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一闪而现。
“放开灵焰!” 娉忆的眼中满是惊惧与乞求。
“大胆!”随从们叱咤。这几个该是蒙恬的亲兵,大战中杀散了,战后又重聚回来。蒙恬无力地挥手叫亲兵退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咬都咬了,这又算得什么无礼。
比较起马上的这个,马下的嗓子清亮圆润。低头看了看马上及马下的女子,蒙恬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女子,杀了,可惜;放了,不可能。突然发现地上那个受了伤,左臂正在渗血,她的衣服脏乱不堪,又溅满斑斑血迹,看来触目惊心。蒙恬的目光柔和了。
“带她回营。”他下令。
“你!——”娉忆眼中再度升起狂乱。怎么办?!
这两个孩子一点礼貌也没有,她们也绝不可能是秦国人,带她们回去是危险的,蒙恬很清楚这一点。但面对那双眼睛,他竟然失神。她们不是美人,甚至连美人的边都算不上,也丝毫没有淑女的基本素养:说话大声而快速,也不懂在讲话时要将眼光垂下以示恭谦,可是,却惊人地吸引人的目光。
“你先把伤治好吧,高玄,你帮她。”看她仍没有放行的意思,他又加一句:“我不杀你们。”拨马绕过她,无视亲兵想接过灵焰的表示,他开始指示战后清理事宜。
灵焰毫无知觉地挂在他马上,娉忆眼睁睁看她越来越远,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为什么以前不好好练功呢?如果抵得上灵焰的一半,那她也不会被抓!是她拖累了她!
“喂,手伸出来!”叫高玄的亲兵颇不情愿地吆喝着。他为什么要帮敌人治伤!
娉忆正陷在自我厌恶的情绪里,没听到。
高玄不耐烦地一把拽过她,擦擦两下撕掉她的袖子。
由于伤口被扯动的剧痛,娉忆醒了,条件反射地将小高的手臂反扭至身后:“你干什么!”她喝问。
“我在帮你治伤——”高玄龇牙咧嘴地,另一只手举在空中无力地划啊划。这小子真厉害啊,难怪会被将军看重。
娉忆连忙放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
高玄爬起来揉胳膊:“算了算了,手伸过来。”他自腰间取出一支小竹管,倒点粉末在娉忆的伤口上;又取出一截布条,绕两个圈打个结,就此大功告成。
娉忆一面道谢一面提醒自己待会记得重新处理下伤口,起码要消个毒。她可不想死于破伤风。
回到大营,重新包扎好手臂,娉忆好奇地打量四周。士兵们都住在小帐篷里,条件实在简陋,基本一无所有。帐篷四周有许多木头支撑的三脚架,上面有个盆子,后来她才晓得这是照明用的火把。战后清理工作正忙乱地进行着,战利品以及伤员络绎不绝地运送进来,成串的战俘被押去临时监牢;秦兵们埋锅洗米,收拾柴炊,准备做饭。虽然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自己也刚刚从死亡中逃出,这些人脸上却半点也看不出异样,个个喜笑颜开。
想起刚才,娉忆的心绞痛起来,胸腔内涌起巨大的痛楚。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耳边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她当然明白当时没有选择,却依然止不住地自责恶心。刀子砍入人体的感觉,骨肉模糊的伤口,血喷在脸上的温度,死者的惨号与目光……她不敢再想下去,没有时间了,灵焰还在那男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