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致陈岱孙信(1944年9月2日)
岱老:
上次人太糊涂,给你的信忘却写上“航空”两字,现在一直在幻想着它已失落在十八盘三十六盘等深山之中!
以徐锡良名义汇来巨款已收到两周。肉已多买几斤,且吃过一只肥鸡。钱之作用今年又多了一层认识。梁思永一家穷愁相当,经此“汇”之后眉头确见开展。感谢不尽。
如果上次的信真的失落,那么在此再报告一下:梁氏父子到京里投考状元去也。至少梁从诫是去投考。昨有信来,两校均已录取,成绩不坏,可是中间又费踌躇,不知决进何校为宜。一慕母校之名,一贪沙坪坝有友人照应之便,结果仍入了南开。儿子一路如刘姥姥进入大观园,闻见莫不感新异,老头儿却眼见车费饭费之大贵,天天叫苦连天,叹息不已。本要立刻回李,又不幸得到“中基”结束消息,只好守在首都等等碎骨头啃。整年挣扎汗流满背,现在一半寄居博物院之篱下,滋味甚苦,“中基”结束正不知下文如何! !
今夏我的养病等于零,精神上太劳苦,体温又上去,真不愿在博士回来时告他此种不争气的消息,但不说则必需说瞎话,正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博士大约也是预备割舌头的,他并不告我们坐船而瞎说大约八月中才离美等等! 我真希望海上真的安全,他这种走法实是加增友人惦挂,严格说,并不慈悲。
林耀六月廿六在前线机中弹失踪至今无消息。大约凶多吉少。闻讯怆然累日,一切不堪回想。抗战七年直接伤亡消息以空军为最重,我已多次惊弓之鸟,见到不常见之空军友人姓名在信封上,就知道常见的名字已不能自己签名来信! 难过之极。
端公信不日就回。你的菜园安吉否,念之。极念熙若一家,却因自己无信,不敢问候。
徽因匆匆 九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