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把斧,锋利的刃面切开平滑水面,然后又像一根长钉,锲进湖水的深处。
冬日刺骨的水流并没有减缓他的动作,一层灿金色的光将他从头到脚笼罩,不留缝隙。这层光和波动的水纹一起漾出细密纹路,照亮越来越深的湖水,却隐藏了他的眉眼。
他像长夜里的一簇火苗。
经历漫长的寂静与黑暗后,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亮光。他游进那处亮光里。
废弃败落的宫殿拔地而起,残垣断壁如同折断的脊椎或牙齿,明媚艳丽的色彩融进湖底暗如子夜的背景。锈迹与水草横生,厉齿的丑鱼在期间穿梭,雕栏玉砌死于非命,趋白的亮将这里衬得如同坟茔。
这里是?
龙宫。
他问,他答。
我们来偷点东西。
他说好。
他笑。你别说好,偷是要造业的。
那就拿。他说。
道济抱着双臂打个冷颤,破烂的僧衣贴在皮肤上。水珠凝成冰珠,像宝石的珠子密布在布料上,借由光源,圆滑的表面折射出七种异色,像是把虹桥碾碎铺陈而上,显得绚烂夺目。
他的皮肤异样的白,裸露在外的地方涂抹着白霜,又因为他本身的体温融成原来的样子,顺着肌肤钻进衣下。
冷。
袈裟兜头盖上他潮湿的头发,缠一圈将他严实裹紧,降龙侧着头看他,眼里是无量慈悲。
冷。
道济念声阿弥陀佛,残余的温度将他身上的水汽蒸发,打湿了袈裟。
还是冷。
他跨过断栏残柱间的阡陌,九曲十回的小路,扬尘在水中幻化成水泡。降龙在他身后,安静地像是未曾出现。
他说人有无量劫。
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