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任务怎么样了?”苏茜轻声问道。
诺诺不回答,撇着嘴哼哼了两声,手上加重了几下力道,疼得苏茜一皱眉头。
此时镜中的人面如皎月,眉如远黛眼若澄练,浅浅笑意便宛然在眉眼盈盈处,恰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女子皓白的手腕正缠弄在三千青丝里,那只指甲上染了红色蔻丹的手把最后一缕凌乱的发丝细致地掖进长辫里,挽发成髻,最后插入一只素白而剔透的玉簪。
除了脸上猫抓痕迹的番茄酱,真所谓是如美一人,婉兮清扬。
“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诺诺终于得意地露出小狐狸一样的笑容,扶着苏茜的肩打量来打量去。“看看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给自己都折腾成什么德行了,真是可惜了你这只簪子。”
“你在训练基地吃得怎么样?”苏茜看着镜中的人,坐得端端正正,面无表情地严肃道。
“还……好啊,不如平时吃得好。”诺诺被苏茜陡然严肃的语气吓得一愣,心想莫不是玩笑开过头了?
“那为什么……我晚饭做的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苏茜拽着诺诺扑到餐桌边,给诺诺套上领巾塞在餐椅里。两个女孩都为了几个小时后的舞会穿着了Prada或是香奈儿的绫罗绸缎,但是两个人毫不介意地在地板上扭作一团,那些光鲜柔顺的布料被揉得皱皱巴巴,女孩修长的曲线在裙下若隐若现,但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和冰凌般清脆的笑声是那么美好,足以点亮那备战龙王过程中的阴霾和困苦,以及对于未来和黑暗的恐惧。
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毫不在意穿着自己最爱的白纱昂贵的长裙和她在楼梯间里疯闹打滚,在衣服上沾满了灰尘以后还能手挽手地去吃四人份的牛肉盖饭,并且互相嘲笑着对方浅口高跟鞋里溢出的肉,那她大概就是你的好闺蜜了,穿透了一般女孩间的心机算尽,像是在宇宙中相遇的小小光束,努力地给彼此祝福。
苏茜就是诺诺这么唯一一个年少时的好闺蜜,只是可惜她们像是两道平行光束间的擦肩而过,一道去往宇宙新生时的黎明,一道去往世界陨灭时的深渊。
苏茜略一愣神的功夫,诺诺把苏茜的高跟鞋扒了下来,顺手拽下苏茜的长袜,修剪精细的指甲直挠苏茜的脚心,挠得苏茜高举双手求饶,长袖垂下来露出藕一样的左臂上暗金色的花纹和极细却狰狞的伤疤,蜿蜒如游龙。
诺诺愣住了,苏茜也愣住了,屋子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刚才还欢笑成一团的女孩彼此凝视,诺诺的眼神疏远而陌生,她的脑海里隐隐浮现出母亲死前肌肤下浮现出相似的花纹,她甚至能看见母亲的灵魂被抽走时,那些藤蔓一样的伤疤扭曲地向着空中生长,试图重新禁锢住它们的宿主。
苏茜抿着唇不说话,任由袖子和衣衫凌乱着。那样的禁术瞒得过其他学员,却瞒不过朝夕相处的诺诺,额外的解释都像是欲盖弥彰。
出乎意料地,诺诺把苏茜的衣袖挽下来,努力把声音放得柔和:“圣诞节这样下着雪的冷天,伤口会格外痛一点吧。”
苏茜摇摇头,低声道:“痛久了,就习惯了。”
诺诺摸摸苏茜的脸,握住她的手腕,叹口气道:“我不怨你。”
苏茜浅浅地笑了一下,刮刮诺诺的鼻子:“连我是为什么都不问,就不怨我?”
“学姐,我什么时候都不会怨你。”诺诺露出开学那天鬼灵精一样的笑容,伸手在桌上散落的几个零件上一抹,隔空扔给苏茜一把格洛克,“但是傻姑娘,你做蠢事得带上闺蜜啊。”
苏茜也笑了,她单手接住格洛克绑在大腿上,像个小巫女那样意气风发地双手叉腰:“出发!征战舞会!”
“出发!”诺诺蹦蹦跳跳地挥着一把枪打开了宿舍门,宿舍外涌来的夜风吹得火红的长发起起伏伏,连带着涌进来的是那份不确定的而暗潮汹涌的未来,却因为对美好的坚信而显得光明得毋庸置疑。
而与此同时,穿着整齐的少年扶着门框强行起身,他最后一次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领带,黑暗中万物静寂,唯有黄金瞳浓烈的色彩愈演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