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隔壁班的男生真的好可爱。
这是每次马莉苏望向对面窗户时的想法。他和她都坐在靠窗户的第五排，她一抬眼就可以从敞开的窗户中看到他。
他低着头做题，黑色的刘海轻轻垂下来，眼睫毛黑而浓密，眉毛因为苦思冥想而皱起。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意义不明的符号。
他真帅气。
马莉苏不由看得呆了，直到英语老师尖细的嗓音一声怒吼：
“靠窗第五排的那个女生，请你说一下被动语态的用法！”
马莉苏转头看着窗外，并没有反应过来。同桌捅了捅她的胳膊，小声叫她的名字。
“啊？”她猛地回过神来，带着迷茫和惊讶站起来看向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教室里响起一片轻微的笑声，马莉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什么？”
英语老师的脸涨成粉红色，然后慢慢变深，深红色猪肝色酱紫色，接着变得铁青。
马莉苏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觉得末日就要来临的感觉。她的成绩很普通，长相和身高也并不突出，这让她在班里显得像个透明人。老师和同学都不怎么注意她，更别提叫她上课回答问题。然而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少有地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千刀万剜，每一刻都是煎熬。
英语老师刚要开口说话，下课铃在这一刻响了。悦耳的音乐声震响马莉苏的耳膜钻进她的大脑，使她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突然松弛下来。
“下课！”英语老师黑着脸说，然后走到马莉苏身前冷冷瞥她：“你，写五百字的检查，解释你为什么上课不认真。写好以后亲自交到我这里来。”
然后不等她说话，英语老师就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嗒走了出去，留给她一个高挑的背影和高档香水的味道。
马莉苏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坐下了。
其实写检查倒没什么。上初中以来她一直都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也没少被班主任罚写检查。但每次检查都是交到班长那里，再由班长转交给老师。然而今天英语老师的最后那句话，意思很清楚，基本上就等于请她去办公室喝茶。
这就麻烦大了，她从小到大一直很害怕老师，在多温柔的老师面前都会紧张得发抖，所以如果让她跟那个眼神犀利妆容精致的英语老师谈上几分钟甚至半小时的话，那还不如把她一枪爆头算了。
尽管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忐忑不安着，马莉苏还是忍不住往对面瞄了一眼。他坐在桌子上，大声地笑着，运动衫的拉链随着身体的震颤而微微晃动。然后他转过头，对上她凝视的目光。
那样清澈的黑色眼眸，明亮有神。
她不由得红了脸，赶紧转过头来装作在看书的样子。心里仿佛有一个小气球，充满了氢气，慢慢浮起来。

泪水在脸上被风吹干，然后又有新的泪水将脸颊润湿，童年已逝，幻想不在，玛丽苏，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马莉苏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敲门。
指关节与门板碰撞的响声回荡在走廊里，在清晨六点钟的学校显得有些清寂。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柔婉的女声。
她颤抖了一下，然后推门走进去。
办公室只有英语老师一个人，逆着清晨淡淡的阳光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敲打。窗户是开着的，有微风穿过，英语老师鬓边的几缕碎发被吹得微微飘动，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在室内弥漫开来。
马莉苏毕恭毕敬地跟英语老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伸手将写好的检查递了出去：“老师，那个……昨天对不起，这是我的检查……”
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英语老师抬起眼睛，从笔记本电脑的上方端详着她，然后伸出一只手，将那份检查接了过来。
马莉苏如释重负，匆匆鞠了个躬说老师再见，然后转身欲走。
“等一下。”身后响起英语老师温婉的声音。马莉苏僵了僵，认命地转身等待着。
“你叫马莉苏？”英语老师的声音并不似昨天那般严厉，而且注目于她的目光更像是在饶有兴趣地端详一件有趣的工艺品。
“嗯。”马莉苏轻轻点点头。
“过来。”英语老师招招手。马莉苏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坐吧。”英语老师指指对面的椅子。马莉苏听话地坐下，弄不明白英语老师什么意图。
“喝点什么？茶？咖啡？果汁？”
听到这句话，马莉苏不由得全身一颤，本能地拒绝：“不……不用了……”
英语老师突然笑了，声音清脆，如银铃一般。她笑的时候其实是很好看的，灵动的双眼眯成细细的一条弧线，勾起的唇角旁显露出淡淡的酒窝。
“你很怕我么？”英语老师笑着问道。马莉苏有些惊慌地摇头：“没有……”
“没关系的，不用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英语老师说着给马莉苏倒了一杯果汁，“我想跟你说几句话罢了。”
马莉苏握着手中的纸杯，紧张地等待着下文。
“我查过了你以前的成绩，其实还是不错的。你英语底子也挺好的，努力一把绝对是可以拔尖的。可是我不止一次看到你上课不在状态，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么？”
马莉苏没说话，她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有几次她试着张嘴，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说过你不用害怕我的。”英语老师笑笑，“我昨天对你的态度不太好吧。对不起。”
她低头看看时间：“你这么早过来交检查，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
马莉苏依然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
“你好像不太喜欢跟别人接触啊，好多次我看到你一个人在课间发呆。”
她点点头。
“没有多少知心朋友？”
她点点头。
“觉得别人不能够理解你？”
她点点头

她惊异于这个以前和自己从来没有过接触的年轻女老师对自己内心的了解。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英语老师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那个时候我性子特别孤僻，每天跟别人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上课也从来不回答问题。因为我觉得全世界人都无法理解我。”
马莉苏很是讶异，平时能说会道幽默可亲的英语老师竟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是我的一位导师的一句话改变了我。那个导师说，你都没有试过去接触别人，怎么知道别人无法理解你？况且这世界上的人太多太多，每个人的内心想法都不一样，你难道还想要求每个人都跟你想一样的东西不成？那就太自私了。
“她让我试着去接触别人，每天都保持微笑。我听她的话这么去做了，周围的人惊异于我的改变，但他们也很快地接受了我。我发现这个世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灰暗，有些时候，只要微笑，那些不好的情绪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所以现在，我要把我的导师给我说过的那番话，再对你说一遍。马莉苏，其实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而且，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可以做的更好。
“试着去微笑吧。生活比你想象的要好一千一万倍。”
这时候早读铃突兀地响起，马莉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回到教室的，只觉得心里满满的，特别充实。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马莉苏说她很优秀，也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么多的真心话。她记得当时的自己，心情复杂地坐在那里，仔仔细细斟酌英语老师话里的每一个字。
很多很多年以后，马莉苏依然不喜欢人群，但她一直在试着和人打交道。她对每个人都保持微笑，即使那笑，并非真心。
但有时候笑着笑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发自真心了呢。

她惊异于这个以前和自己从来没有过接触的年轻女老师对自己内心的了解。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英语老师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那个时候我性子特别孤僻，每天跟别人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上课也从来不回答问题。因为我觉得全世界人都无法理解我。”
马莉苏很是讶异，平时能说会道幽默可亲的英语老师竟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是我的一位导师的一句话改变了我。那个导师说，你都没有试过去接触别人，怎么知道别人无法理解你？况且这世界上的人太多太多，每个人的内心想法都不一样，你难道还想要求每个人都跟你想一样的东西不成？那就太自私了。
“她让我试着去接触别人，每天都保持微笑。我听她的话这么去做了，周围的人惊异于我的改变，但他们也很快地接受了我。我发现这个世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灰暗，有些时候，只要微笑，那些不好的情绪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所以现在，我要把我的导师给我说过的那番话，再对你说一遍。马莉苏，其实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而且，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可以做的更好。
“试着去微笑吧。生活比你想象的要好一千一万倍。”
这时候早读铃突兀地响起，马莉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回到教室的，只觉得心里满满的，特别充实。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马莉苏说她很优秀，也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么多的真心话。她记得当时的自己，心情复杂地坐在那里，仔仔细细斟酌英语老师话里的每一个字。
很多很多年以后，马莉苏依然不喜欢人群，但她一直在试着和人打交道。她对每个人都保持微笑，即使那笑，并非真心。
但有时候笑着笑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发自真心了呢。

马莉苏感到一种内心深处被暴露出来的屈辱，就像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青楼女子，几年后在另一个地方恰巧遇到自己曾经的红尘同伴，还被人家认了出来。她感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硬着头皮回了过去。
〔你以为你这样真的能够威胁到我么，我告诉你，我不怕！大不了我再换一个ID从头开始，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
〔其实我并没想威胁你，只是想提醒你。你当年也是这么被对待过的，现在却要用伤害过你的那些言论去对付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那种破坏世界和平的产物，消灭掉岂不是更好？是，我当年也被这么对待过，但是那些言论让我清醒了，我现在必须去点醒她们，我是为她们好。〕
〔你真可悲。你连真正的玛丽苏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真是难为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反苏党了。或许你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地强，但是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么？也许你看似不经意甚至只是无聊时用来找乐子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词，就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你想过没有，你这种做法，可能会把把多少个本来在写作方面大有前途的姑娘扼杀在萌芽之中？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苏，什么是真正的反苏。要我说，你真是反苏党的耻辱。你真应该扪心自问——你这种做法，意义何在？！〕
意义何在？！
那样鲜明的黑色楷体字，在白色的背景之下有一种彻骨寒心的刺眼。她坐在椅子里，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被这番话堵得毫无反驳的余地。那些冷冰冰的词句，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旋，飘游，无论她怎样拼命摇头想把它们甩出去，都无济于事。她仿佛听见那些话在她脑海里邪恶地大笑，指责她所做的一切。
意义何在？！意义何在？！意义何在？！意义何在？！……
一遍又一遍。
她轻轻地问自己，意义何在？
但是没有答案。反苏这么多年，她甚至都没有一个明确而充分的理由。她她终于承认，这些事情，太没意义。
以强凌弱没意义；仗势欺人没意义；打击别人没意义；贬低他人抬高自己没意义；还有等级经验排名声望值，别人虚伪浮华的赞扬，每个帖子下面千篇一律赞扬的回复，吧友对自己的敬佩和膜拜……这些统统都他娘的特别没意义。
潜意识里一直认定的事实终于浮出水面，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了。她很迷茫，究竟什么是是，什么是非？
她看人的非黑即白、她的爱憎分明、她对与错之间的界线，此刻遭到了毁灭性的质疑。她想要跟内心那些嘈杂的声音说，坚持自己，那个混蛋说的都是假的。但是很可悲，她内心深处很清楚，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上帝造出来用来警醒世人的一个笑话，一个反例。此时此刻，她这个人，从头到脚，都特别地荒谬。

那天之后，马莉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贴吧里。刚开始还有人希望她回来，后来记得她的人越来越少，偶尔被提起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两句。渐渐地，新人越来越多，她这个人就像其他很多的元老一样，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淡出人们的印象。
几个月之后她再次登录这个ID，看到的是几十个召唤和回复，她没有理睬，只是重新注册了一个ID，来到一个新的贴吧，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开始。
是的，她想通了。那个晚上她通宵未眠，查了玛丽苏和反苏党的资料，终于摸清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
伪反苏有些时候不过是一种现实里很自卑想在网络里找存在感所以贬低他人以抬高自己的手段罢了。或许没什么恶意，但是，也没有任何实质。
她终于决定摆脱所谓的反苏。因为她觉得那实在是太没意义。

然而他和谢琪的成绩却是一落千丈，直接掉出了前一百，退出了尖子生的行列。
马莉苏引起的轰动不过是小规模的，只是在班级范围之内。然而他和谢琪的退步在全校引起了一片骚动，年级主任忍不住了，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从班主任到副班主任到家长再到当事人，一个都不放过。其他班的老师表面上对此事不冷不热，心里大多都是窃喜，中考的最后关头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力不从心，加把劲一定能把自己班的名次提上去。
一模过后原本沸沸扬扬的绯闻沉寂了一段时间。本来嘛，中考拼的是实力，每个人都有大批量的作业测验复习补习班要应付，哪还有什么八卦的心思。
可是，即使流言消失，现实不一定改变。看上去那对绯闻的男女主角被班主任请去谈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在没什么情况出现，但是马莉苏心知肚明，他们间的特殊关系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马莉苏在校门口跟同学挥手告别后突然想起来英语书落在了教室里。回班拿了英语书急匆匆往校门口赶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旁边的走廊里有动静。
那时已是将近晚上九点钟，学生和老师差不多都走光了，而且那条走廊是死路，尽头是一个四方形的平台和一扇很大的玻璃窗，平时不会有人去哪儿，连清洁工都会偷懒少去那里打扫。现在这么晚了，又有谁会不回家在那呆着？
她突然想起学校里有传闻，好几年前一个女生在晚上九点钟因为受不了压力从那扇窗户跳下去，当场死亡。听说那个女生的冤魂会在九点左右回来，坐在窗棂上寻找过路的替死鬼。这不会就是……

他在自己的人生中，只是一个过客，是多年后跟朋友喝茶时用来闲聊的内容，而自己在他的人生中……估计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马莉苏反而释然了。不就是个男生么，她暗暗嘲笑自己，竟然为他哭了两回，真是不值得。世界之大，好好打磨自己，以后还怕找不到好的男朋友么。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迅速减少，中考很快就来临。对于这个最终BOSS，马莉苏的印象却是模糊的。就如同一场梦，迷迷糊糊考了三天，然后回家洗个澡，一口气睡了十几个小时。
领成绩单的那天，在学校里看到谢琪，眼眶是红的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他就站在几步远的一棵树后面，看上去是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安慰。听说他们在中考前几天分手了，而且他们的中考成绩都一落孙山，勉强能达到三流中学的分数线。谢琪要被父母送出国去留学，而他则选择了留下来面对现实。
她装作不经意从他身边走过，但却被他伸手拦住。
“同学，你叫马莉苏对么？”
“呃？”她有些惊愕地抬头，“对，是啊，有事么？”
“没什么……听说你成绩进步特别快，就是想认识一下你。”他笑了一下。
内心突然漫上一阵喜悦，早就被时间冲淡的“让他注意到自己”这个念头重新被翻了出来。
“我是……程雨寒。”他伸出一只手，道。
“……我知道。”她抬头微笑。这个在心头萦绕了两年的名字，如今跟本人搭上话，却感觉如此陌生。
“你知道？”他有些惊讶，然后眼底随即黯淡下来，“是因为最近的事吧？我跟谢琪……”
“不是，”她笑，“我一直知道。”
然后她转身走开，却被他叫住。
“等一下！”
她回头，他的身影被身后的阳光镶上一层金边，绘出好看的轮廓。他递给她一本书：“这是你的英语书吧？我在走廊上捡到，一直忘了还给你。”
她接过书，正是她那天晚上掉了没有去捡的英语书，竟然被他捡到，那么……他岂不是知道了自己有看到那一幕？
她有些惊慌：“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不用。”他微笑道，“谢谢你没有说出去。那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我们还都太年轻……不是么……”
他的笑容慢慢变成苦笑，在转身离开之前，他说：“那么，幸会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夕阳在他身后投下深色的影子，他的头低得很低，步伐匆匆，再没有了马莉苏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吸引人的气质。
一个错误。是啊，这世上多少事情都是错误，喜欢上他又何尝不是一个错误。其实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追求爱情是没有错的，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在这样的教育制度之下，这种行为风险极大。

Part.7
六月午后温暖的阳光斜斜射在路面上，人行道两旁高大的树木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这个片区行人很少，三三两两地从街上匆匆走过。
马莉苏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闲闲从街上漫步而过。这一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父母却很不巧地都出差。但是其实她并不怎么在乎，对于刚刚经历过高考奋战的马莉苏来说，这样的清闲已经非常难得。
随意逛进一家咖啡厅，寻思着喝点什么的时候，在靠窗的圆桌旁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素雅的米白色长裙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纤细的腰肢，一头深棕色秀发在脑后随意挽成小小的髻，侧脸在阳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是那种熟悉的香水味依然没变。
马莉苏欣喜地走上前，敲了敲桌面：“赵老师！”
初中时期的英语老师抬眼望向她，有些疑惑地问：“你是……？”
“十三届六班的马莉苏，”她期待地迎上对方的目光，“您还……记得我么？”
英语老师一愣，然后笑起来：“马莉苏啊，变化真大，我都认不出来了呢。”
然后她指指对面的座位，笑道：“坐吧，喝点什么？今天我请了。”
“啊？这……”马莉苏有些惊慌地瞪大眼睛，“不太好吧，这么麻烦老师……”
“哎呀，我都不是你的老师了，还那么客气做什么。”英语老师斜眼看她，“不会是对我当年罚站你记恨在心吧？”
“啊？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都忘了有那回事儿了……”
“那就坐啊，”英语老师爽朗一笑，“相遇也是种缘分嘛，别那么诚惶诚恐的。”
马莉苏只好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明明坐着的是舒适柔软的绒布沙发椅，但却感觉如坐针毡，紧张得不得了。
真是没出息，她暗暗骂自己，明明都已经不是初中生了，还这么胆小。
英语老师却像是没看见她的不安，闲闲翻阅着手中的茶水单，头也不抬地问她：“喝点什么？”
“啊？不用……”
“你很怕我？”英语老师含笑望她，“这里又不是办公室，放松啦，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是你说话的语气甚至内容都跟当年那么像啊！马莉苏在心里尖叫，我都感觉穿越回去了啊！
但是表面上保持淡定道：“卡布奇诺吧。”
“好的。”英语老师招了招手叫来服务生，要了卡布奇诺和一杯清咖啡。
“嗯？”服务生毕恭毕敬地退下后，马莉苏疑惑道，“老师只喝清咖啡不会感觉很苦的么？”
马莉苏是喝过清咖啡的，有一回熬夜学习给自己泡了一杯不加任何糖和奶精的咖啡，结果苦得她想跳楼一了百了，不过效果倒是很好，使她成功地熬到了凌晨三四点。
“心里很苦的话……就不会太感觉到味觉上的苦了吧。”

英语老师垂下睫毛，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马莉苏吓了一跳，英语老师现在应该只有二十七八岁啊，正是年轻应该为事业打拼的时候，却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百岁老人才会有的像是经历过很多已经看破世态红尘的悲凉笑容？
但英语老师随即恢复了愉悦的表情：“不说我的事啦，说说你吧。高考考得怎么样？”
“嗯……应该还不错。”马莉苏沉思片刻，“我的第一志愿是A大中文系，应该没问题的。”
“嗯，A大是非常好的学校呢。”英语老师点点头，“我当年就说过了吧，你潜力很大的。”
马莉苏微笑道：“呵呵，说起这个，还要谢谢当年您对我的开导呢。”
“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英语老师轻轻摇头，“那番话又不是我说的，不过我看你比当年的我领教得还好呢。”
马莉苏疑惑地一歪头：“哦？”
“唔……我大学的时候才想明白这些，在这之前……可是因为跟你一样的自卑胆小悲观而吃了很多苦呢。”
“哎，对了老师，”马莉苏突然想起一件事，“您结婚了么？”
“没有啊，”英语老师耸耸肩。
“啊？”马莉苏有些意外，“您这么漂亮，薪水又高，还能找不到对象？现在难道不是应该都生小孩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呢，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要找到合适的才好呢。”英语老师歪着头调皮地一笑，“倒是说你啊，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啊？”

然后她们互留了联系方式，马莉苏终究拗不过英语老师让她在走之前付了两杯咖啡的钱。
英语老师轻轻推开玻璃门，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马莉苏挥了挥手：“马莉苏，以后也要加油啊，祝你好运。”
然后她消失在午后的街上，没有来得及听见马莉苏微笑着回的一句“也祝您好运”。
也许在这布满荆棘的路途上，好运太不靠谱，饿的时候不能当饭吃受伤的时候也不能用来包扎，连想哭时用来擦眼泪都不够。但是，这样的一句祝福，却让你觉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人都跟你一样，都在艰难地向上攀登。
那么，累的时候停一停吧，有利于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奋斗。
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