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竹林已经有好几日了。这段向北的道路荒凉冷清,沿途没什么有规模的市镇。常年少雨,道路黄沙本就经不起波澜,再加上急匆匆赶路,行经之处尘土飞扬,微小的沙砾糊了一脸,眼睛里也被尘埃得空溜钻进去,眼睑闭合间隐隐作痛。
旷野远望无垠,偌大天地只有自己一人。
倒也…自得清闲。
不由揶揄自己似的笑几声。不过他现在已经近乎无力发笑。
日头毒辣,悬在当空,眼前的空气被热浪烤得支离破碎,视野中的事物模糊不清。他舔舔因干燥裂损的嘴唇,再把额角流下的汗珠吮进口中。
眼前正花花一片,视线又被突然闯入的茶肆锁紧。
但见一桌一椅、一马一人。
缘是歪桌旧椅,老马怪人。
怪人也和他的马一般暮气沉沉。老头肥硕不堪,头顶只剩几缕颓发随风飘摇,相貌惹人嫌,偏偏又张狂姿态不修边幅,衣衫褴褛,张嘴一笑,黑舌黑牙,横肉堆积成下巴挂着的层层褶皱。
“你要喝茶?我这儿什么都不稀罕,就这经水泡了无数遍的老陈茶叶最金贵。”
既来之,则安之。
“多谢前辈,请来一碗茶。”
怪老头嘻哈一声,边回屋边嘟囔。
“今儿倒难得来了个,对我这尊容和陈茶坦然接受的人。”
他当作听不见,静候一旁。其实就算他素来性子平易,换作年轻的小了一号的他,见到这位不甚入眼的老头,也要在心里讶异一番。倒不是他怎样看透世事,只是因为如今他已经历太多,对于事事心都淡了,更况一个狂放其表的丑老。
等茶久不至,他自己也觉得干站着尴尬,于是挪到老马前抚它的鬃毛。
老马不仅识途,也会识人。
它一双黑黑的眼睛滴溜转,扭头硬凑过来,鼻息喷在他手心痒痒的,闹得他笑起来。
的卢当初也是喜欢这样亲近他的。
“茶来喽。”
碗面浮荡三两片棕褐茶叶。
他咕咚咚喝着,老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好像他喝的是奇珍圣药或者甘蜜绝味。
他被人瞧得窘迫,只想草草喝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