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爱新觉罗昭肃
往日在京城里，听着福建过来的灾情通报，总也想象不到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至如今，临到了福建，方才知道这里的灾情比自个儿在京城所想到的、所听到的皆是要严重的多，虽不至于到以往记载中的尸横遍野的地步，但各方难民却也都衣衫褴褛，瞧着差不离儿也就那么一口气儿了。当下正了神儿，目光逡巡上一圈，终是落定在一直跟在旁边、低头哈腰儿的地方官头上，说道上这么一语，听不出个喜怒
：“看起来，朝廷拨的赈灾款，远远不够啊？”

【 近来台风一来，倒是引发了水难，朝廷当即便拨了赈灾款。这赈灾款必是得第一从我手中过上一遭，才得以发往福建民间用来赈灾，故这批赈灾款经我这里，纵然是添了些小动作，也是瞒得住的。商会那边于这次灾情说道不过是些赈灾粮，便已是无甚麻烦了。而这民间，拿出些赈灾粮分发百姓，应也是让人瞧着妥帖的。哪只这呈上去灾情报告，倒是引了朝廷的重视，更是派了两位皇子来探查。不过也不打紧，说是这灾情的确是严重到不可收拾，如他们亲眼所见，倒也探不出个究竟，我这里他们拿不出证据，吃几天苦头左右是要空手回去的，到时候反映的确是灾情严重，这事，便也可这样结了。 】
【 接引了这两位贝勒爷，心中算盘已是打的如意，便也镇定如往常，恭顺立在旁，耳边听起其中一位询问，即是做了叹息状，面色无奈。 】
：哎，贝勒爷有所不知，此次福建灾情的严重，下官以往也没遇到过，下官福建的百姓当真是苦哟。

少时看的书杂，其中不乏游记。其上记载的皆是福建的美景，山清水秀，风光宜人，如今等真的到了福建的地界儿，心里头只有两个字——可惜。可惜逢上天灾，可惜摊上不负责的地方官，万般可惜造就福建如今的景色，虽不至于哀嚎遍地，但一路来扒树皮吃的也不在少数，乍一看是像施恩绅说的灾情严重这么回事。声线平缓，徐徐问出句
：赈灾款买的哪家的粮食？买了多少？

代
盘算着手头儿的念珠，也再未抬头看着面前的官员，灌耳一句老五的问话儿，只兀自摩挲念珠上头的刻纹，时不时搁在眼皮子底下瞅个一溜够，也不搭腔儿，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方才初入城时的场景，此地靠海吃海亦是常态，现如今这灾情就出在海上，倒也是棘手的紧，若地方官济事，那还罢了，左不过就是开仓赈灾这么起子事儿，可照着眼下的情形看起来，这地方官只怕是贪的有些过了头儿，仰仗着此处山高皇帝远，倒不怕东窗事发，给自个儿惹着了什么祸事。
：”哎老五，你问这两个问题，只怕X大人一时间也答不上来，累着了自个儿，这么着吧，有没有个账簿什么的记录赈灾款项的去处，也好省了你在这儿费唇舌。“
哎，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 眼下情况瞧着，这两个阿哥也不是多容易糊弄过去，不过已是意料中的事，恭顺在一旁听二人不断发问，微微也有些头大他们这般的难缠。其中的靖贝勒问道赈灾款买下的粮食来源和数量，心中思量一圈，还未来得及回答，这边又逢道简贝勒话中的深刻模棱的意味，微微抬眸瞟了其一眼，飘飘然又将余下的话收入耳中，暂先是忽略了多余的心思，定了眸子，挂上笑意回道。 】
：下官这就谴人拿来。
【 对身后的小厮说明账簿搁置的地方，让他前去取。我这一生信奉一个万事周详，也好不落人手上把柄，他要账簿，我拿来便是，待他查阅，也不信他能将我这早就做周详的账簿翻出个什么大窟窿来。片刻后账簿到了手中，亲自呈上。 】
：贝勒爷请过目。

代
道是瞅瞅账簿，却也没带着能看出什么的心思，若是这施恩绅在账簿上就能漏了马脚，估摸着这儿的官员也便不敢如是大手笔大气魄地私吞赈灾款了，不多时，他便打发了人捧了那本儿账簿，眼见着他亲手接过，恭敬奉上，自个儿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半响，却也无话，接手过后不过囫囵翻看，似并无不妥，账簿一甩扔到老五手里头，掸了掸自个儿的手，继而道来这么一句
：“施大人这活儿干的不错，若安安稳稳熬过了这段儿时日，有赏。”

面前的施恩绅当职地方官也有些年头，官场来往早练就一番圆滑本事，二哥话音未落他已招了小厮去取账本。笑回二哥
：是我心急了，不过咱们施大人也没叫人失望嘛，哈哈。
接过账本放在手掌上，认认真真瞧了好几页，一个字儿——好！好的不得了，精妙，每一样支出都有明细记录，一点错儿都挑不出，一边低头瞧着账目一边儿接了话茬
：回京之后是该在皇阿玛面前为施大人说几句了，这赈灾的活儿可累到你了？

【福建这处的官员，我担任早有些年头，若非这在这官场中持一身圆滑无棱，练就一身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本领，怕是这数年中官场沉浮，我施氏的宅院早已在浪沙中一片破败，更遑论而今的富贵一方。人生在世，浮沉见惯，最后都不过为了一个字——利，我守着这半生积下的财富，纵是小心谨慎些，也乐得其所。】
【抬眼瞧这两位京城来的贝勒爷，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似处处都有易察觉的锋芒与贵溢，倒也小看不得。然于我而道，倒也不至于是顶棘手的麻烦。】
：下官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福建灾民如今水深火热，下官哪里敢喊累。倒是劳了二位贝勒爷上心。

代
这越是一点错儿都挑不出来的玩意儿，那背后只怕是更大错初，账本儿甩了回去，再在这个上头纠缠也是浪费时间，他既敢做下这个事儿，定也有了万全的准备，只得再做打算。
“施大人不必客套，这赈灾一事，终究还是大人冲在最前头，甭管着灾情是否有所缓解，好歹施大人也受累，你放心，都记着呢。”
说话儿间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带着一脸揶揄的笑意，叫人说不出是个玩笑还是实实在在的心绪，末了儿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上下这么打量了一圈儿，沉浮官场多年，端得圆滑世故，自个儿此番心里头倒是颇有些打鼓。

条条明细的账目看在眼里越发的讽刺，讽刺若不是天灾还得由他在福建作威作福，跟针刺在眼底。面上的笑意也越发深，待到二哥话音落了方才问上句正事
：施大人，刚才路上瞧这福建这次情况挺严重的？近百年来都没有遇上过的浩劫？也真是可怜见的。

【 看得出这二位贝勒爷怕是对我存着疑心，纵然我这账本做的精细，恐也难使得这二人真正信服。言谈神情间那些意味深长的形容，也是得见的。只是有些话不真正从我嘴中说出来，那他们的心思也只能称得上是怀疑，而非事实，而非肯定。依他们言语逢其面上所表，重重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回答。 】
：这灾情下官自当尽心尽力，只是二位来时也见这途中景象了，虽称不上浩劫，倒也是挺严重，福建百姓疾苦啊。
【 顿了些许，又是一叹，请道。】
：怕是还要请二位贝勒爷回京时，将这灾况秉上，还要可怜下官福建的民，在朝廷助下早日脱离水深火热啊。

代
：“既是百年难遇的灾情，又如此严重，上禀灾况，下慰子民，该当如此。”
虽则早也有这个心理准备，今日一叙定然是得不出个结论，但终究还有些侥幸的心思在心里头存着，若是看出施恩绅有何漏洞，也好寻个对策如何击破，照目下情形看来，怕还是低估了些许，如是想着，面儿上依旧是惯常的笑意，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转了身儿，对着老五说道上了一句
：“一路舟车劳顿的，要不今儿个先歇了？”

施恩绅一叹三场的登台唱戏般的演技炉火纯青，许就是这样的嘴脸使他安安稳稳的在地方官的位子上逮到了现在，也就只能待到不久之后。福建容不得一个贪官，百姓容不得一个污吏，将他一身上下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番，随后应下二哥的话后半句却是冲着施恩绅所说。
：施大人一身清廉，一时间感慨良多。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施大人家中可还好？

：辛苦两位贝勒爷忧心灾情，舟车劳顿，下官这便着人安排两位贝勒爷歇下。
【 闻简贝勒提议后，如此应道，心底倒是盼着他们早些回京，夜长梦多，他们多留一时，恐还是会出些纰漏，多了些许麻烦，倒是不得安心了。然看这二位似还没有就此收手的心，眼下揣摩是要在这多察几日？我是阻不得的，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安安稳稳度了这段日子。 】
【 思及至此，耳畔靖贝勒之语传入耳中，抬头一瞧其神情，伴着这突来的问话，藏着几分深意。呵笑几声回道。】
：劳靖贝勒关心，灾情虽重，下官家中整日白粥淡饭，倒也无大碍并不用太过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