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到书桌前，眼下只剩一件事是需要立即完成的了，月从桌上一沓草稿纸中抽出了最底部的一张。
之前他设计的，用来装死亡笔记的抽屉已经被他摸黑拆掉了，既然自己在L眼中仍然是头号的基拉嫌疑人，那么L再度搜查的可能性就很大。
以L的洞察力，这种小伎俩势必瞒不过他，虽然L即使发现，这个特殊的抽屉也能毁灭证据，但夜神月也不想因为这种程度的失误失去笔记。
整本笔记已经被琉克拿去交给莱姆了，但早前为了预防像今天这种情况，月撕下了一页混在了草稿本里，为了混淆视听，上面还潦草地写着一些用来障眼的高数演算，需要的时候将这页死亡笔记在用完后连同真正的稿纸被顺理成章地撕毁扔掉，在风声鹤唳之下，这种老套的灯下黑伎俩，反而是最安全的。
月用剪刀剪下了一小块矩形纸条，放进了自己手表的机关夹层里，这个地方，已经藏好了一根缝衣针。
之后他没有再做任何事，只是捏了捏鼻梁，望着远方逐渐染红起来的天空，静静地等待着关于死亡笔记一切记忆消失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街道上开始繁忙了起来，着急回家的上班族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拿着棒棒糖的男孩，正蹲在桥梁的扶手上，他驼着背，目光涣散地看着底下的河流，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男孩的背后，是在拼命燃烧到最后一刻的滚烫夕阳，正在以人肉眼所能捕捉到的速度黯淡下去。
奔腾着的汽车终于逐渐都打开了前灯。
夜，就快要来了。

沿袭编织了动画版和电影版的一些情节，实在是太不满意原著的发展和结局，所以我要夹带无数自己的私货，把他们俩写到一块去。
中间的解密啊炮灰啊都不重要，关键就是在一起，在一起。

03
尖锐的电话铃声过后是短暂的寂静，夜神月随即听见母亲在楼下叫自己的名字：“月，找你的电话。”
月立即起身下楼接过了话筒。
母亲站在旁边并没有离开，而是很紧张地盯着月，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
“月。”
果然是父亲。
电话里夜神总一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这种状态倒也符合目前的形势。
“是，父亲。”
“月……你……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不是基拉吧？”
夜神月微笑起来，一面向母亲投去安抚的眼神，同时用十分笃定的声音回答道：“嗯，我不是。”
“是吗……”
“是不是有新事件发生？”
“东京大学文学系教授高田御刚刚死于心脏**，他是你选修课的教授没错吧。”夜神总一郎显然有所避忌，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明白了，这么说新发生的这起事件使我的嫌疑又增大了呢。
“这个嘛……还有……月，你和弥海砂……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啊，我的意思是说……”
“我和海砂只是新认识的普通朋友，你们怀疑她是基拉对吗？”月淡淡道。
“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在学校遇见龙崎了，他是为海砂而来的。”
“哦，这样啊，”对面沉默了很久，“月，爸爸相信你。但是，可能调查组这边……”
月直接打断了父亲的话：“我既然清白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龙崎需要，我会全力配合他的一切决定。倒是龙崎他回去了没有？”
夜神总一郎显然对于月会突然转移话题措手不及，愣了愣才道：“龙崎的话，刚刚回来，你找他有事吗？”
“没有，我看龙崎为了基拉的案子也有点疲惫的样子，拜托父亲多多关照他的情况。”夜神月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
从父亲不知道他和L见面的情况来看，父亲应该是没有完全参与L逮捕海砂的计划，而且还没有听L讲起在学校和自己会面的事情，因此他怀疑L还没有回去调查总部，那他在这么长一段时间会去哪里了呢？
L行事怪诞，不按常理出牌，这个不是可以靠推理得出来的结论，于是月暂且收敛起心神对父亲道：“另外，也请父亲快些回家吧。”
得到对面的答复后，夜神月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母亲忙问：“月，是出什么事了吗？”
月笑道：“没关系，还是基拉案件，这一次可能需要我更大程度地参与调查，不过妈妈不用担心。”
说完，他转身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夜神月确信自己很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能待在家里了。如果不是由于海砂被抓，自己的嫌疑急剧放大，夜神总一郎不可能特地以那样动摇的语气打电话回家。透过刚才电话里不明不白的语言，月能够确定，自己的父亲正承受着精神上的巨大压力，他身上那种矛盾的感觉，大约是产生自同时作为警官和父亲这两种交叉身份的冲突。
不过月确定自己不会输。
之所以选择高田清美加入这场游戏，是因为他了解她，那个自负的女人曾三番五次地对自己表示过好感，到目前为止，无论是自己还是L都隐忍不发，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高手之间的博弈，胜负往往就在毫厘之间，越是莽撞的一方越容易输。
一拿到笔记就杀掉了她自己的父亲么？
高田清美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L是一个人，但月，除了海砂，还拥有另一个出色的傀儡，这个人一旦上场，她的自负，或许恰好能打破僵持的局面。
而夜神月，一直在等待天平开始变动的一刻，那时，他会借这股力量，掀起一阵吹枯拉朽的东风，用死亡笔记在人间建立全新的正义秩序。
只不过，现在，还要等。

04
夜神月的行李十分钟就收拾好了，大约包括两本书和少许换洗的衣物，剩下的时间他就坐在床上接着想事情。
忽然间，他感觉有点目眩和头疼，似乎是突然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应该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父亲和L都在全力以赴地找基拉，虽然受到了L很大程度上莫名其妙的怀疑，月却也很想帮他们的忙，可最近学校的任务也很繁重，大概是有点用脑过度了。
月想着打算合上眼睛稍微休息时，楼下又响起了门铃的声音，月睁开眼睛再次环视了一周，某种若有所思的错觉还是挥之不去，他带着一丝少有的茫然确认了房间内再并无什么不妥，便拎起刚才收拾好的包，带上门往楼下去了。
不出所料，出现在门口的是L的联络人。
渡看见月下楼，彬彬有礼道：“你好，打扰了，我是联络人，如果方便的话，请夜神同学跟我去调查总部，那边需要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虽然是格外客气的话，但月已经听出了其中坚决的意思。
但呆在玄关的夜神幸子还没有回过神来。
“月，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幸子也听出了联络人的语气，因此她非常不安。
“没事的，只不过是协助调查，爸爸应该也知情的。”
幸子点点头，却仍然十分不放心的样子：“月，那你先等一等。”
再出来时，她把用纸盒打包好的蛋糕交到了月的手里。
月愣了一下：“我就不用了吧。”
幸子不由分说地把蛋糕递到月手里：“不行，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们家以往都在一起吃蛋糕，可是今天……”
月一看幸子的情绪又要崩溃，连忙安慰母亲道：“我知道了，妈妈请放心，现在我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应该没什么大事，一会儿爸爸回来自然会向您说明一切的，再见。”
“那也请月多多保重。”幸子都快要哭出来了。
夜神月点点头，示意联络人可以走了。
两个人在家门口上车，径直往调查总部驶去。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走进过总部大楼了，因为L不喜欢嘈杂，他的所在一直由渡打理得干净舒适，井井有条，或许是今天下午捕获了重要的嫌疑人，月不由感觉到今天大楼里的安静气氛不同往常。
下到地下负四层后，直到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渡推开最后一扇门，看见房间里的暖光洒落在门口，月才终于到了。
他一跨进大门，和蔼的老人便微微鞠躬，示意任务完成，月也向他鞠躬道谢，待他关上门离开，月才抬起头来，看见房间里的情况。
L窝在凳子上，抬起了埋在膝盖的头，眯着眼睛十分茫然地看了看月，又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口齿不清地说：“是月啊，看来你早有准备呢。辛苦了，请坐。”
同时从椅子上跳下来去泡咖啡。
月明白L是在怀疑自己来得太过迅速，还带着行李，简直像早有准备的一样，不过他对于L的怀疑也并不计较，便也打了招呼回礼。看见对方的头发比之前见面的时候更乱了，心想这家伙一定是在打着瞌睡等自己，看来这段时间林林总总的事情下来，他是真的很累了。
还没等月继续开口，忽然他身子一歪，脖子就被人猛地环住了。
“呜哇！月怎么才来，人家，人家想死你了啦！”
月心想这个女人怎么也在这里添乱，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她在被逮捕之后又出现了被制裁的高田教授，所以L迫于压力只能暂时释放她吧。
这个疑为基拉的女人前几天找上门来死乞白赖地要做他女朋友，现在由于她的嫌疑也连累自己在L心里成了头号基拉，月自问没有做过基拉的事情，但比起被信任的话，让L误解就多少是一种节外生枝的困扰了。
他压了压心里的不耐烦，装出很尴尬的样子和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父亲问好，挣脱开弥海砂怀抱，便闷头往L的方向去帮忙端咖啡。
房间里的人并不多，有几个坐在电脑面前监控数据的警官也是熟面孔了，他们几个似乎并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最终在小茶几边上坐下来的，也就是夜神月、L还有弥海砂和夜神总一郎四个人而已。
弥海砂虽然忌讳夜神月的父亲在场，但还是悄悄朝月的方向挤过去很多，直到和月并肩紧挨，她才发现月还带了东西来。
“月，这是什么？”
月笑了笑：“总之，在谈正事之前，龙崎请尝尝这个吧。”
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起身拿了叉子，用纸巾擦了擦，递给L。
月没有坐回之前的位置，而是顺了把椅子在L和父亲之间坐下，他很厌恶弥海砂那一套，天知道这女人怎么能时时刻刻跟牛皮糖似的，就算是刚刚才被放出来，仍旧可劲儿往他身上黏。
L接过叉子，两只乌黑的眼睛看了看月，用他标志性的拖沓嗓音悠悠道：“非常感谢——”
旋即扭过头去，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撕掉了包装上的丝带。
月在旁边看着L诡异的神态和姿势，这宛如拆炸弹一般的阵势非常滑稽。
后者则正叉起一块蛋糕往嘴里送，丝毫没有在意月写生观察式的眼神。
这时，在一边瞠目结舌的弥海砂才反应过来：“哇哇哇！月偏心，月给龙崎不给我，月好坏啊！呜呜呜……明明人家才是月的女朋友嘛，呜呜呜呜……”
月轻描淡写地应付：“你不是怕长胖么。”
弥海砂气结，跺着脚：“这明明……这明明就和月关不关心我是两码事嘛！”
L从嘴里拿出刚才吃进去的樱桃梗，已经被他用舌头打好了一个结，幽幽地评价道：“月的妈妈，手艺很棒呢。”
说着，又叉起来一块。
“嗯？月的妈妈？”海砂还没反应过来。
L点点头，但显然是不想解释推理过程了。
“海砂饿了就去那边柜子里找吃的，这个——”他用两根手指捏着叉子指了指面前的蛋糕，“这一次就先归我了。”
海砂气得用哭腔抱怨起来：“你……你们……可恶……月和龙崎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你们都是大坏蛋……呜呜呜呜……”
夜神总一郎这些对话被搞得莫名其妙，终于忍无可忍，咳嗽了两声，提醒这三个同时放错重点的年轻人稍微体会一下老人的心情。
月戏谑道：“这是爸爸的生日蛋糕，不过如果爸爸想吃的话，只能一会儿回家去找妈妈撒娇了。”
顿时，房间里一片寂静，先是闷头狂吃的L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笑声，几个守在电脑边上昏昏欲睡的部下瞬间笑得前仰后合，就连还在生闷气的海砂看到他们竭力憋笑，结果反倒使脸红成猪肝色的狼狈样子也忍俊不禁。
月恍惚觉得这是自己印象中的一次，L不是带着某种忧郁的微笑，而是发出纯粹出于开心的笑声，而自己，也是很久没有跟幽默沾边了。
果然要尽快抓住基拉吧，抓住基拉，是除却在场所有人的心病，也是洗雪自己的冤屈，是唯一让一切回归正轨最根本的方式——月看了看L瞬间恢复到面无表情的脸，默默地想着。

07
调查一直在继续，自从月和L锁在一起之后，三天内一直都没有出现新的受害者，调查部里的人看月和看夜神总一郎的目光都开始变得有些忐忑而畏缩，连夜神总一郎自己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所有人中只有L和月仍然一如既往。L趁这段时间见缝插针地处理了不少新发生的一些案件，月有时会帮他看看，两个人稍微讨论一下，没有案件的时候则是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月不是上网就是看书，L则捣鼓他新接触的拼图游戏，偶尔也聊聊天。
L的拼图游戏叫做纯白地狱，月在杂志上看过，上面没有任何图案，玩家只能靠对边缘轮廓的直觉和不厌其烦的定力来完成这统共一千块的碎片组合，因而号称是拼图界的终极难度。

每一天两个人都同时无视着夹在中间聒噪的海砂，尤其是晚上，这个精力旺盛的女孩在睡前都会发一次疯，吵闹着一定要睡在月和L中间，理由是“要不然的话这两个人就不知道会背着她做什么”，L倒是十分无所谓，他会在“月拒绝然后被海砂拒绝然后海砂又被月严厉拒绝”这一系列闹剧结束之前争分夺秒地工作，直到月以“太不像话了”作为总结把她赶走。
其实“两个人背着海砂不知道做的什么事”，这个说辞听上去怪怪的，对于两个工作狂而言也无非是工作和偶尔简单地讨论一下工作，即使是保持在最低频率的闲聊也是围绕着“试探与反试探的战役”，然而最终月也没能打消L的怀疑，相应的，L也没套到更多的信息，两个人的嘴仗除了互损毫无收获，倒是各自的工作，可能是有靠谱的参谋在身边的缘故，完成得卓有成效。
不过虽然同为工作狂，仍然有“变态的工作狂”和“变态的工作狂中的变态工作狂”这两种区别，不幸的是月属于前一种而L却恰好属于后一种。
月晚上一例是睡觉，L则会熄灯后蹲在旁边看电脑或者默默地想事情。月一向浅眠，半夜醒来就迷迷糊糊地拉拉L的袖口，叫他也休息一下。L对此从来都是表面顺从地侧过头来看他，等他睡着之后再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决不曾听过月的话，不过这种“一个人每次都会提醒并且另一个人每次都不听”的模式在这两个人中间运转得还是不错的。
当然，L也不是完全不需要休息，他只是讨厌躺在床上睡觉，他的习惯是用一天中分散的时间闭目养神，好几次月抬头想和L说话时就发现他已经靠在周围任何可以倚靠的地方抱膝蜷缩着睡着了，月只好继续做自己的事等他醒来再说。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一周，虽然它主观上让人感觉快得像是一天。
在这一周中很多人脸上都开始泛起了怀疑，月自己倒是不以为意，照旧看书生活，有一次夜神总一郎终于忍不住再次向月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基拉的问题，月依然很平静地否认了自己是基拉的可能，至于他被监控后至今不再出现被基拉杀害的被害人这一点，月解释为巧合，并且他毫不担心巧合一定会随着时间被打破。
夜神总一郎也向L提出了同样的问题，L的反应和月一样淡然，只道：“有两种可能，第一，月不是基拉，这是巧合；第二，月就是基拉，这不是巧合。”
夜神总一郎大跌眼镜，L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么，于是追问如果月真的是基拉，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和自信，而且作为父亲，将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让他相信他足够了解自己的儿子，月说自己不是基拉，这一点绝不是撒谎。
L想了想道：“那就可能是月有双重人格或者失忆症一类的症状吧。”
夜神总一郎对L这个牵强的解释并不满意。

10
被手铐拽着，跟L走到外边，月没有说话，也没有刻意去听L电话的内容，会让L专门回避他者才接的电话不多，他几乎能猜出电话中的内容。
L挂掉电话后月问他：“是基拉又开始杀人了吗？”
“嗯，”L出乎意料的坦率，“看来这一次是我冤枉了月呢。”
不过从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就是了。
“一口气杀了二十二个呢。”L说这句话时习惯性把手指放进了嘴里咬，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会帮你的，找出基拉。”
“月不是基拉的话就可以离开了，至于找到基拉是我个人的工作，包括这个，”L瞟了一眼真知子的房门，“让月一起来是不得已的。”
“这么无情就要赶我走了吗？”月晃了晃右手的手铐，戏谑道。
“因为在基拉面前，我也无法完全保证月的生命安全。”L回答。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所以我很高兴呢，基拉另有其人。”
不过从他的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高兴的意思就是了。
“所以我一样很担心你在基拉面前的生命安全，再找出基拉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月根本不吃L转移话题那一套。
“月。”L直直地看着月的眼睛，似乎是想窥破其中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月也毫不退缩地看着他，两个人看见对方瞳孔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皆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月……龙崎……”海砂左看看右看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有点搞不清状况。
L立即看向她问道：“找到了吗？”
“没有这样的人呢”海砂一脸扫兴地把摊开的笔记本递给L，“人家每一个都有好好检查过哦。”
“那还得排查一下。”月以疑问的口气看向L。
“不可能没有，我去找。”
“嘻嘻，骗你们的啦，人家可是有重大发现的哦——”海砂很得意，“猜人家发现了什么啊？”
海砂故意卖关子：“月肯亲亲人家就立马告诉你哦——”
月立刻正色起来：“海砂，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无意间用余光看向L，发现后者正以好整以暇的眼神看着自己。
“哼，人家没有在开玩笑呢，本来就是月的女朋友嘛，亲一亲自己的女朋友难道是很过分的事情吗？月最讨厌了嘛，关心龙崎的事情都比关心人家要多得多。哼，不理你们了。”
其实亲亲海砂也无所谓，月一直以来女人缘都特别旺盛，因此对于逢场作戏那一套也很是有一番心得，就算是平时会考虑到责任的问题不会做那么轻佻的举动，但是在这种需要争取时间的事情分清孰轻孰重顺水推舟的行为他也不会太排斥，只要事后能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但今天的话，大概是因为刚和L谈了那么严肃的话题，他此刻并不想在L面前又表现出反复无常、不可信赖的一面呢。
这时源女士也出现在了门口。
“海砂，你如果发现了什么可以告诉大家吗？阿姨真的很担心我的女儿，请你如果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告诉阿姨，阿姨一定会很感谢你的。”
海砂噘嘴看向月，月仍然站在原地没有什么反应。
“你们每个人，每个人都欺负人家了啦！”
海砂把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往月手上一送，拔腿就跑进屋子里了。
屏幕上的名字是“樱井玉子”，今年22岁。
就是这个人。

11
月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父亲手下的松田警官，让他在数据库里查询名叫樱井玉子的人，有生日作为限制条件，应该很快就能查到才对。
不出所料，刚挂电话没多久松田的电话便又打来了，他告诉月，这个人最近的记录显示她在东京西郊的一所精神病院疗养，病因是精神分裂，最后他又问月突然查这个做什么。
“我现在不太方便，明天见面跟你解释。”
“喂喂，月，基拉又杀人了，这次杀了二十二个，你终于可以证明你不是基拉了。”
然而电话那头月的声音却并未出现如松田所预料的喜悦，只淡淡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颇令他意外。
“真相大白，真知子并没有被绑架，她现在应该在西郊那所精神病院和这个叫樱井玉子的女性在一起，去那里就可以找到她。”
应该是告诉母亲源的内容，月却是对着L讲的。
L点点头，认同了月的说法。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绑架？”源女士完全没有理解。
“嗯对不是绑架，我们也该回去了，”L完全不想解释的样子，“月，叫海砂走了。”
“不嘛，人家也很担心真知子的安全呢，我们也去那里看看怎么样？”海砂又全然忘了刚才的不快似的，“月，好不好嘛？我们去看看嘛，这次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玩啊。”
月看向L，L看了看月，又回头看了看海砂，便掏出手机给渡拨了个电话。

十五分钟后，由渡驾车，载着四个人往西郊的医院赶去。
源女士见到渡，两个小时候的伙伴今日再见也是两鬓斑白，再加上源有心事，渡也没多说，两个人握了握手，人的年纪一大，再多的话便尽在不言之中了。
在车上，源女士平复了一会儿老友见面的情绪，才问L为什么能确定真知子和这个叫玉子的人在一起，她为什么又会不告而别。
“因为她的密码，”L看向窗外，轻声回答，“没有字母所以不可能是随机密码，而且月和日正是真知子本人的生日，我们刚才查了，1723年是癸卯年，而真知子自己生日的日主翻译为天干地支的字就正好是‘癸’，所以我猜测另一个人的地支正好就是‘卯’，将这个日期作为密码，就有点类似于结婚的人将两个人的生日一起作为银行卡密码吧。”
“但这么解释还是非常牵强，因为天干地支每六十年一轮回，1783年、1843年、1903年都是癸卯年，所以想到这里，我便清楚了这条折痕的用意，”L从兜里拿出字条递给源女士，“折痕刚好穿过17和23的位置，真知子今年28岁，五年前就是23岁，那么五年前17岁的人今年应该是22岁，樱井玉子恰巧就是22岁，所以这个日期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巧合，她们认识时的年龄组合起来，再翻译成天干地支纪年法，恰好又是两个人生日干支的组合。”
海砂恍然大悟，她在一旁插嘴道：“我知道啦！至于不辞而别，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吧，因为强势的母亲经常反对自己的决定，不理解自己的占卜爱好也不理解自己不想交男朋友的心意，如果当面坦白一定会被阻止，所以决定离开的时候留下了密码，希望母亲能真正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通过破解占卜密码理解自己的决定？”
L点了点头。
海砂继续道：“我觉得作为女孩子，动真心的时候才会这样去找和对方的关联并且幼稚地设为密码哦，看来真知子对这个朋友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耶。”
源女士铁着脸，不再说话。

13
平时月和L关于一切日常生活的节奏都是紊乱的，但今天出了门的还去了医院，两个人略有点洁癖的人此时都达成了回去先洗澡的共识。
针对L又懒惰又洁癖的特质，渡给他发明了一个洗澡机，月今天留意了一下，同样是洗澡，L的速度比起他来几乎快了一半，不禁感慨L对于机械效率的迷信似乎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L的笔记本在昨晚月用过之后就被放在了枕头上，两个回到卧室后，L拿过电脑就跳上了一旁的沙发，月看见他点开了新闻。
屏幕上立即跳出了许多照片和视频，L两根手指灵活地滑动着触屏，一直把页面往下拉，直到看见“本次受害人身份详解”的链接，L把光标一滑，点了进去。
“那二十二个人都是干什么的？”月边擦头发边问。
“qiangjiann、qiangjiann、猥亵、qiangjiann、家庭暴力、猥亵、家庭暴力、qiangjiann……十二个qiangjiann三个猥亵幼童五个家庭暴力两个故意杀人。”
“哦，是吗。”
“月的话，既然不是基拉，明天你就可以离开了。”
“龙崎，你相信算命吗？”
月本来以为像L这种骄傲而理智的人会说“不信”，但出乎意料的，L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会轻易否定我不够了解的领域，所以月更要离开。”
“我也一样，所以我要留下来，找出基拉。”
“你真的是月吗？”L一反敷衍的态度，把笔记本拿开，认真地看向月。
“要不然呢？”
“我总觉得还是有些地方很奇怪，月竟然不是基拉吗，很奇怪呢。”
“所以你还在怀疑我？即使你看见有二十几个人又死在了基拉手里还是无法打消你对我的怀疑吗？”谈起这个，月的声音淡漠起来。
“没错，月给我的感觉，很奇怪……”L的语速放缓，似乎在斟酌用词，“前后像两个人一样。”
“喂，我说你适可而止吧。”
L低下头：“所以我让月明天离开就可以了，现在看来月是基拉的可能性近乎零呢。”
“你还是不信任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呢？”
“我相信月才让月离开的。”
“你真的相信我就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找到基拉。那个叫真知子的女孩，有些事情她说得很准，如果基拉事件真的九死一生的话，在你身边我能帮你的忙。”
“你是指什么事？”
“她说准了一些关于我的事。”
“我拒绝。”
月最不希望看到L这种逃避的态度，L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意味着他对于事情的态度是那种连商量都不想商量的专断。
月冷冷道：“你还想继续玩你死了就能找出基拉这一套？”
“这也不失为有效方法之一。”L不冷不热地回答。
月一瞬间简直快被L气死了，笼罩在内心的焦虑已经在刚才的对话中纠集沉淀为巨大的愤怒，月捏紧拳头，闭了闭眼睛，站起来对着L的脸就揍了上去。
这下月也是一懵，自己的情绪来得太突然了，他其实根本没想以暴力解决什么问题，只是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恼火，然而就在反应过来刚刚碰到L的脸的时候，突然，他就感觉到下巴上一股巨大的力量，整个人就往后倒去，正看见L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充满敌意地看着自己，而下一秒，因为月倒下去的幅度太大，两个人中间的铁链迅速绷紧，L被借力一拖，也拉了个措手不及，转眼就和月一起摔到了床上。

等月晕了几秒后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在刚才倒下的一瞬间，自己的左手下意识地护着了L的额头，而始作俑者的脑袋正靠在自己的胸口上，此刻俯视下去的话，就能看见他乱蓬蓬的头发，活像一只蛰伏起来的小动物。
明明是个超级难搞的变态，只是看上去纯良而已。
月把目光从L身上移开，心里暗骂，同时没好气地把正垫着对方脑袋的手抽出来。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出于自我保护本能而撑在身后的右手因为支撑不住两个人的力量被压在背后，此时正在以关节酸痛的方式来抗议，月微微侧了侧身，拿出来活动了一下。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的气也已消了大半，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了起来。
自己最近怎么变得幼稚起来了，尤其是和L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做出一些要是被以前的自己看见非得给嘲笑死的举动。
现在稍微一低头就能闻到L头发上淡淡的糖果香味，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都是因为这种幼稚的香甜空气才让他变得幼稚的，他的幼稚就是被某个罪魁祸首传染的。
虽然这个借口连月自己都难以信服，但这么想令他稍微可以原谅自己一些了。
他想了想自己和L的矛盾，核心是自己要不要搅和进基拉这件事里罢了。
对于自己执意留下来的理由月很清楚，证明自己的清白倒是其次，他被监控的同时基拉又开始杀人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无罪了，至于找凶手，那是警察的任务，之所以强硬地想要留下来，更直接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很危险，L很可能死掉，而通过自己的参与或许能很大程度地减少其发生的风险；但L反对的原因呢？大概还是不信任自己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就莫名其妙地认定自己是基拉，但是不找到真正的基拉的话，L的误解怕是没办法完全消除了。
想到这里，月不由低头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孩，思考时下意识用指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个不动的时候看起来像大猫一样乖的大侦探，恐怕几乎没有人相信古灵精怪、多智近妖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吧，这样的L，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呼吸着L头发上若有若无的糖果气息，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神有点久了，而怀里的L一动不动，月心想不会吧，难不成刚才真磕到他了？立刻就想起来看看情况。
可手才刚一动，就感觉胸口一轻，L的头终于抬起来了，下一秒月整个人被扣住手腕按回了床上。
虽然从小到大月对于任何突发情况都能保持最清醒的头脑，然而在此时，月简直没搞清楚事情的发展，似乎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心智在认识世界的功能上出现了短暂死机，呆呆地任由L压住了自己，看他换个一个姿势，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胸口上，抬起了那双乌黑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L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月已经被他搞懵了，还没等月回过神来，低声道：“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月能好好活下去。”
月一听见L的声音，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静。L的声音本来就低，这时大概是在上面按着月的缘故，越发显得模糊，却又多了几分平时很难察觉到的郑重。
月想了想，迎着L的目光，坦然道：“我对龙崎也是一样。”
“别和基拉有关系。”L固执地不理会月的话。
“首先，我不是基拉，其次，只要你肯退出调查那我也不强求了。”
“我不会的，月，那是我的工作。”
“那我也一定不会向基拉认输的。”月也毫不退让。
L终于垂下了眼帘，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月似乎听到了一声极浅的叹息。
月小心翼翼地歪头去看L的表情。
L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像看着远处放空了似的，月知道这种状态表示此刻他已经没有之前不容辩驳的态度了，静静看向L的脸没有出声。
正想到深处，忽然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放开了，L撑身起来，俯视着月道：“那好吧。”
由于L处在逆光的地方，月不确定他是不是微笑了一下，月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放心。”
L沉默了片刻，翻身到了月的身边：“月，你真的不是基拉吗？”
“嗯，我真的不是基拉。”
这下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既然已经正式入局，月闭眼略略打算着下一步的走法和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