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情考虑你妹！居然耍我！
吴邪此刻面对着挂科的事实，其愤慨可想而知。
这什么人呐？“贿赂”也收了，事也答应了，吃干抹净睡美，提上裤子就挂他！不想答应就算了，用得着假惺惺么？
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吴邪三天没到张起灵家报到，而那位居然也真的没打电话找他。这简直就太过分了——明明是你不守信用，你居然比我气性还大……决不能再这么惯着了！
吴邪默默下了决心，继续他的赌气大业，这次他决不退步。
学校就这么大，又都在同一个系里，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由于两个人在外一直装不认识，倒也没什么区别。没几天吴邪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因为他发现，这他妈根本表现不出来自己在生气呀，这跟平时完全没有两样呀，他甚至有三天时间完全没有看见人……第六天，吴邪终于有些压不住了，这样不行，他得去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否则那闷油瓶子恐怕还不知道他在生气。
更何况，有些事情他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答复。
吴邪这几天玩了命的翻书，发现自己那份考卷并没有糟糕到非挂不可，他是毕业生，学分很关键，连一般的老师都会酌情给一个暧昧的分数，张教授这份六亲不认的风骨未免有些刻意了。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想着，吴邪已经来到了系主任办公室。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吴邪开启了公事模式，准备正面和张教授对撞，刚要敲门，却听见里面隐约的谈话声。
“……这次去德国的机会很难得，你好好考虑。”
“……进修结束后会直接接手那边的项目，这一去，十年八载也有可能，你心里可能会有些负担……但是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历练，学校方面你不用担心，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谢谢。”是张起灵。
这是要结束谈话了，吴邪赶紧退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躲，总之不能让张起灵逮着。猫在走廊尽头，他看见办公室的门开启，校长走了出来。吴邪一下子就想起学校里近来的传言，什么德国合资项目，国家拨款，名额少，什么张教授最有希望，前途无限……原本愤慨的心情突然就没了，一股茫然迅速取而代之。
原来不是传言。
小哥要去德国，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吴邪又想到刚才听到的“十年八载”，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他这么一愣神，连身后站了人都不知道。
“天真！偷偷摸摸干吗呢？”
身后的人扯着嗓门吆喝，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等吴邪回过头去捂胖子的嘴，已然来不及了。张起灵眼神犀利地扫过来，吴邪不用看都知道那里面的意思：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揪你出来？
吴同学顿时狠狠地瞪了他们导员一眼——王胖子，大一就开始带吴邪班级的导员，跟吴邪说是师生，倒更像兄弟。
胖子一看这师生俩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对，赶紧窜出来跟张教授打了个招呼说你们慢慢聊啊我还有事，说完就夹着尾巴跑了。吴邪咬牙心说这可真是他的好兄弟，一遇到张教授就干那卖友求荣的事，都好几回了……纵使不愿，此刻吴邪也只能慢悠悠地挪到张起灵边上，顶着尴尬的气氛，却不知道说什么。
问他去不去德国？
不是废话，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挣破头。他的小哥出类拔萃，走到哪儿都万众瞩目，他也高兴。可是小哥如果去了的话，他们怎么办呢？十年八载啊，不是十个月，十天，是十年……这么一想，吴邪心里就软了。张起灵是一定会考量他的，但是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让小哥失去这么重要的机会。这是小哥的梦想，是他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拼来的。他看了一路，他知道张起灵曾经走得多苦。
“小哥……”
张起灵看着他，眼神平静得仿佛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瞬间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只剩下他和张起灵两个人，无需多言，彼此已然明了。半晌，张起灵走上前，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说——
“吴邪，星期五补考。”
是啊，星期五还有补……什么？
瞬间，吴邪所有的伤感都烟消云散，身后的文艺背景顷刻碎裂变成晴天霹雳。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张起灵，再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浑身的负能量顿时都燃烧起来了——去他妈的德国，眼前明明是自己比较惨，他是缺心眼了才会去替别人担忧！
“我记住了！张、老、师！”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吴邪头也不回地离开。
特么爱去哪儿去哪儿，走了就没人挂他了！

一周后，吴邪站在考场门口，感慨万千。
他这礼拜像打了鸡血一样，同宿舍的兄弟都说大一也没见他这么认真过。不仅在图书馆朝九晚九，干掉了一箱泡面，他还主动跟学妹借笔记，又把课件打印出来分析，可谓真正的废寝忘食。几乎全班都以为他改头换面准备投入考研大军，但事实上，吴邪的复习课目就只有一科选修。他甚至没要求张起灵给他画重点，自己实在捉摸不透就去问隔壁班的女班长，大四有这种行为实在太诡异了，对方男朋友差点误会他居心叵测。
考试前天晚上，吴邪上市郊的孔庙虔诚地上了三炷香，然后沐浴净身，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信仰的光辉几乎闪瞎了寝室几个哥们儿的狗眼。第二天一早，吴邪出门前气运丹田，猛地吼了一嗓子，出门干架似的，引得寝室阿姨几番瞩目。
就这样，吴同学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考场，即便做了多番的心理建设，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的心灵受了创伤。
整个儿教室空无一人，居然一个学生都没有——他不只是全班唯一一个挂科的，还是全系唯一一个。能和监考老师一对一单挑，何其有幸。
吴邪再度对照了一下考试通知，的确是这个屋，没错了。
今天是周末，学校里没什么人。低年级的都约会去了，高年级的都在忙着就业，校园生活其实也就那么回事，那些书上戏里的天真烂漫，不是随时都有的，更多的还是干巴巴的复习和考试……也许还有挂科。
吴邪找了一个位置坐好，准备好考试用具，又自觉地关了手机，把包放在讲台上，等着监考老师到位。这样的考试注定不会多正规，但是眼见着张起灵拎着一个档案袋进屋的时候，吴邪还是有点被耍了的感觉。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照旧公事公办地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了考试科目，考试时间，然后公式化地说了一句：“现在开始发卷。”
快发吧，吴邪心说，赶紧结束这场煎熬吧。
偏偏张起灵不紧不慢地拆封，拿出卷子后还不立即发，又说了一句：“这次的大题比较简单，同学可以先看一下。”
还带温馨提示的？吴邪一愣，张老师你人挺好啊，你人这么好怎么就非要挂我呢，明明人都要走了……吴邪一想，怨念更深了。张起灵说什么他也不去听，一门心思转笔，像个高中生一样。
卷子一拿到手里，吴邪就进入了Super Wu模式，看见考题简直两眼放光。他会，他全都会！本来心情还忐忑，但是前几道题让他信心倍增，对寒窗苦读一周的他而言这种定义默背简直太轻松了。吴邪脑子本来就不笨，甚至算聪明，只是不学而已。
一路披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吴邪越答越勇，到最后简直觉得张起灵小瞧他。这卷子出的也太简单了，分值安排也不合理。前面小题密密麻麻一堆，却占不了几分，最后一道大题分值高得吓人。
那一定是非常难的，吴邪心想，决定乘胜追击，先不去挑战Boss。
他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答到最后一页，瞥见最后一题，他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笔了。
那题何止是难，简直就是太难了，根本就是故意刁难他。真的，吴邪觉得委屈极了。他一下子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泄尽了，趴在桌子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试卷的一页从课桌边垂了下来，露出初号字排版的醒目大题。
——第七大题：如果监考老师希望你跟他一起去德国，吴邪，你愿意吗？
A愿意，B很愿意，C非常愿意，D以上皆是
本题分值：60分。

一直到坐在去德国的飞机上，吴邪才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根本是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完全被人耍了。什么挂科，什么全班唯一一个参加补考的，没他妈一件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
按张起灵的说法，是教务处的成绩弄错了，这算严重的教学事故，教务处的老师偷偷来求他帮个忙，张起灵想了想，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答应下来。这才有了一系列的误会。公布成绩的那天，张起灵没在国内，他受德国那边的邀请，先去了一趟，不过很快就折回来了。吴邪听到谈话的时候，张起灵刚下飞机，校领导亲自去接的他。
吴邪纳闷，问你居然都去了怎么还回来了。
结果张起灵说了一句话，让吴邪所有的怨气都消散无踪。
“那边一切都是新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去看看，如果太苦就不让你去。”张教授说。
吴邪立刻就把脸扭开了，死命地瞪着舱外，好像对窗户特别有兴趣一样。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要控制不住感情了。
他想过很多他们的未来，也怕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张起灵的脚步，怕他们早晚要分开。可是小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天。张起灵的每一个考量里都有一个吴邪，过去如此，未来亦然。
好半晌，吴邪才闷闷地说了一声：“就是苦，才更要陪你去。”
那张满载私心和甜蜜的考卷，吴邪到底没有答复，但还是美滋滋地交给张老师了。张起灵看了一眼，就把卷子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左胸的口袋，紧紧地贴着心脏，好像拿到了什么承诺似的，慎重得过分。
吴邪没有选择，但是他在题目下仔仔细细地把答案抄写了一遍：我愿意，我很愿意，我非常愿意。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给了对的人，落在笔端，甜进心里。
吴邪酸溜溜地文艺了一会儿，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小哥，我到了那头，算什么身份呢？”
“家属。”
吴邪一愣，脸上不禁有点烧。
这就家属了？校方也没奇怪？德国那边呢，有这么开放了？
吴邪琢磨了一路，简直不知道下飞机后，他要以什么表情面对那边的接待人。是以，在后来，吴邪在申请表上的关系一栏，看到闪亮的“舅老爷”三个大字时，他狠狠地用这个称呼报复了张教授一个星期……当然——
那些，都是后话啦。
补考风波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