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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耽自汉化】栗城偲-往掌聲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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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城偲的《てのなるほうへ》日系耽美小说,妖怪攻X盲人上班族受。妖与人之间的治愈系故事,希望大家能enjoy~
图源&翻译:禺渊
校对:取纸折页

是朋友翻译的,她希望能有更多人看到,看到大家反馈她能更有动力翻下去。欢迎大家留言和指正~~
她翻译主要在新浪博客更新,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整理搬运过来,这是她的博客地址
http://blog.sina.com.cn/s/articlelist_1897722570_0_1.html
PS:我不知道发哪比较好就发这里了。看了下吧规没说能不能发自己翻译的小说,如果不合适,希望有亲能指个更合适的地方。


IP属地:湖北1楼2018-03-22 15:10回复
    一.盲眼之鬼啼哭之夜(めんない千鳥の啼く夜)
    對於自己是否存在「雙親」,草枕並不清楚。
    草枕,這個名字也是自己取的。很久以前在打開偷來的書的瞬間,最初映入眼中的文字,就這樣當成了自己的名字使用。
    明明沒有任何人教導,為何能夠理解話語的意思?為何能夠看懂文字?為何能夠知道世間的道理呢?草枕並不清楚。自己明明沒有親兄弟,卻有「親兄弟」的概念認知,雖然沒有詢問過別人,但恐怕這跟其他事情一樣,總之「就是那樣」的東西吧?草枕如此理解。
    就跟天空、水、風一般存在著一樣,自己也是自然的存在在世界上。草枕是這麼想的。
    雖然沒有實際的確認過,也沒有辦法確認。
    草枕被周邊的傢伙們遠離。
    尾巴斷掉的貓、狐狸、散發異臭的巨大肉塊、全身都是眼睛的傢伙、只有耳朵及眼睛如土石般漂浮存在的傢伙,所有生物四處存在,但每個都對草枕敬而遠之。
    雖然以前也曾覺得寂寞,現在卻已經不那麼想了。
    過去也曾有因想與對方成為朋友去拜託對方反而被趕跑的經歷。被對方說不知道在想什麼感覺很噁心不要靠近。自己在想什麼之類的,不過是覺得寂寞罷了,他從來沒想過要加害對方,但是,草枕還是被他們所厭惡。
    不知度過了多少一個人的夜晚,最後在得到一本人類的讀本後,草枕得出了一個答案。恐怕對於「異形」的他們來說,與人類的姿態相像的自己才是「異形」吧。
    無法打入比起自己外型還要恐怖的他們之中,是因為自己是與人類接近的存在。就如同人類害怕他們的樣子一樣,他們也躲避與人類相似的草枕。
    草枕的假設因為唯一一個能互相交談的「飛頭蠻」春宵的存在而變得確信。
    只有他不會害怕來跟草枕搭話。春宵平常時也與人類沒什麼不同,除了伸長的脖子之外,看起來與在書中看過的人類沒什麼兩樣。
    這一切都是因為草枕與他們不同的外表的緣故。所以對春宵來說草枕才不是需要忌諱躲避的存在。
    雖然覺得寂寞的心情已非常淡薄,但偶爾也會有與誰越聊就想說更多、想與對方一起生活看看的心情。雖然如今自己仍是孤獨一人,但想與某個人在一起的心情卻隱密的、一點一點的、確實的在草枕的心中堆蓄著。


    IP属地:湖北2楼2018-03-22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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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天,草枕如同平常一樣抓住將成為自己食物的野獸時,如同螢火蟲一樣漂浮的光映入他的眼中。
      ──......是什麼東西?
      緩慢的低空飛過。凝神去看,草枕發現那並不是生物。
      是以前在書中看過的名叫「燈籠」的東西。這麼說,拿著這個的一定是人類了。
      草枕住的地方,以前雖然能說是幾乎沒有人類的蹤跡,不過最近變得即使是夜裡也能看到他們的身影了。似乎是在附近有了新的聚落的樣子。
      由於白天都在睡覺草枕並不太清楚,不過或許實際上有更多人類也不一定。在夜裡睡覺的動物佔多數,人類大概也與他們一樣在睡覺吧?
      右手握著野獸,草枕被好奇心驅使往燈籠的方向靠近。聽的到咖、咖的踩在砂礫上的聲音。
      對方心情很好的哼著歌,他要往哪裡去呢?
      ──果然,看起來跟我沒什麼兩樣啊。
      只在書中看過的,人類的男性。綁著髮髻,穿著町人風的衣服,沒有被毛覆蓋的手腕與腳各兩隻,直立行走著。要說與自己哪裡不同的話,就是髮型跟生活在戶外這幾點吧。
      看到男性的外型後,草枕確信了。自己與周圍的東西們比起來跟這個「人類」更接近。
      ──啊啊,果然,所以我才會被大家遠離。
      鬆了一口氣,草枕點點頭。大家看到自己都逃走果然是這個原因。
      如果是與自己模樣並無太大不同的人類的話,也許能偽裝身分成為朋友也不一定──這樣想著,草枕踏出了一步。
      緊張的吞了口口水,裝作若無其事的朝走在前頭的男人搭話。
      「那個──」
      因為草枕的聲音,男人停住了腳步。似乎是在尋找聲音的來源般,左右張望著。
      「那個」
      心臟撲通撲通的快速跳動著。
      男人與從草叢中冒出頭來的草枕對上臉。
      在燈籠的光中映照出來的是個年輕的男人。濃密的眉毛,細小、如同傷口般的雙眸。
      到剛剛還像是閉著的眼睛,猛然睜大。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丟出燈籠,如同脫兔般的奔跑。因男人突然的慘叫而來不及追上去的草枕,愕然的站立在原地。
      「怎麼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因為看到其他東西的樣子感覺被威脅了嗎?疑惑的轉頭往自己的背後查看,但除了自己以外誰都沒有。
      抱著訝異的心情,草枕撿起了男人丟在地上的燈籠。
      「......像是鬼火一樣。」
      在裡面插著的蠟燭還在燃燒著。人類到底是怎麼讓這個東西發亮的呢?草枕雖然也試著點火,卻沒辦法做到如同人類那樣。書中寫是使用「打火石」跟「打火器」移到「火種」上。具體到底是什麼形狀的東西草枕也不清楚。即使想問,男人的背影也已經消失在黑暗中看不到了。
      對於第一次看到的燈籠與在當中發光燃燒的蠟燭,草枕有非常大的興趣。
      雖然覺得很可惜而想把燈籠拿走,但幾分鐘後火自然的熄滅了。


      IP属地:湖北3楼2018-03-22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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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蜡烛燃烧殆尽,从隔天开始,草枕就将鬼火放入灯中拿著灯笼行走。虽然打算若是遇到灯笼的主人的话就将灯笼还给他,但即使每天每天都在相同的场所徘徊,在那天之后草枕再也没见过人类的踪影了。
        於是草枕只好像往常一样,在一个人的闲暇之余默默的思索著。
        没多时,一个疑问就浮现在脑中。
        那个人类男性,果然是因为看到「草枕」才受到惊吓的吧。虽然不想认同,但一定是这样没错。
        因为从应该空无一***丛中突然冒出头来吗——草枕无法像这样乐观的想,但也必须正视现实。
        ——总之,是因为我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同类的缘故吗?虽然搞不懂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反正这样也没关系。在边逞强边抱著膝盖的草枕面前,一只变化成年轻女性的猫走过。
        猫穿著从草枕的眼光来看,如同枷锁般厚重的装饰品及和服,边拨著三味线唱著歌,边拖著和服的衣摆。酒与嗅不惯的脂粉味乘著夜风飘入鼻腔。
        是要到城镇中才化成人的模样吧?心情看起来相当好的样子。
        从和服的袖子当中,有什麼掉落。虽然有细微的金属落地声,但猫似乎没有注意到,只是随兴的弹著三味线,用轻快的步伐往城镇而去。
        虽然想就这样放著不管,但由於刚好目击,草枕不情不愿的将东西捡起开口。
        「喂,你东西掉了。」
        「咦.....什麼啊,是你啊。」
        带著微醺柔和微笑的女子的脸,在看到草枕时崩裂。抱著三味线,猫厌恶的摇了摇头。
        「你有什麼事吗。真是的,难得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猫对草枕的恶言带著酒臭味。
        草枕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麼让对方如此厌恶自己的事,更何况现在对方的模样明明也如同自己一般跟人类一样,这种态度实在令人火大。
        一边懊悔不该表现亲切的草枕递出了猫掉落的物品。
        「不知道是刮板还是拨子,拿去。」
        虽然从刚才开始对方就一直用手去拨弹三味线,但实际上该使用拨子。草枕捡起的金属制的物品与在书中看过的拨子模样类似。
        对草枕所说的话,猫瞠大了眼。他的眼中金光闪烁,细长的瞳孔瞬间胀大。对那双如同狩猎猎物的凌厉目光,草枕不自觉的畏怯。
        「哈......哈哈哈哈哈」
        猫用袖口遮住嘴角,躬身大笑。
        明明没说什麼好笑的事,却似乎被嘲笑了的草枕十分不满。
        「笑什麼啊」
        「什麼啊,原来是这样啊,你......哈哈哈哈」
        猫像是理解了什麼,但草枕完全无法了解。
        一边呵的笑著,猫的嘴角掀起了弧度。
        「那个东西就送你吧」
        「蛤......?」
        拿到这种东西要做什麼啊?我又没有弹三味线的兴趣,而且也没有三味线啊。
        先一步打断了要出口婉拒的草枕,猫继续开口说道。
        「那个不是拨子,是『镜子』。」
        「......镜子?」
        草枕再一次审视那即使放入袖中也不会造成麻烦的小小的镜子。
        其中一面有著浮雕的花朵,另一面则十分平整光滑。据猫所说,表面上有一层水银跟锡膜的样子。
        在草枕打算去触摸镜面的瞬间,传来了猫制止的声音。
        「啊啊,不能去摸镜子喔,会变雾的。虽然城里有研磨师傅,但是你没办法进城吧。如果变雾的话就没办法用只能丢掉了。」
        「......不,就算给我这种东西」
        「你就拿著吧,也算是我的心意。」
        呵、呵的窃笑著,猫转身离开。又再次用手拨著三味线一边唱著歌谣一边离去。
        不甚了解猫的态度是为什麼,草枕呆站在原地。虽然猫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生物,但草枕还是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镜子、吗」
        不管怎样,草枕还是将视线放到被强迫收下的镜子上。镜子也是在书中经常出现的人类的道具。
        虽然不是很喜欢猫那意味深长的态度,但只在书中见过的「镜子」的实物还是让草枕的心情高昂。虽有著使用金属板的记述在,但覆著一层金属膜到底是什麼样呢?草枕还是被好奇心驱使把镜子举起查看。
        是因为深夜吗?镜子当中什麼都没有。
        说起来,草枕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麼样子。
        若是只有眼睛乱飞的妖怪的话当然另当别论,但要看到自己的模样普通是做不到的。
        自己到底长什麼样子呢。是像书中出现的千两役者(歌舞伎中的美男子)......即使不到那个程度也可以,只要是符合草枕的面相就好了。草枕激动不已。
        不过,太阳升起,在早晨的阳光中忐忑不安的看著镜子的草枕,却因镜中映照出的东西疑惑的歪头。
        在镜子当中,什麼都没有。
        好奇怪。草枕往另一个方向疑惑的歪头。
        是拿到赝品了吗?或者是已经变雾了吗?疑惑的把镜子往草丛伸,光滑的镜面上映出草的样子。这样的话其他的动物呢?试著把镜子照向在枝桠中的麻雀,麻雀也并无二样的确实的出现在镜子当中。
        那麼为什麼,只有草枕的样子镜子映照不出来呢?
        为什麼。到底为什麼。
        在描写怪奇物的书当中,屡次提及幽灵是没有实体的。自己不可能是死亡的状态,难道是因为不是人类所以才无法映照出身影吗?
        像是理解般的歪著头,突然从背后传来了搭话声。
        「你在干嘛啊,草枕。」
        沙沙地从草丛中露出头来的,正是飞头蛮春宵的头。在弯曲伸长的脖子的末端上的头,如同车轮般回转著。
        一边佩服对方这样不会头晕吗,草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
        疑惑的看著沉默的草枕,春宵露出了整个身体。
        「哎呀,这不是镜子吗?......怎麼了,你怎麼会有这个?」
        「昨天猫硬拿给我的。」
        「......猫?怎麼是他。」
        这草枕也不清楚。
        草枕概括来说是被周围的人所躲避的,会跟他搭话的也只有春宵了,正因如此草枕自己也觉得从猫手上收到东西这件事十分不可思议。
        「我也不清楚......但大概知道怎麼回事。」
        「喔?」
        「镜子什麼也照不出来。大概是想调侃我吧,那性格恶劣的猫。」
        正确来说,是除了自己以外都能映照出来。不过没有必要说的那麼详细。草枕把镜子递给春宵。
        春宵一脸讶异的样子,从草枕的手上接过镜子。然后,频频的拨弄自己的刘海。
        「这不是能清楚的照出东西吗?像刚磨过一样。」
        「怎麼可能」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看著镜子,但应该什麼都照不出来才对。
        草枕连忙探头查看,镜子中确实的映照出了春宵的身影。虽然急忙的将回到手中的镜子举起查看,但果然裏头什麼都没有。
        「......不是什麼都没有吗」
        「你靠的太近了啦,草枕。要离远一点才看的到。」
        的确,因为什麼也看不到的缘故,心里一边想著是不是靠近点就能看到了,脸越来越靠近镜子。恍然大悟后草枕把手跟脸拉开距离。
        随著镜子越来越远,当中照出了奇妙的东西。
        「看的见吧」
        对春宵的提问,草枕叹气的摇头。
        「看不......不对,好像有什麼......」
        镜子当中的东西,随著草枕的动作一同摇著头。
        「哪个?」
        一边说春宵把自己的脸靠在草枕的脸旁边。看著两个并列著的头,草枕绷紧了自己的身体。
        「啊啊,照得很清楚呢。你看吧,果然是你靠太近了。」
        你真是意外的迷糊啊。如此笑著的春宵的声音回响在脑中彷佛要将人击倒般。强烈的震撼。似乎呼吸都要停止了。
        但是,镜中的草枕却完全无法将那样的震惊表现出来。
        草枕将镜子收进袖中,背对春宵。
        「草枕?」
        「啊啊......那个,我突然想起有点事。」
        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后,草枕就快速的从那地方离开。心脏好痛。如同横冲直撞的心跳,像是要撕裂胸膛从中飞蹦出来般。
        ——没有。
        用几乎是奔跑的速度,草枕无目的的快速走著。感觉到衣袖当中的重量,彰显著自己存在的镜子,映照出的是毫无谎言的真实吧。
        ——我,没有脸......!
        呼吸急促且凌乱。虽然想平复呼吸,却完全做不到。草枕掩著自己的嘴角,无意识的开始奔跑。
        在镜中一起出现的春宵是与实物一分不差的模样。那就是说,在旁边的自己一定也是与实物一样的姿态吧。
        被小石头绊到的春宵终於停住了脚步。
        压抑住剧烈的喘息,用颤抖的手拿出袖中的镜子,再次举起。
        在镜子当中的,是个「没有脸的男人」。
        黑直的头发绑成一束,流泻在旁边。因为每天早上都用捡来的梳子梳理的缘故,并不零乱。将散落的头发梳到耳后,草枕吐出一口气。
        在光滑的皮肤上,像是浮现出来一样的出现嘴唇。但只要闭上嘴,就会消失。至今为止自己从来没有自觉,但周遭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都会吓到吧。
        再来,人类应该有的眼睛、眉毛、鼻子,全都没有。并非如同嘴那样隐藏起来,而是本来就不存在的样子。
        那麼为什麼,自己会有名为「视线」的东西呢?为什麼能知道「味道」呢?无法理解。不存在的器官能够正常运作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将镜子收回袖中,草枕小心翼翼的触摸自己的脸。在光滑的表面上,一点凹凸不平都没有。只勉强有脸颊的突起。
        啪啪的试摸看看,手的触感也只传达了自己的脸上什麼都没有的事实。
        至今虽然不是说从来没摸过自己的脸,但草枕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其实没有脸这件事。
        ——啊啊,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站立不住的草枕在地上跪下。
        从以前到现在周围人的态度都得到了解释。草枕理解了。
        没有脸的生物,这多令人恶心啊。不管多麼丑陋的生物,都有脸。与是不是人类没有关系,必定存在的东西——在草枕身上,却没有。
        因为自己跟人类的姿态接近,什麼的,这到底是多乐天的思考啊。对同为人类型态的春宵有很多友人这件事从不抱持疑问的自己真是滑稽、可悲到不行。
        ——啊啊,啊啊......
        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吗?
        对有生以来初次感受到的绝望,草枕压著脸。
        悄悄的,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笨蛋的草枕哭泣著。对不知真相、愚蠢的自己感到羞耻而哭泣。——虽然哭了,但却流不出眼泪。这是当然的。因为没有眼睛啊。
        被现实惨痛直击第二次的绝望,草枕更加的愕然。
        「啊啊......!」
        眼泪一定能够化解悲伤吧。将悲伤融化并流逝,随之流落下来的眼泪必定能治愈受伤的心吧。
        但对草枕来说,那是他做不到的。啊啊。从口中漏泄出的悲鸣般的叹息声已是极限。悲哀无法流出,只能一滴不剩的滞留在身体中。
        躬著身体,草枕趴伏在地面。眼泪一滴也没有流下。


        IP属地:湖北4楼2018-03-22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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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落下,四周也逐漸的轉暗的時刻,能聽到細小的祭典聲隨風而來。
          似乎在遙遠的、城市那裏正舉辦著夏季祭典。
          跟人類的祭典差不多在同個時期,這邊的生物們也列隊而行。在行列中唱歌、跳舞、飲酒的在街道上行走著。
          偶爾也有人類會混進來,但那種場合都會被吃掉的樣子。草枕從來不加入其中因而不甚了解。
          今天也在哪裡排著隊伍吧,發呆的看著黃昏的河川,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呦」
          在面前的,是張帶著狐狸面具上下顛倒的臉。
          「什麼啊,是春宵啊」夾雜著嘆息這樣說後,春宵將面具脫下,一臉無趣的樣子。春宵將伸長的脖子轉啊轉的縮起,在草枕身邊坐下。
          白天,因為草枕逃走了,大概讓他很訝異吧。若是這個聰明的男人的話,也許連逃走的理由也知道了也不一定。
          「你不參加夜行吧?那,要不要去人類住的地方?今天那裏也有祭典非常的開心喔!」
          "怎麼樣啊?"的被邀請,但最終草枕仍無法點頭答應。
          並不是不想感受歡樂的氣氛,只是若是沒有臉的自己去的話,祭典會被打亂吧。
          小聲地說出自己的顧慮,春宵卻說著沒問題的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啊,可是早就讓他們嚇到了呢!嘛,江戶的傢伙們也習慣妖怪了吧。」
          妖怪,這個詞彙讓草枕情緒激動。
          「──我並不想讓別人嚇到!」
          對著如同尖叫般的怒吼的草枕,春宵睜圓眼安靜了下來。
          吐了口氣,但卻無法坦率的道歉,覺得自己不對的草枕重新抱回自己的膝蓋。
          春宵或是其他的傢伙不知道,但草枕卻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是異形。所以,「讓別人看到恐怖的樣子而產生畏怯」是很恐怖的事。
          自己絕對,並不想讓別人嚇到。因為那只能證明從人類的眼中看見的草枕是「異常」這件事。他連想都不敢想。
          相對無言,草枕站起身。
          「草枕?喂,你要去──」
          如同要切斷制止的聲音般,草枕跑了起來。途中,從草葉的陰影中窸窸窣窣的,傳來了很多的嘲笑。
          自己沒有「無臉」的自覺這件事,似乎被知道了。這樣一想就無法忍耐,但即使怒吼吵死了也無濟於事。
          混帳、混帳。低聲罵著,草枕奔走在闇夜中。
          最後到了山頂的松樹,在粗粗的樹幹上扶著手。平復些微混亂的呼吸,「哎呀」從頭上落下了柔和的聲音。
          「赤坂的......不,是溜池附近吧?是叫草枕,沒錯吧?怎麼了氣息那麼凌亂。」
          仰起頭,擁有著人類姿態的男人,坐在松樹上笑著。
          被看到自己丟臉的樣子了。草枕沉默的就想離開。不過,卻被男人沉穩的聲音制止了。
          「留步啊。今天我的心情很好呢。」
          呵呵的笑著,男子從枝幹上輕巧的跳下來。就像是沒有重量般的落在地面上。男人微笑著。
          男人──御簾裏是管理江戶的狐狸。雖然草枕沒看過他狐狸的型態,但據說本體有牛般大,尾巴分成九條。與其說管理,不如說佔地為王比較貼切。
          他總是高高在上悠哉悠哉的,若有什麼爭吵的話就讓對方以死償還。不過絕對不是個壞脾氣的人,平時總之享受著酒和平安穩的過日子。因為草枕幾乎不會與他人發生爭執,不知幸或不幸從來沒成為御簾裏的責任過。
          過長的長髮綁起來,在脖子上圍著幾乎要埋沒他的超大毛皮。雖然只在書中的插畫或彩畫中看過,但他有著歌舞伎表演者般的外貌。即使是不依賴月光也清楚閃耀光芒的銀色的毛髮,大概跟他的「本體」是同個顏色吧。
          細長且純黑的眼令人感覺又美又害怕。看著不自覺的後退一步的草枕,他的眼睛瞇起。
          「今天有我們的行列也有人類的祭典......不只如此還聽到了有趣的東西呢。真的是,很好的日子。」
          「......那真不錯。」
          很不巧的,今天是自己出生以來最糟的一天。
          再次的沮喪心情低落。這時對面的男子不自覺的笑出聲。
          「哎呀......聽說你好像今天才知道自己沒有臉這件事?呵,哈哈」
          哎呀真是太好笑了。看著笑得開心的御簾裏,草枕的臉刷的熱了起來。
          是春宵說出去的嗎?明明沒有把他當成朋友,卻感覺被背叛。這麼看來,草枕才發現自己意外的很信任他。
          這跟你沒關係吧。明明只要這樣說完轉身就走就好,但腳就像生根了般,草枕站在原地無法動彈。胸口像壓著沉重的東西般,難以喘息,嘴唇打顫。
          「我、我不清楚春宵對你說了些什麼」
          「什麼?」
          制住像在找藉口般要開口說些什麼的草枕,御簾裏疑惑的歪頭。
          「我不是從春宵那裏聽來的喔。什麼啊,原來你不知道啊,說的人是貓。」
          「貓。」
          聽到把鏡子給自己的人的名字,草枕鬆了口氣。雖然懊悔成為笑柄,但並不是春宵洩漏的。
          「說在討回同伴的仇後心情很好的回來時,碰巧遇到你並給了你鏡子。」
          「......嗯」
          「他說你好像不知道鏡子是什麼,才會在想那傢伙該不會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長相吧......呵呵。真的是可笑到極點了呢。一直沒發現自己沒有臉什麼的,竟然真的有這種事啊!」
          應和捧腹大笑的御簾裏的好聽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傳來了在周圍的東西們的笑聲。雖然看不到身影,但一直在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吧。
          感到屈辱,草枕握緊拳頭。
          自己沒有臉。所以,自己究竟有多麼受傷、憤怒、哀傷,大概誰都不知道吧。
          在一陣大笑後,御簾裏用袖子遮住嘴角,眉眼帶著笑弧。
          「......呵呵,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大笑了。今天真的是好日子。是大晴的日子。我就替可憐的你實現一個願望吧。」
          對御簾裏突然其來的話語,草枕抬起了頭。
          他並不是神,但聽說還是有生殺程度的自由。所以實現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願望,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要說願望的話草枕倒是想不到。
          「啊啊,但是給你臉,這種願望我做不到呢。」
          如果這個無法實現的話,那草枕也沒有特別想實現的願望了。但是將這說出口的話也太過於悲慘,草枕只能沉默。
          「哎呀,臉色完全沒變呢,真是不可愛。」
          並不知道草枕內心的御簾裏這樣說著笑了。不知道誰說「因為沒有臉也沒辦法變吧」,聽得到嘲弄般忍笑的聲音。
          「......我沒特別想要的。無所謂。」
          用終於能動彈的雙腳後退,草枕背對御簾裏。
          「這樣啊。那如果你有想實現的事情的話就到這裡來吧。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幫你實現的。在我做得到的範圍。」
          對強忍著的笑聲,草枕只感覺自己被當成笨蛋一般。
          不過,他本來就是習慣這樣說話的男人,恐怕沒有其他意思吧。
          厭惡自我意識過剩的自己,最終羞愧的心情佔上風,「總有一天吧」留下這句話草枕就向自己活動地的方向奔跑。


          IP属地:湖北5楼2018-03-22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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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原本的河岸邊,將狐狸面具戴在頭上的春宵還在原地。是跟夜晚的攤販買的嗎?風車咕嚕咕嚕的迴轉著。
            注意到草枕的存在。呦。春宵舉起了手。
            「你也去了祭典嗎?」
            「沒有......」
            沒說碰到御簾裏並被調侃。草枕擦掉汗在河岸邊坐下。
            "這樣啊"的回應聲與風車旋轉的聲音。
            「......抱歉,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從誰那裏聽到麼了嗎?」
            對於草枕的問題,春宵只是曖昧的歪頭。這附近的傢伙對於八卦跟嘲笑別人特別的熱衷。
            恐怕,草枕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沒有臉的事,在他不在的時候傳入春宵的耳裡了吧。
            「草枕,我們去祭典吧。」
            「......我不是說我不要了嗎。或許你喜歡讓人嚇到,但我」
            只想普通的過日子。想與「普通人類」一樣。
            草枕將這樣白癡般的話語吞進肚子中。在低垂著的臉上,春宵將什麼砸了過來。
            「......!?」
            並非砸了過來。他將戴在頭上的面具,蓋在草枕的臉上。
            「春宵?」
            「這樣的話,即使走在城裡也沒問題了吧。」
            好了,走吧。這樣說著拉起了草枕的手腕,春宵飛奔進祭典之中。
            雖然抱著不安跟著去,但結果如春宵所說。
            誰也不覺得草枕恐怖。在同樣帶著面具的小孩子、大人中間,自己並非「異端」。
            即使向人搭話對方也不會逃跑。甚至有笑著開玩笑的露天商人。草枕有生以來第一次,「買了東西」。
            沒有人看到草枕後感到畏怯。也沒有嘲笑。
            除了臉,他與普通的人類並無兩樣。如果把臉隱藏起來就跟人類一般,草枕發現了這件事。
            心情輕快,明明沒喝酒卻腳步飄浮的走著。
            就如同是,夢一般的一晚。
            但是,祭典的夜晚不可能長久持續。隨著人潮,草枕與春宵一起回到了活動地。兩個人走在夜晚的道路上,草枕對春宵說了「謝謝」。
            給了他面具、像這樣將他帶到城鎮裡,還有,包含了對曾經懷疑過對方的自己的告誡的心情。
            「......沒什麼,不是什麼值得道謝的事情。」
            「但是,我能在人前出現了。」
            即使戴著面具也不會不自然只有在祭典的期間,那也足夠了。對草枕來說已是萬幸。
            但春宵對於草枕的道謝,只是給予複雜的表情。


            IP属地:湖北6楼2018-03-22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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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攻出场的第一章,接下来是第二章,很长,大概占这本小说80%的内容,还在翻译中。
              二、往掌聲的方向走(てのなるほうへ)
              自己眼睛徹底看不見的那天,紺野巽至今仍清楚記得。
              特別當時的自己也並非特別年幼,失去視力,這幾乎可以說是改變人生的那一天,即使想忘也忘不了。
              本來巽的眼睛不方便的地方就很多。只要沒有戴眼鏡就無法看清的低視力,夜盲也從孩提時就症狀顯著。慢慢的,日漸模糊、變得狹窄的視野讓巽害怕,要是早上起來發現自己看不到了該怎麼辦,巽每晚都擔心的哭濕枕頭。
              失去視力是在他十四歲的時候。
              在聽到年齡時「啊啊,到相當大的時候都還看的到呢」對巽這麼說的人也不少。不過,雖說有個體差,但在相同病例中也有數十年後才失明的人當中,巽的發病可說是快的了。
              "還看的到",雖然這麼說,但那時的視力已經幾乎沒有,即使戴眼鏡或隱形眼鏡也無法保持視力。再之後巽就開始使用盲人杖,學習點字與語音讀音系統的使用方法,並開始併用也是在那個時期。
              命運之日,是個大陰天。
              因為陰雨的日子,即使是在白天如果不開燈也很難看清楚,巽於是拜託妹妹將燈給打開,卻得到對方「今天的天氣很好喔」的回應。
              那一天,並不是陰天。
              晴朗到一朵雲也沒有,太陽光強烈到光照良好的家中客廳幾乎耀眼的地步。
              對妹妹直爽的形容,巽卻抱著確信般的不安。由於媽媽比巽要更詳細的聽聞了病狀發生的進程,終於來了,或許已經明白了也說不定。
              在下午時,終於巽的瞳孔中,已經什麼都映照不出了。
              如同在按下相機快門的瞬間,鏡頭從外側向內側閉攏般,視線被黑暗所覆蓋。
              在教室中上課的巽茫然的僵固著身體,直到下課後也暫時無法動彈。在被對巽僵硬的姿態嚇到而前來關心的數學老師攀問時,「老師,我,好像眼睛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巽才如同在說他人的事般回答。現在想起來,被告知這麼重大消息的男老師心底一定非常的焦慮吧。
              巽並非已經沉著冷靜下來,甚至完全不為所動了。他只是,心底感到茫然。
              視線雖然像是閉闔起來般,但努力的話還是能看到明暗。雖然也只限於晴天的日子。偶爾會覺得至少還能看到明暗太好了,偶爾也會覺得乾脆一點如果什麼都看不到也能乾脆放棄的惱恨著。
              或者可能依據身體狀況,好的時候偶爾看的見偶爾看不見也不一定,巽抱著如此淡淡的期待,但巽的視網膜再也沒有重新烙上映像過。
              「......唉」
              坐在公司附近的公園長椅上,邊咬著三明治,巽嘆息。
              在市中心也相當有規模的公園,圍繞著公園範圍種植著樹木。像是在彰顯殘暑的太陽光,也由於長椅上濃密的樹陰遮擋,形成了讓人感覺舒適的環境。
              巽在進入公司後不久,除了天氣不好的日子外,每天都在這裡吃午餐。這樣的午間休息時間是巽唯一能放鬆的時刻。
              再次吐氣,邊開始咀嚼嘴中的三明治。
              ——今天是火腿蔬菜三明治啊。 ......昨天因為是草莓加生奶油,沒有像在吃飯的感覺呢。
              甚至,預想吃起來是鹹的東西,酸甜味卻在口中蔓延開的瞬間更令巽驚訝到無以復加。跟昨天的比起來,今天真是中大獎的日子。
              即使只是超商的三明治或飯糰,對眼睛看不見的巽來說像是驚嚇箱或俄羅斯輪盤般。
              在早上繁忙的時候,也沒辦法特別叫住店員詢問「請問這裡面是什麼餡料呢?」,甚至連叫住的人是不是店員巽也無法確定。
              所以,在選擇的時候都是不假思索的。雖然有時只憑觸感就大概能知道是什麼,但不知道會選到什麼也是種樂趣,若是商品一直被反覆碰觸其他的客人也不會買了吧,因此巽經常都是隨便的選擇後就到收銀台結帳。
              ——中大獎的日子真令人開心。
              巽繼續將三明治送往自然揚起笑容的嘴角。
              或許有人會問巽在開心什麼,但即使是這麼微小的事情也能感到幸福,他認為這就是自己的特技。因為知道有些事即使嘆息也無濟於事,所以巽已決定要儘量樂觀的生活。
              在咀嚼口中食物時,聽的到穿過公園的年輕男性集團們在說「有咖哩的味道」的聲音。
              雖說在商業街的正中心,周邊餐廳跟流動販賣車之類的很多,但在巽的鼻腔中比平時還強烈的彰顯存在感的,是學校午餐的味道。
              從大概很近的幼稚園跟國小中,傳來孩子們大聲喧鬧的聲音,以及學校午餐的味道。
              ——但是,味道的來源其實常猜不到呢......咖哩倒是很好懂。啊,總覺得好想吃咖哩啊......
              由於不常開伙,巽很少有吃咖哩的機會。料理包也好今天就吃咖哩吧,在心中做下決定,巽將最後一口送入口中。
              將悠閒吃完的三明治包裝袋放入袋子中,在午休結束前持續放空的巽,拿起電子盲人杖起身。
              走回習慣的道路,返回公司所在的大樓。電梯裡加裝點字的標誌,似乎是在讓巽入社後才有的。能感覺到公司的用心,巽在每次搭乘電梯時都很開心,又很感謝。
              在穿過如同車站剪票口般指紋認證裝置後,打開辦公室的門。認證裝置似乎是從約十年前就已經導入了。雖然不須使用卡片或鑰匙操作是剛好,但這點對巽來說卻幫了大忙。
              「......我回來了」
              不過,才打開門,剛才還很開心的心情就突然低落下來。
              對巽的聲音有回應的,只有作為上司的男性。沒有其他回應的聲音。到底還有沒有別人在巽也看不見所以也無法確認。
              得讓自己提起精神才行。對必須像這樣鼓舞自己的氣氛,對自己僵硬的表情巽也有自覺。
              細微的敲打電腦鍵盤的聲音、椅子的嘎吱聲、觸碰手機的聲音等迴盪在鼓膜中,但巽只是裝沒注意到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將連著電腦的耳機戴上。
              語音讀音系統的聲音,跟通話對象的聲音,全部都能從耳機聽到。而且,也能屏蔽掉周圍的聲音。
              巽從高中畢業後,在這間公司就職算起,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
              雖然工作也已上手,但會跟巽互相談話的同事是一個人也沒有。雖說一部分原因是職場女性較多,卻不只如此。
              這間相對下大規模的客服中心,是在盲人學校的恩師介紹下採用身障者。據說,是因為跟恩師的對話而產生興趣的上層一時興起將相關設備整備好,於是就自然地採用視覺障礙者,巽似乎是第一位,因此彼此困擾的地方不少。其他的營業所好像有聽覺障礙的女性在,但巽從來沒遇到過。
              也曾被妹妹的朋友們問過「眼睛看不到要怎麼工作啊?」,但眼睛的問題在實際工作上並沒有造成太大的障礙。現今電腦或手機中,都裝有語音讀音系統的程式。雖然對沒朋友的巽來說沒有必要,但就算眼睛看不見,寫信、在社交網路上投稿、閱讀網路新聞等,只要習慣的話完全沒有問題。
              只要使用各式各樣為視障者開發的工具,現在的工作上幾乎沒有「無法完成的事情」。其他像必須在文件上的簽章、傳閱性文件等的會用紙來進行傳遞時必須要借助他人的手完成,不過,也就這些了。
              甚至到了現在,像這些需要借助同事幫忙的情況也沒有了。
              被拍肩,巽於是脫下耳機。
              「——紺野,已經確認完名片了嗎?」
              僵硬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巽嚇了一跳。
              「嗯嗯......沒問題了。」
              提起笑容做出回覆。出聲的人,是比巽早五年左右進入公司名叫山內的女性。雖然她是最常跟巽搭話的人,但她的語氣中卻總是很明顯的帶著「麻煩」的感覺。
              「非常抱──」
              「如果沒問題的話麻煩請回報。......啊啊,因為對紺野來說沒辦法所以就由我這裡傳遞了,抱歉打擾了」
              非常抱歉。失卻了道歉的時機,巽陷入沉默。
              若名片有誤植的話就通知總務。巽知道信件中有像這樣註明,但或許會看漏注意事項也不一定。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無法立刻確認,所以山內才會像這樣為了確認特地跑來吧。
              「聽說點字的地方有誤植,但我們也不會讀點字所以也不懂。抱歉,在百忙之中為了確認這樣打擾你——」
              不知有無惡意,但語中含刺的態度仍讓巽身子瑟縮了一下。
              給巽做出的名片,是附上點字的。雖然巽自己不太有用到的機會,也一樣很少拿到,但其他的社員名片上大概是沒有的吧。這反而是希望別人的名片上有的東西。
              雖有疑惑,但現在並不是詢問這種事情的氣氛,巽再次低下了頭。
              「那個......真的非常感謝」
              「沒什麼。那麼沒問題的話就這樣了?」
              唉。留下刻意發出的嘆息,巽再次錯失回應的時機。
              胃一帶開始隱隱作痛。在山內的腳步聲離開後不久,明顯的咋舌聲刺入鼓膜中。
              在失去視覺後變得敏銳的聽覺,連這樣無關緊要的聲音都能聽見。苦笑著轉回桌前,巽戴上耳機。
              山內之所以會經常擺出這副尖銳的態度,恐怕,是因為曾發生過跟巽有關的不好的回憶。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交代給巽的工作都與她有關,大概是被強推的吧。
              ──即使換其他人......說出這種話是會被責罰的吧.....
              正因為是山內,才能如此的忍耐,若傳話者換成他人的話,立刻就無法交涉下去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對她付出的許多事巽都感到十分感謝。這點雖然無庸置疑,但巽仍不擅長應對山內。
              不只山內,同事們伸出援手的理由,也不只是因為普通的善意。
              若是巽漏失掉文件的話,要負起責任的並不會是有「眼睛看不見」的肢體障礙的巽,而是「沒跟看不見的對方告知就把文件放著」的全體同事。山內被這樣指責是在巽進入公司大概半年的時候。
              巽自己即使偶爾需要尋求幫助,也沒打算給對方添麻煩。
              不過事實上,即使被指責像這樣已經給同事添了麻煩了,他也無法反駁。是巽想的太天真了。雖說公司已經擺出準備好了的態勢,但不表示同事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表示每個人都能好意的接受。
              對同事來說巽的加入,是每當巽出聲時,整個氣氛就明白的呈現心裡覺得麻煩。雖然幾乎沒有跟山內以外的人接觸的機會,但只有她會來搭話的現狀,正是表示其他同事對巽的事情感到麻煩吧。
              即使眼睛無法看見,這點氛圍也能感受到。雖然無法知道對方是刻意讓自己明白這點的還是無意的。
              只要身障者出現,就必須要給予幫助,也有像這樣自以為的人;自己會不會伸出援手雖然是另一回事,總之因為麻煩而不想跟身障者扯上關係,也有像這樣的人。同事中大概是後者比較多吧。
              ──......這也沒辦法。因為麻煩的事跟需要特別費心的事增加是確實的。而且,有錯的是一開始就搞錯對應的我自己......
              錯的並不是眼睛不方便這件事。而是巽本身的錯。
              認為自己沒有必要那麼的自卑
              不過每當從誰那裏得到什麼幫助時──每當造成他人更重的負擔時,真的非常抱歉,想如此說的心情也是確實的。
              害怕被說與其道歉不如辭職,於是就將道歉變成感謝,這點同事們一定不知道。
              現在的狀況,都是自己的口拙與不得要領招致的結果。


              IP属地:湖北7楼2018-03-22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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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購買的飯糰,在拿到手的瞬間就有種不可思議的觸感。飯糰的一側,能感覺似乎塞入了什麼頗大的食材,但是什麼食材只憑手指的觸感卻無法清楚得知。
                一如既往的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拆開外包裝,稍微試聞下味道。雖聞到了些微的腥味,但到底是什麼還是無法判斷出來。
                一鼓作氣的吃下去看看。
                ──喔!是雞蛋!水煮蛋!
                是裡面包著醬油風味的鹹甜水煮蛋飯糰。
                也有這種食物啊。巽一邊讚嘆超商飯糰的種類豐富一邊咀嚼。
                說起來以前,跟家人一起住的時候,便當中就經常有水煮蛋。作為便當小菜的基本款應該是玉子燒吧,不過因為妹妹討厭玉子燒,但卻不知為何吃得下水煮蛋,所以媽媽做的便當中都是放水煮蛋進去。有時是鹽味的有時是滷蛋,有時則是紅薑風味的......雖說是一口大小的蛋,變化也是非常的多。
                因為高中就住進盲人學校的宿舍,已經有五年,沒有吃過媽媽的便當了。
                ──嗯─......真令人懷念啊。
                巽努力的邊咀嚼,邊向第二顆飯糰伸出手。
                「......!」
                那瞬間,突然吹起一陣風。幾乎要把巽手中握著的超商袋子吹走的,一陣強風。
                從背後似乎有人發出小聲的「啊」。
                刷。像是鼓膜搖動般的風聲。是垃圾被吹走了嗎?似乎有什麼重量很輕的東西在地上滾的聲音。
                ──......嚇了他一跳。大概是大樓間的陣風吧。這一帶有很多大樓所以風還蠻強的呢......
                公園的沙子也被吹起了吧,沙塵的味道聞起來有淡淡的香味。
                調整心情巽再次將手伸進袋中,突然背後好像被誰拍了幾下。叩叩。像是在敲門詢問般的扣著。
                一開始巽以為是錯覺而打算繼續用餐,但又再度被輕扣,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大概是在叫自己。
                不過,巽猜不到有哪個認識的人會特意來跟自己搭話。
                「有什麼事嗎?」
                面向前方發出回應,身後的人低聲的開口說話了。
                「......你能幫我撿回那邊的面(面具的意思)嗎?」
                低沉、沉穩的男性聲音。略高的聲調,還很年輕。大概是20歲後到30歲出頭的年紀吧。
                似乎是背對著自己在說話,聲音傳來的位置明明很近卻不甚清晰。
                「面?」
                無法聯想到正確的字,不清楚對方到底指什麼。男性彷彿很焦急般再次重複道「在那邊」。
                「那裏,掉在那邊吧。狐狸的面。......被剛剛的風吹走了。」
                「狐狸的面......啊啊,『狐狸面具』。」
                終於明白對方在說什麼,不過巽卻無法知道「那邊」是哪裡。
                「那邊。就在那裏吧。麻煩快──」
                「抱歉」
                對巽的突然回頭,能感受到對方稍微吸了一口氣。是因為巽明明睜著眼,但瞳孔中卻什麼都映照不出來,讓對方感到違和嗎?
                即使是些微的呼吸,對因為失去視力其他感覺反而變敏銳的巽來說,這些氣息的轉變都能很明確的察覺到。
                對不發一語的對方,巽苦笑。
                「......抱歉,我,眼睛看不見。」
                做出如此的申告,巽的心中略為苦澀。
                大概,對方現在正覺得「自己觸到對方的禁忌了」而困窘吧。現在在巽面前的人也,對做出如此發言的巽回以「這該怎麼辦」的回應。
                不過這反應,跟平時遇見的情況卻有點不同。
                這下糟了。
                能聽到細聲的喃喃自語。
                ──咦?
                對方似乎完全沒有對巽告知自己「眼睛看不見」這件事,然後對看不見的巽提出求助感到抱歉的感覺。
                有的只有「無法幫自己撿面具很困擾」的情緒。
                是對方也看不見東西嗎。剛剛的對話卻已表明並非如此。
                ──......雖然不太懂,總之他無法自己去撿回來,是這麼回事吧。
                雖考慮過要不要去跟周邊的人求助,但公園有著相當規模,附近也不一定有人在。
                一般情況下,「我看不到所以有沒有人能幫個忙呢」如此出聲就好,但小聲的提出「幫我撿」的要求,巽身後的人也許不想太引人注目也不一定。
                "嗯......"的苦惱著,巽拿過立著的電子盲人杖,起身。
                「那個,請你稍等一下。」
                「咦。不過你不是,眼睛......」
                「沒問題的。大概。」
                巽邊用拐杖頭探尋邊慢慢的邁開步子。
                面具的話,若是跟平時在路上走的時候用力敲打的話可能會弄壞,所以巽是掃過地面在尋找。
                巽所拿的電子盲人杖,若頂端有障礙物的話手部就會震動通知前方有東西。雖然沒有實際遇過,但這個機能也能運用在找東西上吧。
                緩慢的尋找著。在往某個地方伸出盲人杖時拿著杖的的手傳來小幅震動。
                "應該是這個吧"的蹲下身往腳邊摸索。手啪啪的四處找尋,突然指尖摸到了個堅硬的東西。
                「......有了。是這個吧?」
                撿起來確認形狀,確實能摸到手中的東西有著狐狸的形狀。仔細一摸,能摸到在眼睛的地方有小小的能看東西的洞。
                說到面具,在巽的想像中是在祭典的攤位之類上販賣的塑膠面具,但這似乎是紙做的。穿著
                細繩,長度似乎不同,若是戴上的話重心會稍微傾斜。
                拿著面具回到長椅邊,將東西往椅背後方遞去。
                「給你。」
                男人立刻拿過面具。能感覺到他鬆了一口氣。
                將目標物確實的拿給對方般,巽也放鬆下來。
                「......抱歉。承蒙幫助。」
                對用著奇怪尊敬的說法的男子聲音,巽微笑回應不客氣。


                IP属地:湖北8楼2018-03-22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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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總是從他人那裡得到幫助,特別進入職場,開始獨居生活後更是在很多方面讓巽意識到這點,從別人那裡得到感謝真的是久違的事情了。
                  總覺得在很多方面上感到羞恥,巽為了背對男人而在椅子上坐下。
                  然後巽伸手拿起第二顆飯糰。大口咬下包著海苔的三角形飯糰,餡料是美乃滋金槍魚。
                  從旁若無人開始用餐的巽背後,男人的氣息並沒有消失。過了一會,他才開口。
                  「眼睛,是完全看不見嗎?」
                  吞下口中的飯糰,巽點頭。
                  「雖然從以前開始眼睛就不好,但完全看不到是在十四歲的時候。」
                  正因如此,顏色的概念、藝人的臉等等的在某些程度知道。
                  在巽這樣回答後,男人再度開口。
                  「治不好了嗎?這輩子。」
                  ──真是詢問起來不拐彎抹角的人呢。
                  雖說比起小心翼翼來的好,但幾乎沒有會這麼直接問出來的人。雖然困擾,但巽也輕點了下頭。
                  「......也不是不能治好。只是,無法保證能夠治好。」
                  「什麼意思?」
                  「開刀的話,可能有很低的機率能夠看得見。不過,醫生說這手術在日本沒辦法做,而且也要花費很多錢,對平民的我來說是完全不現實的事,就是這麼回事。」
                  失去視力過了數年,媽媽在網路上看到這些資訊,並跟當時的主治醫生談過。醫生的回答,就如前述。
                  對年收算平均的上班族家庭的紺野家來說無法支付,雖是如此,籌措金錢也是需要勇氣的。可能性並非為零。成功率並不高。不過,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光是手術費就要花上上千萬元──巽無法開口讓父母支付那筆錢,父母大概也無法拍胸口讓巽一切都交給他們吧。
                  即使自己拼命工作存錢,仍是不夠。放棄,也是自然的。
                  「我已經接受了,這個無法看見的東西的自己。到了現在。」
                  「......現在完全看不見嗎?真的是什麼都看不到?」
                  如此尖銳的被提問,巽的心中很是驚訝。雖然剛才的問題也是這樣,至今對視障者像這樣毫無顧忌的詢問的經驗巽從來沒遇過。
                  比起愕然或惱怒,反而因為直率而感到有趣。
                  ──......該怎麼說呢,真是個沒心機的人啊。
                  對巽不小心露出的笑,「怎麼了嗎」男人很訝異般的詢問。
                  「不,沒什麼。我現在是完全看不到。不過倒是能知道光的明暗。所以現在是早上了呢,還是日落了呢,之類的,只有像這些我大概能知道。」
                  「是這樣嗎」
                  「你現在,在我眼前晃手對吧?」
                  眼睛前方的光線些微的明滅著,以及有細微的風吹拂過肌膚,還有聲音,只要總和起這些就能知道。男子卻微妙且率直的「喔喔......」發出佩服般的驚嘆聲,讓巽覺得真是個怪人。


                  IP属地:湖北9楼2018-03-22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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