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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六月雪·宝珠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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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沧月小说《花镜》


1楼2009-01-15 10:34回复
    =∪=
     ______________________
    |Mello.我是一直那么爱你|


    2楼2009-01-15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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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小小的花铺,一个永不见苍老的神秘女子,一个繁华城市里最为隐秘的角落,一个集谋杀、毒药、悲凉于一身的可怕故事。
        临安城。天水巷。“花镜”,一家小小的花铺。
        “花镜”的主人是一个永远不见苍老绵白衣女子。漆黑如墨的长发,苍白清瘦的脸庞,深不见底的黑瞳。左眼角边的那颗朱红色的美人痣,宛如伤心时的泪滴。
        “花镜”,永远散发着氤氲的香气。走进“花镜”的女子,付出最昂贵的代价,买下了能把宿命击破的奇异之花!
        “花镜”,这个繁华城市中最为隐秘的角落啊,不但生长着世间最珍贵的花草,也生长着最悲凉最可怕的故事……
        “花镜”是一家神秘的小花铺。冷眼看着世情的主人白螺有一张永远不会苍老的容颜,眼角一滴坠泪痣,令她的微笑有了悲凉的味道。“花镜”中有奇花异草无数,于是从“花镜”中走出的女子,捧着买来的花,付出最昂贵的代价,演出了犹如镜花一般的命运……


      3楼2009-01-15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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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盈微微笑了起来:这个女孩子说得倒是坦白,一下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其实她这样一身华贵打扮在这荒郊野外,万一遇到歹人却也不是玩的。 
          这样天真毫无防备……的确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深闺小姐。 
          夏芳韵唧唧呱呱的说着,一边说一边笑,靥上的酒窝深深浅浅,非常可爱,忽然想起来,问:“哎呀,还没有问过姐姐叫什么呢。” 
          “我姓苏。”这般天真的少女,苏盈也减了防范之心,笑着回答,“就住在这附近。” 
          “姐姐是个美人呢……”夏芳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穿着蓝布粗衣的她,“有一种贵气。”说着说着,忽然她退开一步,用袖子掩着嘴角,微微咳嗽了一阵子,然后有些歉意的看着苏盈笑笑。 
          苏盈的眼睛不自禁的黯了一下,唇角浮出一丝笑意:贵气……当日,泉州崔府的财势地位,只怕比起临安夏家也是不差分毫的吧?然而,今日她却不过是个洗衣娘而已。而眼前这个女子,从性格到家世,活脱脱象极了五年前的自己,连笑起来那种表情都几乎一摸一样。 
          “好吧,夏姑娘,我先带你去曲院风荷,如何?”不想继续和夏芳韵说下去,她转过头看着长亭外的雨幕——雨已经下得小一些了。 
          家里还有三大筐子的衣服等着她洗,明日一早人家便要来取去,说是做寿,要浆洗熨烫伏贴了给他们——整整四大筐子的衣物,她一个人已经洗了将近一天。如今天又落雨,眼见得就要来不及。 
          “呀,还在下雨呢……再站一会儿,等雨停了我们再去好不好?”夏芳韵看着下着雨的天空,有些为难的说——这个瓷样的人儿,原是半点苦也吃不起的。 
          苏盈没有说话,瞄了这个大家小姐一眼,淡淡道:“我要赶着回家洗衣服,耽误不起。” 
          ——她苏盈不是夏家的什么人,何必要迁就夏芳韵?如若不是看着这个女孩天真可人,她这个自顾都不暇的人甚至连搭理都懒得。今日虽是流落了,但是她苏盈心性未改,犯不着讨好权势人家。 
          听到对方这样淡淡的回答,夏芳韵的脸蓦地红了,她想说什么,但是再度咳嗽起来,忙忙的转过头去,用袖子掩着嘴角咳嗽了半天,一直咳的脸泛桃红,分外艳丽。 
          然而,看到夏芳韵脸上腾起的一片嫣红,苏盈心里却腾的一跳——“桃花痨?” 
          看过这样的病人,她脱口问,眼里却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夏芳韵转过头去咳了半天,等气息平复了才敢回头和她说话,但是神色依然是笑吟吟的:“是啊……得了这个病一年多了,我觉得除了咳嗽盗汗也没什么,偏偏医生说得天一样大,开了好多恶心的偏方出来,还不许我出去走——闷都闷死了!” 
          苏盈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这个少女如此纯真明艳,偏偏得了这等病。 
          桃花痨……当年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得了这病,试遍各种正方偏方也不管用,最后咳嗽的整个人都佝偻起来,没日没夜的低烧,生生死在二十七岁上。 
          难怪……这病,医生也是叮嘱过她不能轻易淋雨罢? 
          心下蓦然又多了几分怜惜与亲切,苏盈把提在手里的竹篮放回地上,在亭中破木凳上坐了下来,微笑道:“我看这雨也快停了,我们就再等一会儿再出去吧。” 
          夏芳韵反而有些不安,脸也是红红的:“姐姐事情忙,为我耽搁了,天香真是当不起——这样罢……”想了想,她的手缩入袖中,动了半天,褪下藏在袖中的一只翡翠点金臂环来,放到苏盈手里:“这东西权作谢仪,姐姐可别嫌轻了。” 
          即使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苏盈,看见眼前少女如此豪阔的出手,也不自禁微微一怔:这个翡翠点金臂环价值不下千金,夏芳韵却是说送人就送人,若说是心怀纯真坦荡,倒不如说她家人在这方面娇纵了她,这个孩子在金钱方面毫无观念呢。 
          “不用了,一点小忙而已。”她淡淡笑笑,抬手将翡翠臂环推了回去。 
          夏芳韵正待说什么,似乎是胸中又觉得难受,想转过头咳嗽,但已经来不及。 
          苏盈陡然间,感觉到微带腥气的气息喷到她脸上。


        5楼2009-01-15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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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短短的片刻中,这个夏家的千金小姐已经是第三次咳嗽了,看来,她的病已经到了不可小觑的地步——可恼她家里人居然不好好看着她,还让她出来乱跑。 
            然而,尽管自己的病已经不轻,这个单纯的女孩子还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依然能笑得如此清澈……怎么…怎么还会这样的天真。 
            苏盈忽然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有些辛酸。她用力握住少女的手,将她拉进怀中,轻轻拍着她因为咳嗽而起伏不定的后背。 
            她也不过二十三岁,然而,在这一刻,她却慈母般的低眸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 
            那一瞬间,其实,她感觉她在抱着她自己——那个曾经同样宛如花苞初绽的自己。 
             
            快走到曲院风荷的时候,天依然有牛毛般的细雨,然而夏芳韵身上却是一丝都没有淋湿——苏盈将刚洗好的一件披风用竹篾撑了开来,做成雨伞似的一顶布幔,让她拿着挡雨。 
            “姐姐,到这里我就认路了…你、你不用再送我了。前面有人在等我。”从这里看去,已经能看见前方烟波渺茫的湖面,夏芳韵忽然却立住了脚,低头微微的笑,眼睛不住的瞟着前面。 
            苏盈将竹篮换到另一只手,活动了一下压的红肿的手,不在意:“没关系,都到这里了,我干脆送你到底好了。” 
            她继续自顾自的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夏芳韵没有跟上来,她立住脚回头看,只见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子顶着布幔站在春草中,第一次脸上出现羞涩腼腆的神情,有些焦急,可仿佛又不知怎么说好似的,只是抿着嘴笑。 
            苏盈陡然间明白过来,苦笑了一下:自己看来真的是多事了……这个大家千金特特的跑到这个地方来,也不会只是来游山玩水那么简单,怕是偷偷地换了装扮,出来会面一个俊秀情郎吧? 
            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心却往下沉了沉。 
            太像了……这个女孩子,为什么宛如她的昨日? 
            “好吧,那么我就回去了,从这里沿着湖一直往南走,半里路后就到曲院风荷了。”她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旁人哪里能左右到底? 
            “嗯!”夏芳韵雀跃的应了一声,几乎是跳着过来,把布幔上的衣服取下来还给她,然后真心诚意的说:“姐姐,今天如果不是我运气好遇见你,我真的会迷路呢。” 
            说话的时候,她眼睫毛一闪一闪的,眼睛眯起来里面像是盛满了蜜。 
            “你自己……要小心。”不自禁的,苏盈陡然还是脱口多嘴了一句,然而夏芳韵一跳一跳的走开去,忽然在蒙蒙细雨中回头,笑着:“姐姐,我改天来你家拜访哦!” 
            苏盈只是淡淡的笑,出于礼节点了一下头,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 
            然而夏芳韵却是认真的,脚下站着不动,追问了一句:“那么,姐姐你家住在哪里呢?” 
            看着她一眨不眨看着自己,满目期待,苏盈只好叹了口气,笑道:“你从刚才那个亭子往北走,到白沙泉的转弯处,那棵乌桕树下就是我家了。” 
            “好啊,我下一次来看你!”夏芳韵笑了起来,然后将折扇在手里一敲,做出风流倜傥的样子,深深一揖,“姐姐,小生告辞了!” 
            然后提起前襟,小跑着消失在小径转弯处。 
          ――――――――――――――――――――――― 
            借着昏黄的残灯,苏盈洗完第三筐衣服的时候,听见门前乌桕树下有马蹄声。她知道是宋羽回来了,然而丝毫没有起身开门迎接的意思。 
            “盈儿,我回来了。”门吱呀一声推开,夹着一阵微香的风,那人迈了进来。似乎今天兴致颇好,不像往日一样,见她没有迎他入门,便要沉下脸来骂一句。 
            苏盈从水中抬起手,湿淋淋的将额上垂下来的发丝掠开,脸色沉沉的看了宋羽一眼:他哼着小调儿,长衫浆洗的笔挺,俊秀的脸上有得意之色。不知道今日又去那家府上打了抽丰,回来志得意满,没有满口怀才不遇的牢骚了。 
            “饭菜在锅里热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把再水中泡的浮肿的手抽出来,在衣襟上擦了擦,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即使他时常出门不归,即使他从没有往家里拿过一个铜板,每次回家,她都是热饭热菜的等着他。


          6楼2009-01-15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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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羽怔了怔,仿佛被妻子这样的话语惊起了什么感慨,迟疑了一下,忽然走近来,绕到苏盈身后,揽住她的肩头。苏盈略微闭了闭眼睛,靠在他身上,暂时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晴湖有时还是很体贴,每当这时,她才会觉得当初的决定是值得的。 
              宋羽揽着妻子的肩,目光却瞬息万变,想了想,终于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来:“喏,盈儿,知道你近来辛苦——看我买了什么给你?” 
              “家里也不宽裕,买什么东西?”苏盈嗔怪,但是眼睛却是喜悦的。 
              然而,转头看见宋羽手中拿着的东西,她笑容蓦然凝固——那是一只翡翠点金臂环,在晴湖的指间奕奕生辉。 
              “哪里来的?”脱口,她变了脸色,问。 
              宋羽没料到妻子是这般反应,料想中,盈儿该是惊喜的一把抓过把玩不休才对,却居然是这样急切冷漠的责问。他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我买来的,怎么?” 
              苏盈看着臂环上的金刚钻和翡翠,诧然道:“这么贵的东西,你哪里来钱买?” 
              宋羽脸色蓦然一变,将手中的臂环一收,冷笑:“盈儿,你便是看死我没出息,买不了好一点的东西是不是?既然你不希罕,我何苦巴巴儿自讨无趣。” 
              他揽衣入内,扔下一句:“我睡了。”竟是灯也不吹的上床就寝。 
              苏盈居然也忘了爱惜灯油,只是在灯下怔怔发呆:那只臂环,如何会和日间夏芳韵戴的那只一摸一样?难道…… 
              石杵啪的一声落在洗衣木盆之中,溅起一片水花,苏盈立刻打起了精神来:不会的,不会的……这种臂环,那些首饰铺子里面卖的样式一样的多得很了,一定是巧合。 
              她转过身,一口气吹灭了桌上的油灯,摸索着拿起了石杵——她要干活,明日便要交出眼前堆的小山一样高的衣服,为了生活艰辛挣扎,她已经没时间东想西想了…… 
              然而,在她借着月光低头洗衣的时候,在水面中映射出的,却依稀是那个夏家女孩天真明艳的笑靥——宛如几年前的自己。 
              宛如几年前的自己?怔了一下,苏盈的脸色蓦的苍白。 
            ―――――――――――――――――――――――――― 
              第二天,好容易将一堆衣服全洗好交出去了,苏盈觉着自己的腰都要折断。 
              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宋羽似乎还在生着气,方才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大约不知道要在哪一家府上打抽丰、如平日一样混到天黑才能回来。 
              苏盈在床上躺下,想好好休息,然而不知为何却辗转反侧,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闭上眼睛,那个带着翡翠点金臂环的明眸少女就在眼前晃动,晃着晃着,仿佛渐渐又变成了自己几年前的笑靥。 
              忽然间,她满身冷汗的从席子上霍然坐起。 
              在白沙泉边,她再次遇见了那个夏家的少女。 
              依然是做了男装打扮,掂着折扇从小径那边匆匆赶来,往曲院风荷方向走去,满脸的雀跃,走路一跳一跳的,嘴里似乎还哼着小曲儿。 
              苏盈站在亭子里,感触万千的看着她走过来——不过是比自己小了四岁而已,然而她看她,仿佛却是看着比自己小一辈的孩子一般。 
              “夏姑娘。”看着她走过来,苏盈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 
              夏芳韵闻声转头,看见了亭子里的苏盈,蓦的笑了起来,眼睛神采闪亮,一下子跳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哎呀,是苏姐姐!你——”她说着眼睛扫了一下苏盈身畔,没有发现篮子,笑了:“姐姐你今天不用洗衣服了么?你在这里,是等我吗?” 
              苏盈怔了怔,这个丫头,其实也是细心聪明的紧呢。她内心暗自叹息了一声,点点头:“是啊,在等你——你的身子好些了么?你还是要继续吃药的,不然病可好不了。” 
              “啊,我很讨厌吃药!那些医生开出来治痨病的偏方不知道有多恶心。”夏芳韵很不高兴的撅起嘴巴,然而看见拉着的苏盈双手,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姐姐,你不可以再洗衣服了——你的手…都要烂了。” 
              苏盈看着对方这样无邪的表情,忽然之间为自己心里那样的猜测感到一丝羞愧,然而定了定,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早已打算好的台词:“是啊,姐姐缺钱——那一天不该那么清高的……所以,那只金臂环,我想还是……”


            8楼2009-01-15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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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年十七岁的她蓦的生起气来:“白姑娘,你莫要随便说人家坏话!你不过刚才见了晴湖一面而已,你怎么能下断言我们就会成冤家?” 
                那个时候,在满屋花木掩映中,眼角有坠泪痣的女子叹息着笑了,有些淡淡的无奈:“有时候,看一个人只要一眼就已经足够。” 
                一语成谶。 
                那个叫做白螺的少女,究竟是不是天上的精灵?为什么那么年轻,却能够将眼光磨练的那么长远和犀利…… 
                四年以后,在吃过那么多苦,经历过那么多波折后,她才看见了晴湖的另一面。然后,她将同样的话,说给了另一个少女听,惹得她大怒离去。 
                苏盈将被眼泪湿透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她咬着嘴角,做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白姑娘或者什么都猜对了,然而,至少有一点她没有对——她并不恨晴湖,永远都不恨。因为在心里,她依然是爱他、视他为自己丈夫,所以她对他无法恨得起来。 
                但是,那个夏家的少女……那样美丽纯真的少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刺痛她的心。 
                她一直是安静的,容忍的。晴湖不养家,成日在外面游荡做人幕僚混饭吃,却回来对她说他在谋求进宦之路——她一直没有半字的抱怨或者讽刺,她是贤良的。 
                然而,对于夏芳韵……晴湖,你做的过分了。 
                苏盈蓦然站起了身。 
              ―――――――――――――――――――――――――――――― 
                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看见宋羽居然已经在堂屋里了。脸色有些焦躁,显然是碰到了不顺心的事情。苏盈眼色冷冷的看了他一下,知道定是他去曲院风荷那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人,就返回了。 
                ——晴湖的脾气,总是自傲且急躁。 
              脾气不好,所以看见妻子回家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只臂环给我。”然而,他不抬头,苏盈却径自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来。 
                宋羽怔了一下,妻子向来娴静端庄,困苦中也自矜颇高,今日的话让他大为意外。他抬起头,从鼻子里冷笑了一下:“怎么,还是舍不得了?” 
                苏盈一眨不眨地,看着丈夫,缓缓一字一字道:“给我——我拿去还给夏家小姐。”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然而宋羽却变了脸色,惊得直跳起来。 
                盈儿怎么会知道?她、她不是每天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么?她怎么会知道……会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宋羽脸色蓦的涨的通红,俊秀的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荆钗布衣的妻子。 
                “给我。”苏盈的脸色也是苍白的,但是神色却平静的吓人,只是一味伸着手,“我拿去还给夏芳韵,改天我们搬到台州府上住——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宋羽手里抓着那只翡翠点金臂环,看着苏盈神色如此平静,暗自舒了一口气,抹抹满头沁出的冷汗——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有涵养,他最怕的就是盈儿会大哭大闹,甚至把这件事情捅出去……泉州崔家恨他拐了女儿私奔,只怕今日仍然不放过他呢。 
                他把臂环递过去,苏盈不做声的接了,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忽然淡淡道:“晴湖,我们吃饭吧。”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的,转身进屋。 
                宋羽有些忐忑的跟了进去,揣摩着妻子的意思,竟像是不大生气的样子,于是胆子大了大,跟在后面,有些惴惴的开口:“盈儿,你不要生气。我哪里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她什么都不懂,哪里能和你比……” 
                他本来想说一些好话哄哄妻子,却不料苏盈听了后反而蓦的回头,眼睛如刀锋般掠过他的脸,冷冷道:“什么都不懂,所以好上手,是不是?” 
                宋羽看见她蓦的沉下脸来,知道盈儿动了气,一时间有些惶恐——三年来,虽然流落困顿,却从来不曾见苏盈稍现不快怨言,如今这般,显然是惹翻了。 
                “盈儿,你莫要生气!她自己碰到我缠上来的,我、我不过……”想极力洗脱干系,然而,看到桌子上寒碜的饭菜,仿佛也是委屈了,宋羽也忍不住爆发了起来,“你看!这些年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出头?我过不下去了……也苦了你啊。他们、他们夏家那么有钱有势……”


              10楼2009-01-15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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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螺没有回头,然而似乎已经知道万人中按住她肩膀的是哪一只手。她的手从袖中松开,然而脸色却是苍白的。 
                  “尘心一动,插手红尘俗事,你多年清修便全毁。”黑衣男子按着她肩头,轻轻道,眼睛却看着场中,叹息,“螺儿,你定力依旧不够。” 
                  “时辰已到,行刑!”此时,闻得场中一声锣响,监斩官令箭落地,刽子手大刀扬起。 
                  白螺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闭上眼睛侧过头去。她只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呼啸,仿佛风声吹过——她知道,人血从腔中喷薄而出的时候,那声音就是如同风声。 
                  周围的喝彩声轰然而起,显然刽子手那一刀干脆利落,让大家过足了眼瘾。 
                  “走吧,已经死了。”身后,那个人低低说了一句,拉着她便往外走去。 
                  白螺依旧闭着眼睛,随着那人走了几步,忽然定住脚,惨然道:“可是……她真的冤枉……为了那一个男人赔上一条命。她、她心里的那种‘力’,并不在我们之下。” 
                  “只有上天知道她是不是冤枉。”黑衣青年脸色冷肃,看着她,静静道,“我们并不是替天行道之人,螺儿,你这次忘情了。” 
                  白螺身子一震,睁开眼睛,叹息:“如果二师兄在就好了……”黑衣男子蓦的低下头去,许久不答话。 
                  “我要大家都知道,她并不该死。”许久,仿佛是承诺般,她慢慢一字字道。 
                  ――――――――――――――――――――――――― 
                  夏家上下今日都是一片沉默,气氛凝滞。小姐的病忽然转剧,这几日已经沉沉不起,虽然大夫说是痨病急转直下,然而,只有贴身嬷嬷和母亲知道内里究竟。 
                  薛大夫几年来已经用尽了方法,只没有试过偏方。然而,一直嫌偏方阴毒龌龊而拒绝服用的任性小姐,在这个生死关头,居然点点头同意了。 
                  “小姐,小姐,快吃药!趁热吃了,病才能好。” 
                  午时四刻,夏芳韵在帐中已经咳得背过气去,父母相对而泣,知道病势凶险,宝贝女儿这一次恐怕挺不过去了<啪仓校宙秩创油饷娼庸诵∝丝炻泶乩吹囊觳阶吡私矗骸靶〗悖砸┝耍〕粤司突岷茫  
                  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勉力睁开了眼睛,然而生命之火黯淡的眸子里,却又另外一种异样的亮光闪动:“是不是……咳咳,是不是刚刚从菜市口刑场里蘸了拿回来的?咳咳,咳咳!是不是?——”她一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两腮通红。 
                  “是的,小姐……快趁热吃!”嬷嬷将碟子递了上去。 
                  本来该是雪白的馒头,松松软软,吸饱了年轻滚热的鲜血,在碟子里冒着热气,鲜红刺目。夏芳韵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自己撑着坐了起来,一把抓起了那个人血馒头,捏得用力了一点,那鲜血便一点一滴的洒落在被褥上。 
                  “哈哈……我、我让你这个恶贼杀了宋郎!咳咳咳咳!”体质已经极度衰弱的少女,眼睛里却是骇人的亮光,满含着仇恨与愤怒,她一口咬了下去,一边咳嗽,鲜血从她惨淡无色的嘴角溢出,嬷嬷连忙拿了手巾替她抹去。 
                  忽然间,拿着人血馒头,夏芳韵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哭泣,脸色苍白。 
                  “小姐,小姐,不要哭了……那个女人已经伏法了。小姐心头的气也该消了啊。”嬷嬷知道小姐的心事,低声规劝。然而夏芳韵没有说话,断续的咳嗽着,抬头看了奶娘一样。 
                  嬷嬷那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看见小姐此时的眼光也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那的确已经是垂死之人的眼睛,黯淡而无力,还带着深深的失望和悲哀。 
                  “嬷嬷,为什么、为什么……咳咳,会变成这个样子……咳咳!”夏芳韵看着手里那个滴血的馒头,忽然间轻轻说了一句,然后猛烈的咳嗽,身子便是往前一倾。 
                  “小姐,小姐!”嬷嬷惊叫,满屋子的人登时围了上来。 
                  ――――――――――――――――――――――――――― 
                   
                  谁都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替那个因为杀夫而弃市的女子收尸安葬,而且,下葬之处,居然还是临安北城外官道边那最好的一片坟地。


                15楼2009-01-15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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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月】花镜系列小说 之宝珠茉莉 
                   “干娘您看,这些东西,还够不够?” 
                    将描金的匣子放在桌上,一层层将抽屉拉出,纤美如玉的手探入,抓出了满把的真珠美玉,堆在桌子上,叮当作响。 
                    最后一层的抽屉也被拉开。在看见深蓝色绒布上躺着的那一对白璧时,满头珠翠的老女人眼角动了动,然而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僵死如木,淡淡的不开口说上一句话。 
                    迟疑了一下,只闻得环佩叮当,女子纤细的手有点颤抖着,放下了从头上身上刚刚解下的所有饰物,继续轻声问:“干娘……所有的东西我都放这里了。您还要怎么样呢?” 
                    老鸨浓妆下的脸色依然没有一丝活动的迹象,她只是用猩红的长指甲弹去了一些茶沫,轻轻啜了一口——风尘打滚这么多年,她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个一手带出来的女子还能为她赚来多少钱,如何就能够这样松口让她如愿。 
                    “干娘,这些年来月儿给您赚的钱也不少了,如今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光身空手出了这个门——干娘这也不许么?” 
                    “心月啊……”不紧不慢地,吹吹杯中的茶沫,被唤作“干娘”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带着阴阴的笑意,“当年南渡后你父母贫病交加,指望着能将你卖几两银子来换条命——虽说只是十两,签的却是死契,今儿若不是我同意,你就休想出这个门儿。” 
                    “干娘……”女子的声音欲待辩说,老鸨的笑容却更浓了: 
                    “心月,你说说看,这十五年来对你我可有弹一指甲过么?从你八岁起,就请人教你琴棋书画,免得埋没了你书香人家出身的那份味儿——到你十五岁挂牌起,干娘在你身上花的心,能用银子来堆么?” 
                    懒懒的,她用指甲挑起一粒茶沫,远远的弹了开去:“咱们这个行当里,哪能讲什么真心?颜家那个小子不过是个布衣书生——多少达官贵人捧着你,干娘放了你去、也难保你能平平安安过上日子。” 
                    苍老的女人说得淡然,阅尽风尘的人总是这样——然而这一盆冷水,却如何能泼的灭心头的那点热。 
                    见干娘的神色不动,眼看无望,那个一直低低带着哀求的声音,却反而冷冽了下来。 
                    “干娘竟是要连我的身子性命都收回去?——月儿就成全了干娘罢!” 
                    纤细如同美玉的手蓦然从桌子上那一堆珠宝中抬起,细微的亮光一闪,“咝”一声轻微的响,仿佛裂帛。 
                    “呀!”房中所有姐妹丫鬟却陡然间齐齐惊叫声,看着那如丝绸般光滑的皮肤裂了开来。 
                    一道深深的划痕从右眉梢直贯唇角,血如同疯了般涌出,瞬间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染的如同罗刹般可怖。鲜红圆润的血如同一粒粒玛瑙珠子,从女子的玉琢般的脸颊上滚落地面。 
                    一袭紫衣的娉婷女子,手里依旧紧紧握着一只赤金攒珠的凤钗,冷冷的看着坐在阁子中喝茶的老鸨。钗子尖利的末梢滴着血,狰狞可怖。 
                    老鸨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的茶泼出了一大半。 
                    毁了……终究还是毁了。十八年来精心雕琢的玉人儿,三年来风华冠绝京师的花魁。她杨柳苑里的头牌姑娘楼心月……居然,就这样猝及不防的全毁了? 
                    虽然是风尘中人,可楼心月的脾气从来素雅冲和,不娇娆媚人也不盛气凌人。连一手将她带大的干娘,居然都不知道她竟会有那样疯狂的举动。 
                    只是一刹那,宝贝,似乎就已经碎了。 
                    老鸨的脸色有些震惊,有些愤怒,忽然将手上的茶盏恶狠狠的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女子扔过去,尖声叫:“好!好你个楼心月!今儿就给我滚!一分钱都不许拿,给我立刻滚出这个杨柳苑!” 
                    那一瞬间,连头面首饰都被剥得干净、只留一袭紫衣的女子却蓦然微微的笑了:“多谢干娘成全。”她叩下头去,血流披面,然后站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地上一个带血的叩印。 
                     
                    京师里的第一舞伎、杨柳苑的头牌花魁楼心月,就这样自己给自己赎了身。 
                    第二天消息就传遍了临安,秦楼楚馆里到处都有人议论,纷纷猜测那个能让绝世美女作出如此决绝举动的颜姓公子、到底该是如何的一个倜傥风流人物?


                  17楼2009-01-15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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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杨柳苑里楼心月楼姑娘的舞艺,和桃花居中薛歌扇薛姑娘的歌喉,一直都是临安城中并称青楼翘楚的双绝。多少王孙公子,千金一掷,只为美人妙绝人寰的歌舞。 
                      然而,虽是暖风依旧熏醉游人,赵燕的歌舞却终于销歇。一场玉碎后,风流云散。 
                      酒馆茶楼里,依然不时有人议论,也有文人雅士为之感慨吟咏。似乎是又一个传奇的诞生——然而,议论讲述着的人,谁都不再问接下来的故事如何,仿佛都宁愿这个传奇就在凄厉冶艳的鲜血迸射中凝固。 
                      ―――――――――――――――――――――――――――――――― 
                      毕竟京师不同于别处,天水巷的清晨来得早,白螺打开铺子的门时,外面已经听得有人声走动。 
                      “快、快!姑娘能否让在下暂时进去避一下?”她探出身去,就看见一个儒雅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跳上了台阶,一见店主是个女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看看左右店铺都尚未开门,他再也顾不得别的,气喘吁吁的问。不等她回答,便一步踏了进来。 
                      白螺没有阻止,但也没有答允,纤弱的手腕还是扶着门框,淡淡的打量着这个读书人。 
                      “姑娘莫误会——在下不是歹人。只是有些私事不足为外人道……”那个年轻书生显然看出了白衣少女的疑虑,忙忙的作揖解释,同时探头出去小心看了一眼,“等会如果有个穿着紫衣的女子过来找人,万望姑娘只推没看见……” 
                      他还待说下去,然而眼角瞄见街角紫衣一动,立刻反身而走,隐在堂中的屏风之后。 
                      白螺也不问,仿佛也猜到了几分,唇角泛起了个冷冷的笑意。她方开门出来,也未曾梳洗,此刻便回去拿了一把牛角梳子,打了一盆洗脸水,将梳子在水里蘸了蘸,在廊下将头发一层层拢上去。 
                      “请问…姑娘可曾看见方才有人从这里走过?” 
                      梳洗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虽然急切,却依然优雅——果然是立刻就来了。白螺眼睛里没有表情,只是自顾自的侧头梳着头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求求你了……我看着他走入这条巷子的,姑娘必是看见了。求你告诉我颜公子的下落吧!”陡然间,那个声音失去了保持着的平静,白螺本来只是侧过头梳洗着,来人却凑到了她眼前,拉住她的袖子颤声哀求。 
                      对方的脸映入白螺眼眸。忽然间,淡漠平静的白衣少女猛然不出声的倒吸了一口气。 
                      那张破碎的脸……仿佛最美的玉石被狠狠砍了一刀,惨不忍睹。 
                      “我找了他很久了,好容易在这里看见他的!……求求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穿紫衣的女子拉住她的袖子,眼神焦急而迫切。然而因为这样的表情,让那张脸更加可怖起来。 
                      白螺却只是看着她的脸……那一道伤痕……还刚刚结痂的伤痕,从右眉梢直划到唇角,显得狰狞而惨烈。 
                      “楼姑娘?”平日里听多了外面人的议论,白衣少女忽地静静问了一句。 
                      紫衣的女子怔了一下,反射似地拉起颈中的罗帕、掩住右脸上的伤疤,眼神中却闪过了复杂的光芒,咬牙点点头,轻声道:“所以……姑娘,请你告诉我、颜公子到底在哪里?” 
                       
                      白螺细细的看着眼前这个碎玉般的女子,眼睛里面波光闪动明灭,半晌不语。陡然间,她拢着头发的手放开了,在洗脸的盆子上敲了敲。 
                      没有来得及用钗子挽上,一松手,那瀑布般漆黑的长发忽地垂落下来,散了一肩。 
                      敲击声未落,只听房中扑簌簌一声响,仿佛是一只甚么鸟儿飞过。然后,只听得“哎呀”一声痛呼,屏风后一个男子抱着头、胡乱挥手挡着什么跳了出来。 
                      “俊卿!”一见那人,前来的女子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 
                      那个儒雅书生却颇为狼狈,额头上破了一处,连连挥手:“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他从屏风后跳出,扑簌簌又一声响,一只雪白的鸟儿也从屏风后振翅飞出,落到了花木上。 
                      “俊卿……你、你没事吧?”看见情郎如此样子,楼心月连忙从怀中拿出手帕,然而颜俊卿一见她的脸,便触电般的侧过了头去,脸色又白又红。


                    18楼2009-01-15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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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心凉薄。”白螺侍弄着花草,将文竹新发的枝条轻轻固定在架子上,语调冷漠。 
                        楼心月的身子猛然颤了一下,咬紧牙,忍住了几乎要落在茶盏里的眼泪,低低道:“也、也不能怪他的……他家里好歹是书香门第,怎么、怎么能娶一个……” 
                        “既然你明白,当时为何还要赎身跟他?”淡淡说着,白螺拢了拢头发,向花盆里倒了一点水——文竹喜阴凉湿润,需要小心看护,一旦移到了阳光直射的地方便容易枯萎。 
                        “我以为……他有真心,我有决心,便迟早能说服他父母。”握着茶盏,楼心月声音越来越低,“我是真的想跟他好好过一辈子的!真的啊!……这世上能容的卖笑的风尘女子,就容不得从良的人么?” 
                        白螺抬头,刚想说什么,然而看见白衣少女冷冽的眼色,楼心月却猛的挺直了腰,声音高了起来,决然截口道:“但是我不后悔!你不要再说俊卿的坏话,我告诉你、不关他的事情——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她强自忍住眼泪,作出刚强的表情。然而因为破了相,那张脸看上去却更加可怕——即使她美貌仍如昨日,那个书生也未必肯真的娶她过门,何况如今罗刹般的她? 
                        白螺低下头去,叹了口气,继续开始用小铲子给花木松土。 
                        如果再等上五年、七年,阅尽了人间喜怒哀乐,楼心月或许不会再作出如今这样不顾一切的举动——然而她还年轻,她的心还没有冷下去,所以她不顾一切的赌了。 
                        年轻的爱难道就是如此么?如此的盲目、疯狂,目空一切,即使天地合风云变也誓无反顾——在旁的人看来,或许会轻蔑地说:那不是爱情,那只是迷恋,短暂的迷梦而已……但是,即使是短暂的迷梦,有时也能攫取到永恒的祭品。 
                        ——以眼前那一张支离破碎的、绝美的舞伎的脸为证。 
                        “只怪我身子不干净……如果我不是风尘女子就好了……如果不是就好了……”方才那样激烈坚定的语气忽然瓦解了,楼心月身心疲惫的俯了下去,用杯子边缘抵住了额头,“我也想清清白白的嫁给他……可是、可是爹娘卖了我,不是我的错啊!” 
                        终于,名动京师的舞伎低低哭了起来,也许因为平日养成的矜持典雅,她连哭的时候都不敢放纵,保持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 
                        白螺蹲着修剪文竹,发丝滑落,掩盖住了她的眼睛。然而,她的手却慢了下来。 
                        “脱胎换骨一次、清清白白了,就真的可以挽回么?”忽然间,低着头,白螺淡淡问了一句话,“如果你真的那样认为的话,我倒可以帮你。” 
                        她清冷的声音里面有难言的魔力,让听见这句话的紫衣舞伎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白衣少女。 
                        “嚓”轻轻一声响,白螺将一枝病变了枝条从文竹上切断。 
                         
                        “这是……”关起门来,楼心月看着被放到桌子上那一盆散发着清香的花儿,愕然问。 
                        白螺的手小心地从花盆上放开,笑了笑:“这是宝珠茉莉……很稀有的品种哦。” 
                        楼心月看着那含苞的花朵,一般的茉莉都是白色的单瓣,这一株的花儿却是重重叠叠、甚至成了一个绣球状,颜色浅碧。然而,她的脸色却有些失望:“白姑娘莫开玩笑了,我哪里…哪里有闲情养花种草啊。” 
                        “这盆宝珠茉莉,不是让你养的——”白螺浅浅的笑着,眼色有些诡秘莫测,眼角那坠泪痣盈盈闪动,她俯过身去,低低叹息般的说,“是要你挖出它、拔了根,吃掉它!” 
                        楼心月身子一颤,抬头看着这个清丽神秘的白衣少女,脱口问:“吃了,会怎样?” 
                        “会死。”白螺掩口微微笑了出声,“服下去后人很痛苦,马上就会死……” 
                        “这——”紫衣女子莫名惊讶的看着那一盆素净美丽的花儿,有些发怔。 
                        “不过别怕……那只是假死而已。”不等她发问,白螺手指挥了挥,低声笑,“宝珠茉莉的花根,服了下去会闭气歇脉——一寸花根便是假死一天……‘楼心月’可以很容易的‘死’了,‘你’却能再一次‘活’过来。” 
                        舞伎的眼睛蓦然闪亮——毕竟是兰心蕙质的女子,不用多点拨,已经明白了诀窍。


                      20楼2009-01-15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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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啊……是不是真的都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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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老三,你看你看——大清早的就出殡,哪一家?” 
                          “你们知不知道那个杨柳苑的花魁楼心月?” 
                          “哦……不就是前些日子跟着一个小白脸跑了的那个红姑娘么?似乎都已经破相了啊……没意思,还提她干吗?现在最当红的可是轮到薛歌扇薛姑娘了!” 
                          “哈哈……你们消息不灵了不是?我告诉你,楼花魁赎身本是想跟着一个姓颜的书生的——结果命薄,出了杨柳苑不过二十天,居然就病死在外面别院里了……” 
                          “哎呀呀?真的就这么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可不是,才十八岁,又刚刚从良,可把那个姓颜的小子哭了个半死。” 
                          “他哭什么?反正这个女人也到手过了,现下又成了夜叉般的脸——我说那个小白脸有福气,楼花魁死的真是时候,便宜他了——不然,你以为他真的能明媒正娶么?” 
                          “说得也是……唉唉,这等桃花运何时才能轮到我孙老三?” 
                          “不照照你自己那副德行……嘿……” 
                          “……” 
                           
                          旁边茶肆里面肆无忌惮地议论声也渐渐小下去了,屋檐下,一身素白的少女放下手中的花剪,看着天水巷外面走过的出殡队伍。 
                          很普通的葬礼。如果没有那个哭得分外伤心的男子,如果棺木里不是那个曾经一舞动京城的花魁,那么,这终究也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生死流转而已。 
                          然而,那么多人驻足沿街观看着,却只是为了看一场传奇如何凄美的落幕。 
                          颜俊卿披麻戴孝,却用白布掩了脸,不让行人认出他是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有些太不像男子汉的作风,但是考虑到他本来就是个倜傥温柔公子,又痛失所爱,围观的人群中还是发出了啧啧的叹息。 
                          然而,白螺的视线却没有投注在这个悲痛欲绝的书生身上,她的目光在棺盖上一转,脸色便微微变了变。鹦鹉仿佛感觉到了主人身上蓦然堆积起来的凌厉煞气,“吱”的叫了一声便从她身边飞了开去,落在了一边的花木上。 
                          “果然是这样——”看着送葬队伍吹吹打打的过去,很久很久,白螺嘴里才吐出一句话,忽然冷笑了一声,一抬手—— 
                          “嚓”,一枝枯死的山茶,被锋利的剪刀从花木上切断下来。 
                          ――――――――――――――――――――――――――――――――― 
                          三天后的子夜时分,临安城笼罩在暮春靡靡的细雨中。 
                          城北外的坟场里,漆黑如墨的死寂里,只有老鸹偶尔凄厉的叫声。 
                           
                          嗤嗤啦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急切而疯狂。 
                          ——那是指甲刮擦着木头的声音,刺耳惊心。 
                          好闷……好闷!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然而,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里,她用尽全力推撞着棺盖,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不会的……不会的!明明和俊卿说好,棺盖不会钉死,三天一到,他就会来接她出去! 
                          他曾安慰她:只要她一睁开眼睛,他便会在她身边等着她醒来——醒来做他的妻子。 
                          可如今俊卿他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不来? 
                          让我出去!快死了吧……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放我出去! 
                          可是推不动……好沉。棺盖钉得死死的,居然纹丝不动! 
                          俊卿!俊卿!俊卿! 
                          黑暗中的人嘶声喊着,每喊一次就用尽了全力用手去推那个如天幕般笼罩下来的棺盖,然而,指甲在厚厚的木板上折断了,发出嗤嗤啦啦的声音,那个死亡般的黑暗却依旧沉沉。 
                          “俊卿、俊卿……俊卿……”棺木内女子的气息终于微弱下去,喃喃自语般的念叨着,筋疲力尽,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间却狂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的结局! 
                          将她活活的钉入了棺中,便是成全了他的孝道与情义……对,她“病”了,病的很重,就要死了——这样好的机会,他一向乖觉,怎肯错过?…… 
                          在金钗划破脸容的时候,她是那般坚定无悔;


                        22楼2009-01-15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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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______________________
                          |Mello.我是一直那么爱你|


                          23楼2009-01-15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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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a——
                            谢谢花瓣
                            来抱个~~


                            24楼2009-01-15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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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将铁钉钉死棺盖之时,他又是如何的决绝? 
                                俊卿!俊卿!俊卿!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是在这地底生生的死去,也必化为厉鬼寻你而去啊! 
                                棺木内,女子的手狂乱的抓着棺盖和四壁,手上鲜血淋漓。空气渐渐减少,因为窒息、胸口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着心肺,她的手指抓破了自己的肌肤—— 
                                忽然间,她的手触碰到了放在怀中贴身小衣内的什么物件。 
                                ——锦盒。那个神秘少女送给她的锦盒! 
                                黑暗中,女子大口的喘息着,她的手不停地颤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握住了锦盒中的东西—— 
                                一把长不盈尺的匕首,在黑暗中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那是你的护身符。”那个白衣少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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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楼2009-01-15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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