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无铭的身上布满了血口，他的体力早已耗尽，身上好几处肌腱被挑断，无力的躺倒在地上。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撑更久，甚至放倒对方。但是他错了。马歇尔的速度很快，比他快上太多，再加上他体力亏损——实际上哪怕体力健全他也没有信心能战胜这个狡猾的猎手。
　　马歇尔呼了口气把药膏涂抹在胸膛的伤口上，接着他把手伸入口袋捣弄了什么，再从无铭染血的上衣口袋中摸出士官长遗落的通讯机。他敲动一连串按键，像是在发送着什么。
　　这里本该没有信号才对。
　　无铭忽然明白，并不是这里的信号太差，而是有人带了屏蔽信号的装置。
　　“……为什么不杀掉我？”他喘着气低声。
　　“你要感谢我的主人，因为她想要活捉你。否则我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马歇尔摸出烟卷，那是从杰弗森身上搜出来的，然后他掏出一个铁制打火机点燃了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诺克萨斯人很幸运，因为他们选对了值得起高价的赏金猎人，也就是我——海苔马维尔。”马歇尔，不，应该是海苔马维尔说道。他抬腿踢了无铭一脚，纯粹只是发泄自己的得意。
　　“啧啧啧……这么说，在亚伦净化线前面的古堡里，你还真的经历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能注意到你的眼神不像之前那样危险、冰冷了，当然你的实力也是。不然像Ｃ女士那么阔绰的人，可不会找你这样的废柴来做事吧？哈哈哈！”
　　“喂，醒醒？”
　　【……终于连接上了。】无铭视线下方的荧光绿色文字也开始跳动，即使闭上双眼也能看得到。
　　“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等等，你在做什么？】
　　“喂？”
　　【难道你……】
　　“妈的……”
　　马维尔这才注意到闭上双眼的无铭并不是睡着了。这个男人先前检查杰弗森尸体时不知何时捡取了他的刀片。也许他无法用刀片战胜踩在他身上的敌人，但就在刚才，他还是努力用它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动脉。血流如注。
　　赏金猎人恶毒的咒骂着，狠狠地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又踹了一脚。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男孩在地上慌乱的扭动着。
　　“……叔叔！”这声叫喊无铭已经听不到了。
　　他死了。

　　【天启历3年3月27日。
　　圣诞岛，亚伦科里亚山中圣坛内。】
　　无铭站住了脚步，又一次凝视着散发微光的戒指。那光芒完全不被油灯的烛火所遮掩。
　　……这一切正如他预料的一样。
　　“他又停下来了。”弗雷尔卓德人也停住脚步。
　　“是的，几乎每过上几分钟他就会这样，而且念念有词。像是中了什么邪风一样。不过管他呢？他至少带我们绕过三个机关了。”地痞还捏着早已抽光的烟头，时而凑到鼻子前过一把味瘾。
　　“还有……一群活尸。”马维尔小声道。
　　“没错，蠢货。只要他能……”
　　“嘭！”杰弗瑞的话还没说完，无铭转过身来，毫无症状抬起霰弹枪对准马维尔，猛然扣动扳机。
　　没有人预见到这一幕：留着海苔头的畏缩男人被散弹击倒在地上，他胸口一片模糊，圆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张着嘴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有恐惧的呜咽在溢满鲜血的喉头颤动。
　　然后他死了。
　　小男孩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倒，惊恐的大眼睛瞪得更大。
　　“天哪！”杰弗瑞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接连发出尖声，“天哪！你杀了马歇尔！”
　　弗雷尔卓德壮汉也把工兵铲立在男人面前，“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该死，放下你的武器！回答我！”
　　无铭没有立刻放下手中的霰弹枪，而是转身去消灭掉拐角处的两只循着声音摇晃踱来的活尸。
　　“……你是不是把马歇尔错当成那些怪物了？虽然他只是个蠢货……难道你也会那样对待我们吗？”杰弗瑞不依不饶地朝他吼着。
　　无铭放下了武器，缓步走到海苔马维尔的尸体旁边，蹲下身来。他从血淋淋的衣袋中摸索出两颗封锁严密的硝晶炸弹，一枚虎爪勾刀，还有一支金属打火机。最终还有一台小巧的装置。
　　“他是诺克萨斯雇佣的赏金猎人。”
　　在男人摧毁掉这个小东西并打开通讯机时，信号又恢复了。人们都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着来自码头的好几条未读短讯。但他没有回报讯息，因为比起直接从塔楼上的裂洞离开，等待救援并没有多大意义。
　　这下子人们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了。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见过他。我也是做赏金猎人的。”无铭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不过没准这并不是谎言。
　　没人对此产生异议。
　　就在无铭长叹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是。一段新的文字在他视线中浮现了：【我猜你又扭转了一次结果，对吗？】
　　确实与屏蔽仪有关。在此之后绿色文字再也不会忽然中断。但是这也意味着有某种未知的事物引导着他的阻碍被打破了。这种被人监视甚至掌控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当然没人会舒服。
　　文字继续跳动着，给了他新的告示——
　　【请记住，这既不是时光迁跃，也不是死亡回归，所以请不要抱着侥幸心理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否则你会死。】
　　这让他又一次的站住了脚步。
　　【真正的死亡。】它又一次补充。
　　无铭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想必接下来的一切你都可以轻松解决了。那么顺着上面的楼梯前往塔上吧。现在没有了屏蔽的干扰，我们可以在那儿交谈。】

　　“好极了，我不反对，小鬼，很高兴认识你，然后再见。”杰弗瑞一边扯弄藤条一边说道。
　　“我反对。巴卡维什对吧？朋友，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带上这个孩子一起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去。”无铭难得说出较长的一句话来。他确实也没有心思带着任性的小孩在危险中徘徊;另外他可能还将一个重要的谈话，有人在旁边只会麻烦。
　　“当然，我会努力的。”弗雷尔卓德人按住了男孩乱扭的肩膀，“也许我无法奉劝你，陌生的朋友，但这一路以来多谢你的帮助了，祝你好运。”
　　无铭点了点头，将霰弹枪填满子弹后转身踏上螺旋阶梯。
　　皮靴踏在木头上发出低沉的响声，而那响声愈加渺远。男孩昂着头，湛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憋屈和不舍。

　　不一会儿，男人走到了先前他被马维尔袭击的位置——一片小厅，大概处于塔楼中间的位置，距离塔顶还有一点距离，还需要再走几圈楼梯。
就在此刻，视线下的绿色文字如约出现了。
　　【好了，回话吧。这个位置的信号足以你将声波上传到这儿来。我能听到你。】
无铭愣了愣，他望着灰蒙蒙的玻璃窗，低声开口，“你……一直在看着我？”
　　【是的。用某种方法，你应该清楚才对的。我们达成过协议。】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文字沉吟了片刻，似是在思索接下来该输入的内容。
　　【果然，根据你的心率和干扰波长来看，你确实失去了默认设置。真是一朵奇葩。你的意识被重叠过两次，正常人早该疯掉或死掉。但你的资质和运气足够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无法解释清楚。时间肯定也不够，但我们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你是……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乐芙兰。这个名字是否能唤醒你的些许印象？】
　　“……黑色玫瑰。”这个词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没错，“乐芙兰”，黑色玫瑰的主人。就像记着语言与知识一样，你还能记住这个名词。但同样的，我也是你的主人。你能记住这一点么？】
　　“我为黑色玫瑰服务？”
　　【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你是一个很难控制的人。相当难。就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这算是夸奖么。”
　　【你也可以把它当成夸奖。如果那能使你听得进我劝告的话。】
　　“你想要……劝告什么？”
　　【回头。找到诺德，找到那个男孩。然后带他离开这里。】
　　“现在？”
　　【你想上塔顶，对吗？】
　　“是的。我有一个人……要见。”
　　【那个人是谁？】
　　“我不清楚，但是她一直在呼唤我，而且我也想见她。你不知道她吗？”
　　【她？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但是……等等。】
　　“怎么了？”
　　【如果我不允许你上去呢？】
　　“我拒绝。”男人断绝道，“我必须上去。”
　　【听着，那个声音其实是……#@～—】接下来的一切再度变成绿色乱码。
　　恰好赶上的干扰又出现了，绝不会是来自屏蔽仪。那会是什么呢？
　　无铭没有多想，他不在乎。
皮靴踏在木板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只在乎她。
　　“来吧，亲爱的，到我身边……”
　　碍事的人都不在了，没有怪物挡路，没有了德玛西亚教廷的监控，没有了诺克萨斯雇佣猎人的插手，也不再有乐芙兰或C女士的干扰。
　　“来吧……”
　　终于，他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厚重木门。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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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历3年3月27日。
　　圣诞岛，亚伦科里亚山中圣坛内，遗忘之塔塔顶。】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险恶丛生。又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路上荆棘遍布。
　　直到他推开木门看到她时，他就明白终点到了。
　　广袤而又明亮的繁星照耀着一望无际的草原，阵风吹过，像碧绿色的波浪在翻腾。她穿着邃若星空的深蓝色连衣长裙，裙摆与火红色长发随着清凉的夜风飞舞。
　　她缓缓转过头来，翠碧色的眼眸里满是温暖的笑意。
“你回来了。”
　　无铭说不出话来，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挂着一道湿热的泪痕。
　　他哭了。
　　她扑入他的怀中。
　　终于要结束了。这一切。
　　“我回来了。”他情不自禁道。

第一章：幻影之痛（上）ＥＮＤ

　　番外　５１．２
　　冰封之泪
　　【联盟历２３年１月２２日，弗雷尔卓德北风高原，霜卫部族冰宫。】
　　冰凉的雪渣碎落在瑟庄妮的脸上，她睁开蔚蓝色的双眼，看到不断塌陷的冰晶宫殿。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没有死去。
　　一会儿之前，走马灯似的画面还在她漆黑的眼帘中闪回:她所憎恨的母亲，她所仰慕的哥哥，她所思念的爱人，她所厌恶的宿敌，还有她所担忧的族人……她明白人生总有太多无可奈何的未竟之事，可就在她坦然准备接受死亡的那一刻，她却又阴差阳错地活了过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那儿本该有一根贯穿内脏的黯晶冰矛。然而她看到的却是残留着蓝色斑状的疤痕。她甚至不再感到剧痛。
　　瑟庄妮很快地回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一切——想起了数年前阿瓦罗萨的亡灵留下那句“拿错了武器”的含义，想起了自己才是阿瓦罗萨真正的后裔，而艾希实际上是赛瑞尔达的，她们两人被丽桑卓欺骗了数百年之久，既为了控制她们的血脉作为揭开封印的钥匙，又为了限制她们发挥传承的力量。但那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场叠峦起伏的闹剧结局，瑟庄妮拉起了冰弓，艾希挥起了连枷，这才发挥出这两件神器的最大威力。她们合力将差点儿复活的守望者送回了寒火深渊。就像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当年所做的一样。
　　在那之后，爆炸吹散了一切。
　　艾希和泰达米尔不见了，真不知道他们俩是否还活着。丽桑卓多半是死了，早先和乐芙兰争夺那件东西的时候。那个来自诺克萨斯的黑色玫瑰女总管也不见了踪影，若是那两个可怕的女人同归于尽自然是最好。至于那件东西……
　　她继续扯下胸衣打算彻底检查伤口时，却忽然愣住了。她看到了蓝色疤痕的完整形状，似一只蝴蝶。
　　那件东西……难道……
　　她偏过头去，看到不远的身旁，冰晶凝结的深蓝色地板上，青年正蜷着身子侧躺着。他昏迷了过去，手中仍紧握着发着荧光的显示屏。不得不提的是，他的脸上还挂着一道凝结的冰痕。
　　瑟庄妮的头有点痛，但是她还是渐渐想起了有关于他的内容——
　　对了，他好像本是诺克萨斯某家权贵手下的家臣，但不知为何又成了乐芙兰的随从。但是很快地，他也背叛了乐芙兰。他叫什么名字来着？瑟庄妮忽然想起他好像也是英雄联盟的征召者之一，只是没什么名气，低调又不引人注目。
　　“泰隆……”她不由自主地念出他的名字。
　　但是随着记忆的回复，还有一些奇怪的碎片陆续浮上心头。似发生在少年时期。她对他……有着模糊的印象。很奇怪，她本该不认识这个男人才对的。在他加入联盟之前，她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才对的。
　　不论如何，总有一点是她此刻清楚明白的。
　　他救了她。
　　她清楚的记得在不久之前，他巧妙地欺骗了乐芙兰，将雕刻着蓝色冰纹的盒子还给了她，却早早将其中所含的事物换走。
　　至于那只能够清除事象干涉的冰晶蝴蝶，多半被他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有它才能消除守望者的寒毒，以及难以逆转的死亡。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迷惑将她的眉头锁成一团，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我呢？
　　瑟庄妮趴伏着地面挪了过来，用力了推了推青年，又拍了拍他冰凉的面颊——毫无反应。不过他还有着呼吸，很微弱就是了。他的生命体征很低，像是处于休眠状态一样，但又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外伤。难道仅仅是因为力竭吗？她将手指深入他的颈窝里，感到一阵蚀骨的寒意。
　　很明显的，他也中了寒毒。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在霜卫宫殿的核心连同古神被摧毁后，整座冰宫都危在旦夕，时刻都有可能崩塌。墙壁与地面不停颤动，此地不宜久留。
　　瑟庄妮整理了自己的装备:裹着兽皮的戎装铁甲，在寒冷苔原上必不可少的御寒御敌之物；连枷和角盔不知丢到那儿去了，虽说放弃并不简单，但是回到崩塌的废墟中实在太危险；还有钢鬃，如果它找不到她肯定会先回到部族的聚集点，如果它还活着的话；艾希的……不，原属于她自己的那把弓就在地上。
　　她弯下腰来，将冰弓背在身上。她无意占据这把神器，尽管那本就属于她。她不愿因为血源放弃冬爪部落而加入阿瓦罗萨。如果有机会，她愿意把这把弓还给艾希。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它丢在这儿。
　　此刻冰顶的碎落声愈加剧烈，就在一块巨大冰砖即将落在青年身上时，她猛然运出一股蓝色寒劲，将巨砖一拳轰飞成炸裂的冰块齑粉。
　　这时瑟庄妮惊讶地发现到，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恢复的好得太多。
　　这下我们俩该扯平了。她低头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的青年，喘了口气想道。
　　颤动在加剧。她跃过青年的身体，踏着逐渐倾斜的冰凝地板朝着散发着微弱光亮的方向跑去。
　　寒风响亮，但也掩不住冰渣碎落愈加繁密的剧声。
　　不一会儿，空旷的碎冰长廊上又出现被微光拉长的影子。
　　她又回来了。
　　“母猪的冻屁股啊，瑟庄妮你到底是在发什么病！”
　　她一边咒骂着一边把青年从布满冰渣的地板上抬了起来。
　　“……该死的艾希，我一定是被你的愚蠢感染了。等你回来我一定得……咳！”

ｔｏｂｅｃｏｎｔｉｎｕｅｄ
开始回溯补全部分
算是第一章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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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不排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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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背景是和平学院玛瑙区的阳光泳池，他认识这里。画面上有很多熟人，场景也十分热闹，为首的是一个红发女子，穿着热辣的泳衣开怀大笑着，在水池中旋身跃动;站在她身后的是英俊的高大男子，面带无奈的微笑，用手挡住飞溅到脸上的水花。
【“放过我的姐姐吧。”】
只是再看一次，青年的心脏又感到一阵急促地颤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一样。
二小姐卡西奥佩娅仍然没有想起他。但是她却清楚他想做的事情。这多半也是乐芙兰透露出去的，为了让她出手，好使这个卑微的野狗彻底断掉那份妄想。
召回卡特琳娜记忆的妄想。
虽然阴差阳错的晚了些，但就结果而言，卡西奥佩娅很成功。因为她说得没错，她是对的。
在那一瞬间，他感到支撑着自己的支柱轰然碎裂。
是呀，他扪心自问:你真的有为她考虑过吗？你真的清楚一旦召回她的记忆后，她该如何面对现状吗？她会矛盾吗？会迷茫吗？会痛苦吗？而这一切完全不是她的错。
在此之前，你根本没有考虑过。
你只考虑到你自己。
此刻，他的支柱轰然碎裂，他亲手粉碎了它。一丁一点儿，连着双手的血肉和骨头，就像冰宫的天顶一样支离破碎，合着冰凉的碎片化作雪渣簌簌抖落。
渺弱的寒毒趁着他积郁凝结的气血扩散蔓延，直冲他的胸膛，他嘶哑着喉咙，感到一丝温热划过自己的脸颊，且迅速变得冰凉。他颤动着身体，缓缓瘫倒在地上，也来不及关闭散发微光的显示屏。
这时，他模糊的视线注意到了躺在自己身边的白发女子。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在失去知觉之前将冰晶蝴蝶按在她刺着染血冰矛的胸膛上。
紧接着他堕入了黑暗。而且他也不再打算回来。
直到她亲手又把他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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