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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西幻】混沌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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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9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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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这种题材,在当今爽文横行的小说业里,应该不会有多少青睐,特点就是严肃、权谋、宏大,以及有些烧脑
(指人物地名过多一类的),都是当前很劝退的毒点,但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读者能沉下心看看西幻小说下的大千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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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9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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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设定集,只是部分,还有一些需要随着情节延伸再以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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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9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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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竞天择(时间线):
这一章节是关于故事中“世界”的事件,随着故事情节的推动,这一章会不断更新。
——620年 “奇点”:一批纯种人类来到克奥斯塞瑞大陆繁衍生息,建立起了自己的文明。
——未知-862年 “恶果”:纯种人类与大陆原住民(亚人族)相战,最后厌倦了战争的士兵们,将各自的好战领袖绞死,握手言和。
——1219年-1225年 “烈火行军”:来自久煌的军队对克奥斯塞尓瑞大陆发动侵略战争,对大陆各国造成了严重的破坏。最终久煌的军队战败,大陆各国与久煌签署和平协议后,宣告战争结束。
——1227年-1228年 “风暴”:翼人族与精灵族因领地纠纷,引发一场长达一年的战争,已知矮人族、豹人族、狼人族、虎人族陆续参入其中。最后广积仇恨的精灵族战败,大批精灵与矮人惨遭虐杀,精灵族与矮人族于此销声匿迹。
——1231年-1236年 “鬼嚎幽谷”:发生于豹人族、狼人族、虎人族、狮面人族、牛头人族之间的战争,战场多为山谷。在此期间,牛头人族诞生出了禁忌咒术-“魂引术”,可以让死者为施术者效力的一系列法术,也因此,牛头人族惨遭龙人族灭族。
战争结束后,虎人族、狮面人族、牛头人族,永远地成为了历史,残余的豹人于惊颤森林栖息,也得以苟延残喘保全种族之命,龙人、狼人,自此发展顺利。
曾为战场的各座山谷被血垢染得深红,令后人望而生畏。
——1237年:“龙言”一派的特殊魔法诞生。
——1239年:“奇迹”一派的神圣魔法诞生。
——1242-1249 “寒棺童谣”(“童谣”独具讽刺意味):一场发生在克奥斯塞瑞大陆之外,教国安比西昂的战争。各势力角逐,纷争不断,至1243年时,“圣枪”的传说吸引着野心家们,守护“圣枪”的人鱼族又一次遭到各势力的屠戮。
“圣枪”的传闻,休止于一个人类士兵与一个金色人鱼私奔的故事。
两年后(1247),“圣枪”再次现世,引导着众人向“冰雪陵墓”前去,展开了一场人神史诗之战。之后,弑神者“兰斯洛特”为教皇统一了安比西昂各国。
侥幸存活的人鱼们,动身迁移至克奥斯塞瑞的南方海域。
——1246-1249 “愚言”:莱茵海伦的前威陵盖人遵从巫师的言论发动战争,最终产生了内部分裂,新生莱茵海伦自此致力发展学术,变为了教国。
——1253-1258 “拂晓”:雷哲·格夫里特于艾尔莱德起义,为大陆各民族各种族的和平统一而战,在五年的时间里,统一了大陆,为克奥斯塞瑞带来了秩序的光明。
雷哲·格夫里特也被人们拥戴为“拂晓帝”。
——1271-1273 “墨色赞美诗”:西域深渊进犯,雷哲率军与人们曾以为只存在于荒诞故事里的魔物们交战,期间,由雷哲亲自挑选出的战士组织成的“圣裁”,大放异彩。
“断纲”——这场恶战持续了两年,最终,拂晓帝以惨痛的牺牲换得了胜利,“深渊”在撤逃时留下了诅咒与瘟疫,无数人被暗元素棱晶感染侵蚀,大地生灵涂炭。
绝望中的雷哲得到了未知的神旨,遵从神旨,只身一人前往了神迹“空中庭院”。再之后,瘟疫奇迹般地停止了传播,而拂晓帝雷哲,也下落不明。
——1274:夏欧克斯教国的领导者里缇·胡曼,莱茵海伦的领导人沃尔德,趁各族尚未恢复元气,趁乱发动战争。
——1277:夏欧克斯对黑尔若伯恩发动奇袭,无数狼人死于非命。
——1279:故事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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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9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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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序卷-序匙三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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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9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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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雪(信息量较大,如有不适,请先跳过)
“今年冷得真快......”
绽放在黑尔若伯恩一国的寒花,向来不会在初冬就急着蜇人。老猎人洛加抹去刮在脸上的烦人白苍蝇,抱怨着这令人头疼的鬼天气。
“跟教国那帮孙子一样,来的真是时候。”
同行的中年男子也嚷嚷一句,不过他似乎更注重“时局”。
风衣与飘雪般配,两人乘着冻骨的风雪缓缓而行,在森林中留下各自的足迹。野蛇们都缩回巢穴,安心地蜕下旧皮囊,而不畏寒冷的狼群,早已在阴冷世界中销声匿迹,老猎人洛加虽早料如此,但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有人负重前行。
“这么个好天气,捡几只野狼回去烤着吃或许不错,但我觉得扫扫墓、找找虫子、在海边与姑娘调情什么的更酷。当然,最后那个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该干的。”
中年男子拭去自己棕发上的飞雪,提醒着老猎人此行的目的,他似乎是个擅长安慰人的家伙,话说到一半,便在老猎人的额头上道出几行愁绪。
“调情?”洛加额上的潮汐渐渐退去,他的黑发与寒雪莫名地搭配,“哦对,杰拉尔德的小侍从今天要去找红丫头谈判来着。”
“你不是不关注黑尔若伯恩的事吗?”
“只是没你那么积极罢了,别忘了我们圣裁的誓约,千面,少参与野心家之间的肮脏游戏。”
信息量的横幅突然拉大,要是让不知情者听到,只会让人对这片混沌大陆望而却步吧。
被称作“千面”的中年男子听后笑了笑,毫无鬼胎的微笑过于平常,以至于让人怀疑这“无名之辈”是否真正存在于世。“千面”只是他称号“无面者”的简称,作为“无名之辈”,他的真名自然无人知晓。
“‘一生只为拂晓帝雷哲及其子嗣效力,若违背信条,助纣为虐,则灵魂终坠入地狱。’地狱吗?我只希望不是没酒的那层就行。”
漫不经心的言语还未落到寒地,无名之辈就摸索起系在腰间的酒袋,被白雾萦绕的麦酒入喉,庆幸着不算美味的酒还有些许温意。
“过几天的静灵夜我一定得整点好的。”
饮酒声融化了一方飞雪,在昏暗的白森林里爽朗地回荡,似乎吵闹了点。眼前这片森林曾是狼人们世世代代的家园,现在则是一座被死寂充盈的墓园,坟墓与尸体皆无踪迹。
“这样才算有点气氛。”
千面嘴角的微笑越显勉强,他将目光放在周围的凄凉景色里。
被鲜血染红的雪地,如今已被新的寒霜淹没,焦臭味与血腥味仍在厚厚的白棺材下挣扎,透过袭来的西风,亡魂们怒斥着一场卑劣肮脏的屠杀。曾经满载和谐与欢笑的仙踪绿野,今时也仅守得住一张沧桑皮囊。
“教国的军队在不同往年的时间对这座危邦发起进攻,今年冬季,南方又冷得格外诡异,黑尔若伯恩粮食自然不足。”
洛加抬头望,透过指间看着天,得到的是浑浊而又灰暗的穹景。
“百千狼人战士援助公爵,却惨死在教国军队的铁蹄之下。鲁道夫,狼人首领,也战死在“猩龙”的手上...”
“公爵那家伙恨不得把几个月大的狼崽都送上前线,仅剩的狼人哪还有什么力量能帮着抵御教国大军,公爵便将这最后的狼奶挤干,使点计谋便名正言顺地造了这么一个大坟墓。”
“名正言顺”可能是千面表达能力的一个巅峰点,但所提到的黑幕,不是几句话就能总结的。
大陆统一后的第十三年,也就是四年前,“深渊”天灾大军从西域卷席而来,最终被拂晓帝雷哲·格夫里特(《尼伯龙根之歌》)引领大陆各军所击溃。之后,雷哲带领“圣裁”西讨深渊残余势力,天灾大军完全落败之时,也带给了这片大陆最恶毒的诅咒——暗“棱晶”瘟疫,万物因此生灵涂炭,洛加与千面的妻子也是死于这场诅咒。
为平息这场肆虐大陆的瘟疫,先王祈求诸神回音,受到神讯后的拂晓帝只身前往空中庭院。
不久后瘟疫消去,而雷哲也杳无音讯,大陆应有的传奇大卷被贪欲、哀嚎、屠杀所玷污,各个亚人族在没有雷哲的保护下,再次沦为奴隶与工具......
“莱茵海伦也好,夏欧克斯也好,黑尔若伯恩也好...除了艾尔莱德,就没个国家把亚人当人看过。屠杀之后,他们甚至把死掉的狼人做最后利用,填饱他们肮脏的肠子,我真希望他们能被狼毛卡死。”
千面咒骂几句,眼中闪过无尽的怒意,而洛加的心绪已渐渐平复,迅速将雪白色银弓从背取下,被护手庇护却还是冻得发红的手紧握着弓把,鹰一般的锐眼在灰暗视界中闪烁,划开飘舞满天的飞雪。远处的风景模糊而又缭乱,洛加眼中所映却格外澄净。
“没有发现‘深渊’的踪迹。”
老猎人的语气有些放松,但他的手仍紧握着那把立起来跟他人一般高的银弓,目光依旧锁定着远方的阴霾。
“我刚才确实一肚子火,‘深渊’这帮臭虫就喜欢坏情绪。”千面若无其事地搓了搓手,呼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在一瞬间消逝在寒寂里。
搓手这样的简单动作,千面却做得并不顺利。他的双手不怎么协调,右手简单地备上了皮革手套,而原本半隐藏在大衣下的左手闪着银光,臂甲从指尖包覆到左肩下侧。不知是千面不习惯自己这臂甲还是不适应自己的左手,亦或是两者兼具。
“我开始想念鱼人们的歌声了...这些小虫子该不会也挑食了吧?跟我家臭小子一样。”
“你就没给那小家伙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我喜欢女儿而非儿子,也不太喜欢戴上‘好父亲’这样的面具。当然,这是在她走后的想法。”
千面啧啧嘴,自说自话,勉强的笑容下,是泛黄的痛楚。两人踏雪而来可不是为了欣赏这不得了的大风大雪,聊聊早已化为暗礁的故忆往事。
两人的好友“先知”——普朗西神父,称这片白森林疑似有“深渊”的残余势力,四年前的那场圣战并没有将天灾大军尽数消灭,只是给吟游诗人的灵感画上了一个休止符号而已。无数华美篇章绽放,歌颂道这场伟大的传奇战役,为换得这片盛景,多少骁勇悍将陨落于与恶魔的厮杀之中,可惜仍有侥幸残存的深渊余孽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想到这里,千面又一个问题弄糟了老猎人的心绪。
“老狼这几年就睡在这儿?”
“是啊...真该死,尽管是狼人,也不该跟寒冷为伍。”
猎人轻叹一声,想起了长眠于此的友人,“既然来了,就去看望一下吧。”
阴沉挂满了洛加的额头,几道若隐若现的皱纹,镶嵌着的是四十余年日升日落的怆伤。
拨开风雪,踏过一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路,途中风景因几处发黑塌败的残垣断壁显得不那么单调,但也只是为两人的心底暗灼出一行灰烬。
洛加与千面很快就抵达到了老友的永眠之地,被风雪尘封的寒墓还算完整,充当贡品的几块生肉早已冻伤,模样跟洛加冻坏的肉团左耳有得一拼。这些贡品并没有随寒风而逝,而是固守于此,给观者灰色的心海上泛起几厘高的浪花,尽管被彻骨寒意淹没一半。
饥饿、寒冷、迷茫,住在城里的人,易子而食,互相觊觎着对方的皮囊,而狼人们仍将鲜肉奉送给死于昨日辉煌的英雄。长有狼耳狼尾的亚人狼群,抱团取暖, 共同进退,遗言便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死去的肉体化为食物,为更多的同胞开拓一级台阶。
多么讽刺......
狼人跟常人到底有多少区别?多对狼耳朵和一条狼尾巴,至少看起来仅仅如此。其他的呢,亲朋好友,慈父仁母,以及可爱的子嗣...每一个名词的意义都是珍贵无比,可不是能用顿号轻易并列在一起的东西。
千面突然想到狼王的女儿,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在那场肮脏的屠杀下,或许会有几个狼人侥幸苟延残喘到这里,跪倒在这能给予他们一丝希望的圣墓前。然而宿有英灵的十字墓,只能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信徒们被追上的屠夫一个个扯下头颅...
善解人意的飞雪,不合气氛地收敛了些。
千面沉默地走近立于墓旁的一棵白树,垂头丧气的枝干上早已不见半点绿意。树身上,浸满血腥味的暗红色爪印令迟来者触目惊心。
"好一座丰饶的墓园。"
千面的嘴角刚好扬到足以道出嘲讽的程度。这座森林的所有资源不久后就全归屠夫们了,千面只希望那些怨鬼到时候能跳出来咬死他们。
洛加在墓碑前俯下身子,片刻的无言是为了酝酿感情,他的眼里满是符合气氛的哀伤之情。
"我有一子一女,皆有一副好身手。千面也有一子,尽管我觉得他并不算是个称职的父亲。"
“是啊。”
千面听后笑笑,至于别人对他不怎么好的看法,他向来都回应得简简单单。
“王女由普朗西抚养,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儿子。安德烈身边一堆小孩子围着他转,卓耿游历万水千山,足迹留遍天涯。尤里乌斯、杰拉尔德,虽然都无子嗣,但一个现今统领守夜人教团,银狮则继续担任圣骑士长,安享晚年。”
洛加的咽喉有些哽咽,他背后的千面只觉得记忆中那个骁勇善战的老猎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子微微颤抖、阴霾充盈整个面庞的老人。
“曾经的你,一招一式风起云涌,而现在,你什么都保护不了,你的儿子死于那场天杀的瘟疫,族人在这片白棺与你作伴,好在你的女儿还幸存下来,好好感谢老安德烈吧。为了这个破碎的世界,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到头来就换得如此下场。”
洛加缓缓起身,目光放在那十字寒墓的上方,仿佛老友已不卧于这片寒霜之下,高大的身影立在洛加的面前。
“这是为什么呢?”
洛加口中言,千面心底问。问声徘徊在寂林间,无人应答,老猎人抬头望望囚禁着这个世界的灰暗天穹,或许那就是问题的答案。
吾等皆困于这无边无际的灰色牢笼里,吾等皆为命运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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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9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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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这里没有钥匙与救赎.....嗯?.”
洛加回程的脚步还未迈出便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四只幼狼正蜷缩在一匹母狼的怀里。老猎人缓缓行去,千面的听觉视觉远不及洛加,只是跟在他的后面,踏出两行好奇的脚印。
那匹母狼毛发灰白,好似一团肮脏的雪。洛加走近,发现它已经死去,灰白的毛发沾染着莫名的病态,让老猎人心里有些不舒服,简单打量了几眼,洛加便将目光放在活着的小家伙们上。
四只幼崽毛色浅灰泛白,其中有两只幼狼的眼睛还没有睁开,毛绒绒的他俩正寻找着冰冷的母乳。
洛加不曾记得塔尔歌之森出现过白狼。
“饿死的。”
“不对。”
千面的判断总是即兴草率,洛加否认了千面的观点,注意到母狼的肚子还有些鼓胀。
“难产死的吗?狼也会难产吗?”
老猎人这大半辈子都没听说过狼会有难产一事,千面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比王后的命好多了,可怜的王后死的时候都没有崽子,还被瘟疫弄了一头白蜡。”
“也有人说白蜡开花了。”
“咱们的小白花可能早就被野狼们吞咯。”说到这里,千面的眼中闪过一丝少有的严肃,“不过就算喂狼,也比被豺狼摆布好。”
千面用右手拎起一只幼狼,打量起它们的模样。
“白毛...这些小家伙总能让人回想起某些烂事。”
“有些事,还是不想为妙,这是为你好。”
洛加的声音总夹杂着丝丝叹息,他注意到千面的嘴角又挂起一副辛酸的微笑,被寒雪微微干扰的黑色眼眸中已是怒火中烧。
要是让陌生人见着,恐怕会以为千面下一秒就会发怒,将手上可怜的小家伙掐死。不过洛加作为他的老朋友可不会这样认为,千面外在虽邋里邋遢又有些恶劣与喜怒无常,但他内在又是什么光景,千面不会不知道。
“至少他不会对弱小动手。”洛加在心底念着一句,自己也拎起一只幼狼来观赏,“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
“拿回去养着,小家伙们一定爱死它们了,相信我,这比咬自己尾巴的傻猎狗有意思多了。”
“亚摩斯跟迪莉娅倒是没问题,维西年龄还不大,艾琳和伊登也是,普朗西不会让他俩养狼的吧。”
“十三十四了还不大?是十三还是十四来着,嗯......反正年龄不小了。”
千面可能是第一个养了自己孩子这么多年,还不清楚孩子生日的父亲,老猎人也知道这家伙对很多事情都放不上心,但他以前可不认为千面连自己儿子的年龄都记不清。
“普朗西要是不同意,我就拿酒来刷他的小教堂。”
“钱你自己出,别找我要就行。”
让人觉得广袤阴森的白森林,因两人的笑声似乎暖和了一点。洛加才察觉自己与老战友们并肩作战的日子时隔有多远。洛加这家伙总是被多愁善感所摆布,两人爽朗的笑声很快就成了无名之辈的独角戏,以千面从容而又尴尬的笑容配上一个问题收场。
“怎么,又想到不开心的事?多笑笑不好吗?”
“一直笑就失去了笑的意义,而且像你这样表现得又乐观又满不在乎其他事情的人,很让人讨厌。”
“说得对,”千面大笑一声,几棵寒木的枝上积雪应声而坠,“说正事说正事。这儿好像只有四只,怎么分?要不把最大的那只宰成两份,分给你家那两名年轻的小骑士?”
“然后把两半狼身放到酒坛子里,那味道绝对让你垂涎欲滴。”
“地狱的酒或许就这样,我也得提前适应。顺便给维西那小子来几口,让他对酒的厌恶更大些。”
洛加听后微微扬眉,故作惊讶,“你原来对你儿子这么严格的吗?”
“我想让他跟他讨厌的家伙差距更大一点......”
“他讨厌的家伙”,指的就是千面自己。
千面像是个小秘密被看穿了的小孩子一样,带着尴尬笑意的眼神向四周挪去,嘴角却抽搐着丝丝辛酸,“不说这个了,要是真出于安全,那就分给你和你家的孩子,外带维西那臭小子。”
“我更喜欢咬自己尾巴的猎狗。”
“去你的。”
洛加笑了笑,虽然脑海中又泛起些不好的回忆,但眼前这个家伙就是让他愁不起来。步伐带着笑音,洛加从一旁的草丛提起第五只幼狼,即使躲藏在被雪过度粉饰的暗丛中,也逃不掉老猎人的眼睛。第五只幼狼,那是一只雌狼,毛发灰紫渐变,较其他四只都更为鲜艳美丽。
“千面。”
“嗯?”
“找普朗西谈谈小动物收容的事情,记得带上酒桶。”
“得嘞。”
风去雪停,垂下的万千树枝渐渐扬起,几抹绿意悄然待放,掩饰住一匹母狼皮毛下的紫黑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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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9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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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刺猬猫小说网上的书名叫《尘埃余烬闪耀时》,也希望有兴趣的老爷能赏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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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芬里尔(源于北欧神话)
“快,再快点!”
狂奔于凄月色森林,伯瑞夫(Brave,意为“勇气”)如是在心底命令着自己的身体,就像身旁一同逃命的家伙们一样,被猎人们紧紧盯上而拼命奔逃。背后一阵狼嚎裂风袭来,紧接着,此起彼伏的长嚎与步伐声将本该宁静的海蓝色夜空熊熊燃烧,铸得林间一场热闹。
“啊!”
“狗妈养的......”
尖叫,咒骂,简短的遗言记录着猎人们的佳绩,惨白色月光下,狩猎游戏打上猩红色节奏。伯瑞夫身边的亡命之徒一个接一个被死亡咬断喉咙,死神那白森森的寒镰也已多次向狼狈的他问好,好在一行人为首那名手持双刀的男人对伯瑞夫特别关照,屡次将噬向伯瑞夫脖颈的冻牙一一斩碎。
“就差一点了......”
眼前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来时在树干上做的标记闪着的光芒虽微弱,但对于身处漆黑色绝望中的他们来说,是难以言喻的可爱存在。体力在脚步扬起的尘灰中一点点消逝在月下,身后渴血的恶狼们不会给羔羊丝毫喘气的时间,希望与绝望交织一曲,扼住疲惫的咽喉,所剩无几的猎物们向朦胧的前方狂奔而去,拼尽浑身解数以甩开死亡。
背后的鬼嚎渐渐遁去,再过几步就是这一死亡旅程的起点,众人绷紧的心弦也松了些许。伯瑞夫拭去额头上滴滴冷珠,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将他的汗珠彻底凝固。
静谧绘出朦胧前景,渐渐勾勒出的是一把灰黑色大曲刀,从迷雾中轻步跃出。释然的宁静在一瞬间化为死寂,众人脸上的苦笑变得无比僵硬。
下一秒,灰黑色破败刀身接下月光而燃烧,整个刀身仿佛被来自炼狱的火蛇疯狂缠绕,噬尽周围的阴霾。一具葬有无尽怨恨的黑色老旧铠甲缓缓现身,将众人的求生之路阻为绝死之路。
狩猎表演已近落幕,死亡透过猎物们颤抖的皮囊,将恐惧刺进他们的心脏。猎物们紧攥着自己铁制石制的玩具,试图从中振作几分,此时此刻,弱小生命正无比懊悔自己踏入这块死亡怒放、亡魂丛生的土地吧。
在他们之前,已有一批人失踪于此,伯瑞夫的师兄与其雇佣的打手们于此采集材料。望着死灵骑士那把宣告死刑的大刀,背后又一阵狼嚎彻骨袭来,伯瑞夫现在知道他的师兄身于何处了。
阴森森的西风合乎气氛地低语,作为西域深渊的信使,它成功地将死亡邀请函送进宾客们的耳朵里。迷雾中,树影幢幢宛如狰狞鬼魅,老人们讲的荒诞故事成了真......
伯瑞夫只觉双腿止不住地颤抖,不过没人嘲笑他的狼狈模样,人们都忙于将自己的绝望传达给好友、亲人,祈祷着所信仰的各路神灵。
手中的武器给了猎物们最后的尊严与勇气,然而没有一只羔羊敢说“拼了”什么的来洗刷掉身为猎物的耻辱,因此这些名为“武器”的家伙任由持有者的双手发抖不停,倚着月光映照出他们的遗容。
死人或许不会让人太害怕,毕竟凡人终有一死,人们都知道会有踏至苦短人生终点的那么一天。尽管如此,死亡却仍旧令人胆寒魂散,大部分人就算嘴上说着什么想死想死,但实际上并不会想变成个死人吧。
伯瑞夫当然也不想。
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寒意从喉道流至伯瑞夫的心脏,再缓缓呼出,吹开一小片迷雾,似乎镇定了些许。伯瑞夫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剑,极力抑制身体的颤抖,冰冷的月光饶有兴趣地轻抚他的面庞,但这并不影响伯瑞夫穷尽极限,直面死亡。
黑骑士见状,也缓缓抬起夜色刀刃,刀尖狂舞的火蛇燃烧着来自地狱的憎恶、愤怒,以及只予给双刀剑士与小骑士伯瑞夫两人的敬意。
那名手持两把异国利刃的剑士与伯瑞夫一行人不同,无论是群狼还是死亡骑士,都没有将心底的恐惧显露丝毫,反倒是一双眼眸满带着疯狂与欣喜。
伯瑞夫紧闭双眼,漆黑的视界里,父亲、师兄以及一起度过岁月的人浮现又暗去,最后渐渐绘出一幅记忆中泛黄的画面:寒风呼啸,亡魂们在凄冷的火焰中哀号,一把滴血的圣剑熠熠闪耀,紧握着它的高大骑士纵伤痕累累,也俨然若一团炽焰在寒夜里不灭燃烧。
老人常说人在将死之时,总会想到亲朋好友与最憧憬的人。
“或许这辈子都成为不了您那样的英雄了。”
伯瑞夫手中利刃一闪,接下倾流而来的月光,向死亡奔去,挥出至今以来,最令他骄傲的一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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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幕后主演
克奥斯塞瑞(Chaos theory,意为“混沌理论”),一片混沌永驻的受诅咒大陆。
古往今来,无数英雄若群星闪耀,在赞歌声最嘹亮的瞬间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留下转瞬即逝的灰烬星尘。诸侯明争暗斗,各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悲剧与赞歌共同演绎着荣耀与混沌。
而将音符记载下来,镶嵌在混沌与荣耀交织的乐曲中,这便是我的责任。
占卜师拭去水晶球上的尘埃,今时的故事,即将开始。
—————————————————————————
黑尔若伯恩,一座洋溢着海风清香的国度,矗立于其首都伯恩中心的城堡,默礁城,正如它名字一般,诠释着静默与古朴。
这座城堡规模并不大,在两年前大战中难得现身的防御工事,如今也不剩下多少。若是钢铁洪流兵临城下,默礁城恐怕会在号角奏响之时,即刻倾倒,难御不速之客数秒。
塞恩·莫格莱尼向城门径直而去,阳光追随着他的步伐。几面还不算破旧的旗帜在城墙上迎风飘扬,其上的白色鸢形盾图案,那是钢毅骑士团独有的纹章。城墙上取代木质材料的石砖,以肉眼可见的极限,还是能找出一些小裂隙,这不禁让塞恩心生忧虑。
途中的士兵或年长或青稚,无一例外地向塞恩行礼,塞恩也耐心地带着微笑一一回礼。踏步进城堡内,长风与置放着的兵戈互相碰撞,不可见的火花飘散而去。
其实默礁城内部挺宽敞的,或许是人不多的缘故吧。
塞恩环视一周,默礁城还真是表里如一,简直将“朴素”一词诠释得尽致淋漓,是吟游诗人不会懂的一线昏暗风景。
议室门外,两名披备上全身铠的持枪卫士宛如两尊铁塔,纹丝不动地守卫在自己的岗位上。两名卫士的身前,将领威廉正来回踱步,威廉身着的铁色轻甲与塞恩身上的大同小异,他一见到塞恩,便挥手催促:
“家庭会议就差你了大人。”
“哈,辛苦了。”
塞恩带着歉意回道,他是个不擅长应付玩笑话的人,但在他受封为骑士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塞恩与威廉早已是旧交,因此语气略显随意,随后向两名卫士点头致意,推开毫无装饰品的古木质大门,走进议室。
“抱歉,各位,还请宽容我的迟来。”
议室内还不算昏暗,一张古木方桌立于中央,靠窗的角落放有一个无光泽的花瓶,不知出于何意。
黑尔若伯恩,最高统治者——比图萨公爵(Bitiousa),他的席位在方桌的短边处,离大门最远,其余各个座位在长边处排列。公爵早已端坐于象征自己地位的座椅,他身着蓝紫色衣袍,面容稍显老态。
公爵身后那扇精美的花窗足足有九尺之高,将阳光阻隔,仿佛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须被藏匿。
除了公爵,议室里还有公爵之子佩伍德,以及这位庸才的导师斯图登特(Student,意为“学者”,“学生”),骑兵长格拉尼,步兵长因赫尔特(inherit,意为“继承”),情报官曼蒂,前线来的传令官派森。
(这里不用顿号,也是为了强调每个人的不同)
格拉尼,骑士长塞恩的养女,生得一头雪白色柔发,并系着一束马尾辫,而因赫尔特则是塞恩的独生子,承袭着父亲一头棕如秋色烈焰的短发。
“果然是家庭会议。”
塞恩一边饶有兴趣地想,一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的地位仅次于公爵。塞恩落座之时,只觉众人的目光都压在他的身上,那些目光并不全是敬意。
“您奔赴战场的速度可比这快多了,炎狮大人。”
率先出言的是讯使派森,语气中略带不满,这三十多岁的糙汉子是出了名的急性子,传令官里就需要这样的人。
但胆大性急的人,日常生活中容易碰壁,在战场上也易为短命鬼。
“十分抱歉。”
面对派森的抱怨,塞恩只是诚恳地表示歉意,这不是弱者的自卑,而是强者的态度。要找理由回敬这无礼之徒相当容易,可塞恩并不想再浪费在座各位的时间。
派森虽然是个粗神经,但也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待整个议室安静之后,公爵才合掌,以此宣布会议的开始。
“派森,先说说前线的情况吧。”
“遵命,公爵大人。”
派森的坐姿稍微规矩了些,“亚摩斯大人已在各个关口部署侦察兵,防御工事也已准备完善,粮食方面也很充足,在教国的探子说教国的军队还没集结。不过在移民方面不太顺利,很多当地人都不愿意迁徙。”
“每一年都这样啊...他们中大部分都是边城士兵的父母,其中子嗣战死的老人也不计其数,或许是厌倦了‘离开’吧。”
战争让人们失去的东西太多了,骑兵长格纳尼道出惆怅,随后又换了一副表情,“我还以为你只带了前线的情报,没带来该有的礼节,抱歉呢~派森先生。”
塞恩的养女格纳尼一席话拂红了派森的脸,传令官瞪了骑兵长一眼,带着愠怒低声念叨一句:
“白毛巫女。”
“啧。”
许多人都曾这么骂过格纳尼,对此,格纳尼似乎早已不把他人的辱骂放在心上。
“探子的消息可靠吗?”
公爵的声音压过了两人的眼神对峙,他那低沉的嗓音与他稍显老态沧桑很是般配,或许正因如此,没哪个小孩子会想接近他。
“还请大人放心,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议会继续,对于后续的几个议题,塞恩只是像往常一样保持沉默,佩伍德也是如此。公爵之子佩伍德,他是自知自己的能耐还不够献出什么好方案计策,而骑士长塞恩则不然,他只是习惯了倾听而已,他喜欢听听别人的意见。
骑士团整备是否完毕...铁匠对武器装备的供应是否充足...最后是关于几天后的静灵日活动,在原本的计划上再作简短商议。一连串的议题结束之后,塞恩才开始出言。
“各位。”
雄厚的声音响起,在议室内回荡。那是多年驰骋沙场的沧桑与高尚所酝酿出的声音,包括派森在内的后辈们无不洗耳恭听,而在座唯一比老骑士长年迈的公爵比图萨仍旧十指交叉,顶着下巴,两颊黑白相杂的短须围出一张冷峻的脸庞。
“塔尔歌森林的事件想必各位已有所耳闻,我请求再派一队人马前去调查。”
“塞恩大人,我们好铁匠的大徒弟已经在那片森林里遇难了,前几天铁匠的儿子那个伯什么的......也没了音讯,原谅我总是记不清人名。这几件事已经在人群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回应塞恩的是大学士斯图登忒,与塞恩的刚毅相貌不同,斯图登忒生得一张瘦削的脸,只有下巴长了些不算长的山羊胡,一双黑色眼睛时常带着深邃的笑意。
大学士斯图登忒是个聪明而又开朗的家伙,但他的口碑并不怎么好,塞恩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神似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尽管斯图登忒还算年轻。
狐狸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接着说道:“我们或许该保留更多的战斗力,毕竟离与教国的战争不远了。“猩龙”,“寒武”,“岧虎“,“渴血凰”,今年来访的客人会是谁?反正炎狮大人都会好好招待他的,对吧?”
大学士笑着摊开手面向众人,除了公爵,在座各位无一例外地都点了点头。
斯图登忒这番话诚然不假,“炎狮”塞恩的实力极为强大。塞恩有着数十年的作战经验与大将应有的沉稳性格,并拥有大剑“炎客”与圣剑“德狄克辛”(Dedication,意为“奉献”),全副武装下的骑士长塞恩可谓是举世无双。
若是从前,炎狮会对这四名教国招牌猛将不以为然。
“猩龙”虽力能扛鼎,并有着优秀的领导力,两年前甚至致塞恩于死地,但他终究是个年轻人,性子过急,缺少足够的耐心;“寒武”是个真真正正的骑士,过于追求荣誉,是个可敬又不伤脑筋的对手,他的部下也多是如此,若是他来攻打,至少平民不会死伤太多;“岧虎”则是最爱掠夺的家伙,毕竟出生于“征服者”舍尔福(Serve,意为“服务”)家族,不过对于塞恩来说也不是什么棘手的敌人;“渴血凰”就让塞恩很没有把握了,这魔将曾是“圣裁”的一员,五年前与深渊交战时大放异彩,但也因此被深渊干扰了心智,步入战场就会陷入疯狂,不过教国还不会傻到派敌我不分的疯子来拜访黑尔若伯恩。
自从两年前所罗门教堂一战后,塞恩渐感“岁月不饶人”一话的苦涩。曾被誉为“圣佑”的“银狮”杰拉尔德,现在已经被人们戏称为“老灰狮”,而塞恩作为他的徒弟,这只狮子离迟暮又有多远?
一时间,众人信任的目光齐压在老骑士的身上,这是狭小的议室里不该有的重量,让塞恩有些喘不过气来。塞恩的骁勇与兵道从未退步丝毫,但多年来的征战令他身心疲惫而又伤痕累累,人民对他的信赖更是压弯了他的脊梁。
对啊,人民。
“若置之不理,恐怕战时后方人心惶惶,难以安定。”
作为人民心中的楷模,纵被责任压弯了脊梁,也应自迎难而上,时刻为大众着想。
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看重人民。
“后方?那些愚民?”
大学士斯图登忒的眉毛扬起不屑之意。
“就让他们慢慢恐慌去,届时再出手除掉那未知的怪物,他们定当感激不尽。若是这时候去‘为民除害’,他们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我们现在应该多想想怎么把那些整天想着建功立业的小伙子弄熟,而不是把我们的好战士送去那片棺材地拿命玩探险游戏。静灵夜不远了,相信我,大人,那些人民朝思暮想的是一个狂欢派对,而不是什么森林鬼怪。”
公爵那副严肃的面孔微微做着点头的动作,曼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下了一番无力的说辞,像其他人一样保持沉默。
会议就这么不欢而散。
会议结束,塞恩与子女两人照常同行。余晖传下的言语飘于塞恩的影子之上,高大的黑影将因赫尔特颈下的身躯覆盖完毕。被称为“幼狮”的因赫尔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棕色的短发,坚毅的面庞,健壮的身躯,宛如曾经的塞恩。
平日里,大家都不会以“因赫尔特”这拗口的名字与“幼狮”谈话,而是以另一个名字——“雷纳多”,来称呼他。“雷纳多”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人物,年少有为、严肃平静,这些都跟幼狮契合,且这个名字要顺口多了。
与“雷纳多”流着不同血脉的格纳尼同样称得上是俊美,雪白色马尾辫飘逸着豪放与英气。这种发色在夏欧克斯教国贵族阶层并不少见,但在黑尔若伯恩本土上还真是第一次见,或许正因如此,雷纳多对血脉不明的妹妹格纳尼有些冷淡。
四年前那场灾疫,被深渊侵蚀感染的人,头发也会变得灰白。当然,格纳尼患有诅咒的可能性近乎为零,瘟疫早在八年前就与拂晓帝一同没了踪影。不过也只是“近乎为零”,据说那场灾变,被感染的人会发生“奇迹”,不能生育的王妃在感染之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里的事情,难辨真假。
炎狮对幼狮吩咐了些什么,走在后面顺一段路的曼蒂对此并不怎么关心。
酒馆女老板兼情报总管,双重身份让曼蒂的生活无比充实,整个黑尔若伯恩,到教国夏欧克斯与各个独立城邦,乃至王城艾尔莱德,除开相距甚远坐落于大陆西南方的莱茵海伦以外,都有曼蒂的“眼睛”。对于塞恩提到的塔尔歌森林事件,曼蒂也比骑士长要了解得多。
酒馆可不只是喝酒的场所,置有酬劳不一的悬赏任务,比起单纯的邋遢酒徒,更欢迎那些有能耐有见识的雇佣骑士与赏金猎人。
公爵虽未同意塞恩的主意,但在黑尔若伯恩首席铁匠盖霍斯尔的大徒弟与其雇佣的几个打手,消失在那片葬有无数亡魂与罪孽的丰饶森林之后,比图萨公爵就私下定了个“探索塔尔歌之森狼墓”的任务,报酬自然是相当高,诱惑着一个个为了金钱而走险的倒霉蛋。
“按照那个男人的手段,如果有人真的完成了,他就会想方设法将那个人收入麾下。如果不行,就会让那人在拿钱的归程上笑着死去吧。”
曼蒂太了解比图萨公爵了,他还得知在公爵不是“公爵”前,还是个与母亲相依为命而又心怀大志的开朗孩子,但现在......
不知不觉,世界又将沉入黑夜之中。盖霍斯尔珰珰打铁声熄灭在火炉旁,他的儿子伯瑞夫,今天也与一批佣兵前往森林探个究竟,现在已是日落之时,曼蒂只觉他们也已遇难。她对自己的直觉还是很有自信的。
昏黄的余晖无力地飘落而下,为曼蒂的金色围巾润色。那条围巾,是曼蒂的未婚夫副骑士长亚摩斯赠予她的离别礼物,她望着天边那血色残阳,哀叹黑暗已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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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对于同一幅风景,抱有不同的看法与感受。有人叹世界将被黑暗吞噬,为远方的爱人担忧;有人则只考虑自己,对日升日落的轮盘感到无趣,就比如说大学士斯图登忒。
故路泛着黄绿相间的淡光,此时的大学士正独步于一片平原之上,向着海军基地行去。他本可以走在满是着家肴气息的街道上,但大学士选择光临这条野径,人迹罕至之途。
丛生的杂草,沾染着黄昏的光点,斯图登忒对这些自然景象并不感兴趣。他总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在待人处事上却意外地圆滑“热情”,作为有棱角锋芒的八面光,他比学生佩伍德强太多了。
才华横溢,待人圆滑,但在城里的风评兵不怎么样,因为两年前那场对狼人谋划的大屠杀......
斯图登忒并不害怕人们对他的侮辱谩骂,也不知何谓亡灵,何为怨鬼,他生来就个性十足,幼年的经历更是让他向着少数人的路线发展,对于世人把朋友亲人称颂到那么高的地位,实在令他费解。能让他感到害怕的,恐怕只有那象征着衰老的黄昏色与在魔法领域陷入的瓶颈期。
天光渐熄,斯图登忒无言行路。其实大学士只有三十岁出头,魔法造诣也已经相当高了。
不远处的情景更热闹一些。相碰的两把木剑在暮色下渐渐暗淡,唯有碰撞声的音量在微风中不变。
“臭小子,天都黑了,想累***这把老骨头吗?”
说话的是个酒徒样的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不算刺鼻的酒味的他,左手持着木剑,右侧破旧的衣袖随风而动。酒徒尽管嘴上说着自己很累,动作却异常迅捷,语气中也没有多少疲惫的感觉。
“你不是答应陪我练一整天了吗?老头。”
酒徒的儿子回以一句叛逆,攻势虽愈斩愈烈,却无一例外地落了空。这也不怪他,他父亲的后撤步伐毫无章法,甚是诡异。
一记自上而下的斩击如迅雷般朝中年男子落下,凭他的敏捷,躲下这招不成问题。但他并没有躲闪,而是挥出自下而上的一击以迎。
两剑相接之时,中年男子微微倾斜剑身,倾斜的角度让对方的木剑顺势滑下,剑身将至剑柄处时,中年男子将倾斜度再次放大,两把剑呈垂直的一瞬间,对方的攻势已消去大半。这时,眼见中年男人轻松一挑,对方的剑柄便从发麻的手掌中飞离,于空中回旋划过一道有趣的风景。
“俗话说天亮后黑夜的美要消散,酒醒后说过的话就不算。”
男人将剑立于身前,满意地笑看着儿子惊讶的表情,不远处的斯图登忒见状,也不禁目瞪口呆,尽管他对兵刃战一向不感兴趣。斯图登忒曾听人说过黑尔若伯恩藏龙卧虎,却怎么也猜不到一个残疾酒鬼都能有这般能耐。
“我说,都见了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是副傻子样。”
“给了你这么多酒,结果还是没教会我。”
“这能怪谁,还不是你太傻了,维德都比你机灵。”
“臭老头,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迟早要榨干你。”
“如果我的孝顺好儿子变成了个好斗小丫头,我很乐意被她榨干。”
父子俩开着黄腔,互不相让,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对父子而不是别的什么关系。吵闹声拂过暗黄色平原,斯图登忒这才注意到杂草间一只猎狗逆风而过。
“不对......”
斯图登忒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道,丛间那灰白色生物分明是一只狼,且正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
黑尔若伯恩已知共有五匹这样的狼,它们早已习惯暴露在路人视线里,但在路人习惯之前,惹了不少或大或小的麻烦事。边疆的守城有两只,主城剩下三只,不管它们身处何处,路人见过它们多少次,都能让见者倒吸一口寒气。
斯图登忒无言地握着手杖扬长而去,背后那一家三口的吵闹声愈来愈远。这对父子也好,佩伍德与公爵也是,斯图登忒很难理解也没兴趣理解“亲情”是何物,除了利益以外又有什么意义。
“像我这样不入流的家伙当然很多,”斯图登忒微微笑道,“塔尔歌之森......”
群星闪耀的暗蓝色天河,悄然淹没世间万物,漫漫长夜的帷幕已静默地垂下,但还不是真正演出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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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外话:
每一个角色的名字都经过一番思考,就拿公爵比图萨的名字来说吧:我们先从意为”雄心”的“ambition”下手,去掉“m”(mother,母亲),便变成了“abitious”(好斗的),再去掉“a”(ago,以前),则变成了“bitious”,意为”尖刻的“。最后我们将“ago”重新放于末尾,“bitiousa”,就成了“比图萨”。(不好的人与拗口的名字,还真是般配,不过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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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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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征铎(晨起动征铎)
天亮了。
明月星辰已在穹顶熟睡,朝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缕缕阳光拭去大地上累累阴霾。香风浸没在从天顶轻轻飘落下来的柔光之中,舞过每一道风景,轻哼着悠扬的小曲,那是希望与生机的旋律。
凝在小溪上的冰雪渐渐融化,叮咚叮咚的流动声如风铃随风摇曳出的诗句一般美丽。
那是生命的赞曲。
初生朝阳下,一名中年男子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踩着流水之诗的节拍,和风由千家万户的橱窗中飘来随行,他带着千万人的祝福与希冀踏步在宁静的街道上而行。
朝霞演绎着如梦似幻的美丽,在他有规律的脚步声中变幻万千。高山之巅的晨曦映照着他刚毅的脸庞,融化了一方的阴影与寒寂。
他是这座名为“黑尔若伯恩”国都的骑士长塞恩·莫格莱尼,国都中万千战士悉听其命,守护这方他们所挚爱的土地是他们以命厮守的使命。身为骑士长的塞恩,每日都在鸡鸣声划破漆夜之时梦醒,整理行装,迅速吃完简单的早餐之后便奔赴训练营,锤炼自己本就熟练至极的剑艺。
他是城中所有平民与士兵的楷模,无论是武艺还是道德,都被人们所敬重。
被无形枷锁束缚着的光辉楷模,“责任”的奴隶。
就像那些学术班上的优等生,居于高位的感觉很棒,非常棒,但也会很累吧?
“是啊......光是每天这么早起床,就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
塞恩迎着晨光张开双臂,嘴角微扬,伸着懒腰,沿途的风景陌生而又熟悉,闭上眼睛便可聆听到春风的呼吸。
能让他笑的场合其实并不多。
天顶的朝阳,朝阳四周的金色云彩,这些事物总是在不变中万变,就像人们的心与观点一样。天照的街道,风住的街角,水镜所映的溪桥,陌上行人互相问好所带着的微笑……早已铭印在我们记忆中那些鲜活的事物,是在万变的世界中一个不变的角落。
“真美……”
报春鸟在枝头蹦蹦跳跳,就像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一样嬉嬉笑笑,预示着冬去春来的喜讯。
“春天要来了吗……”
塞恩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夏欧克斯那帮家伙也快来了吧。”
夏欧克斯是由大陆分裂前,职为主教的胡曼里缇·马福梅辛(Humanity·Malformation,“人文主义”,“畸变”)所领导的教国,约占有全大陆人口十分之三。而被先王重用信任的“国王之手”——理查·罗尤缇(Loy alty·Richard,“忠义”),所守望以待先王凯旋归来的王城“艾尔莱德”只占有十分之二的人口。
大祭司沃尔德的“莱茵海伦”约占有十分之一,公爵佐威所属的“黑尔若伯恩”,也就是塞恩所守护的国家,也仅仅占有大陆人口的十分之二还少一点。
剩下的十分之二左右,便是例如翼人,蜥蜴人,龙人,豹人等形形色 色的亚人种,种类虽多,但大部分种族早已被夏欧克斯教国屠戮得所剩无几。
其实,黑尔若伯恩在这方面手脚也不干净......
宁静和平的生活总是那么短暂啊。
“不知道还能看这风景几次……”
身为军人,血色沙场之下,是随时可能马革裹尸的块块礁石。伫立在溪桥边,塞恩缓缓拔出并凝视着自己的老伙计“炎客”,脑海中不禁重现那千军万马呼啸而过,血雨腥风浸没在刀光剑芒上,不知名的士兵,以鲜血染红了整片漆夜的情形。
想到这里,塞恩环视了周围美景一圈,原本紧握着的手突然颤了一下。
他并不惧怕战争,自幼便作为骑士侍从,随侍奉的骑士走南闯北,久经沙场的他,双手早已沾满了剑下亡魂的鲜血,也清楚自己终会有马革裹尸的那一天。虽然塞恩并不喜欢杀戮,但是只要有敌人踏足于国土一步,他就会毫不迟疑地与其厮杀个你死我亡。
他又害怕战争,伴随着战争而来的是一只只羽毛被血污点缀的昏鸦,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品尝着为了各自立场而战的勇士们,即使是敌人,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亡灵们在疯狂扭动的火焰旁,低吟浅唱着希望的挽歌,吞噬一切美好事物的战火嘶嚎着掠过大街小巷……
为了不让这片土地变为炼狱,塞恩便成为抵御入侵豺狼们的最锋利之剑。
塞恩收回利刃,眼中的迷惘已被心中的坚定一扫而光。塞恩的背后还有一把长剑,那是他曾经侍奉的骑士兼恩师——原王国圣骑士长杰拉尔德所赠的武器,杰拉尔德也是当年随先王征伐深渊的“圣裁”组织中一名勇猛干将,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圣裁”中的成员都是大陆上强大的战士,皆持有至少一件由先王所赐的“圣器”。塞恩将背后的剑缓缓拔出,这就是杰拉德所厚赠的圣剑“德狄克辛”。这把圣剑剑身漆黑并没有什么精致纹饰,反倒有一种独特的庄重感。
奉献总是搭上“默默”一词,毫无光点的外表下有着一个伟大的灵魂。
就在那场拂晓之战后,先王失踪,存活下的“圣裁”成员也受到极大打击,在某些方面发生了些或大或小的变化,不少成员选择退隐过上宁静却不心安的生活。
可想而知,“深渊”是有多么强大。
塞恩嘴角微扬起一丝苦涩,脚步多了一份沉重感。
他也有幸又不幸地参入了那场恶战,现在回想,还是心有余悸。
踏上溪桥,一个棕黄色皮肤行者打扮的人与塞恩擦肩而过。这人身材魁梧,鼻子微微向前凸起,有些粗厚的手掌背部长有角质化坚硬鳞甲。未被略显破旧的大衣遮掩的地方,棕色鳞甲与棕黄色皮肤若隐若现,一条不长不短的棕色尾巴随其步而行。
他是一个亚人,蜥蜴人。
“蜥蜴人吗?在这儿可并不多见,”塞恩用余光打量着他,“眼睛与体型虽然不同于常人,但比起一般的蜥蜴人,更像人类……应该是人类与蜥蜴人的混种吧。”
在大陆统一,先王雷哲·里奥健在之时,先王曾推行“民族相融,种族相亲”的政策思想。在先王统一大陆的十年南征北战中,依靠的就是各族的支持帮助,各族早已同在血与火之中洗礼,因此有了较为稳定的关系,政策也得以顺利推行。
能聚集那么多种族的亚人类与各地不同民族的人类为其所用,这便是拂晓帝雷哲最令人歌颂的一点。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护先王的这种政策,比如说。
两个教国的领导者——莱茵海伦的沃尔德(Wolrd,“世界”)与夏欧克斯领导人里胡曼里缇。
这才为先王失踪后群龙无首之时,教国的叛裂,大陆的分裂埋下了种子。
“怎么说呢,人类跟蜥蜴人的结晶……”
想想还是有点让人惊奇以及——
恶心……
不过塞恩对于这类“**”并没有什么太大成见,“圣裁”中就有几位亚人与人类所结合诞下的传奇英雄。
不过,这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成见。
塞恩转过身望着那个半蜥蜴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微驼着的背似乎背负着诸多压力。
这其中当然包括路人鄙夷的眼光,不过这并不能让他执着的步伐受到丝毫影响。
自从大陆分裂之后,没有先王保护的亚人在城镇中逐渐销声匿迹。能见到的也基本都是离开自己的家乡而四处游历的冒险者。
冒险者的生活并没有人们想得那么好,无拘无束的生活是只存在于书纸上的童话罢了。他们的生活来源就是在酒馆以命完成各种悬赏任务,每一天每一秒,都可能是这苦短一生的最后一天最后一次闭眼。
说白了就是打手,拿人钱财替人卖命。
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着和平,许多人原意打仗,前提是价钱合适。这些冒险者在战场上也总是大放光彩,尤其是亚人种族的人手,例如翼人族雇佣兵,有着极其有用的空中优势,他们需要一个舞台来展现自己的价值。
“过段时间又可以见到一群小麻雀到处乱飞的场景了。”
塞恩再次注视着手中的漆黑圣剑,望望通向远方的路,挤出一丝苦笑。
新的篇章,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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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9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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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降记号(“降记号”是音乐方面的名词,高音与低音过渡所用的符号)
“烦诶。”
地平线上,一个青年无精打采地挪动着双脚缓缓前行。
他那土黄色的皮肤与脚下被初升太阳所眷顾的金色大地相比,显得格外平庸单调,色调相近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相似性。
他名叫维西,无姓,17岁,只是一个臭名昭著酒鬼的儿子,自然没有响当当的姓氏。
“诶诶,就是他,那个残疾酒鬼的儿子……”关于他,人们是这么说的,背负着耻辱的他总是形单影只。
父母的过错关孩子什么事?
这便是命运给我们设立的挫折。
一条土色野狗从他身边悠哉悠哉地经过,他只觉得这条土狗的头莫名神气地抬起几厘,步调放慢了几分。
似乎连狗都瞧不起他。
皮肤被饥饿染成了不健康的土黄色,脊背也被众人的嘲笑与蔑视压得有些驼,自卑与迷惘在阴影中交织绽放。
“滚开,死东西。”
维西冲着那只野狗叫骂,声音因辘辘饥肠而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唔——”
扔石子来赶跑这个令人讨厌的野狗,这样的想法也被饥饿所扼杀,维西只好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前行。
“维德在的话,这只野狗怕是被咬得骨头都不剩了。”
几缕阳光飘落在他有些瘦弱的身体上,一道道伤痕在烈阳下暴露无遗。淤青,伤疤,折磨着他消瘦的脸庞,尽管大多数伤口已经被圣职者的神圣魔法治愈,但仍旧感受得到些许疼痛。
处处淤青滋长着心底的憎恶。
这样也不错,有淤青才让生命更嘹亮。
身上那富有年代感的蓝色轻甲是他酒鬼父亲所给予的,受时间的洗礼,已经褪色暗蓝,光泽感近无,似乎蕴含着某种魔力的美丽纹路已是黯淡无比。
维西的父亲从来没有提及过他身披这件铠甲的辉煌时光,尽管维西曾多次询问,但回应他的只有父亲的敷衍笑容以及眼角闪烁的
——泪光?维西并不怎么确定。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件战铠无论是应付斩击还是刺击打击,都算不上是可靠,它的防御性能实在让人难以恭维。不过这暗蓝色铠甲极为轻便,且对于魔法的抵抗力意外的强,适用于那些身手敏捷的战士。
最重要的是,这件铠甲——
蛮拉风的嘛。
维西笑了笑,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规律与气势协奏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维西先生,早上好啊。”
“?!”
愣住了大约两秒,维西这才反应过来背后的声音是出自谁口,急忙转过身,立正挺胸鞠躬行礼。
“早上好!塞恩大人。”
这一连串的动作,对于饥焰中烧的他来说可并不容易。
没有立刻回应骑士长大人这句带有“先生”尊称的问候,维西似乎是为了弥补这一大错,将头埋得格外的低。
称呼维西为“先生”的人,除了塞恩,就只有酒馆的酒保格纳迦了。不同于八面玲珑的格纳迦,塞恩的诚恳,是出于对对方的尊重而不是应付,因此让人感到格外愉悦。
“啊,不用那么拘谨的......”
塞恩摸着后脑勺笑了笑,随后低头回礼,维西见状便把头埋得更低了。
若是以前,维西想必会对骑士长这些举动受宠若惊吧,不过这样的情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塞恩早已以礼贤下士的宽厚长者形象被众人所敬仰。
“真伤脑筋啊......”
塞恩毫无恶意地笑着抱怨一句,双手抬起维西那快要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头与身子。
“维西先生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维德怎么没跟你一起?”
“回大人,今天有任务要做。至于维德那只小家伙,它睡懒觉去了。”
“什么任务?”
“啊......就是当当保姆,帮人运东西的简单任务。”
“酒馆”并不只是喝酒场所这么简单,不隶属于军队的佣兵、冒险者以及从属军队的有才能有本事的将士在此都可以接领任务。任务内容不同,难度不同,报酬也随之不一,大部分都是由城镇居民委托的。
“黑尔若伯恩”居民普遍贫穷,因此就算主城周围的几片地区有魔兽出没,像这种有挑战性猎杀魔物这样的任务,数量甚少。贵族会为了扩大自己领地而委托能人,能吃饱饭的农夫们有时也会较低价雇佣人来帮忙解决魔物问题。
猎杀魔物这样的任务,不仅数量极少,而且具有一定危险性。危险不止于魔物的强大,更在于一些坐山观虎斗,静等两败俱伤的坐收渔利之徒。甚至在凯旋领赏的路上,路边树后就可能有贵族为了不付报酬所派来的爪牙来灭口。
维西支支吾吾地答道,他这次的任务可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不是塔尔歌森林一日游就行。”
塞恩笑了笑,毫无警意的笑容却让维西无比紧张,不敢直视骑士长的眼睛。
“那一带最近不太平,我原本计划在教国开战前调查那片狼墓的,这样就能避免后方人民恐慌。”
塞恩说到“狼墓”一词时,脸色稍显难看。这片森林曾是狼人族的栖息地,如今这片宁静的森林尘封着黑尔若伯恩人的深重罪恶。
就若前文所叙,黑尔若伯恩的手也不干净。
“咕——”
就在这时,维西的腹部传来一声嚎鸣,那是被名为“饥饿”的恶魔所折磨之物才会发出的声音。
“唔......”
维西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腹部,但下一秒回过神来又站得笔直,这些小举动让塞恩忍俊不禁。
“多久没吃饭了?”
尽管言词有些调侃之意,但语气与眼神满是关切之情。塞恩从行囊中取出一些干粮递给维西,维西想接下这份“厚礼”却又收回了伸出的手。
“属下不饿......”
维西如是应道,他是个讲自尊的人。
强大是用以保护自尊的最好武器。维西的力量虽不怎么样,身手却卓尔不群,是青年预备军中数一数二的战士,幼时欺负过他的人如今一一受过他的回礼。维西自小便饱读关于暗杀者常用的“暗影术”相关书籍,那些书都是他在自己家里找到的,应该是他那酒鬼父亲的。
或许那个酒鬼曾是一名强大的战士?维西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实在没法将“战士”的英勇形象与他父亲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混为一谈。
虽然维西对军营训练感到无聊乏味,外加不想被那群兔崽子指指点点而翘了不知多少训练课程,但再怎么说也是黑尔若伯恩战旗下的一名士兵,因此在骑士长面前自称“属下”也没什么问题。
“咕唔噜噜——”
话音刚落,不争气的空腹似乎是对主人的言语表示抗议,再次咕咕作响。维西的脸有些发红,微微低着头,挤出尴尬的笑容,就像一个腼腆的少女一样。维西论长相来说其实还蛮不赖的,只是他不怎么注意搭理自己。
“还是身体老实,普林顿神父的皇家餐厅没去吗?”塞恩爽朗地笑了几声后拉起维西的手,将那些干粮直接放到维西手心里,没等维西出言拒绝便接着说,“你最近的任务出得有点勤啊......”
这段时间塞恩巡逻时,时不时能见到维西奔波东西的身影。在酒馆负责相关工作的曼蒂,也说维西最近做任务频频。
“钱都拿去干什么了?”
维西并不先急着以语言回答,而是将腰间那把带鞘弯刀递给塞恩。
“这个。”
刀鞘做得很是精致,银色卷云状纹饰彰显着典雅之美,使人心里不禁好奇——
“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宝贝?”
塞恩缓缓拔出弯刀,就在刀身映入他眼的一瞬间,银色寒光倾泻而出。朝阳的光芒在这一刻像是被凝固住了,被冷却的阳光与刀光相比,黯然失色。
刀身银白,弯曲弧度在弯刀类武器中并不算大,如行云似流水的银色纹饰并不显眼,在美感上可谓是恰到好处。整把刀散发着不强不弱的寒气,刀柄上方一段距离镶嵌着一颗天蓝色宝石,这是冻属性“棱晶”,是刀上寒流的来源。
像这样具有魔力的结晶,被人们称作“棱晶”,可增强武器与所嵌宝石相应属性的亲和度。“棱晶”镶嵌得越多则属性效果越强,武器在相应属性上的亲和度就越高。但并不是结晶镶嵌得越多越好,正如生命之源——水,人体过量摄入则会中毒。
过高的魔法纯度会影响物理纯度,且容易产生“魔力过载”而对武器以及持有者造成伤害,属性相克的“棱晶”同时装配在一把武器上也是如此。且结晶装嵌前且须三思,若不用专门的方法取下结晶,会对武器造成较大损伤。
关于“棱晶”,另外且是最关键的一件事,这些宝石——不便宜啊。
“嗯?”
塞恩本有些失望,第一眼得到的似乎只是一把有点特殊......又或者说是花里胡哨的武器。但下一秒,作为久经沙场的武器大师,便察觉到该武器的精妙之处。
弯刀是得力于马战与水上战的武器,轻便顺手,但杀伤力并不尽人意。然而这把寒刃并不简单,不平滑的剑刃如锯齿一般凹凸不平,别小看这些小锯齿,这些不起眼小家伙极大加强了整把武器的杀伤力。
“很不错的一把刀,是盖霍斯尔大师打造的吧,费心了。”
塞恩出言赞叹,又将弯刀缓缓收回刀鞘,递还给维西。
“它叫什么名字?”
武器对于战士来说是最忠实的战友,给武器取上不错的名字也是一种情感寄托吧。
“银胧,模糊不清的银色月光。”
“银胧......是个好名字,蛮符合它的外状。”
外露的蒙眬寒气包覆着雪银色的内在,整把刀不大的弯曲幅度就像饱含复杂心绪的笑容。
就像他的持有者一样。
“眼光不错啊小伙子。”
“那是。”
维西有些得意忘形,禁不起表扬也是他的缺点之一,但这也在情理之中,很少被赞扬的人往往会对别人的好话重视而心悦。维西手里握有骑士长大人给他的恩惠,尽管饥饿近乎腐蚀了整个胃部,维西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吃,这也是出于一种尊敬吧。
“但吃饭更要紧。”
伴随着这句话,塞恩拿着维西的弯刀,用刀柄轻轻敲了敲维西的额头。维西还沉浸在被夸奖的喜悦中,反应过来时便被敲中。
“犹豫,就会败北,反应变慢了呢。”
“是骑士长大人太狡猾了。”
两人爽朗的笑声都回荡在天边,维西很久都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看着维西的模样,塞恩才想起维西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自己额头上也渐渐出现隐藏的群蛇。
“十七岁时,我似乎还在抱怨父亲给的史书过于无趣。”
塞恩眼中闪烁着惆怅的光点,黎明的余香还在天空萦绕,而骑士长却已近迟暮之年,仍坚定地踏步在过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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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2020-03-29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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