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关乎爱情，莫过于一瞬倾心与日久生情。
手冢和菊丸应该是二者兼备。在恰好懂得情爱的年纪恰好动心，于是那么恰好地，坠入了情网，此为一瞬倾心；自出生便在一处，在彼此身边呼吸，然后日渐生出独占欲，或想独占安全健劲的臂弯，或想独占纯真美好的笑容，此为日久生情。
最近菊丸的精神好了许多，再不是沾着枕头就昏睡，只是手冢对于要他掌握符咒的要求也严苛了许多。
“手冢，我想出去玩会儿nya！”
“先背熟昨天教的符咒。”
“可是，那一长串东西好麻烦的nya！拜托了手冢！”
“不许出去。”
“手冢是个大坏蛋！！！”
“呵呵，手冢大人似乎被讨厌了呐。”不二笑着侧头看手冢，才发现他蹙在眉间的轻愁，和眼中的悲伤。
“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手冢轻轻地说。
“手冢手冢……猫，猫妖……”大石拉开玄关的门，气喘嘘嘘地说。
手冢拧了一下眉头，回头看了眼跟蒲团撒气的菊丸，动了动嘴唇，终究一声不响地随大石出去了，只有不二知道伴着风吹来的低沉声音是手冢留给他的话——
你留下保护英二。
手冢随着大石来到城郊野村，一只笼罩在诡异红光下的猫正啃咬着比它身体大上好几倍的野牛，它的身边处处是动物的尸骨，地面血色模糊，一派血腥消弭的景象。
手冢一靠近，猫就警戒地抬起头，手冢这才发现猫的额间有一枚酒红色的宝石，菊丸的发色也正是那纯粹的酒红。
小猫妖张开嘴叫了一番，露出尖利的牙齿，四周的树影大动，大石立刻捂住双耳，他感觉自己的耳膜就快被这沙哑的嘶声扯裂。手冢被这叫声引得皱了皱眉，他一拂袖子，噌地冲过去，手里悄然展开符咒直奔小猫妖而去。
他的英二日日受此妖力影响，困顿无力，今日他定取小猫妖性命。
手冢就快要触到小猫妖时，突地被它额间的酒红宝石闪了神，他想起菊丸酒红色的头发，活泼而纯粹，他想起他抚着菊丸头发时柔顺的触感，他想起轻吻菊丸发旋时内心的悸动。
小猫妖见手冢的动作顿下来，刚张开利爪准备还击，手冢的眼色一凛，按着符咒直朝它脑门而去，却意外地被一股力量弹开。
再看时，竟然是菊丸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口里鲜血直冒，他身后的小猫妖蜷缩在地上，浑身战栗着。
手冢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菊丸紧抿的唇角，却没有压制住喷流的红色，一丝丝的渗透出来，在嘴边形成妖娆的深红锦带，蔓延开来。冷得沁骨的寒冷在手冢指尖盘踞，心口如被利刃划开，撕裂成一瓣一瓣，找不到一块完整的伤口。
手冢跑过去，像素日一样将菊丸小心地揽进怀里，血红的花朵立刻就开在了他的清布长衫上，那是菊丸的血。
“英二，你……”手冢嘴里涩涩的，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手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nya……身体自动做了反应……”菊丸虚弱地说。
手冢一顿，想是菊丸体内封印的猫妖救子心切。
菊丸的嘴角又沁出几缕鲜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母亲的事……我知道了……”
手冢瞳孔紧缩，沉默不语。菊丸终还是恢复3岁前的记忆了，终还是记起他娘亲的模样了。
“我竟是怨你恨你的……手冢……”菊丸伸出手死死地攥住手冢的衣角，嘴角却一直带着微笑，淡淡地，在手冢平静的心面划开涟漪。
菊丸的身体在轻风中，犹如一片凋零的落叶，在手冢的怀里，慢慢滑落，手冢甚至来不及将他扶稳，让他站好。菊丸的脸，晶莹剔透，完美如玉，胸口绽放着的突兀的血红花朵，刺痛了手冢的心扉。
手冢将左手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脸，想要靠着声音和体温拉回他的意识，却不见任何反应。他开始有些心急了，虽然脸上仍然是一片镇定，心里却早已经乱作一团。
手冢死死地用右手抵住菊丸胸口的血红，可是，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那鲜红的血液依然溢出了五指，温热的感觉竟然有些刺痛，从指尖一直传达到心脏，剧烈地抽搐着。
“可是，在我身边呼吸的……一直都是……手冢……”菊丸眯着眼，昏昏沉沉地喃喃着。
手冢将菊丸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胸口，清明的琥珀眼眸中流转着滚而不落的晶莹，直到身体开始出现冰凉也不自觉。
不二赶到就是这样的画面——
大石跌坐在当场，眼睁睁地望着相拥的一对；小猫妖浑身战栗，升腾起酒红的光芒；菊丸胸口被鲜血染红，脸色苍白如纸，手冢紧紧抱着他，长衫上到处是血的痕迹，他紧闭着双眼，能看到被眼皮包住的眼球是怎样剧烈颤抖着，一上一下，猛跳着。
不二有些自责，当时菊丸听到小猫妖的叫声，发疯一样冲出去，他丝毫没有办法拦住他。
而现在……不二始终不相信，上一秒还开朗地骂着“手冢是个大坏蛋”的菊丸竟然安静地躺在手冢怀里，面容依旧精致姣好，可惜再无生气。
但是，不二听到了！整个树林里都回荡着菊丸的声音，只有两个字，却落进人心里，生生砸出血来——
他说“国光”。
手冢眼皮动了动，睁开，抱起菊丸，竟还可以冷静地将符咒贴在小猫妖脑门。
小猫妖在菊丸以及菊丸体内封印的大猫妖被手冢重伤之后，毫无还手之力，顷刻化为红紫色的烟，缓缓腾到空中，消散不见。
手冢手抱菊丸，缓步走过，长衫拂过跌坐的大石和站立一旁的不二。
不二出神地盯着菊丸悉数垂下的酒红发丝——
国光。
手冢终究听到了这喜人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