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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盈罗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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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2-01-25 20:32回复
    (行过小蔓廊,指撩疏花帘,余光侧旁的檀案正枕一支横卧香,月麟香松松漫泛,已是滋透帝姬微拢的袖与襟,抬眸缓视一刻,视线之中,明彻的棠红与螺青业将温闺填满,而奚媵恭捧珠冠,躬跪于铜镜两侧,并不去偷见女侍甫正轻握蓖梳,为帝姬栉尽垂落腰间青丝的动作,而今日的主人,正阖目支倚向侧,尚未分匀丝毫目光。便弯一泓目,遮一遮唇,悄且轻的笑起来,复缓摆柔荑,示将女侍指尖欲贴的珍珠递来。)
    (压掌,未使众侍启声,足下音色也甚轻,一步一步,走过投映冬雪的窗牖、缓吐氤香的猊炉,葱指捏一颗珍珠,抵至她的身侧,目光一落,思虑片刻,于默声的指导下,方向适宜的位置置贴,微凉的指尖一抵,与温热的颊相合,传导过些微的温度。)嘿,楚国殿下,妆仪可将尽成啦?
    我瞧身披白雪,行骑骏马的北境郎君,已在府外等候多时,(又笑起来,)不过,是在今日,多等一等也是很无妨的。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2-01-28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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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絮湿花,霜台新砌。而银炭熏烧,梅香自澄林穿牖而来,攒收宝奁,为新妇聊添鬓边一道香。赤烛煌焜,于铜镜中投下一道影,正扶腮垂目,以十足的耐心消磨这冗长的妆成。而阿福来的步履声,轻盈地敲落,如风中摇动的瓷铃。
      昏礼,原非爱之所成。因而甫褪去豆蔻的青涩时,我仍怀揣未尽然泯灭的向往,如同一朵拢阖的幼蕊,以最柔软的尖角试探温度,踟蹰于是否要在此时盛开。而如今,沅与福均已出降,她们的府邸跨过宫墙,座落在御廊周遭,而她们也从赵宋君父的掌中,迈向下一名男子的臂弯。囿于无法向她们窥探闺阁的情秘,我还没有得到答案。
      绾积如云的高髻,簪插明耀的金钗翡翠,随着帝姬回眸的动作,连累满堂灯华明灭一瞬。恰到好处地莞尔,檀唇开合:“教他等等罢,兴许他也不想见我呢。”
      一枚白月点在额间,眸间难得敛去骄纵,脉脉的惆怅在其中流淌。我问她:“阿福,倘若要从真情与长久之间选择,你会如何决定呢?”
      鸾鸟喙衔的垂珠在眉间,静静地,并不言语。
      “欢愉与安稳相择,你又会如何决定呢?”


      3楼2022-01-29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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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攀越她的肩头,我望皎镜中投落的数道灵动纤影,或躬、或跪,神色未有相同,溶溶淡淡中,犹窥眉间所现的肃敏与难掩喜色,而正临其前的,正是我与她的影子,拘于一片酇白之色。并无由来地,我想起永泰某岁春夜,我的指尖握携着一枚方而正的铜钱,于无向的风中,她同我絮絮轻谈,可今日,我们同桎于一张女侍所捧的华镜,同她们,同所有的影子一起,永恒地困在其中了。)
        (如描一只釉白的素胚,低眸儿,望着绵长怅色与迟疑的眼睛,我也为她装点起颜色,却终耶无法如传奇与志异中的长者,给予如何智慧的指导。因我的生活,也只是在这样不知所以地前进着呢。我想,倘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阿姊,是阿眠,总是可以给出一个答案,而我,我能说些什么呢?)
        嘉礼尚未开始,怎么就要这样讲呢?(削指松触向她细软的发,未曾察觉,一拢细眉竟已轻而缓地簇起小小的山丘。)可你这样问时,竟也给我好多错觉,几乎误以为,我们的选择也可以这样多呢。
        它们本不是矛盾的东西呀,小真,(也接过蓖梳,迟缓地轻声问,)你不开心吗?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2-01-29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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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许是一些临时的紧张罢。“故作轻松地笑着,月牙一湾的眼眸以盈盈微波掩饰其下深藏的暗流,“有言是,情深不寿。这样说来,倘若本就是逢场作戏,不就自可长久了吗?”
          我随手捉来紫檀妆台上闲置的玉钗,于无趣中做一些小动作——像是少女会有的神游那般,用肌肤去感知器物的温度与纹路,尽管这毫无意义。但当人要全不留恋地步入做什么事都要讲究意义的年纪,那兴许,她已很难追回从前的自己,并且陷入漩涡般的自我猜忌中。
          昔年论及这桩尚未定论的婚姻,我与疏姊皆承认它的好,临到如今,我却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了。修颈如鹄立,坚持了这半天,也不免酸软下来,我便趁篦梳交接的工夫,调皮地晃了晃头,使得珠帘步摇都失了规矩般乱窜。在这件事上得了乐子,方将眉川舒展开
          ”怎么不是矛盾的东西呢?本就没有两全呀。“我轻描淡写地同她说,虽面上浑不在意,实则再认真不过。炽盛如炬火的感情,必将因薪柴耗尽而熄灭;饮鸩而来的欢愉,也将在幻境消散之后取走性命的代价。相反地,亦是如此。
          ”恰如此刻,我也是喜忧参半的。“


          5楼2022-01-29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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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顺的髮流淌于指缝,蓖梳分明肖向女侍的动作,亦是缓且轻的划过,却终不得灵巧地挽入高鬟,便悻悻而遗憾的归于人手,不再为繁碌昏礼再添一刻忙乱。将空置的指尖微拢,复抵她脊后倚处,并无意识地轻轻挲磨,我总是想做一些什么,才好不使此外露,不叫她察觉这份因终不可逃避的婚姻、因今日这场昏礼而隐生出的悲哀。)
            从前,我觉得你们所说的道理总是对的,(像有那个关于百代山河的故事,那棵春日扶植的苗蕊,那枚方而正的铜钱,)可是,此事我觉得——并不这样正确。
            (我是很不爱讲述观点的。如讲筵所时,松先生允我抒尽一首词的情蕴与思忖,我纵使心有千万言,启唇时,也只会支支吾吾地,做一场并不圆满的演说。)
            如果从一开始,就要为自己、为他注定下既定的结局,(敛下睫羽,)那过程一定是会很痛苦的。
            (白润的珠正流溢着光的折影,亦闻有声在落,牖外雪犹簌簌,皑茫中,我亦想起那道肩披白雪,正在等候的影子。思绪也同天地、同雪、同风,一道挦飞、搅碎起来。为什么要择在冬日出降呢?红轿与白雪,天地的素与通彻的红,出自燕宁的华仪,也像一旨醒目的恩赐。)
            当然啦,我也并不是这样懂,除却出降早过一时半刻,什么事都是一团糟呢,(我的开始曾是一个错误,结局尚未注定,却已将弛向爱与恨的极端。透过皎镜,我看着她一贯并未满存在意的神情,细声问,)你说有‘喜’,可是我分明只瞧见了忧,或许,你也同我一样,‘喜’都被人分去了吗?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2-01-30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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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栉过乌发的梳齿,也酥酥麻麻,竟在这不算干脆的过程中,体会出绵长的温柔。奚女握发时,如捧御局织造的锦缎般小心翼翼,而阿福做来,虽生疏,却因珍重反倒教人放松,我因是不自觉地难以沉下矫饰出欢喜的唇角,将笑意带出几分真来了。
              “恰如你方才所说的,又怎么算是我来注定呢?原本并无那么多可以选择的机会,只是我提前看到了这一结局罢了。”
              我牵握住她因此赋闲的手,一如既往的腻软白皙,并未因嫁作他人妇而添些许岁月的刻痕。我们都知道,这未必是幸事,在情之一字上,诞于天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没有半分优渥于常人。我自是一枚百转千回、机关重重的锁,去求钥时,总与大多数是不匹配的。
              我并不回答她,实则,她心中已有答案,而一切的一切早已代我回答。“你的喜又去了何处呢?阿福。”
              我站起来,便似振翮的凤鸾般,舒展自己的双臂。有如一剪霞练的赤色,顺从地披挂,自肩头至脚踝,它们竟是如此生动,教我恍惚间真的以为在屋外御马而立的,是有情郎。
              ——他必是披星戴月而来,振甲尚落北境的霜,手指那样冷,却可以拢起我的手,笑问一句凉不凉。他还常常嗔我因早膳不合胃口而一勺都不尝的无理取闹,也会夤夜亲笔为我题一阕相思的词,或者,冬夜里发梢挂着霜雪,与我在廊下贴窗花,在满桌珍馐里,放一碗煮过了火候的汤圆。
              “是不是我要的太多啦?”梨涡仍完好地拘在腮旁,我轻轻地问她,也是问自己,“或许在旁人看来,我这一生已经足够完满了吧。”
              (514)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2-01-31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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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纷繁也缭乱,恭跪的女侍皆随而起,白雪骤且无声,交辗过葱白的纤指间,嵌满白珠与宝砾的花冠已被谨严的叩入帝姬的髮鬟,一刹相合的指尖暖意,顷刻又为仪制之行而分离,虚握着指,眸光余视处,灵动的影子也化为枯槁无波的木雕,敛低着眉目,一板一眼地,以华美的昏服将她包裹。帝姬本是天子掌中珠,恩赐降下时,便成普天之下最为珍潢的大礼。)
                (一贯携笑的唇甫微垂,实同新嫁娘棠红彻绿的宝饰未有合衬,隔着碌为妆点的女侍,秋眉未蹙,只也缓落。我凝望着她,未点一点头。)
                我的‘喜’已经送给别人啦,(他们庄严地认可这桩昏仪,为驸马祝酒,为帝姬点妆,)我也很想送给你。(可这竟是一桩难事。)
                (扑硕地雀翅缓散,晷针行入吉时,有人叩门,有人闭牖,她尚未收待披的动作。近一近前,微踮一踮足尖,小心避开已成的簪坠,一双藕臂轻轻环过少女秀颀的纤颈。光点凝聚在眸中,攒集星魄的碎影,剥落剔透的珠滴,我拍一拍她单薄的脊背。)
                只是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就要讲一生呢?(我们曾贪享过数载的快乐戛然即止,被迫推向汴梁的风雨,同一位陌生人白头、偕老。喃喃低语,)才十几岁呢,小真。结局尚有很远,再过十年,二十年,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想了?
                我什么都想不到,什么也想不通,便只能盼望你、我,还有她们,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永泰十三载,花蕊、杏木,刀戟,诗篇,延福宫的草木,汴梁的石楠,渐已老态、不复壮年雄心的帝王,终如沉水般的宫廷,微闭起眸,我轻声问,)可是,吉时怎么就,已经到了呢。
                (517)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2-01-31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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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杏般圆润的眼瞳中,我瞥见一名女子,鬟堆珠璎,赤玄霞帔,在繁复冗余的装饰中,几乎已经湮灭了她本人的模样。有一瞬的失神,仿佛越过一面无意的镜子,却与已写定结局的自己提前相遇,回神时,那个带着些许馥郁香气的怀抱,恰好正要离去。
                  “倘若我们不过是司命手中的一本书,那么结局不就早已写好了吗?”
                  我伸手拉住她,私心将这段时间再延长一点点,哪怕吉时的玉漏已过,钟磬声频频相催,而所有人的注视我都没有去看,既是不想,也是不忍。在这个拥抱结束时,我重新换上笑靥,仍使昏礼画上圆满的终曲,使所有参演人员谢幕时,都能得属于自己的嘉赏。
                  至于主角?大抵无人在意。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与解郎,到都是可怜人了。
                  或许有人在尚未明析爱情的含义时,就已经进入了受婚姻约束的囹圄,自此要再去探寻自己的情与爱,便都成了禁忌。
                  “吉时到了啊。”
                  我执起殷红的团扇,如同握一捧火,踏入斑斓的风雪中。


                  11楼2022-01-31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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