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还不够模糊么?缇奇在心里想着。嘛,应该是潜意识还在抵触。
然而他的信心没有一丝动摇。
“不错呢。”说不清是赞赏还是挑衅。他的嘴角扬起从容的弧线,眼神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对于缇奇来说,他已经接触了太多毫无挑战性的乏味案例,几乎在为将自己的催眠术用在那些神经脆弱的平庸之人身上而感到惋惜了。而此刻,面前少年颇有倔强意味的防卫让他的内心升起一股久违的激动----征服的欲望。
缇奇用放在神田优额头上的手轻轻抚过他那苍白冰冷的脸颊,随后将食指停留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轻轻摩挲,那柔软的唇如同被截断枝干的花朵,虽奄奄一息,却仍旧保持着美好的形态和质感。
“优……,真是动人的名字。”缇奇觉察到神田优紧锁的眉头渐渐展开,微微翕动的嘴唇仿佛在渴求着什么。这模样,秀色可餐。
他俯下身,凑近那诱人的花朵,试图品味一下其中的美妙。而忽然从那里吐出的浅浅呻吟,让他猛地停住了。缇奇不禁微笑,重新将手放在神田优的额头上,用拇指拨弄那在脸上投下阴影的长睫毛。
嘛,果然是巫师呢,差点就把我迷惑了呢。
“优……”咒语般,这个声音一直敲击着神田优的耳膜。
适可而止吧,该死的。
他感到自己在深渊的洞口挣扎着,然而已经是极限了。
“是。”
这难道是自己的声音么?我居然在回答它?!在辨别出来之前,他的意识已经完完全全地坠入了那片充满虚无感的未知。
怎么了?身上的痛楚瞬间荡然无存,眼前似乎有一团光晕,逐渐变大,变强。
“优,听到么?”仍然是刚才的声音,只是,更加清晰了。
“你是谁?”
“睁开眼睛。”
“混蛋,我已经睁开了啊……什么……也看不见。”
“往远处看,很远的地方,沿着光的方向……”那个声音带着指引般的意味,神田的大脑已经如同被强行上着发条的钟,不可抗拒地按照那声音的传令扭动着。
很快,他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听话的玩偶。
面前少年的神情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于是缇奇长吁一口气,要知道,这么费力的“入境”他可是很久都没碰见过了。温存地抚摸着那渗满汗水却依然光洁的额头,缇奇感到心里的激越变成了热切的期待。这个让人不禁浮想联翩的少年,究竟会燃烧出怎样的火焰?那火焰无论是什么颜色,可以肯定的是,其光芒必定是绚烂的。
“好孩子。”缇奇用手指捋了捋后颈的一簇卷发,稍微调整呼吸,准备开始这只有他才懂得的询问方式。这种状态下的询问,即使是意志力再坚强的人,也会束手就擒般毫无保留地吐露问话人想要的内容。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身在此处么?”
“被抓来的。”
“被谁呢?”
“千……千年伯爵……”少年的嘴唇微微颤抖,这说明哪怕仅仅是说出这个名字对他的精神也是一种极大的刺激。因为一般说来,在被催眠的状态下,人几乎是不带什么情绪的。
“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要杀的人。”这么快就得到这样的答案却并没有让缇奇感到丝毫的惊异,毕竟,他太了解千年公了,只要这个没有谁能摸得透的伯爵乐意,他可以使任何人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为什么要杀他呢?”
“因为……因为……”少年抿紧了嘴唇,眉头重又锁紧。
“别害怕,说出来,听从你心底的愿望,说出来。千年伯爵对你干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那个家伙,把我……”颤抖的声音,抿得发白的唇,紧锁的眉头,这样的神情写在如此唯美的一张脸上令谁也会心生怜悯。可缇奇却感到心底一种阴暗的物质在逐渐蔓延,他不记得自己曾为任何人或者任何事物而情绪波动,然而此刻异样的感受让他不禁严肃起来。
“说出来。”
“他……”有泪水从少年的眼角滑落,缇奇立刻就明白,这不仅仅是“恨”这么单纯的感情。
“这是在揭开你的伤口,我知道这样会很疼。”缇奇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和语气,本该是驾轻就熟的程序,此刻莫名变得棘手了,原因,连缇奇自己也说不清,“这伤口现在在流血,我知道你很难受,但它之前并没有结痂,所以,如果不重新清洗它,它是会恶化的。”
“即使如此,他也不会愈合了。”
这样的回答是缇奇预料不及的,一个被催眠的人居然可以反驳自己?虽然缇奇平素是个任谁也觉得再温和不过的人,但在进行自己的研究和实验时,他的强势也是让人汗颜的。而面前少年的这句反驳或者说,仅仅是怀疑,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然而,他立刻又回复了从容,并越发觉得有趣了。
“这里不存在消极的情绪,你看到眼前的光么?它在变亮。这是给你的提示,你往前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缇奇将之前散落在地板上的荷花花瓣拾起来放在少年锁骨之间的颈窝处,对于被催眠者,细微的气味变化和触感会在意识中随着引导者的意愿无限放大。
“是……荷花……”少年的神情重新舒展开来。
“看来是你喜欢的花。”
“它对我有特殊意义。”
“什么意义?”
“荷花一样的生命……”这一次,面前少年的身体也颤抖起来,“现在……那个人毁了我……变得肮脏……”缇奇仿佛从那止不住滚落的泪水中感染到了少年内心的抽搐,他感到自己的内脏被灼烧着,而这陌生而确凿到令人发指的感受却并没有打乱他的思路。
“现在当时的场景就在你的面前,那毁灭你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