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人非獍吧 关注:630贴子:9,710

【转载】[同人]燕燕羽飞(作者:夜月曙星 来源:三十六雨)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空
因为不能复制贴上,没法一次全发完,还没看到END前请勿插楼>"<


1楼2010-12-07 23:34回复
    上授权~


    2楼2010-12-07 23:36
    回复
      缘起-燕无间
           谁与共饮、谁与共裘?
           从今而后,不是兄弟,不是朋友。
           刀戟戡魔,自此终成传说。
           他的江湖路,像一场梦。
           梦里,巫山云雨几度春风。
           梦醒,戡魔至交倒卧怀中。
           燕归人举目四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昔日曾与好友相聚饮酒的林间狩猎小屋,且身上竟未着吋缕,侧眼瞥见白衣刀客额头贴抵自己胸前,脸色微红衣衫凌乱,似是纵酒过度大醉未醒。
           抬手轻轻推落羽人非獍,他缓缓起身,只觉头痛欲裂。
           最后的意识,他似乎在扑鼻异香中见到死而复生的断雁西风。
           然后……他失落了什么、扯碎了什么。
           梦中,自己彷佛着魔。
           腥风血雨里,白羽折翼,脑中唯一念头,只有征服与占有。
           断臂刀客不是他的对手。
           燕归人回过神来,悚然一惊。
           自己在想什么?即使是梦,也未免太过荒谬。
           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他俯身凑近酣睡身旁的友人,伸手便要拉开白袍矜衣端详背后。
           一记突如其来的肘拐让他不得不回手挡格,只见及时醒转的瘦削青年慌忙翻身一滚,迅速拉拢襟口。
           「燕归人,你、你还想做什么?!」面对男子的碰触,一向沉静的刀客表情显得有些仓皇。
           燕归人闻言一愣——「还」想做什么?他……他什么都没做啊?
           「我…我想kan你是否受伤。」见刀客紧张神色,男子心头浮起莫名歉疚:「昨晚我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
           「不用说了。」青年截住话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背转过身仔细整妥衣袍,羽人非獍一面有意无意躲开正视同伴裸身的机会,一面续道:「昨夜你我都喝醉了,你既已清醒,我该走了。」
           「嗯……」男子迟疑点头。见一向以速度见称的友人比平日略为迟缓的动作脚步,欲言又止。
           相交时日虽短,为了成功履行戡魔任务,刀戟二人在正道领袖素还真有心撮合培训下,合作默契非比寻常,男子深知眼前kan似沉默寡言的伙伴个性脾气,只要他不想说的事,怎样都不会说出口。
           「告辞。」刀客侧身微一点头,匆匆推门出屋。
           目送刀客离去,男子起身拾衣着装,回转距离不远的平水窟。
           走在林间小径上,偶有断枝残干阻住去路,较细的树枝多数切口平整,似遭利器砍斲削落;而粗干裂口均不甚规则,显然受到蛮力硬扯而断。灾情一路蔓延至平水窟,洞口更是一片打斗过后留下的狼藉,地面犹遗有数枚白羽。
           白羽、刀痕——燕归人见状暗忖,难道是羽人非獍昨夜在此与人动手?方才一路上kan到的,皆是羽人非獍与对手打斗沿途留下的痕迹?为何羽人非獍离去前却又只字不提?
           步进窟内,多年养成的武者习惯让他随意朝摆放随身兵刃之处望上一眼,
      一kan之下不由得当场大惊——搁放圣戟神叹的角落竟空无一物!
           昨夜到底发生何事?为何他毫无记忆?
           猛然一阵晕眩袭来,男子摇摇晃晃连退数步。
      


      3楼2010-12-07 23:51
      回复
             难道昨夜那场梦……并不是梦?昨夜,他真与羽人非獍………?
             羽人非獍!
             男子快步出洞放眼四顾,隐隐听得林深处传来打斗声,当下提气纵掠朝向奔去,穿过小径后,突来乌云罩空,林中倏然阴暗,弥漫着诡谲的森森妖气。
             定目一kan,只见林间空旷处,羽人非獍正与一名白发青面、妆扮妍丽的魔姬对峙,白衣刀客以刀拄地,鲜血沿着颊边无声滴落,显然落于下风。
             「羽人非獍,我来助你!」燕归人握拳呐喊,一个箭步正要上前,却被凌空虚晃的刀势压退。「嗯?」
             回刀负手,刀客背对壮汉放声低喝:「这妖物善于使毒,不要过来!」
             葱指按唇,魔姬故作惊讶的喃喃自语音量大得刻意:
             「哎呀呀、中了魔界迷香竟能清醒?怎么可能?这边荒山野岭的,最近的市集也要一日来回,哪来勾栏女子自愿交合换气……即使山中猎户民妇,哪能抵挡得住勇猛无俦、神智不清下不知控制力道的燕郎君?」
             清醒?交合换气?
             「你说什么?」男子浓眉蹙起。
             刀客叱道:「燕归人,别听她胡说!」
             「咦?羽人郎君,瞧你这移动艰难身形迟钝的模样……唉,怪不得奴家方才轻轻一碰,你竟然就受伤见血了。燕归人昨夜想必粗鲁得很,折腾你一夜吧?啧啧,好好一个俊俏后生就这么给大老粗糟蹋了,真教奴家心妒又心
        疼呐,呵呵……」魔姬掩袖媚视,清脆娇笑声响彻林间。
             听得魔姬得意欢语,男子呆愣当场。
             昨夜,自己、自己当真丧心病狂地对羽人非獍出手……?
             手足无措间,浓眉大眼仓皇望向白衣青年。
             察觉燕归人不知所措的视线,羽人非獍冷下脸,杀机顿起。
             「妖物休得猖狂!」
             一声斥喝,白衣青年杀气腾腾举刀便砍,饶是失去单臂后功体大受影响,含怒出手的六翼刀法仍逼得魔姬左右见绌。
             「呀,若非真被奴家说中,何必如此恼羞成怒呢?俏郎君。」魔姬美眸绿光闪烁,觑机后挪翻空,一声柔弱娇呼,掩面扑向壮汉面前:「燕归人,救我!」
             迎面扑鼻的异香似曾相识,熟悉嗓音令心思纷乱的男子身躯一震。
             纤白指掌抹过脸庞,白发青面竟幻化成双十芳华的早凋花颜,少女顺势偎进壮汉怀中。
             「西风……」燕归人眼神顿时迷茫,柔情无比地伸手抚向娇容。
             「燕归人。」少女抬眸上望,憨憨道:「这个穿白衣服的恶人要杀我呢,你帮不帮我?」
             「燕归人!」青年横刀在手,急道:「不要中计!」
             男子恍若未闻,梦呓般重复魔姬话语:「帮你……」
             一抹妖魅艳笑正要绽开,燕归人温柔大掌倏然翻手掐上玉颈,眼神瞬间由迷茫痴傻转为清澈明亮,沉声道:
             「妖物,昨夜你就用这迷香设下陷阱夺我圣戟,是吧?」
             「……燕归人,你、方才没吸入迷香?你竟诓骗奴家!」无力维持伪装,魔姬青颜再现,惊怒交集。
             「彼此彼此。一朝失足,加上羽人非獍着意提醒,燕归人岂能再蠢第二次?」男子冷笑,头也不回地道:「羽人非獍,我与这妖物前债未清,这一阵可否交我?」
        


        4楼2010-12-07 23:51
        回复

               白衣青年收刀而立。「随你。」
               男子寒声质问:「神叹呢?被你夺往哪里去了?」
               「……天泣在哪里,神叹就在哪里。」魔姬惨然一笑:「燕归人,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少跟我搬弄玄机。」见魔姬耍赖神色,燕归人收紧手上力道,益发愠怒:「神叹到底在哪里?」
               受力不住下,魔姬颦眉闭目,唇瓣微微张合,无声耳语。
               「大声说。」燕归人略略松手,魔姬一阵呛咳。
               「咳咳……兵器的下落,同伴的性命,奴家只能说一项,你怎么选?燕郎君?」魔姬眼波流转神色从容,毫无命悬人手的慌张。
               男子闻言一顿。「嗯?」
               旁听的青年罕见地插话:「燕归人,慎防妖言惑众。」
               「俏郎君,奴家昨夜若是说谎骗你,燕归人此时早已经脉逆冲七窍流血而亡,怎有机会来威胁奴家?」魔姬作势哀叹:「哎哎,真是好心没好报呐。」
               「怎么回事?」燕归人望向同伴,羽人非獍别过脸,急急步开。
               「燕归人、燕大侠,你这大老粗,这种事情教羽人郎君怎么好意思说清楚呢?呵呵……呃!」再度遭男子神力掐颈,魔姬蹙眉喑哑嘟嚷:
               「大老粗就是大老粗,哼!总之,要救羽人郎君之命,八八六十四日内你与他必得寸步不离,否则,他便要代你受那真气逆冲经脉七窍流血的死罪。」
               「寸步不离?只须寸步不离便能化消魔界迷毒?」燕归人追问。
               「想不到你这大老粗竟然粗中有细,难怪爱人交过一个又一个,嘻嘻……反正,只要跟紧他寸步不离,届时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魔姬弯眼挑眉,笑容暧昧无比。
               燕归人不由得一愣。
               抓准对手失神瞬间,魔姬仰首娇呼:「瑟郎!」
               一阵绿烟应声爆开,刀戟二人默契十足迅速以背相抵警戒四方。
               烟雾弥漫中,传来男子得意话声:「燕归人、羽人非獍,风流子谨代异度魔界上下,表达对刀戟戡魔之无上谢忱,八八六十四日内,魔界迷香持效无穷,望二位好生享用,哈哈哈——!」
               长笑过后,一双魔物随着雾气转瞬消失无踪。
               「魔物休走!」白衣青年怒容满面,持刀便要追逐,却遭男子拦道挡住。
               「让开。」横刀于胸,青年垂眼敛眉,再度闪避友人视线。
               「昨夜为解开魔界迷毒,你真牺牲自己救我?我们之间当真……」男子询问一如燕戟攻势,直来直往不留余地,教人避无可避唯有硬接。
               「是朋友,就别问、别说。」垂下刀尖,青年低语。
               「羽人……」燕归人话声一窒。
               「什么事也没发生,当我是朋友,就相信我。」青年咬牙。
               俯视同伴捏紧刀柄用力到几乎泛白的微颤指尖,男子不禁默然。
               「……我相信你。」燕归人闭了闭眼,断然回答。
               青年收刀入鞘,「告辞。」
               「慢,方才那妖物说……」伸臂再挡,燕归人话到一半不由得嗫嚅:「八八六十四日内你我须寸步不离,否则你的性命……」
               「魔界战神吞佛童子便以心机闻名江湖,方才那般二三流魔人随口编派的谎话你也信?」青年一笑淡然:「难道比起我,你更相信魔物?」
          


          5楼2010-12-07 23:51
          回复
            01-归无间
                 有些话,不需明说。
                 有些事,发生过便不能回头。
                 跨过那道界限的那夜起,他们再也当不成兄弟、当不成朋友。
                 细雨蒙蒙,烟岚蒸蒸,依山傍水临崖而建的琼台玉阁,险峻的地势在重重云岫掩映中,更添几分灵气逼人。
                 绕山而上的蜿蜒小路断断续续,绵延的石阶不时掩没杂草中,恶劣的路况摆明这条通道只是聊备一格,平日鲜少有人使用;倒是山坡树丛间伸出一道笔直陡峭的攀崖快捷方式切过小路,各式靴印纷纭杂沓,显示此间出入的各色人等均非凡品,至少武功根基都在一定程度之上,方能舍弃小路,直奔崖顶。
                 崖上,是武林名胜琉璃仙境;琉璃仙境的所有者,则是中原武林的人上之人。
                 舍弃一向走惯的攀崖快捷方式,燕归人与羽人非獍一前一后,一阶阶、一步步沿石阶小路拾级而上。
                 明明施展轻功便一蹴可及的处所,在燕归人坚持「中毒不宜妄动真气」之下,羽人非獍放弃平日惯有的行动速度,跟着燕归人脚踏实地缓缓前行。
                 也因此,刀戟二人花了整整三天才抵达琉璃仙境山脚,这三天对他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折磨。
                 那一夜后,他们彼此未再正眼对视过。
                 幸好,他们撑过来了,琉璃仙境近在眼前,在精通儒、释、道、魔各派门秘辛的素还真手上,不管什么样的难题,一定能找出解决之道。
                 这段山路,是两人并行的最初与最后。
                 有些话,不需明说。
                 有些事,发生过便不能回头。
                 跨过那道界限的那夜起,他们再也当不成兄弟、当不成朋友。
                 燕归人明白、羽人非獍也清楚——魔界迷毒一解,便是刀戟分道扬镳的时刻。
                 只要见到素还真……
                 踏上最后一道石阶,书写「琉璃仙境」龙飞凤舞的石碑矗立眼前。
                 燕归人脚下未停,朝拱门长驱直入,羽人非獍深深看了燕归人背影一眼,举步相随。
                 穿过前廊,只见素还真迎宾书房外,中年文士正双手叉胸,对着一方莲池碎碎叨念着:「不对劲,怎么会这样?不对劲呀……」
                 燕归人正待开口,察觉访客登门的中年文士眉头一轩,迈步迎前——
                 「燕归人、羽人非獍,你们两人来得正好!来帮忙看看这池莲花!」
                 「嗯?」两双锐眼应文士之请,一同注目满池香销叶残。
                 「如何?这池莲花,你们觉得怎样?」文士没头没脑地催讨两人的意见。
                 燕归人侧眼瞥向身边友人,只见羽人非獍眼神定定锁视裸露的莲蓬,显然没有回答的打算,当下开口道:
                 「……莲花已经谢了。」
                 「哈哈……果然是谢了、花谢了对吧?我就觉得自己没看错……再怎么老眼昏花也应该看得出来嘛,呜呜呜……」
                 燕归人一句平铺直述,惹得文士左手抚胸,连退三步,又笑又哭地扯起胡子来。
                 见文士形状奇异,一路无语的羽人非獍首度开口:「前辈……?」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没有多老,况且叫前辈死得快,直接叫我一线生就好。」文士摆摆手,伸指揉揉太阳穴。
            


            8楼2010-12-07 23:58
            回复

                   「呃?」对无厘头反应一向口拙的白衣刀客闻言不由得当场怔愣。
                   燕归人接过话头,直接略过称呼,出声相询:「……敢问素还真何在?」
                   「他不在。」中年文士蹲坐莲池畔,闷闷应声。
                   燕归人眼神一沉,「那么、他何时会回来?」
                   文士含泪抬眼,极为哀怨地道:「你们没看莲花都谢了吗?天知道什么时候长得回来啊?呜呜呜……!」
                   面对一线生完全答非所问的内容,燕归人顿时张目结舌。
                   多年来被自家师尊训练有素的羽人非獍立时接口:
                   「我们问的是素还真,不是花开时节。」
                   「琉璃仙境的莲花出了名的终年不谢,你们可知为什么?」文士双膝杵地,满面阴霾地不答反问。
                   羽人非獍不温不火地道:「还请赐教。」
                   「这池莲花与素还真的气运互为表里映衬,只要清香白莲健在,莲花不会有凋谢的一日,谁知今早我一起身,眼睁睁看着满池莲花就这样枯萎了。」文士伸长手摘下小段枯枝,一面仔细检查枝叶情况,一面话声幽幽地道:
                   「素还真这次出门前只说要跟谈无欲一起执行任务,细节也没多说,行色匆匆便离开,至今已经整整三日,师兄弟两人就这样音讯全无,要不是知道谈无欲的个性不可能答应跟他师兄私奔……」
                   一线生的口不择言让刀戟二人同时蹙起眉头。
                   文士瞄了两个少年郎一眼,起身拍拍衣摆尘土,挑眉道:「你们觉得我说话太刻薄、不够厚道是吧?那是你们认识素还真不够久啊,这池莲花谢过几次,后来也都开回来了,只是花开都得等上好一段时日……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不待二人开口,一线生忿忿将残枝扔回池中,「这代表我被素还真阴了啊!早知道就赶在这损友上门拜托前就烙跑……本来答应了青衣要带她去南海过冬的,现在搞成这样,我不是得一直留守琉璃仙境等到他回来吗?好不容易安排好的行程全泡汤了……你们说,我辛苦筹划的二度蜜月,谁来赔我?!」
                   中年文士的怒吼,很没气质地回荡在亭台廊柱间。
                   「素还真每一回的重伤濒死都是真的,我知道;每一回再出江湖都费尽千辛万苦,我知道,可是那是他自己选择的人生,不是我的啊!要遭劫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让人有个心理准备是怎样?生孩子不管是生第一个还是生第三个,会痛的还是会痛,麻烦的事情还是麻烦啊!早不早晚不晚故意挑我要出门玩的时候来这招,哼哼哼……!」
                   中年文士抱怨归抱怨,只见他吼完袖子卷起,开始在回廊间东奔西走,那块砖头掀掀、这边窗格动动,摸出好几个显然事先藏好的锦囊,一面解套拆读一面蹙眉喃喃。
                   眼见中年文士对清香白莲毫无怀疑的信心,将挚友生死尽付笑谈的气势,要是换作别的时候,燕归人早已仰天大笑,拿文士这股无疑无惧的气魄陪酒、浮一大白。
                   只是素还真此回遭劫,来得太不是时候。
                   攸关同伴的性命,心头抹不去的沉重忧虑,实令燕归人笑不出来。
                   另一边性命交关的当事者羽人非獍却悠然牵动嘴角,「辛苦了,保重,告辞。」当下对文士点头谢过,转身便走。
                   「羽人非獍?」燕归人一个大步向前,正要阻止。
                   「且慢。」
              


              9楼2010-12-07 23:58
              回复
                     一声轻斥,只见忙着拆看锦囊的中年文士倏然探指,顺着错身而过的势头抓住青年刀客独臂腕间,另一手掰开青年指掌,只见羽人非獍手掌掌心有着一道自指间延伸至掌根、不过三寸的紫红色血痕。
                     「前辈?」独臂青年抬头望向文士。
                     「都说了别叫我前辈。」一线生皱眉。「还好我及时拆看这枚锦囊……素还真说你近日有一劫,若手上血痕不过三寸表示还能自救,不需另行求医,你运气好,看样子正好三寸。」
                     青年刀客闭了闭眼。
                     「素还真可曾说明该如何自救?」燕归人急急插话问道。
                     「嗯,这个嘛……」放开青年手腕,文士掏出纸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奇了,素还真没道理有这样的笔误呀。」
                     「如何?」燕归人追问。
                     「素还真说:欲渡此劫,解药燕归人——找你帮忙平安渡劫,意思应该是找你当护法吧?怎么会说成解药?」文士眼珠转了转,看了看面有难色的青年刀客,充满好奇的视线又转回燕归人身上。
                     「不是笔误。」男子摇头。「除此之外,素还真还说了什么?」
                     「留书最后写道,此劫约历时二月,不能待在多事之秋的琉璃仙境,亦毋须走远,邻近便有隐匿避劫之处。」文士补充说明完毕,两手一摊:「留个口信像在打哑谜似的,有听没有懂……大概是专程留知情者听的吧?你们听懂了吗?」
                     避劫之处……
                     辞别中年文士,一面步出回廊一面沉吟的燕归人望向先他一步出境伫立桥上的同伴,只见羽人非獍眼神越过潺潺流水,飘向瀑布飞泄的尽头。
                     解药燕归人、隐匿避劫二个月——素还真留书侧面证实魔界迷毒的解救方法正确无误。
                     羽人非獍深吸口气,三日来首度回眼迎向燕归人炯炯双眸。
                     「走吧?」
                     「嗯?」对于羽人非獍主动开口,燕归人一愣。
                     「连素还真都这么说,这六十日,想必你是跟定我了。」羽人非獍淡淡道。
                     「羽人非獍……」燕归人讷讷开口。
                     白衣青年岔开话题,微微一笑:「还记得下崖的路吧?我既然不能妄用轻功,只能委屈你再陪走一程。」
                     「这个自然。」男子颔首,迈步前行。
                     二个月、六十日。
                     解开魔界迷毒拯救青年性命,关键就在这六十日;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剩这六十日。
                     琉璃仙境悬崖瀑布底下,有着最适合隐匿的避劫之处。
                     那里正是当初清香白莲一手促成刀戟戡魔的训练场所:岘匿迷谷。
                     刀戟传说,在那里开始,便在那里结束。
                


                10楼2010-12-07 23:58
                回复

                       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砍柴声停了下来,换成往返屋后与小溪间相隔较久的汲水声,青年倚着窗棂,一面好奇同伴汲水多趟的缘由,一面在静谧氛围中缓缓阖眸。
                       倏然睁眼,天边斜阳低垂,青年回过神来,只觉体内一阵骚动。
                       日与夜的交界,正是他体内迷毒发作的时刻,燕归人必定不请自来。
                       一想到男子那双充满愧疚同情的炯炯眼神,如何在每夜坚忍卓绝坚持到底的媾合疗毒过程中注视着自己,青年心下不由烦乱。
                       起初的躲避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时间渐拉渐长,他发现自己越害怕去面对。
                       害怕面对的结果,他只能不断片面接受男子的好意;步步退让后,白衣青年一向不依赖他人、凡事只靠自己的原则逐渐土崩瓦解。
                       第一夜,青年因长途奔波伤后倦极,不得已放弃下水净身的坚持,狼狈和衣睡去,次日醒来,发觉豹纹毛氅红袍外挂成了自己的盖被。青年将红袍豹皮妥妥贴贴折迭整齐物归原主时,浓眉大眼的男子不发一语;那日稍晚,净身完毕回到房中的青年,发觉榻上添了一床不知从何而来的锦被。
                       另一夜,炕下添置了炭火,从此没有熄过。
                       面对男子的种种照料,在第一时间错过拒绝机会的青年,自此益发难以开口,几日下来,他自觉犹如坐困愁城的伤兽,只能被动接受男子的驯养。
                       物质上的着意安排他尚可忍受;真正让青年避之唯恐不及的,是燕归人本人。
                       寻求温暖庇护,是生命的本能,他从很早很早以前便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本能。
                       多年来,他唯一没有压抑的渴求,只有酒。
                       生平第一次喝酒,是拜师那年的冬季。师傅见衣衫单薄的他顶着寒风在雪中练功,嚷嚷着说自己缺了酒伴独饮无聊,强灌他喝酒。
                       灼辣的烧刀子吞咽入喉霎那,他又呛又咳,一股出乎他意料的热意随着酒液暖进胸腹,也暖进心窝里。
                       从此他爱上喝酒,而且偏爱在冷天喝酒。
                       后来,他选择定居终年天寒地冻的落下孤灯。
                       再后来,一个又一个性情古怪的朋友学会安排行程轮流到落下孤灯喝酒,彷佛跟他一样认定天越冷、酒越醇。
                       相较于那群爱喝更爱闹的酒友,燕归人算是极有酒品的人种。每回相聚饮酒,燕归人只会越喝越放松、越喝越有笑容。
                       昔日素还真安排刀戟在岘匿迷谷集训共同为戡魔大业努力时,二人培养默契的最佳催化剂便是酒。这回入谷后,碍于青年养伤忌口,燕归人再也未曾开口邀他共饮过。
                       每夜准时扣门而入的燕归人,身上总飘散着一股过份好闻的酒味。
                       气血凝滞的他,总觉得冷。
                       他不能喝酒,只能靠燕归人。
                       男子凑近他身后,伸手绕前缓缓解开他衣带时,他总会闭眼侧首,企图不着痕迹地贪恋闻嗅着男子身上的味道。
                       燕归人的气息馨香如酒、燕归人的抚触灼烫如酒。
                       连偶尔凑上他耳畔哄慰的低语声线,竟也柔滑如酒。
                       在亲昵无间的时刻里,身为男子、身为同伴,他总能敏锐感觉到燕归人过份克制的温和、小心翼翼唯恐弄痛他的动作。
                       神智昏乱的燕归人是杯醇厚的高梁酒,呛辣浓烈,即便一杯饮尽烧痛喉头,却能换来暖意直入五脏六腑;神智清醒的燕归人却是一杯搀了水的二锅头,色香俱全,沾唇方知是杯味道全失的酒。
                       酒不对味、人不对味。错不在酒、也不在人。
                       怪只怪酒是不该喝的酒、人是不该喝酒的人。
                       这一夜,仍是一杯搀了水的二锅头,只能微醺、暖不了脏腑、暖不了心头。
                       再这样下去,他的渴求只会越来越深,也只会继续白白糟蹋好酒。
                       默然望着男子事毕束装匆匆而去的背影,青年心中五味杂陈。
                       抓拢衣襟赤足下榻,青年缓步绕至屋后打算汲水净身,赫然发现除了原本储水陶缸外,炉灶旁另外摆放了一缸备好的热水,初秋微冷的夜里,瓮口白烟袅袅蒸腾而上,显得格外诱人。
                       羽人非獍眉稍微挑。
                       原来,这就是燕归人劈柴汲水一整个午后的成果。
                       经过连日的相处,羽人非獍深刻体认到,kan似粗犷的燕归人存心要照顾起人来,心思可以细密到什么程度。
                       水缸旁放置了一纸草笺,青年拾起细kan,男子龙飞凤舞的字迹简短明了——「寒侵脏腑,养伤大忌。」
                       放下草笺,青年垂眸凝望眼前盛满热水的陶缸,蓦然想起当年师傅在雪地里递给他的第一瓶酒。
                       迟疑片刻,青年走至热水缸旁探指入水试温,一股暖意透过指尖直透胸臆。
                       褪下衣衫,水瓢掬起,青年仰首淋浴的姿态,彷佛饮尽琼浆玉液。
                       寒意尽祛的同时,某种压抑已久遗忘多年的感觉油然而生。
                       燕归人,原来是喝法不只一种的好酒啊……
                  ==========================================
                  於是说前两章顺序有点贴错,不小心把章前引言贴到回目后面了...可是我懒得砍掉重发了(喂!)


                  12楼2010-12-08 00:06
                  回复

                         青年停下手边拣菜动作回想片刻,嘴角微微上扬。「素还真那晚只喝了茶。」
                         「叶小钗倒是挺捧场的,陪着我们把整桌酒菜一扫而空。」男子续道。
                         「听说素还真好像因为曾经喝酒误事,所以后来完全不碰酒。」
                         青年垂眸补充。依稀记得当年那位无良药师引为笑谈的耸动开场是:清香白莲酒后乱性闹出人命……
                         男子边拿着铁铲调整炉里刚升起的星星之火,边道:「记不记得他那时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酒不能当饭吃,茶可以当水喝。」青年淡淡一笑。
                         「我后来想过,叶小钗只待一阵子便接了任务离开迷谷,是不是因为我们太常找叶小钗喝酒……?」男子咧嘴道。
                    §
                         随着话匣子一开,迷谷集训的回忆桩桩涌上青年心头。
                         明明事过不久,如今回首竟恍如隔世。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对象,为何自己眼神总是不听话地随着燕归人的移动而移动,偏偏又不敢正面对上燕归人?
                         除了身中迷毒,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青年用力甩头,习惯性地将解不开的结抛至脑后,洗手下厨起锅炒菜,并且特意为燕归人温了一壶酒。
                         这日申牌时分,两人自入谷后首次同桌进食。
                         kan到自己位置上多了酒杯与酒瓶,男子只是眉稍略动,埋首扒饭挟菜,从头到尾碰也没碰过青年斟好的那杯酒。
                         「燕归人,你不喝酒?」
                         眼见男子迅速饱食欲起身离席收拾餐具,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
                         男子意味深深地抬眸,一字一句地道:「你不能喝,我也不喝。」
                         原来,燕归人要到进他房前才会碰酒?
                         青年侧眼望向门外向晚天色,干涩地道:
                         「没关系的,反正也快日落了……」
                         「羽人,你在说些什么?」男子蹙眉:「从那之后,我跟你一样,没碰过一滴酒。」
                         「那你每晚身上的酒味……」白衫青年欲言又止。
                         「没有喝酒,哪来的酒味?」男子大奇。
                         羽人非獍回眸,正巧撞上燕归人清澈见底的目光,心中冷不防一颤。
                         睁眼说瞎话并不是燕归人的习惯,他知道。
                         倘若燕归人没有碰酒,那他闻到的酒味……难道,是幻觉?
                         青年闭目苦笑。
                         他想起那一夜迷毒转渡前,神智昏乱的燕归人曾将身为男子的自己kan成死去的西风。
                         魔界迷毒——迷之一字,想当然便是存心让中毒者产生各式各样的幻觉,如今他的幻觉仅限于嗅觉,是好是坏?
                         「羽人,这是怎么一回事?」男子追问。「你不敢kan我的原因,原来是因为闻到我身上有酒味?什么样的酒味?」
                         「没什么,是我多心了。」青年摇头否认。这种没办法解决的事,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不如不说。
                         燕归人不需要对他抱有更多的歉疚。
                         既然知道是幻觉,他至少不会再因此等闲对燕归人心荡神驰。
                         至少,他能找回正眼面对燕归人的率性坦然。
                    


                    14楼2010-12-08 00:13
                    回复
                           身为同伴与酒友,男子存心喝得酩酊大醉时的表情,青年一望即知。
                           也该是时候了。
                           青年了然回房,任由男子独饮独酌。
                           夜半时分,青年起身探视同伴状况,但见厅前桌下倒放着两三瓮空坛,男子抱着酒壶趴盹桌前。
                           大红披风堪堪覆上男子身躯,半醉半梦间被惊动的男子猝然伸掌抓住青年的手,迷迷糊糊地喊道:
                           「不要走!」
                           青年呆愣了下,低眼kan着紧紧握着自己孤掌不放的大手,试探道:
                           「燕归人?」
                           趴在桌上侧首闭目的男子浓眉深皱,片刻后又喃喃开口:
                           「不要走、西风……」
                           一声无可奈何的痴唤,温如玉,醇如酒。
                           青年狼狈抽手。
                           那一夜也似这般,燕归人手中抓着他,嘴里喊着西风的名字,用狂乱的肢体与破碎的声音诉说着别后相思爱恋。
                           从那一夜到这一夜,燕归人仍是情深义重的燕归人。
                           从那一夜到这一夜,他曾经承受得起这样的露骨思念。
                           但如今,胸口不经意的闷痛、心头的酸甜苦涩从何而来?
                           男子自始至终所爱所想仍是西风断雁,身为朋友的他在期待什么?他能期待什么?他又有什么资格期待?
                           轻噫一声,瞳眸闭起,泪珠滴落。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敢正眼直视燕归人的理由。
                           原来,变了的人,是自己。
                           原来,他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燕归人是一款他打从开始便不该入喉的酒。
                           黎明破晓前,青年茫然若失的脚步来到屋后。
                           随着曙光乍现,青年不经意被面向日头的灶旁一方土壁纹路吸引,凑前细kan,壁上纹路竟是十来枚整齐排列的羽毛记号,眼熟的笔画与过人的力道,一眼即知出自男子手笔。
                           青年弯指就画,从头至尾数过一遍,半晌方才明白羽毛数量正好与两人此次入谷天数相同。而第六十枚羽毛应该出现的位置,有道浅浅的指痕按压记号。
                           谷内六十天,加上之前中毒与赶路的四天,正好是魔物声称的六十四天解毒期限……想来燕归人自入谷后便天天算着出谷的日子。明明是难堪至极的疗毒过程,燕归人即使渡日如年,也要讲究兄弟义气,大违本性地咬紧牙关一天一天地做下去。
                           而身为兄弟的他,脑袋里竟然存着得寸进尺的念头。
                           青年摩挲着男子的指痕,身渐寒,心渐冷。
                           这些日子,他太过倚仗燕归人,放任自己沉迷幻觉只会拖累朋友;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一开始便不该奢求。
                           他不能依赖任何人,必须靠自己。
                           在为时已晚前,他得先戒掉燕归人这款令人一饮便醉难以自拔的酒。
                      


                      16楼2010-12-08 00:13
                      回复
                             「哎哎,年轻人,身体可不是这样用来糟塌的呀。」
                             意识朦胧里,阵阵药草香味沁入心肺,羽人非獍浑身一震,抬头望去,只见儒生装扮的修长身影立在门前。
                             「你是……?!」
                             青年大惊站起,登时目眩神摇,浓浓药味熏染下,青年连日紧绷的心神终于到达忍耐极限,无力倾倒来人怀中前,犹自模模糊糊地想着——
                             这药味…好像谁……?
                        04-枭无间
                             睁眼时,日光刺目。
                             燕归人大掌扶额,忍受宿醉醒来的头痛难当,勉强自己坐直身躯时,覆在背后的猩红披风顺势滑落地上。
                             「醒了?」
                             简洁有力的问句引得燕归人转头朝门口望去,但见白衫青年倚门而立,逆光中几乎kan不清脸上的表情。
                             在男子眯眼注视下,青年只手端菜进屋,油香四溢的菜味弥天盖地扑鼻而来。
                             燕归人蹙起浓眉,捧头闷哼。
                             「不吃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久违的轻松愉快,独臂青年以称不上灵活却也算不得迟缓的动作,顺顺当当将菜肴安置桌前,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异常坦然地与男子视线交接。
                             「……羽人非獍?」
                             男子瞪大眼,微微呆愣kan着青年嘴边不容错认的上扬弧度。男子宿醉次日怕闻油腻味这个鲜为人知的普通弱点,自己从来没说过、青年也从未戳破,酩酊大醉后,羽人非獍何以在一夕之间恢复了心情开起自己玩笑,燕归人怎么也想不通。
                             这日起,男子似乎顺利找回了死忠兼换帖的战友,却又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燕归人先是发现青年恢复往日直视同伴的习惯,与先前一味逃避、只敢躲在暗处窥伺的行径大不相同,接下来青年更进一步声称自己虽因中毒不便练功,至少不能荒废锻炼身体的机会,在燕归人几次想出手帮忙时坚持自行准备每夜净身用热水。
                             接下来,青年婉拒燕归人每日为炕下添置炭火的举动,说太热了自己睡不惯,没过几日,青年说动他请一线生帮忙找寻新武器,便在男子为了寻找武器之事崖上崖下间来回奔走,忙得不可开交的期间,下厨准备餐点不知不觉间成为青年的专属工作。
                             数日后,趁着午间练功休憩的空档,燕归人放下兵器,绕到屋后取水喝。
                             正在灶旁准备烧水的白衫青年递上水瓢,随口问道:
                             「如何?使得顺手吗?」
                             「重量跟形状都不大对,一线生说,要找着与神叹同等级的长戟得再多等些时候,现在这把长枪只能先将就着用。」男子接过水瓢舀起清水一饮而尽,伸袖拭去嘴角水渍,「至于你的刀,他也还在想办法……」
                             「一件一件来,我的刀,不急。」青年若无其事地道。「现下的我即使有刀也派不上用场。」
                             男子一顿,浓眉微蹙。「羽人……」
                             「还剩几日?」抬眸望向男子,青年开口问道。
                             「三十七天。」男子回答。
                             「我要等足天数才能动用真气,找刀的事大可慢慢来。」
                             青年接回瓢把转身舀水入锅,侧眼道:「再去练练吧,新武器得花时间多碰才能尽快熟悉。」
                             「……我帮忙先升火罢?」面对青年的逐客令,男子主动开口帮忙。
                        


                        17楼2010-12-08 00:23
                        回复

                               青年伸出水瓢阻住男子挽袖弯腰搬柴的势头,淡道:
                               「燕归人,我还有手。」
                               男子站直身,不死心地确认:「真的没有什么事要我做?」
                               青年摇头。
                               男子抬望脾气固执的同伴一眼,默然转身出屋。
                               对于连日来青年循序渐进努力自主的连串行动,燕归人刚开始不免又惊又喜,但时日一久他才赫然发觉,除了每晚的疗毒必经过程自己还帮得上忙外,青年早已摆脱了他自入谷以来的样样照料与事事插手。
                               能恢复如常自是好事,只是,羽人非獍真恢复如常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撇开心头的莫名担忧,转过山坳走至新近整地开辟的练武场,拾起武器继续练习。
                          §
                               同一时刻,正准备开始煮食的青年蹲在灶旁,双目紧闭单臂抱胸微微颤抖。
                               回避燕归人周全照顾的代价,便是感染风寒持续高烧。
                               打从青年用锻炼身体为由,取得每日自行准备热水的工作项目后,当晚便悄悄改以清水净身。只是在一日凉过一日的秋冬交替时节里,对于气血凝滞无法运动内功御寒的青年而言,寒夜淋浴无益雪上加霜。不消数晚,禁不起寒冷侵冻的身体开始断断续续阵阵高烧。
                               下定决心不再放纵自己享受同伴无微不至照顾的青年,先是赶在同伴发现异状前,提出寻找新兵器一事,成功转移男子在日间的注意力,并接手厨房工作,刻意错开两人用餐时辰,至于入夜后避不开的接触过程中,青年在迷毒发作时原本便会体温偏高,反倒成了最佳掩饰。
                               只要一方无心一方有意,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很容易能制造出常常遇得到、实际上却没什么机会仔细打量彼此的态势。
                               这正是青年亲娘当年最拿手的绝招。
                               把事情想到最坏的状况,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不要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就像现下,他可以用绝佳的意志力轻易说服自己:不冷、一点都不冷,不痛、一点都不痛……
                               ——你这小子,小小年纪爱逞什么强?就算真的病死了,你家阿娘会心疼吗?哼哼!敢情我孤独缺眼睛被蛤仔肉糊到?千挑万选拣到你这笨徒弟!
                               恍惚中,似乎听到远在拜师学艺的当年,不慎感染风寒一拖十数日,终于被师傅发现抓去诊治,沿途挂在嘴边的叨叨念念。
                               师傅……
                               勉力张手攀壁,羽人非獍试图站直身躯,不料视线一阵模糊,硬是逼得青年顺势靠后背抵土壁缓缓滑坐。
                               好想睡……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会被燕归人发现的……
                               「哎哎,年轻人,身体可不是这样用来糟塌的呀。」
                               意识朦胧里,阵阵药草香味沁入心肺,羽人非獍浑身一震,抬头望去,只见儒生装扮的修长身影立在门前。
                               「你是……?!」
                               青年大惊站起,登时目眩神摇,便在欲倒未倒之际,听得来人轻噫一声,抢步入屋张臂扶抱。
                               浓浓药味熏染下,青年连日紧绷的心神终于到达忍耐极限,无力挣扎倾倒来人怀中前,犹自模模糊糊地想着——
                               这药味…好像谁……?
                          §
                               「你是谁?把羽人怎么了?」
                               闻得异常声响连忙赶回居处的男子持枪横胸,眯眼kan着大剌剌张臂抱住同伴的陌路书生,一句简短质问,端地气势逼人。
                          


                          18楼2010-12-08 00:23
                          回复
                                 西风、对不起。只有三十日、很快、人便还你……
                            05-獍无间
                                 那夜后,一反先前两人相处模式,燕归人的视线不再专注青年身上;除了入夜疗毒时刻,其余时候,男子总趁着大清早快手快脚理完屋内屋外所有杂务,将医者交代的药汤搁在灶头偎热,赶在青年起身盥洗前扛着长枪至练武场用功,中午回房草草进食,下午拎着酒坛不知躲到何方。
                                 这日午后,青年灶前站定,看着照例两只满满的水缸、炉前堆积如小山的柴薪、锅里盛着以炭火温热的药汤,不由得闭目暗叹。
                                 虽在逞一时之快以口渡气时,曾料想到这般下场,但亲眼见到男子避如蛇蝎的模样,才察觉抑制不住心头莫名酸楚的自己,毕竟不够刚强。
                                 忍一忍、当做没这回事,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
                                 张口饮尽苦涩药汤,羽人非獍蹙眉瞥向灶旁土壁上持续累积的羽毛记号,百无聊赖地顺着男子指迹描摩就画,一一默数。
                                 五、十、十五、二十……入谷至今,正好满三十日,距离魔物设下的解毒期限,尚有一半时程。
                                 连日来,素续缘曾陆续回诊二次,除了补充青年伤寒病后调治药方外,曾委婉解释另找迷毒解法一事恐怕费时耗日,无法期望短期内有任何进展,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情形下,只能请刀戟二人遵行原有方式继续解毒。
                                 犹记得男子听完解释,一言不发离席而去。
                                 之后,青年抱着自己也难以理解的心思,每每在疗毒过程中刻意挑衅燕归人,非要弄到带伤带血才肯罢手,而一向小心翼翼收敛力道的男子,忍耐界限亦逐渐降低,三回里总有二回被青年煽动成功。
                                 夜里越是灾情惨重筋疲力竭、青年白天起得越晚、男子更有余裕躲得越远。
                                 期限还有三十日……这样下去、自己撑得了几天?燕归人又撑得了几天?
                                 步出屋外,青年随手折枝为刃,就着屋前平地舞动刀法一解心头烦闷。
                                 练到起劲处,青年自然而然提动内息,丹田一阵刺痛窜起直透胸臆,当下身形顿停,暗自心惊——
                                 既然六十四日内毒性将缓步抽化,为何他身上毒性比起刚中毒时,竟是不减反增?莫非……到头来典籍所载魔物所称的解毒方式,终究一场恶劣骗局?
                                 青年弃枝于地,苦笑出声。
                                 若真如此,交媾三十日已是天大笑话,何必再咬牙苦撑接下来的三十日?不如图个痛快干净。
                                 念头一起,连日来的郁结心绪顿消,羽人非獍毅然提气展翼,往谷外掠去。
                            §
                                 日夜交界时分,带着满身酒意回转居处的燕归人按例叩门入房,但见一室空空荡荡。
                                 大惊之下,男子酒醒三分,找遍木屋里里外外,仍旧不见同伴白衫身影,偶见屋外空地几枚交错有致的靴印及弃置于地的枯枝,这才沿着出谷方向入林找寻。
                                 饶是经验丰富直觉灵敏,男子在林间穿缩耗去大半时辰,方才瞥见溪涧彼侧倒卧乱石堆上的青年身形。
                                 「羽人非獍!」
                                 见青年趴伏石侧动也不动的背影,男子心下一紧,出声呼喊,正要涉溪而过,只见羽人非獍背部一弓斜撑身躯,摇摇晃晃站起,隔着一弯采采流水幽幽回望。
                                 「别过来。」伸袖拭去嘴边血痕,青年冷道。
                                 「时辰已到,你……我们……」苦于措辞,男子欲言又止,「羽人,你血气逆行,快跟我回去罢。」
                            


                            22楼2010-12-08 00:29
                            回复
                                   「……可惜了你那首弦歌,没能多听几回拿来下酒。」
                                   「你没说过喜欢那首曲子。」
                                   「我以为不用说……现下说,也晚了。」
                                   「不晚。只要该听的人还听得到,就不晚。」
                              06-非无间
                                   一番血光冲突下来,两人的伤势自然瞒不过次日前来回诊的医者一双利目。
                                   听完燕归人三言两语简略交代缘由经过,医者细细斟酌青年脉象,只见医者时而蹙眉凝思,时而屈指推算,最后竟一拍大腿,叹笑道:
                                   「妙、妙啊!」
                                   「嗯?」刀戟二人同时抬眼,齐齐望向医者。
                                   「咳。」感受到杀气腾腾的两双目光,医者收声正颜:
                                   「羽人非獍所中迷毒,原本已散入筋脉难以收拾,即使照典籍所载方法疗治只能保住性命,一身内功恐怕无法留存,只是中间这番闹腾,毒性向丹田收拢,反而保住原有功力。往后越接近期满,聚集丹田毒质越纯,毒发次数只怕会更多,症状会更猛烈,燕归人可得辛苦些,时时留心照kan。」
                                   ——意思是两人不只晚上要在一起,连白天也得形影不离……?
                                   男子侧眼回望青年,后者一径低眸若有所思。
                                   「燕归人,你胸口的伤,我来处理一下吧。有干净布巾么?」
                                   医者主动发话打破二人之间低迷氛围。
                                   「后头库房有,请大夫稍等。」
                                   男子正要起身,青年回过神来,抢先道:「我去拿。」
                                   白衫身影迅速离厅而去。
                                   趁着羽人非獍离席,男子低声开口:「大夫,一事请教。」
                                   「请说。」医者嘴里应话,双手小心翼翼解开男子胸前染血包扎检视伤口状况。
                                   「上回建议以口渡气的方法……」男子欲言又止。
                                   「啊。」医者手上动作一停,抬眼kan向男子:「如何?」
                                   男子顿了顿,坦率道。「我们、我们试过了,但似乎无法完全替代原来的方式。」
                                   「我想也是。」医者毫不讶异地点头。
                                   「嗯?」燕归人浓眉蹙起。「大夫之前不是说……」
                                   「魔界迷毒旨在摄人精气,以口渡气只是补气,自然治标不治本、只能当成辅助之用,并不能完全替代原本疗程。」医者取出药箱中瓶瓶罐罐,就着药钵调制膏药,不急不徐婉婉道来:「我瞧这方法挺管用的,羽人非獍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
                                   医者话声方停,青年抱着布料回到厅上,男子忍不住侧眼望向同伴,这才发觉青年自中毒以来稍嫌苍白的脸色再不复见,眉目流转间已恢复几分往昔神采。
                                   「如何?同意我的说法吗?」医者握杵捧钵拌匀膏药,反问道。
                                   「……嗯。」男子颔首。
                                   「所以、我建议双管齐下,对解毒有益无害。」医者眨眼微笑。
                                   「什么双管齐下?」中途离席的青年听闻解毒话题,开口疑问。
                                   「晚些让燕归人跟你解释罢,先帮一下忙。」
                                   淡淡岔开话题,医者伸手接过布巾与剪子,在青年协助下将布巾裁成适当大小,着着实实铺上数层刚拌制完成的药膏敷妥伤处,一面裁剪布条缠绕包覆男子胸口,一面转头吩咐青年道:
                              


                              24楼2010-12-08 00:3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