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谁与共孤光
目穷淮海满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一轮明亮的月亮银盘似的挂着天上,温暖又明亮,今天是中秋月圆之夜,京中的琼楼玉宇处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将军府自然也不例外。
又难得暑气退了,秋高气爽,将军自一下朝回府便吩咐在花园子里设宴,又差人下帖子去请了军营里面的张阳阳和居来他们一起热闹。一众人都年少在一起总是没个正经,吵吵闹闹一顿酒席便吃到了入夜还未罢休。张阳阳拉着居来和左军医行酒令,一点也不似平时在军营里面正经的样子。桓桓看了半天也没有学会,又因为花花不许他多喝酒,索性就支着下巴坐着看他们几个人玩。
白白见桓桓不说话,便满怀期待地塞过来一块豆沙月饼:“来,桓桓,吃这个。”
桓桓是喜欢这豆沙月饼,可是怎奈已经吃了不少东西,就只咬了一口便放下来。桓桓看着面前白瓷碟子里面晶莹饱满的玫瑰葡萄,想起小时候刚会化人形,便和花花搬了梯子去偷摘族长的葡萄。算算,大概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记忆里面还有那一片秋高气爽的蔚蓝天空。
“唉,桓桓,族长爷爷种的葡萄好像熟了。”花花还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坐在秋草泛黄的山坡上,看着不远处族长宝贝的葡萄架子。
桓桓围着花花的红色衣角转了好几圈,才化成了少年的模样,坐在花花身边说道:“族长爷爷说葡萄是酸的,我才不要去吃。”
“不试试怎么知道……”花花看着身边一身白衣的桓桓,厚重的黑发上还顶着两个毛绒绒的白耳朵,便抬手戳了戳他的耳朵:“桓桓,耳朵。”
“……耳朵总是出来。”桓桓又静心念了几句咒语,耳朵终于没有了。
桓桓看着一旁躺着的花花,又看看不远处的葡萄架,终于说:“唉,花花,族长的葡萄真的是酸的么……”
翠绿的葡萄架下面,梯子被扔到一边,两个孩子对着坐着一人手里攥着一大把葡萄。
“花花哥哥,谁说葡萄是酸的,明明甜得很。”桓桓吃了一颗又一颗,露出满足的笑容。
“……桓桓,你的耳朵又出来了。”花花看着桓桓头顶一对白色的绒毛耳朵说道。
“有吗?”桓桓抬手摸摸自己的耳朵,又看看手里的葡萄,“不管了,吃完了再变回去。”
嗙嗙,两颗石子正中头顶。在葡萄架下一只火狐狸和一只白狐狸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跑都跑不动,被族长爷爷捉住一顿打。
想到这里桓桓不禁勾起了嘴角,抬头看了一圈桌上酒过三巡的人们,花花哥哥不在,子夜将军也不在。大概是去逛园子赏月了吧。桓桓挑了一串饱满晶莹的葡萄也离了席。
“桓桓,你去哪?”小白本来正和阳阳说着什么,见桓桓要走,急着放下酒杯。
“小白,我去找花花。”桓桓晃了晃手里的葡萄。
“等等,我陪你。”
小白刚要起身,就被阳阳和居来按住:“唉,小白,你酒还没喝完,不许跑啊。”
“……”
桓桓独自一个人出了亭子,走过石子小路,一路上遇见几个下人,忙打听有没有看见花花,下人们都说没看着,桓桓只好一人走过长廊往花园子深处走去,人声渐俏,清风徐徐,空气中都染了桂花的香气。庭院深处有一棵高大的桂树,舒展着苍劲的枝桠。树下闪过一抹红色正是花花的颜色,桓桓正要开口,却听见了子夜的声音。虽是隔着距离,可是狐狸听觉天生灵敏。
“子夜,我要带桓桓回灵山。入冬以前就动身。”
“花花,不要回灵山,好不好?”
“现在蛮夷已退,治下安稳,你不需要我了。”
“花花。”
“花花。”
“……怎么了?”
桓桓见子夜的玄色袍子一闪,便把花花围困在树下
“子夜,你干嘛……”
“花花,难道你不喜欢我么?嗯?”
“喜欢我么?小狐狸?”子夜挑起花花尖尖的下巴,吻了下去。
而花花挣了几下,双臂也渐渐环住了他的脖颈。 桓桓想起子夜将军受伤的时候也对自己如此过,当时自己吓得化了原型,而哥哥和子夜的画面却是那么美。玄色和火红的衣袍缠绕在一起,气息纠缠,唇齿相依。
寂静的夜,偶合划过几声夜莺的啼叫,桓桓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回去才发现,立哥居来已然告辞,酒醉的阳阳也让下人扶去客房了,一时儿花园子安静了许多。“桓桓,你回来了。”花亭中只剩白白一个人,似乎等了很久,见桓桓来了便倒了一盅清酒,推到桓桓面前。 而桓桓一路上内心全是花花和子夜的画面,坐到石凳上才发现自己还拎着那串沉甸甸的葡萄。 桓桓把葡萄放在桌子上,只一颗接一颗放进嘴里。
“唉,桓桓,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白白见桓桓流泪急忙问道。
桓桓摇摇头,看着清冷的月光,说,“没有,因为这葡萄……是酸的。”说完又掐了一颗放嘴里。
“酸就别吃了呗。小心明天胃痛。”白白拉住桓桓的手,哪有人吃了酸葡萄都会哭鼻子的。看来狐狸精的世界真的不能懂。不过桓桓哭的样子真的……好好看。
“就吃。”桓桓甩开小白的手,又去抓葡萄。
小白眼疾手快地把葡萄抢过来,全塞在自己嘴里,吃的太急呛得咳嗽好几声。
桓桓本来还在伤心,见他这个样子,也顾不上自己,赶紧伸手给小白拍拍背,直到小白气顺了才又坐下说:“你傻啊。”
“桓桓,你不喜欢吃的就给我吃。千万不要哭了,你的眼睛这么好看,哭坏了怎么办?”清冷的月光下,白白看着桓桓的汪着水的大眼睛,只觉得好像有漩涡一般要把自己拉进去,自己却丝毫也不抗拒。白白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窜上一股邪火,烧的两颊都烫了,赶紧低头再也不敢看桓桓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