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Wind & Bullet
啪。
燧发枪机，燧石摩擦的声音。两点火花涌起，泛起潮红的花火。
引燃的不是火药——对于妖怪来说，妖力即为生命，对吧？
——那么……妖怪的战斗，实际上就是用生命洒下最美的花火吧？！就像这样……
妖力被压缩，随后在燧石的碰撞中爆发出最美的闪耀——
“将生命化为子弹……”
林德尔微笑——从两个枪口喷出的，是两道亮蓝色的光——
“……击碎你！”
啪。
仍旧只是如同风中轻语般的低声浅吟——左手枪的流火，灌入左侧妖精的右眼；右手枪的闪焰，击碎右侧妖精的左眼。
击中眼球，打碎巩膜，深入大脑，然后从后脑爆出一大团白色的浆液——
如同慢动作——无法延续的，生命与世界的约定。
如同被定格——永不止歇的，虚无与美好的遗忘。
破碎的骨片。白色的粘酱。鲜红的血液与肉块。
两只妖精的头，此刻已然破碎，凋零——如散落在空中的一团花瓣。
——生命最美的一刻，就是凋谢的那一刻，对吧？
“真是又脆弱又可爱的家伙们……即使有了和妖怪抗衡的实力，妖精也终究只是妖精，对吧？说到底……”
落地的同时，黑白双枪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甩向身体的两侧——
“生命，都是如此吧？被打中，就会死去……不被打中，也会一点一点逝去……”
两具失去头颅的残躯被林德尔那对足有120公分的火枪，枪口上的刺刀穿透，随后钉在第三人身上——被一起，一划两半。
漫天血雨洒下，却在落地之前就已经化为白色的雾气，消失不见——妖精的生命，本该如此吧？
死去的瞬间就被遗忘——连仅有的，用来回忆的残躯也不会剩下。
“只有我的记录……”
双枪被从手中掷出——空出的双手，五指张到最大。
获取！掌握！了解！把所有的一切都抓在手心！去争取！看到！记下！写下来！存起来！
“……才是唯一的【永恒】！”
双眼。脸颊。嘴巴。
猫妖锐利的爪子，撕裂了最后一只妖精的脸。五指没入小小的头颅之中，尽情感受着妖精脑内，那份柔软温暖的感触。
——感知力，全开……！
只是不到一分钟——最后一只妖精的残躯，在林德尔的掌中甚至没有存在超过一分钟。
几乎就在林德尔化爪为拳的同时，妖精也消失了——仍旧，是晨雾一般的轻薄白雾。
——即使是已经深入对方之内的最后一握，也仍旧什么都没有抓住，只能看着雾气从指间散去，飘入妖怪之山中，秋日森林里清冷的空气。
不过，足够了——仅仅是一瞬间，都已经足够林德尔读到不少信息了。
“果然……我是不是该说……果然只是没有实体的存在呢？”
自然的力量凝聚，妖精从而诞生——然而，现在的自然……
“最先被欲望染红的，原来是最纯真的你们呢……有意思。”
低头，抿嘴微笑——越来越有意思了，对吧？当自然也开始为了欲望，吞噬自己的子民……
“而且……记录又完整了一份呢。”
黑色的笔记本轻轻打开，最后一页再一次凭空出现一行规整的英语花体字——
自然被污染对妖精的影响。
“嘛，先上山吧……留在这里的话，如果还有更多的话……”
轻轻皱了皱眉头——林德尔身后，双枪从地面上直接飞起，回到主人的手中，随后就像出现时一样，凭空消失。
——妖怪之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不上隐藏了——说到底，一只猫能改变得了什么？
只有人类的双手，才能够改变世界……！
“这是……？！”
微风吹过——本应该是让人觉得舒适的清爽。
不过，此刻无论是林德尔本人还是视线中的其他妖怪们——无论是鸦天狗，白狼天狗，还是河童，恐怕都已经无心欣赏了吧？
“快！保住这里……不能再有更多了！快啊！”
猫妖的视线之中，是一座之前在妖怪之山从未见过的建筑——圆形的穹顶，像是某种储存罐，或者是玻璃温室。只不过，林德尔还是第一时间猜出了这东西的用途——
玻璃幕墙之后，是粉色的光——想必，这就是守矢神社设立的，水晶的培养罐吧？
而在罐子的周围……
“开火——”
领头的河童大喊——不是河城荷取，只不过是妖怪之山上许许多多河童中普普通通的一个。然而，周围的其他河童还是十分听话的扣下了，各自手中高压水枪的扳机。
——也由不得她们听不听话了。因为……
“啊……啊啊……”
——河童们的面前，妖精们的人数几乎是河童们三倍的数量。
亮粉色的翅膀，映着太阳的光，显得格外耀眼，以及妖艳。
显得有些稀疏的水柱冲入妖精的人群——却无法阻止更多的妖精冲上前去，用弹幕放倒更多的河童，然后……
林德尔看得很清楚——被打倒的河童，就这样被拖出混战的人群，然后……
“哈哈哈哈啊啊……”
原本应该是天真的妖精们，一边几乎是疯狂的扭曲大笑，一边张开嘴，随后，用力咬下。
像是某种犬科动物一般——妖精们趴在地上，尽情啃食着被打倒的，河童的身躯。没有惨叫——因为，喉管早已第一时间被咬断了。
肠子，心肺，还有断肢残臂，混着鲜血，在空气中被狂乱的妖精们到处抛洒，像是一场狂欢的樱花雨。
“愣着干什么啊啊啊！林德尔！”
不得不承认，饶是自认为见识颇丰，林德尔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我去这什么状况啊！
还好自己早就不吃东西了……否则……
林德尔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里，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感觉翻涌着——恶心。直到射命丸文的喊声把自己的思绪暂时拉出这人间地狱。
“快来帮忙啊！”
林德尔甚至觉得，文是要拉断自己的手臂——这力道未免太大了点吧！不就是要把自己拖过去帮忙吗！
不过……
“知道了……！”
不管了，暴露就暴露吧……不能让这种状况再继续下去了……！
甩开文的手臂，刚刚收起的双枪再一次从林德尔手中闪现。
“上了，文……！”
林德尔跃起的同时，只看到头顶两道黑影先于自己绝尘而去——文，以及那个《花果子念报》的主编，姬海棠极。
“呜呃……！”
强忍着胃中翻涌的恶心——仍旧是在半空中，双枪的准星再次对准。只不过，这一次扣动扳机的手指，扣下后就没有再抬起。
“滚开啊！”
灵力像是流水一般从枪口中喷薄而出——对付人群，还是扫射更好……！
——银色的水龙中，多了两道亮蓝色的痕迹。
而同时……
“离我们远点……走开，走开啊！”
相对于林德尔，或许是因为本来就是妖怪之山的住民吧，文和姬海堂的声音比林德尔还要高上好几个分贝——两只天狗合力吹出的疾风，化为强劲的龙卷扫向妖精的人群。
像是一台失控的压路机冲进了一群孩子——恐惧之下，龙卷风如同打着卷的刀刃一般，所过之处，妖精们的翅膀，四肢，头颅，身躯，一切都像是被丢进绞肉机一般，旋转着，破碎着，把原本淡绿的龙卷风染成樱花一般的粉红。
或许，还真的像是樱花散落的花瓣吧？被卷上天空，然后缓缓飘落的粉色碎片……
一通扫射过后，林德尔只觉得像是下雨了——虽然，林德尔并不太愿意去想象，这雨到底是什么。
“呜哇……！咳……”
瘦高的猫妖终究没有忍住，弯下了腰，大声干呕起来——哪怕，两支枪口仍旧在朝着妖精们以最大的可能性倾泻着自己的火力。
然而……
纵使有着三个战斗力很明显在河童之上的家伙加入，纵使河童们也丝毫没有放松，但是……
“可恶……这个数量……！”
从恶心中稍稍恢复过来的林德尔抬起头——一只妖精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
“离我远点啊！”
没有来及使用爪子，林德尔只是把枪刺连带着半截枪管直接捅入了妖精的胸口——随后，按住扳机。
妖精的躯体化为雾气，消散的同时也显露出了，更多从各处冲向那只储存罐的妖精。
“太多了……撤退！撤退！”
散乱的口令从河童的队伍之中传出——却不是刚才那个人。
想必，是被吃掉了吧……
充分利用了刚刚文和姬海堂那一阵风制造的空当——河童仅存的一小队人甚至扔下了自己的水枪……那玩意毕竟重了点，带着不方便……不方便逃跑——随后，四散而去。
当然了，河童们能做到这点，也和妖精们没有再注意这些可怜人有关——似乎是由于河童们放弃了阻挡，妖精大军只是目标相当明确的扑到储存罐上，然后……
“文！快跑——”
姬海堂几乎可说是崩溃了一般在尖叫——不过，林德尔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精们的尖叫，瞬间淹没了周围的一切声音——所有扑到储存罐周围的妖精，无一例外地，仿佛拼尽全力一般让自己能够更充分地接触到人群之下那个透明的大玻璃罩，翅膀上粉色的光也愈加耀眼。
“不好……这是……！！！！！！”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做到任何事。林德尔唯一还能做的，就是第一时间随便找了个断墙，躲在后面，随后趴下，抱住头。
轰——
猫的双耳中，传来的是炸雷的轰鸣更能让人心悖动的爆炸声——胆寒。
身下，大地也在为之哀鸣，为之颤抖，像是一艘暴风中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