穴隐隐发冷。深棕色的咖啡里映出他的影子,随着他呼动的气息破碎。
            “不要再有下一次,艾特·冯·摩德尔。如果你要劝阻我,必须在服从我的命令之后。”


            IP属地:四川24楼2014-05-17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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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一片混乱的局势终于平静下来,联合法庭之上,真理教团的主使者也道出了刺杀皇帝的理由:他们认为按照皇帝近期的举动,帝国将有可能试行全面立宪,巴拉特这块试验田将从此消失,而纯粹的民主政体将不复存在。而按照他们对帝国政府的了解,强势的皇帝一旦突然死去,但皇储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的情况之下,帝国政府将进入一段时间的混乱期,海尼森可以趁机发展自己的力量。当然,对于几乎造成海尼森政体崩溃的哈特林德皇帝的厌恶也是选择刺杀皇帝的原因之一。
              “其实他们担心的,还是自治政府不存在后,自己手中的权力从此消失吧?”舆论不无讽刺的说。
              不论如何,真理教团的行动是一场失败的恐/怖行动无疑。虽然如果不是这两名的青年的出现,他们的预见至少会有一半实现吧?将主谋者处以死刑,几名首脑收押判刑之后,“真理教团”这个轰动一时的名词渐渐沉下了水面。
              帝国政府又恢复了正常的职能,舆论的骚动也渐渐平息,开始默认金发青年与红发青年作为新的帝国统治者,“皇储”这个名词渐渐的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拥有豪奢金发和红玉短发的青年。
              艾特·冯·摩德尔走进了黄金之泉,近段时间的不曾安眠让黑发男子显得瘦削许多,但表情依旧如常,平淡而漠然。
              “陛下……大公。”进入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站在办公桌面前的红发青年,艾特躬身行礼。
              前一天刚结束巡视回到费沙,正站在莱因哈特面前讨论巡视情况的齐格飞立刻回身,还以温和一笑。
              “早安,摩德尔阁下。”
              他从纪录中知道,这个名叫艾特的男子是安妮罗洁逝世时,唯一在她身边的人。当亚历山大皇帝得到消息,从狮子之泉匆匆赶往与费沙市有六小时车程的郊外,去见那抚养自己长大的亲人时,安妮罗洁已经在这个当年仅有十二岁的少年陪伴下,平静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
              即使理性明了到只是一种错觉,齐格飞仍然觉得“自己”对安妮罗洁有所亏欠,而对于这个代替了他们陪伴安妮罗洁的男子,抱有超乎理性的亲切感。
              莱因哈特却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你刚去看过皇帝?”
              “是的。”
              唯一可自称为皇帝朋友的黑发男子平淡地回答,随后将目光掉向红发青年。
              “臣有事向莱因哈特陛下禀报,能否请吉尔菲艾斯殿下暂避?”
              近乎无礼的言辞让两名青年都愣住了,几近与记忆重叠的情形,让莱因哈特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我认为没有必要。”
              出乎意料,先于莱因哈特一步出声的,竟然是齐格飞。红发青年将温和的面容转向黑发男子,表情与语气都平静如常。
              “目前我与莱因哈特均列席于帝国最高行政会议,阁下所要禀报的事务,是否也能让我聆听呢?”
              黑发男子的琥珀色眼睛微妙的转换了一下角度,在他的眼中,映出最初是愕然,随后化为一缕了悟的冰蓝双瞳。
              “殿下这样认为吗?”
              “是的。”
              红发青年并非出于妄自尊大的微笑着,“不过我和莱因哈特的职责不同,如果并非在我所辖内的职务范围,我绝不会发表意见。请阁下不用顾忌我。”
              “那么陛下的意思?”
              被询问着的莱因哈特冷冷地注视着他。
              “吉尔菲艾斯就形同我本人,你以后务必谨记这一点。”
              “既然两位都是这个意思……”
              艾特再度躬了躬身表示对这个命令的服从,将携带的文件呈上。
              莱因哈特接过了文件,随着手指灵巧的翻动,锐利神色一页页化为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的沉淀。不出所料,那是皇帝直属舰队的调遣密令、狮子之泉地图、帝国三要塞的强制切入权……他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睛,看着末尾那份名为“克琉布·吉埃尔调查书”的文件,没有选择马上打开。
              他将文件夹合上,将白皙的手指按上密码扣锁,随着“滴”的一声轻响,他的指纹被纪录进入识别仪。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哈特林德皇帝的意思?”短暂的沉思之后,莱因哈特抬头询问。
              “陛下昏迷之前的原话是:就把一切交给莱因哈特陛下了……据我的判断,其中也包括了这些文件。为避免引起官员们过多的动摇,所以局面稳定前未能交给陛下,还请陛下理解。”
              莱因哈特冷冷地一笑,苍冰双眸腾起低温烈焰。“把一切交给我吗?如果我认为罗严克拉姆王朝已经没有存续的必要,要将其轰轰烈烈的完结,也随便我?”
              “这是哈特林德陛下的观点。就臣本身的看法,罗严克拉姆王朝并非陛下的私有物,王朝的走向不该由陛下一人决定。但是,如今没有比陛下更强有力的领导者出现,王朝的未来,就不得不由陛下决定。”
              黑发男子丝毫没有受到动摇,回以冷冽的冰冷言辞。刻意想要挑衅的莱因哈特失去了怒气的指向,像要拂去此时粘连在皮肤上的不快感,他抬起手,示意艾特退出。
              直到门扉再度紧闭,莱因哈特才敛去冰冷与烈气,将脸庞转向红发青年,有些苦恼地皱起形状秀美的眉头,像个小少年般撇起了嘴唇。
              “虽然很讨厌他的论调,却无法反驳……吉尔菲艾斯,我讨厌这样的无力感。”
              齐格飞微微一笑,将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拉近。
              “他的论调,至少前半部份与我相同。”
              莱因哈特眯起眼睛,享受着修长手指轻柔按动头侧带来的舒适,将金黄色的头向后仰了过去,于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暖蓝与冰蓝间融入了彼此的颜色。
              “王朝不是个人的私有物……吗?”
              “旧高登巴姆时代的贵族们将王朝看做了私有物,肆无忌惮地掠夺财富,滥用权力,最终导致了自身的腐败与灭亡。如果将皇帝定位为一名公职者,将权力与欲望加以约束的话,就不会产生鲁道夫王朝这样的畸形儿——这就是我的想法。但是,他的后半段我不能赞同。”
              莱因哈特原来认真聆听的表情,在最后化为莞尔一笑。
              “我就知道,吉尔菲艾斯。你一定会说‘如果统治者将社会导向的是动乱与不公,那么人民就不再存在拥护他的义务’吧。”
              “您既然知道,就别再取笑我了。”
              红发青年苦笑着回答,莱因哈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将手臂绕过头顶,把文件夹递给了他。但齐格飞迟疑了一下,一时没有去接那份含义太过明显的文件。
              “吉尔菲艾斯……”
              “是?”
              正犹豫着的齐格飞低下头,看着那个正看着自己的金发青年。
              莱因哈特侧仰着头看他,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姣好的下颔,长长眼睫的颤动,每一丝表情的转换都写满不安。
              那个有着水晶细丝般精神细线的少年,在这个时刻彻底蜕离了银河君主的刚毅外表,将那维系在随时可以碎裂的回忆细弦上的灵魂毫无保留地呈现到红发青年面前。
              “很久以前……”
              他第一次,对这名死而复生的青年提到“以前”,齐格飞没有动摇自己的表情,静静地聆听着那仿佛飘浮在云端的不安定声音。
              “……以前,我曾经对你说,将来不管我拥有什么,一定会和你分享。名誉、权力、财富。我都会分你一半。”
              莱因哈特的声音渐渐低微,不停眨动的眼睫下,冰蓝眼瞳几近于畏怯的看着那个红发的青年。
              “现在,你还愿意接受吗?”
              在我曾那样背叛你之后,我还能得到你的原谅吗……
              不需要任何思考就明白了莱因哈特的潜台词,内心深处的某条细弦被猛烈地拨动,他听到了胸口深处缝隙瞬间扩散的声音。从看到梦中呓语的脆弱青年那晚起,就开始悄悄龟裂的缝隙此时无限的扩大了,那道闸门在心灵深处无声的轰然塌陷。
              “齐格飞,好俗气的名字啊!”
              一个清亮的男孩声音洒出春光的水晶链,将所有碎片般的思绪一个个串连,那些在水下翻滚不休的模糊不清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跃出水面。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默默的体味破茧而出的一些存在撞击自己灵魂时,一波波涌上的撕裂与融合的思绪。
              没有他想像中的困难,他在杂乱无章的灰白色条纹黑暗中静静地想,原来,只要承认——一切都只如此不可思议的简单。
              他是齐格飞·吉埃尔,但是,不能否认的是,他也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他的存在……从来,都是为了一个人而存在。
              从未更改。
              当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低下头,温柔地凝视那个因为太长的等待而变得全身僵硬的青年,暖色海洋里被笑意与怀念充满。
              “……只要您分给我的,不要再是硬梆梆的黑面包和冰冷的咖啡,也不要再是莴苣沙拉就可以了。”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说出名为“回忆”的讯息的存在。
              与此同时,红发青年伸出了自己的手,从那双突然就颤抖得仿佛就要崩塌的白皙双手中,轻柔地,却郑重地接过了那份文件。
              那天晚上,他们一夜未眠。
              狮子之泉正中的喷泉洒出清凉的光芒,星星在那无数的水滴中绽放出千万束光芒,将并肩而坐的两名青年映出,眼中清亮点点,都是星辰的碎片。
              整整三年,莱因哈特孤单一人在无边黑夜里独自徘徊,徒劳找寻那不可知的终点与答案。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已经不记得任何回忆的红发青年,他便已经发现那份独一无二的气息宛若友人复生——那是他的半身,他灵魂的另一半,即使是面貌相同,基因相同,这个世上也不会再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于是在得到一星半点的线索后,他立即以无与伦比的行动力联系了克琉布·吉埃尔,问出貌似荒谬的问题,却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于是黄金狮子收敛起利爪与烈气,以从未有过的耐心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等待着,如同守护一株萌芽的兰花一般,蜷伏在一旁静静的等待。无论红发友人选择遗忘过去是出自什么原因,他都相信,红发友人终会有回归的那一天——那是对他的半身毫无理由、却绝不会被背叛的信任。
              如今终于失而复得,红发友人又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双手有力,笑容温暖。于是他紧紧抓住他,要将那三年时间所有空虚补偿,再也不肯放开。
              他一直不停的诉说,说着他走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像要把那几年之间所有埋在心底的话语倾诉殆尽。红发青年就一直微笑着倾听,时不时地插进小小的感慨。
              夜色渐深,他们都没有回屋的意思,冰凉的水气顺着喷泉晨雾般弥漫,夜凉如水,他们坐在一起,就像多年之前初上战场,冰天雪地里他们紧紧地依靠,像两只初生的小兽,用彼此的体温来取暖。
              “冷吗?”
              在一个细小的停顿里,红发青年轻轻问。
              他望进他眼眸,看到一片暖色海蓝无边蔓延,于是用力摇头。
              “不冷。”
              红发青年微笑,将那凉凉的手指扣进指缝,轻轻一拉,金发青年就毫无反抗地倒上他肩头,任由那双有力温暖双手,将被寒气侵袭的双肩拥抱。友人的气息不浓不淡,像清晨阳光下海水一样轻柔弥漫,将他暖暖包围,于是他吁出一口寒冷空气,将那温暖气息吸进,将心中所有空虚填满。
              睡意开始甜美温暖的侵袭,莱因哈特双眸半睁半闭,长睫毛因为浓浓睡意繁忙地上下眨动,却仍然诉说,舍不得放开。
              “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吉尔菲艾斯在就好了。我就让你率军出征迎战杨威利,我就在国内治理国政,轻松很多呢。还有后来,让你担任海尼森高等事务官,统领所有军政,我就不用在费沙担心了……”
              “那,莱因哈特,我可要双倍的报酬哦。”
              “我什么都分你一半,还不够吗?没想到吉尔菲艾斯这么贪心……”
              “在您不知道的时候,我还有更贪心的念头呢。”
              “是什么?”
              “这是我的小秘密。”
              “吉尔菲艾斯越来越过分了!”
              “和您在一起这么久了,难免会染上毛病。”
              “难道说,我是病原体吗……”
              “没办法啊,谁让莱因哈特不知不觉地,就占据了我整个……”
              他停下了轻轻的低语,因为怀中的青年已经闭上了眼睛,满足幸福地沉入梦乡。红发的年轻人低下头来,将脸颊轻轻靠近那凉凉肌肤,那句话的尾音淡淡,顺着清晨浮动的薄薄晨曦,静静消散。


              IP属地:四川32楼2014-05-17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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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把名字写错了(捂脸羞愧逃),应该是《过去,现在,未来》,请尽情的鄙视lz吧~T_T~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4-05-1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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