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更，周四晚上开始，我不更就可以催我了。

玲向我使劲挥着手。她哭得脏兮兮的。我叮嘱她：“记得洗脸。”她点了头，但我不相信她真能记住，于是又告诉邪见。邪见怕我，我说过的他应该会追着玲提醒她做。话说回来，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洗脸呢？
我想着，向玲挥手。邪见催着她去洗脸了，杀生丸突然走上来。
“送你一程。”他不情愿地说。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因此一点也不表现讶异。我不看他，就静静地走着，等他把话说出来。杀生丸赌了一会儿气，不知是跟我、跟他自己、还是跟神乐，最后他开了口：“之前对你武器的帮助，我要求的回报。”
我抬起头看他。他不看我，双眼紧盯着前方。
“等你见到，”他突然刹住，顿了一下，使劲才说出后面的名字，“神乐……”

想不起来桔梗的式神怎么称呼弥勒，刚才用了弥勒法师，现在想想，可能直接用“法师”比较合适？
这章完了。下一章桔梗之死。人物开始一个一个离开了。

别，还没写完呢。

三三、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两个时辰后，惊慌失措的我出现在桔梗暂时栖身的破庙中。看到她我就哭了起来。她要死了。我在她支离破碎的身体上分明看到了无可挽回的毁灭。又是奈落。桔梗，你甘心吗？
“别哭。”桔梗严厉地对我说。我对她说：“储存气力。”
桔梗不理我，语气稍微放缓继续说下去：“我需要你去照顾琥珀。一定要从奈落手下保护他。”
“桔梗，你先不要说话。”我按住镜子，回想从刀刀斋到桃叶桃根说过的话，问她，“可以分给我一点灵力吗？一点就好。”
桔梗无奈地看着我，我捕捉到一点灵力。接着，我镜中灵光大盛，源源不断返回桔梗的身体里。她有些惊异，但马上就全神贯注调配力量。环绕她全身的蜘蛛丝终于渐渐退缩，蛰伏在周围二尺不敢再进，也不甘心离开。
“桔梗，你好些了吗？”我问。
桔梗颔首，语气恢复惯常的温柔：“琥珀托付给你了。为了神乐，也为了我，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你知道，我就要死了。”
“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伤心地问，“你不会死的。桃叶桃根教了我延长生命的办法，我这就带你渡海去大陆。她们一定会救你的。”仿佛对谁也说过这样的话，但现在我顾不了这许多了。桃叶桃根既然会救我，就一定会救桔梗。她们称赞过桔梗的灵力。
“来不及了。”桔梗温柔地说，“你已经为我争取了时间，现在，请你为我分担忧愁吧。蝴蝶和飞鸟与琥珀在一起，现在动身，我还能给你指路。”
“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桔梗？”我伤心地问，“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但你就要死了，却一直支开我。”
桔梗温柔地叹了一口气：“神无，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假使你非要知道的话……我不想同时看见你与犬夜叉，这个理由够吗？”
“为什么？”我问。
“有些事情，我只信任你。现在的我没力气向犬夜叉解释。”桔梗温柔地看着我，“神无，相信我，最后一次。快去……找琥珀！”她的声音突然变了，惊惶紧迫，“奈落发现他了。”
我按住镜子，灵力一消散，四周的蜘蛛丝马上要贴上前来。我严厉地看了它们一眼。镜中白夜站在琥珀对面。方才我觉得世上我唯独不能放下桔梗，我正要对她说我相信犬夜叉，她告诉我的我都会告诉犬夜叉的。可一看到琥珀，我立刻意识到他才是我第一个朋友。神乐以外的第一个朋友。桔梗一开始就是居高临下地认识我，现在她也不肯向我坦白全部的想法。但她依然是我的朋友。她说过帮我，从来不会害我。
我驱动全部的花瓣，为桔梗设下水和花的结界：“我哪里也不去。杀生丸会保护琥珀的。为了神乐，他不得不这样做。”
“不得不……神无，你和他交换了条件？”桔梗问。这个时候，她还在关心我的事情。
“你现在没有力气关心我的事。”我蛮横地说。
桔梗苦笑：“没错。但是我并不那么信任杀生丸。琥珀，还有他身边的小女孩，请你多加留心。”
“你不关心杀生丸吗？”我静静地问，“就因为他完全是妖怪吗？”
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我很难过，桔梗就要死了，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但我和她的冲突却在此时全部浮现。她是为了人类、为了四魂之玉，而我，我只是为了神乐，或许是为了我自己。她是人，我是妖怪，或者我连妖怪也不是，这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我或许有了一颗心，但永远没有人类的心，因此永远无法与她共鸣。
“我这一生被人们称为伟大的巫女，但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做的不好。”桔梗说，“当阿篱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肯承认自己的存在将会被另一个人取代，因此我试图杀她。但是我们终将是被别人取代的，无论是你、我、甚至奈落。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但是，好好活下去……”
琥珀被瘴气的毒蛇环绕。我隔着镜子感受到了他的危险。我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的我非常想陪着桔梗，我这才发现我其实像琥珀一样依恋她；另一半的我恨不得马上赶到琥珀身旁保护他，他是我和神乐的第一个朋友，他不能有闪失。
“神无，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桔梗当机立断对我下令。我习惯性地根据命令想要迈步，蜘蛛丝马上又围上来。我的脚就像生了根。这是一开始就帮助我安慰我的桔梗啊，她正需要帮助，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琥珀，我怎能在此时弃她而去？
我闭上眼睛。镜子发出眩目的白光，灵力、水与花瓣互相缠绕着旋转而出。我回忆着桃叶桃根在我面前使用过的法术与咒语。桔梗焦急地催促我先去保护琥珀，而我坚持要先保护桔梗。方才我迈步时，从镜子流进我心中一股强烈的不舍，那是桔梗对我的不舍。并不是只有我在乎她。
蝴蝶与飞鸟的催促在镜中回响。我摒弃杂念，拒绝声音，全神贯注将力量回馈到桔梗的身上。我消失了。我本来就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存在的不存在，不存在中产生存在。我没有目标，没有思想，没有行为，没有动作。灵力从桔梗身上出现，又加倍返还到她身上形成体外循环。周围的空气迅速清净起来。
我被强行扯回了此地。桔梗攥着我的手。我不知晓她哪来的力量，明明她手腕上瘴气侵蚀的伤口已深可见骨，只是她没有血肉，见骨只更恐怖。接下来我意识到，环绕的蜘蛛丝因为净化循环暂时断了。
“神无，琥珀的碎片不能受到一丝污染。那是打败奈落最后的希望。你去，替我好好守着这个希望，为了神乐，守住这个希望！”
神乐，我的妹妹……
“我不能丢下你。”我对桔梗说，“神乐是我的妹妹，如果我死了，就可以陪着她；如果我活着，我为她报仇。我不丢下你。”
语毕，我凝聚了最后的力量，几乎要与镜子融为一体。桔梗对我疲惫地笑了，她眼中闪烁着光，向我张开双臂。我确定已经最大限度地帮助了她，过去接受了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接着，我再也看不到桔梗了。眼前是中毒已深的琥珀。

可别再被折叠啊，网页端好几层楼都看不到。

三四、大多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
“你来晚了。”杀生丸说。
玲守在琥珀身边，无助地想为他解毒。她什么都做不了。焦灼之下她见了我也没有往常的热情，着急地问我能不能对付琥珀的伤。
我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将手搁在琥珀肩头。桔梗留在我身上的灵力与留在琥珀碎片上的灵力呼应，徐徐涌入碎片，又从碎片扩散到琥珀全身。玲看到琥珀脸色渐渐好转，终于放下了心，高兴地抓着琥珀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词语可以表达关怀。
琥珀还很虚弱。他勉强可以辨认眼前的景物，看到我，马上激动地问：“神无！桔梗大人她怎么样了？”
我没有回答。
不需要回答。琥珀明白了。他抓住我的手的手慢慢滑落下去，垂下了眼。玲心疼他，干脆也抓住他另一只手安慰：“琥珀，你别担心，我……”
“我先告诉你了，别想麻烦杀生丸大人！”邪见走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敲着人头杖。
玲的眼神也黯淡了。“去求求看都不行吗？”她用连自己都不太相信却依然满含着希冀的语气说。
杀生丸站在风里。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认识神乐之后，他有了听风的习惯。我的妹妹那么好，他当然要爱上她。我看着空荡荡的风，心里也空荡荡的。神乐死了，桔梗也要死了，琥珀身受重伤，我所最熟悉最珍视的一切都在离我而去。为什么？就因为我是无？
“……神无……”
是琥珀的声音。我回头看他。他在玲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依旧坚定：“我要去找桔梗大人。”他说。
“你不能。”
琥珀一惊。他认识我的时间最长，完全不敢相信我会有这样坚硬的语气。我冷硬地看着他：“你的命是神乐救的。”
“但是桔梗大人……”
“神乐是我的妹妹，桔梗是我的朋友。”
琥珀到底还是琥珀，他在我更坚定的目光下犹疑了。我转身离去。不是我不想直接消失，桔梗用灵力将我强制传送到这里，我又为琥珀净化了碎片，一来二去，力量减少。转身时我甚至一瞬间以为自己会倒下去。这就是人类眩晕的感觉吗？
杀生丸挡在了我面前。我们之间无话可说。我要绕过他，他轻轻一跨就再次拦住我。眩晕的感觉更明显，我说：“让开。”
“一样。”杀生丸冷冷地说。
确实一样。余光中杀生丸让在了一旁，我却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我终于有漫画了！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尚未看清眼前杀生丸一行，我便不顾一切地消失出现到了桔梗所在的地方。镜中的灵力全部流入了琥珀碎片，我不知道桔梗在哪里。但我知道奈落在哪里，桔梗就在奈落手中。桔梗是奈落最在意的人，即使他在地狱，也会千方百计将桔梗一同拉下去。我惧怕奈落，从骨子里惧怕他，像惧怕永恒的黑暗噩梦一样惧怕他，还要更惧怕一点。但桔梗是我唯一的光，她是唯一的光，有她在，奈落永恒的黑暗噩梦里也有光明，冰凉虚空的骨髓中也有温暖。即使去地狱，我也不要离开她，否则地狱便真正是地狱。
奈落悬浮在空中。映入眼帘的一刻他就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整个身心。神乐让我知道了温暖，奈落让我知道了恐惧，后来，奈落通过神乐让我知道了痛苦，现在他通过桔梗让我体会了愤怒。奈落的触手铺天盖地袭向桔梗。桔梗倒在地上，早已动弹不得。阿篱在她身边，绝望地扑到她身上紧紧闭着眼睛，试图用现在活着的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从前死去的自己。
没有时间恐惧犹豫。
虚幻的水光从我镜中散出，形成一道分明的界限横亘天地间。那一瞬间我感到神乐在我身后。穿越时光与空间，我没能挡住的朝向我妹妹的攻击，在我的朋友身上重演了。这次我没有来迟。
奈落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他方才被净化之箭重伤，至今桔梗的一线光还留在他体内。而他投向我的目光毫无畏惧，只有由衷的鄙夷与轻蔑。我突然动不了了。似乎他用什么固定了我的身体。我想起他对犬夜叉说的，我们是四魂之玉赐给他的力量。是因为四魂之玉吗？
还是是我自己对他永远不能抹灭的恐惧？
“神无！”
犬夜叉的声音。他一刀砍碎了我面前的水之屏障。我突然又能动了。来不及向他道谢，我急匆匆地到了桔梗身边。阿篱劫后余生，看着我的目光里满是悲伤，桔梗已经几乎不能言语，但她盈盈的眼光荡漾着满满的温暖，在我和阿篱脸上徘徊。阿篱来不及收住的泪水滴在桔梗脸上，桔梗露出一个微笑：
“阿篱，神无也交给你了……”
阿篱凄然地点头。她一定领会了桔梗的意思。
“神无，过来帮忙！”犬夜叉吼道。
他依然和奈落对峙。奈落评估般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犬夜叉，突然消失了。我们或许不势重，但是人多。
“神无，”阿篱哽咽着开口，“你从杀生丸那里来吗？”
我们噙着泪水对视，无声地互相摇头。杀生丸说已经迟了。或许即使不迟，他也什么都做不了。桔梗一定是要死的，她的灵魂在五百年后作为阿篱重新诞生，就像在十几年前作为桔梗在这里诞生一样。我不知道说什么，蹲下去放下镜子握住桔梗的手。阿篱抓住了我另一只手。
我的同伴们渐渐来到我们身边。珊瑚扶起阿篱，犬夜叉抱起桔梗。她们的手从我手中离开。弥勒拿起镜子，塞到我手里。我的脚步还虚浮着，不知是因为之前的透支还是方才的打斗。都不重要。我看着桔梗在犬夜叉怀中离我远去，下意识地要跟上去。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要和她说，我们已经做了最后的告别，但我依然想待在她身边。我只是想待在她身边。即使一点都不了解她的时候，和她在一起，我也觉得平静安宁。
阿篱的手搁在我肩头，我抬头看她。她一只手仍然掩着泪水，向我摇头。
不要过去。她这样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说？为什么你也不靠近桔梗——我们不是朋友吗？那不是你的前世、另一个你吗？
我说不出这些问题，因为我和阿篱一样清楚我不应该过去。
仿佛为了应和阿篱的意思，犬夜叉说：“抱歉，请给我们一点时间……”他说这话时没有回头。透过他失去桔梗的悲伤我看见送别神乐的杀生丸。他没有来迟，却在犬夜叉出声前同样不肯回头。
桔梗温暖的笑颜还留在我心里，阿篱温暖的陪伴还在我身边。我意识到有些事情是谁也无法介入的。哪怕以阿篱和桔梗、哪怕以我和神乐，终究都不能。这一世的阿篱不能再去送别桔梗，能去的只有犬夜叉。
“桔梗，对不起……”我听见阿篱说。
阿篱，不要哭……我听见桔梗说。
如此美丽，如此温暖……但是……已经要结束了……

三五、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下）
琥珀低头垂泪。他是个软弱爱哭的孩子，自始至终都是如此。玲陪在琥珀身边。我独坐一旁，邪见过一会儿就偷看我一眼，想靠近又不敢。之前琥珀接近过我，被我赶开了。
我终于受不了了。
“杀生丸，琥珀和玲都交给你了。”
他俩动作一致地抬起头，眼里是不太一样的疑惑。
杀生丸终于动弹。之前他一直站在风里望着远方，不知是在捕捉什么还是假装在捕捉什么。古书里的歌不合时宜地涌上我心头：恐是长空里，恋人遗念留，每逢思慕切，天际屡凝眸。我知道死去的人的意念是不会留在空中的，人们望着天空，只是为目光找一个安放的所在罢了。
通常我和杀生丸相看两厌，这次他却说：“你去哪里？”
神乐的眼光也没有那么差，我想。我知道杀生丸的意思是我哪里也不应该去。现在我十分虚弱，精神恍惚，应该留在这里让他保护。我应当感激他的善意。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样说。
六双眼睛一齐看着我，杀生丸先错开了目光。那时候我就明白了。
“……我去看看神乐。”
我站了起来，低低地说。我没有等待他们的回答，我不想听到琥珀说他也去或者不去，在这个时候。

腥咸的海风吹在我脸上，眼泪流过的地方酸痛。风是清新却腥咸的，它自由了，自由地选择这样，究竟有什么意义？
“姐姐。”有人在我身后说。
这个时候，这个称呼，只能是一个人。
白夜来到我身边，掏出纸细心地为我拭泪，口中像哄小孩一样轻声说：“不痛不痛，很快就不痛了。”他指尖飞出朵朵纸鹤绕着我们旋转，相继现出莲花的幻象。他擦完眼泪，将纸向海中一丢，挨着我坐下：“姐姐，感觉好些了吗？”
我不说话，眼睛追着纸张消失的地方。
“哎呀哎呀……”
白夜跳了下去，少顷，他头发上带着海水上来，手中拿着他方才“扔掉”的纸，冲我狡黠地笑，坐回我身边。他衣衫上的湿意立刻打湿了我衣袖，但我没避开，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折成永远飞不起来的纸鹤。
“你为什么来？”我开口问。
“当然是来安慰姐姐你呀。虽然你已经离开了奈落，但至少我们还是他通过四魂之玉生出的姐弟嘛。”
“你为什么来？”我再次问。
“别担心，我不是来杀你的。就算奈落给我下这个命令，我首先也不是你的对手啊。”白夜絮絮。
“你为什么来？”我依然问。
白夜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认真地看着我：“为什么是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知道。”
白夜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因为奈落让我来杀你，因为奈落让我来劝你回去，因为我不想步上神乐的后尘。你相信哪个，神无？我知道你都不相信。”他坐起身，滑稽地弯着腰严肃地看我：“我问过我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你。我不知道。但我想既然决定来，我一定有理由。最后我找到了，因为我好奇。”
好奇。我咀嚼着这个词。
白夜继续说：“我好奇这个世界。什么是力量？奈落那么想要四魂之玉。什么是尊严？杀生丸一直在追杀犬夜叉追杀奈落追杀魍魉丸。什么是自由？能让我之前的分身飞蛾扑火？什么是感情？犬夜叉他既爱阿篱也爱桔梗，看起来都是真心的，她们的回应看起来也都是。奈落对桔梗，不用我多说，同样的感情，为什么表现不一样？或者说犬夜叉的爱和奈落的爱一样，都是毁灭和伤害？那神乐的毁灭和杀生丸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为了自由，不是为了他。你呢？感情对你是什么？在神乐死之前，你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在神乐死去之后，在让你珍惜的人已经消失之后，”他定定地看着我，“能让你背叛奈落？”
我看着他。
“神无，我是来要求答案的。”
我真不想与他对视，我不想看到他。他太像神乐了。如果，如果神乐是男人，一定是他的样子。可他不是神乐，这让我不悦；可我又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我不该对他不悦，因此我更不想看见他。
但现在，那双看着我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不同的、神乐和他的相似。他们都向这个世界要求答案。
见我不回答，白夜继续看海，故作轻松地说：“我什么都没有，也不奇怪你不回答。”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我心中形成。
“要和我一起走吗？”我问。
白夜大吃一惊。
“和我一起，你就有我，我也有你。你不明白的，我不明白的，或许能够明白。”
我看到白夜女孩子气的脸上慢慢现出一个男孩子气的微笑，他咧着嘴：“谢谢你，姐姐。可是我不能。我不是不愿意。我的性命和奈落相连，他如果想随时可以杀了我，他被杀死我跟着他消亡。奈落是从你们吸取的教训。这里，”他将手按上胸口，“根本没有心。
“我没有心，神无。
“但是谢谢你。”他张开双臂拥抱我，在我耳边说，“你真是个好姐姐。”
我试图挽留他。他预料到了。我发动镜子时捕捉到的只是幻术的虚影，红莲的幻火在我周围燃烧。
“如果有机会真的和你们做姐弟就好了。”这是白夜留在幻术中的声音，“从你身上，我才能认识神乐。”
火烧尽了，我站起身。你们，白夜说你们，他说从我身上他认识了神乐。而我，又从他身上认识了什么呢？

我至少从白夜身上学会了坦诚，不要自以为是害人害己，还不肯承认。
玲在我身边，琥珀在她另一边，邪见在我们对面。杀生丸，他在一旁郁闷。
“别管他。”我说。
“神无小姐……”玲说，“玲已经没事了。”
是我说杀生丸在郁闷的，他们三个，虽然具体反应不同，都对我的话表示了同意。
“他活该。”我说。放在几个月前，若有人说这话是我而不是神乐说的，我一定不信。
琥珀的心智在这三人中最为成熟，他谨慎地到现在都没说什么。邪见挥舞着人头杖，小声叫嚣：“杀生丸大人明明很伤心！他怎么知道玲会有事。明明琥珀就没事！”
琥珀的表情好像在说别扯上我。我毫不怀疑这个少年在某种程度上比邪见和玲都更能体会杀生丸冒险前进的决意。
“你大声一点，反正他一样能听到。”我冷冷说，邪见一下噤声了。
玲摆弄着衣角，她该换干净衣服了。她不是我们这样的妖怪，没有自洁功能。我担心冥界的经历给她带来了什么阴影，她还小，比琥珀还小，就算她不说。
“我在那边没有看见神乐姐姐。”玲突然说。
她看着我：“神无，你是不是很失望？对不起。可是不光神乐姐姐，我什么都没看到。琥珀说我死了，他可能也死了，都被救了回来。但是我……我只看到了黑暗。我不知道自己死了。我只知道被大狗吞下去，然后我又醒了过来。”
琥珀没说话。我能察觉到他也在害怕，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玲在这里，玲很害怕，玲比他小。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拉住琥珀的手，接着像白夜刚才安慰我一样，抱住了玲。
玲一把把琥珀也拉进了我们的拥抱。琥珀吓了一跳，和我尴尬地对视。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密切，结果现在，才因为一个人类女孩分享了第一个拥抱。
邪见羡慕又嫉妒地在一边看着：“抱够了没有，抱够了快松开！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杀生丸大人还孤身一人呢！”
琥珀忍俊不禁，玲不合时宜地、总算笑了出来。邪见被杀生丸一脚踩到了地里。他走了过来，别扭，却又逼迫自己坚定。
“杀生丸大人，玲已经没事了。”玲露出明媚的笑。
“我也没事。”琥珀跟着说。
杀生丸似乎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漠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丝拘谨。从他心中我感受到了更多的拘谨，但现在我已经能区分眼中看到的和心中接收的感情了。
“我，杀生丸，向你们保证，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当然了，又不是每天都有冥道犬走来走去，我想。我和杀生丸对视，都为他的行为感到意外。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负责任的……妖怪。
但是责任的反应更出乎我们意料。
“谢谢杀生丸大人！”

三七、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我留在杀生丸那里。桔梗去世后，我还不知道要怎样面对犬夜叉一行人。诚然我在他们的关系中没有牵扯。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旁观者，阿篱是我的朋友，桔梗是我的向导，犬夜叉是我的伙伴，还是我本来有可能的妹夫的弟弟。若在从前，我什么都不会想。但是现在，在我接受了神乐最后的礼物感情之后，即使旁观也令我分享他们的悲伤。我逃避了。
我在梦中看见了神乐。她站在明媚的天地间，柔嫩的花草抚弄她赤裸的脚踝。她冲着我微笑，艳红的唇瓣开合。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但从她的口型中辨认出了“白夜”。
我不高兴地抱着镜子坐到一旁，背对着她。我的妹妹，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上次分离时我那么伤心，久别重逢她竟然先说起了白夜。
“你更希望神乐姐姐说起杀生丸吗？”
这次真的是白夜的声音。他在我旁边坐下，笑着揽住我肩膀，对神乐求饶。神乐隔着我用扇子敲白夜脑袋，敲到他连声保证不敢再胡说八道才坐到我另一边。我的弟弟和妹妹隔着我说笑，我听到他们谈论的竟然是我。
“……当时我就知道神无肯定是我们中间活得最长的。神无？神无！”
“神无姐姐，神乐姐姐这么吵你都能走神？”
“你才吵！”
神乐再次敲白夜的时候手肘先敲到了我。我不想让他们继续打闹，问：“你们说我什么？”
白夜挑拨：“神乐姐姐，你看神无姐姐根本没在听你说话。”
“也没听你讲话。闭嘴。神无，你刚才在走什么神？”
神乐看着我，白夜看着我，他们都在我面前矮下身体，关切地打量我的脸。我对他们微笑，情不自禁地又流下了泪水。
“谢谢。”我说。

我从梦中醒来。杀生丸不知去向。琥珀、玲、邪见和我都卧在盈盈的水光里。水光从我的镜子中溢出，沾衣不湿。玲的发上一朵虚幻的槿花散发出莹润的光彩。
我半坐起身，按住镜子。
镜光的范围外是血一样的花，漫山遍野。我暴力的攻击一瞬就摧毁了它。应该是叫花皇的妖怪，这种妖怪以他人的痛苦为食粮滋养自身，制造出幸福的幻影让猎物沉溺至死成为花朵的肥料。是一面之缘的槿花花妖簪在玲头上的花保护了我们。那朵花从来没有枯萎，却随着玲的生命失落在冥界，如今我才知道它一直忠实地发挥着作用，连接我镜中的水、花、灵魂保护了我们。
我想起槿花，被杀生丸瞧不起的弱小的妖怪，为了微不足道的尊严冒险顶撞杀生丸的妖怪。杀生丸不是可以被随意顶撞的妖怪，我们都知道。能让他忽略被顶撞的存在只有他的弟弟和我的妹妹。
我当初不是为了哄玲开心才替花妖求情，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求情才换来槿花的保护。
我轻手轻脚地起身，将镜子塞在玲怀中。玲睡得正熟，抱着镜子笑了。我第一次见她在梦里笑。她发间槿花即将消散的光芒被镜子稳固，假使花皇卷土重来也绝对伤不到他们。
“神无，你要去哪里？”是琥珀，他发现我醒了。这样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回犬夜叉那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