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扬州刺史魏庭贤不止一次向郑知章流露过两家结亲之意,无奈郑允浩不愿娶,又隔几年允欥长大,再提,便嫁了他的儿子,到底是结了亲。当年那一团稚气的少女如今已为人母,金在中颇觉岁月匆匆,感慨道:“那时见她,还是个小姑娘,当真是我们老了。”
郑允浩仍沉浸在新生命降世的喜悦中,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虽年华老去,但能见上苍如此恩赐,也是值得。”他这么说着,继续将那封家信往后看去,却不知读到了什么,目光稍稍一滞,挂在脸上的笑意不动声色的褪去了一点。
金在中正立在桌前倒茶,不曾留意他神情微变,兀自道:“那是,活得久了,自然能见到些好事,坏事也要加倍。今日邰意农那一番歌颂你留神听了没有,百般称赞江山盛世,话里话外无非还是那个意思,祖宗之法不可变。我看皇上也听出来了,不怎么高兴。你说这些酸儒究竟怎么回事,就是不能清楚明白的说人话,非要之乎者也借古讽今,大过年的也不叫我们安生。”
冬季里冷得很,即令屋里两个火盆烧得正旺,但滚烫的茶水甫一倒出便迅速转凉,金在中端起杯子,试了试温度正好,走过去递给郑允浩,“信里还说了什么没有?”
郑允浩手指一翻,将信笺折起随意地放在一旁,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家父信中说,魏大人对新法颇有微词,连同我这个人,也十分的不满。”
金在中笑了,“怎么,咱们这新法闹得民不聊生还不算完,倒也叫亲家不睦了?”
“睦不睦的,横竖我也看不着,随他去吧。”郑允浩搁下茶盏去握金在中的手,发现也是一片凉意,于是从身后拥住他,两双手交叠着握在一起,拢在火苗上方取暖,“魏庭贤是冯相的学生,政见不合是意料之中。”
金在中莫名觉得他话里有些微微的怒意,侧过脸疑惑道:“生气了?”
“政见不合,与我直言便是,牵涉到家里人做甚么。”郑允浩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不冷不热地说,“家父并非朝中之人,拿着对新法的不满到他面前议论我的短长,实在没什么意思,手伸得太长了些。”
“向来说什么的都有,无需在意。”金在中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倒是你,生气的模样可不多见。”
郑允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在中,改日得了闲,你同我一道回家可好?”
他说回家,自然不是指京城这座宅子,郑允浩为人处世早年温润,如今圆滑,但骨子里实则亲疏极为分明,能听他一句真心话的人不多,能被称为“家”的,唯有扬州那个。
家有高堂,有宗祠,有将他哺育长大的土地与河水,有他在心底牢牢守着的一片纯粹,魏庭贤与郑知章偶有议论朝事都令他罕见的发了怒,可见这“家”与他而言有多特别。“回家”这句话便不只是兴致所起随口说说,是一句含蓄却郑重的许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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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允浩仍沉浸在新生命降世的喜悦中,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虽年华老去,但能见上苍如此恩赐,也是值得。”他这么说着,继续将那封家信往后看去,却不知读到了什么,目光稍稍一滞,挂在脸上的笑意不动声色的褪去了一点。
金在中正立在桌前倒茶,不曾留意他神情微变,兀自道:“那是,活得久了,自然能见到些好事,坏事也要加倍。今日邰意农那一番歌颂你留神听了没有,百般称赞江山盛世,话里话外无非还是那个意思,祖宗之法不可变。我看皇上也听出来了,不怎么高兴。你说这些酸儒究竟怎么回事,就是不能清楚明白的说人话,非要之乎者也借古讽今,大过年的也不叫我们安生。”
冬季里冷得很,即令屋里两个火盆烧得正旺,但滚烫的茶水甫一倒出便迅速转凉,金在中端起杯子,试了试温度正好,走过去递给郑允浩,“信里还说了什么没有?”
郑允浩手指一翻,将信笺折起随意地放在一旁,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家父信中说,魏大人对新法颇有微词,连同我这个人,也十分的不满。”
金在中笑了,“怎么,咱们这新法闹得民不聊生还不算完,倒也叫亲家不睦了?”
“睦不睦的,横竖我也看不着,随他去吧。”郑允浩搁下茶盏去握金在中的手,发现也是一片凉意,于是从身后拥住他,两双手交叠着握在一起,拢在火苗上方取暖,“魏庭贤是冯相的学生,政见不合是意料之中。”
金在中莫名觉得他话里有些微微的怒意,侧过脸疑惑道:“生气了?”
“政见不合,与我直言便是,牵涉到家里人做甚么。”郑允浩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不冷不热地说,“家父并非朝中之人,拿着对新法的不满到他面前议论我的短长,实在没什么意思,手伸得太长了些。”
“向来说什么的都有,无需在意。”金在中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倒是你,生气的模样可不多见。”
郑允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在中,改日得了闲,你同我一道回家可好?”
他说回家,自然不是指京城这座宅子,郑允浩为人处世早年温润,如今圆滑,但骨子里实则亲疏极为分明,能听他一句真心话的人不多,能被称为“家”的,唯有扬州那个。
家有高堂,有宗祠,有将他哺育长大的土地与河水,有他在心底牢牢守着的一片纯粹,魏庭贤与郑知章偶有议论朝事都令他罕见的发了怒,可见这“家”与他而言有多特别。“回家”这句话便不只是兴致所起随口说说,是一句含蓄却郑重的许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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