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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狐传说】太璞和长亭的生生世世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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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网络文章的分享,希望大家喜欢,也不知道贴吧里面有没有转载过,都是挺不错的故事

1、*忘川水* ...
“所以,你不想饮下这忘川水喽?”文判嗓儿凉凉的,神情也凉凉的,正以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边黢黑的碗。那碗不知是什么材质,瞧着却沉甸甸的,黑色的兽纹仿佛已在其上盘绕万年。
石太璞盯着那碗,碗里头盛着的,就是忘川水——喝下去就能叫人忘却前尘、心无挂碍的忘川水。奈何桥头,幽魂一缕,忘川河畔,与君相决。他满头银发,垂垂老矣,因是魂体,总算不再为肉身的沉重烦扰。然而虽无肉身,那七情六欲,似乎半点不曾少呢。
“我不能喝。”这个固执的魂魄终究开了口,“我的妻子还在等我呢。”
“呦。”文判笑出了声,“我在地府上万年,见过的人魂也好,兽魂也好,妖魂也好,不想喝这忘川水的,你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盯着石太璞的眸子,轻声道:“但没喝下这水的,一个都没有。”
听到这话,石太璞轻轻晃了晃,嘴唇翕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眼神却更加固执了些。呵,就是这种眼神。文判瞧着他,不禁抬手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这种眼神,这上万年里,他瞧见的太多啦。那些妖兽也好,神将也罢,每每动情,就爱往地府来抢人。还有那些个痴男怨女,沉沦情爱,总不肯放手,都是这种眼神。
但眼前这个,似乎更坚定些呢。“我记起来了,你的妻子,似乎不是人吧?”终究,还是文判打破了沉默。
石太璞点了点头:“不错。”
“我见过她。”文判一撩袍角,将翘着的二郎腿从左腿换成右腿,“七尾的青丘狐,颇有些道行,位列仙班怕也是迟早的事。不过嘛……”他颇有些刻意地将声音拖长,身子微微前倾,重重说道:“莫说是个还不曾修成正果的灵狐了,就是狐神亲来说项,这碗忘川水,你也是非喝不可。再说了,你也算是得道之人,寿数早远胜常人了吧?还有何不知餍足的?你难道不知,凡人终有一死。”
“凡人终有一死……”石太璞轻声重复着这话,双眸中隐隐有晶莹剔透之意,“我却不能撇下她一个。况且……”他语气中微微带着几分傲然,“我也算不得凡人了吧。”这便是堂堂文判在此苦劝一个人魂喝忘川水的缘故。
眼前之魂,根本不是普通人魂!石太璞,终南山修行之人,因缘际会得了千年山妖的内丹,又与六尾灵狐夫妻双修百余年,一个修至七尾,一个延年益寿。虽因这石太璞此生并无仙缘,终究未能修成长生,却比旁人长寿许多,至二百岁上方寿终正寝。如今他虽为魂体,却有法力,他不肯喝忘川水,寻常鬼差竟不是他对手。
闹到后来,这事终究惊动到上头,惊动得文判大人亲自来劝。要是不听劝,就捏碎他下巴灌下去——这是临来前阎君的吩咐。文判念及此话,不禁失笑,复又收敛了神色,重摆出那张谆谆善诱脸。
“其实,你的妻子自你来了咱们这儿,便已经来过好几遭了。”文判突然开了口。
“长亭?”石太璞一惊,一直保持着的固执面孔,终究有了几分松动,流出许多温柔神色来,倒叫文判叹为观止。
“啧啧,果然是一对儿情种。”文判说着,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长亭的情形来。那时候,她是一缕妖魂,飘飘荡荡,就来了这地府,行至奈何桥边,驻足而立,白发如雪,神色凄然。他见是青丘狐族里颇有修为的,不敢怠慢,亲自接引,哪知甫一照面,还未说上话,便不知何处一股强劲法力直追地府,生生把那女狐魂魄拉了回去。当时那情形,叫文判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如果他有的话。还有没有天理了!还让不让地府人员好好工作了!什么神兽凶兽神将道士的,一个个的,排着队来咱们地府抢魂,难怪阎君大人脾气日渐暴躁!罢了,往事莫追。
文判镇定了一番心神,这才开言道:“你割舍不下她,她自然也割舍不下你,但你要知道,不肯喝忘川水,便是有干天和,于你不利,论起因果,更于她修行不利,这样也不妨事么?”
石太璞一怔,固执的眼神,慢慢暗淡了下去,双唇紧抿。又是许久的沉默,地府本就寂寥,文判看看周遭,又瞧瞧挺着脊背立得直直的石太璞。眼前的男魂,正从眉间眼角一丝一丝地沁出哀痛之意。
“罢了罢了。”文判无奈一笑,“谁叫我心软呢。忘川水,你非喝不可,不过,想与你妻子再续前缘,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石太璞闻言,眸中一亮,定定瞧着他。
文判只得继续道:“总算你妻子没有直接来动手,我们呢,也就给个面子,你……不是有千年山妖的内丹呢?”石太璞眸子更亮了:“所以?”文判一叹气,少不得我辛苦点了,他想着,状似不经意地抬起右手,捏个法诀,口中喃喃,待念罢口诀,右手向前一送,一道金光咻得飞进了石太璞体内。
不待石太璞开言相询,文判已抢道:“这是个印记,只因你有内丹,我才能用这法术,也算帮你做个记号,如此一来,即便你轮回转世,那女狐,也立即能寻得到你,你见了她,纵是不能立时想起前世之事,也会更比对着旁人更有亲近之意的,这下,你总该喝这忘川水了吧。”
石太璞略一沉吟,细看着文判双眼,终究颔首。他伸出手,端起了那碗忘川水。“罚我一千辈子都跟着你。”这是他曾许的诺。忘川水,一饮而尽。


IP属地:上海1楼2017-04-06 22:44回复
    2、*白狐媚* ...
    雨最轻的时候,滴落在湖面上,也只是轻轻搔起一点点的涟漪,扑在脸上,甚至比不上风儿凛冽的时候。这样的细雨属于江南,属于一把泛黄的油纸伞。

    “狐妖独有的媚惑之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石太璞问出这句话之时,看上去,很是漫不经心。
    但长亭还是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问道:“什……什么?”
    此时,石太璞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长亭的腰,长亭挽着裙子,两人正自小湖边,缓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长亭偶尔会抬眸瞧着自家的相公,这个男人呵,她只要想起他,就会从心底泛出甜蜜来,甜得把她融化在这样的绵绵细雨中。
    石太璞侧过头来,眼中含着笑意,再一次开了口:“别多心,我只是好奇。”
    长亭眨了眨眼,有些半信半疑:“就……就是魅惑嘛,眼神,语气,姿态,还有……还有一点点的妖术……”
    妖术两个字,说得好小声好小声,生怕石太璞听见似的。
    由不得她不多心,两人成亲那日,她哄她的父亲,说什么不好,偏就说了狐妖的魅惑之术,偏偏,他还就听见了。
    再后来,阴差阳错的,他还信了。
    “诶呀,”她星眸微闪,“你问这个做什么呢?其实我根本不屑使用的,从来没有用过。”
    石太璞却似有些遗憾的样子,扁了扁嘴,竟还叹了一声“可惜”,这才道:“前些日子,你不是回青丘住了一阵子吗?我在陈州捉妖,恰好遇上了一只狐妖,她对我用了媚惑之术……”
    话音未落,道行高深的长亭兀地一个踉跄,石太璞连忙扶住了她,眼底带着一丝笑意,瞧着眼前已然气急败坏的妻子。长亭已是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撞得纸伞都跌落在一旁,石太璞抬头瞧瞧天,雨不知何时停了,连风都静谧无声。
    “她她她……你你你……媚媚媚……”
    “媚惑之术。”石太璞好心地替妻子把话补充完整。
    “狐……狐……”长亭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有些冷静下来,张眸瞧定了石太璞,突然又好气又好笑,咬了咬唇,嗔道:“一定没有得手。我才不信凭你的道行,会中了寻常狐妖的媚惑之术。除非是陶恒前辈来,但她才不会呢。你,你故意的,要惹我焦急。”
    她一甩石太璞的手,扭头要走。石太璞忙拽了她住,唇角浅浅勾起,说道:“怎么是我故意,分明是我话没有说完,你就急了。”
    “诶呀。”长亭又轻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飞霞,低头拾起纸伞,飞快地走开了。石太璞闲庭信步,跟在她后头。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家。
    是夜,卧房之内。长亭托着腮坐在桌前,直直地瞧着石太璞,瞧着他整理丹篆、擦拭银箭、练功打坐。终于,石太璞一撩袍角,在她对面坐下,道:“你要问什么,就问了吧。瞧得我心慌意乱的。”
    长亭缓缓把托着腮的手放到桌上,春葱般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着,昂着下巴,拖长了声音问道:“好看么?”
    “谁呀?你?当然好看。”
    “我是说那只狐妖呀!”
    “这是真没注意。”
    “可她用了媚惑之术呀。”
    “凭我的道行,会中了寻常狐妖的媚惑之术吗?”石太璞似笑非笑,伸出手去,握住了桌面上长亭绞在一起的手指。“那你呢,你可不是寻常狐妖,堂堂青丘灵狐,媚惑之术,应该非同寻常吧?”他迟疑了片刻,又问道:“难道那夜我闯进你家后宅,正碰见你……你衣衫单薄,那次也没用过吗?”


    红烛摇曳,长亭突然发觉,石太璞的脸颊有些可疑地发红,她心情突然奇好无比。
    “真的,真的没有。”她忍着笑意,“吓走这样的……君子,哪里还需要媚惑之术。”
    “那……你有没有对旁人用过?”
    室内突然一片寂静。
    石太璞久久没得到答复,脸色也一分一分沉了下来。良久,他“嗯”了一声便要撤回手,长亭手掌一翻,反握住了他的,急切地说道:“只有一次啦,那时候我只是一只两条尾巴的小狐狸,刚离开青丘,跟着爹来到人间,刚学会了媚惑之术,就……就想找个人试试,恰好遇到一个书生,就稍微……稍微试了一下,也不过是问他,我美不美,他就昏昏沉沉了,于是我急忙就走了。你相信我。”
    石太璞注视着她,见妻子的目光中满是焦急和恳求,不由得心中一软。他当然信她,虽然,他还是有些吃味,她的媚惑之术,竟然在旁的男子身上用过,却从来没有对他用过……从来没有……诶?
    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刹那间他捕捉到了那个念头,甚至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但他还是开了口。
    “能不能……你对我用一次吧。”
    长亭立时呆了,半启樱唇,有些无所适从。她细细瞧着石太璞神色,却见他的目光分外坚定。真的要吗?她的目光转为疑惑,而石太璞对她点了点头。

    好吧。
    长亭缓缓站起身来,缓缓抬起手,缓缓把绾发的玉环摘了下来,搁在桌上。
    刹那间,一切都变了。
    她垂着眼,瞧他,暗红色的瞳眸幽深难测,青丝如瀑,垂至腰间,迷迭香气自发梢溢出,瞬间弥漫整个房间,那香甜的气味在他的鼻端挑逗。石太璞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而长亭已然欺身上前,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抵着他的喉间,一寸一寸,向下划落。
    手指划过之处,如冰,如火,叫他抽了一口冷气。她的指腹已划过他的领口,轻轻抚摸着他左侧的锁骨,她就在他身前,触手可及。他听到自己喉间逸出的轻喘。
    下一瞬,石太璞伸手将长亭扯进怀里,低下头吻了她。
    灵狐的媚惑之术,她的确用了,但仍然没能奈何得了他。那妖术施展开的时候,便被他的道术抵御住了。可他还是被“媚惑”了去。
    只需你一眼相顾,便是这世间,最难以抵挡的媚。


    IP属地:上海2楼2017-04-06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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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篇比较精彩


      IP属地:上海3楼2017-04-08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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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情丝绕* ...

        长亭的手臂环在石太璞颈上,她喜欢此刻相贴的温润,沉醉于纠缠之时的彼此需索。
        她的手掌微微滑落,贴在他结实而滚烫的胸膛之上,她的掌心感觉到他的心跳,那跳动随着她手掌的轻抚而加快,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掌心,一直撞进她的心里。
        她的手抚上了石太璞的肩头,指腹之下抵着的粗粝提醒了她,那是他的伤痕,被狼妖所伤的伤痕。
        那伤痕留下的日子,正是他们的初遇。在他还未动心之前,她就想要让他和她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你会舍得离开我吗?反正我舍不得你,我要跟你一直在一起。”这是她曾对他说过的话。她不是不知羞的姑娘,青丘的灵狐里,少有如她一般矜持的,但她还是拦着他,说出了这样羞人的话。她的脸红得发烫,整颗心扑扑地跳着,跳得都是他的名字,跳得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但她依然说了。

        她想起他那时的神情,明明舍不得移开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每每在视线交错之时,慌乱地躲闪开,不叫她把他眸中的她瞧真切了。他的口是心非,而今念及,竟是可爱到叫人心尖儿都痒了。
        恍恍惚惚之间,长亭思绪飘荡着,但她的分神,竟是叫石太璞有些恼了似的,下一瞬,一个猛然加重的冲击,冷不丁将她的神思拉回了现下,一声娇喘逸出喉间。
        “太璞……太璞……”
        她唤着他的名,而石太璞低头垂眼,瞧着她,眸中炽烈如火。在这样的注视之下,长亭只觉着,自己被他目光所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她几乎要融在他的目光之中。

        “在想什么?”他问,声音嘶哑。
        “想你,只想着你,一直都是你。”长亭听到自己在回答。
        石太璞已低下了头,含住她的耳垂轻吮,他的气息轻抚她的颈侧肌肤。长亭在他耳边轻吟一声,她的气息也抚过他的颈侧。下一瞬,突如其来的惊人感受迫使她无法遏止地抓着了他的肩头,连他肩上的伤痕都变得无比性感。

        当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伏在她的身上,心跳仍然急促。所谓肌肤相接,耳鬓厮磨,不外如是。
        “似乎你没有中我的媚术啊,但怎么……”她软软地说,只觉着从指尖到发梢,全都软绵绵的,一寸都不想挪动。
        “你不需要媚术。”石太璞轻声道,喷吐出的热气拂过她的锁骨,惹得长亭又是一阵轻颤。
        帐中枕畔,青丝相绕。喉间齿颊,只闻轻喘。


        IP属地:上海7楼2017-04-09 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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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迷迭香* ...

          李熏然第三百一十四次路过永太路和长华大街的交错口,却是第一次看到这家酒吧。
          太长…酒吧?
          “真是个怪名字。”站在门口,他默默地想。
          谢晗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里,薄靳言和简瑶结了婚,定居美国,而他则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回国后,又是长达一年的复健和心理治疗,才最终回到了警局。
          半年前,他彻底调到了江州刑警队,担任队长。一切都似乎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似乎都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他照旧过着查案、抓坏人的生活,偶尔会跟简瑶夫妇通个越洋电话。从宿舍到警局,他每天徒步上下班,一百五十七个工作日,他经过这个路口三百一十四次。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就像太阳下有了影子一般,你或许不会在意它,却知道它一直在那里。
          他的心理医生说,这是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而现在,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家店就像是从未存在过却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它拥有一间单独的门脸儿,古朴的木门,门上竟然还挂着匾。门口种着一盆叫不上名字的小花,细碎而又香气逼人。在闹市里看到这样一家店,无论如何都是格格不入的。
          更何况,李熏然完全想不起曾看到过这家店,他自诩记忆力还不错,即使他的精神创伤似乎还没有好,但那并不应该影响记忆力才是。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走上前去,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这间有着古怪名字的酒吧里,出乎意料的宽敞明亮,四张桌子,八只沙发椅,每个角落都摆放着盆栽。店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他似曾相识,却说不清楚是什么。墙上空空荡荡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吧台对面,挂着一只古怪的东西。
          那像是一件兵器,冷兵器,大约半臂长,通体黢黑,瞧着很有些年头,该是件古董了,却又一尘不染,锃光瓦亮,似乎每天都被人擦拭一般。
          他莫名觉得心中一阵激荡,不由自主就走到了那件古怪兵器下面,抬起了手——
          “那是弩。”
          突然间,一个声音在李熏然背后响起。他吓了一跳,猛然转回身,然后,他看到了她。

          一个女人。
          她就站在从后厨通往前厅的门口,白色衬衣,白色长裤,银色的高跟鞋,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李熏然突然觉得一阵恍惚,许多杂乱的画面似乎从他脑中一闪而过,但他一个都捕捉不住。他闭上眼,用力晃了晃头。
          这是谁……
          他的心疯狂地跳着,即使在医院里他调转枪口对准自己那次,都没有这样跳过。
          是谁……
          谁……
          他看着她,表情迷朦。
          那个女人站在那里,神情似乎是哀伤的,又似是欢喜的,她站了许久,突然开了口:“先生,要点一杯什么吗?”
          李熏然像是突然从梦中醒了过来一样。
          “哦……这……这是你的店?”
          “是的。”
          她拿着一份酒单走了过来,先引着他到一张桌前坐下,又把酒单放在他身前的桌上。
          但他没有看那张单子:“一杯黑啤,老板。”
          她默默点了点头,回身往吧台的方向走去,默默从扎啤机里接满了一杯,又默默给他端了过来。酒放在桌上的一瞬间,她再次开口:“长亭。”
          “什么?”
          “叫我长亭。”她静静看着他。而他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长亭淡淡一笑,走回吧台后面,低头不知在做什么,不再抬头看他。
          但李熏然却越来越恍惚。
          他几乎要开口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那太像是拙劣的搭讪。
          “老板,结账。”他坐了将近三个小时,迟迟不愿离开,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同她讲话,直到天全黑下来了,他不得不到吧台前买单。
          迟疑片刻,他伸手朝着屋里比划着,又问了一句话:“是什么这么香?”
          她错愕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是迷迭香。”她说,“它的花语是回忆,意思是拭去回忆的忧伤,你给我的承诺我不会忘记,请你永远留住对我的爱,思念我、回想我。”
          李熏然听得呆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那一瞬间,长亭几乎以为,他记起来了。
          那个男人,无论轮回了多少次,都一如初见时那般,拥有最最干净、炽烈的灵魂,正直耿介,热血如火,铁骨铮铮。无论他是帝王还是仆役,拥有怎样的记忆和经历,他的灵魂都始终未曾变过。
          始终是当初吸引她的那个灵魂。
          石太璞的灵魂。
          她答应了上卿上仙,不会主动扰乱他的命数,因此每一世,她都得等着,等到他当年发下誓愿的业力,带着他主动找到她。而这一世,只有两年前那一次,他身中数枪,奄奄一息,她才终究没有忍住,千里迢迢赶去美国,潜入医院,偷偷替他疗伤,将他从濒死之状拉了回来。
          但她那次并未在他面前现身,救回他之后,她继续在他不远处等着,等待他们之间的缘强烈到让他能看到这里,能带着他找到她。
          “一千辈子都跟着你。”情深如许,便是执念。一念起,万千缘起。一念生,万千劫生。
          所谓的姻缘,不过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她已是九尾狐仙,滞留人间,便是为了这份回忆,这份承诺。
          终将有一日,这业力将耗尽,那也便是缘尽之日。
          幸好,不是这一世。
          想到此处,她甜甜一笑,美得令天地失色,随后递上一张帐单——“三十八元,谢谢。”


          IP属地:上海8楼2017-04-10 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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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会持续放上来


            IP属地:上海12楼2017-04-11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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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捉妖记* ...

              “茶馆里那老头儿,好不晓事。这山上分明太平得很,哪有什么妖怪嘛。”山间小路之上,刘生一摇三晃,一副颇有闲情逸致的样子。
              时不时的,或一声鸟鸣,或一缕花香,都要逗得他缓了步子。小风吹过,他头上玉色方巾卷了角儿,略显凌乱,他也不甚在意。
              但随风轻送的那一声娇滴滴的“诶呀”,可就不能不在意了。
              声音娇娇的,神情怯怯的,腰肢软软的,裸足白白的……呀,好个美貌的女子,跌坐在路边呢!
              “姑娘,你没事吧!”刘生才不晓得,自个儿的语气有多么和软,多么温柔款款。
              “这位公子,小女子扭了脚,劳烦公子扶我一扶。”路旁那女子抬了手臂,弱柳扶风一般。
              “来来来,我扶你。”他便就瞧不见,美貌女子垂着的眼帘之下,赤色的眸子。
              刘生小跑着上前,伸出手臂。
              女子也朝着他伸出手臂——
              下一瞬,一支银箭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牢牢钉在了那女子的手臂之上,换得一声惨叫。
              不,两声惨叫。第二声是刘生所喊的一句“杀人啦”!
              待他定睛一瞧,只吓得一跤跌倒,第三声惨叫也喊了出来:“妖怪啊!”
              哪里还有什么美貌女子,赤眸赤发,灰色皮肤,分明是妖怪呐。这妖怪手臂带伤,跳起来便逃,一个黑影紧随其后,追将过去。
              刘生百忙中一看,那黑影是个黑衣老者,银发束在脑后,下颌长须飘飘,仙风道骨,正是在茶馆里提醒他小心妖怪的那人。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旁草丛里,突然又是一个灰影窜了出来,朝他扑将过来。原来这山上,妖怪竟是不止一只!
              “吾命休矣……”眼看着那黑衣老者离得甚远,相救不及,刘生连连叫苦,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长亭!”是那黑衣老者,在远处一声高呼。
              刘生仍闭着眼,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降临。他终究忍不住,小心翼翼张开了眼。
              刚好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将向他扑来那妖怪一掌打飞了出去。那女子回转身,瞧着他,问道:“你可有受伤?”
              但刘生哪里还顾得上回答。他脑中嗡嗡作响,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巴掌,瞧瞧自个儿是不是在做梦。若不是梦,这世间哪能有如此佳人呢?
              只见那被唤作“长亭”的女子身材窈窕,一身白衣飘逸在风中,长发乌亮,一双眼眸深邃柔美,长长的睫毛如帘幕般与美目相映成辉,肤若凝脂,唇红齿白,简直如天仙一般模样!

              他还发着呆,那老者已缓步过来,妖怪不见了踪影。
              “这两只妖躲了一个月,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年轻女子对着老者开了口,那声音叫刘生一阵发酥。
              而那老者走到他身边,伸手拽了他臂膀,一股大力将他一托,刘生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
              “公子可有受伤?”刘生听见那老者问。
              他本想正经作答,奈何自他瞧见那白衣女子之后,心里头就像猫挠一般乱作一团。
              待刘生开了口,却是一句:“多谢恩公……不知令千金可有许配人家?小生刘子元,家中未曾娶妻……”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恩公的神色刹那间变得无比狰狞?

              他心中的佳人却是一副慌乱中带着忍俊不禁的神色,几步窜到那老者身侧,一把挽住了老者臂膀,扭回头对他道:“他是我相公。”
              相公?
              相公……
              相公!
              “他……你……”刘生张口结舌,忍不住道:“老夫少妻么……”
              下一瞬,他突然觉得似乎被一阵寒气包围,似乎……似乎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般,吓得他接下来的话都冻在了舌根底下。
              白衣女子干笑了两声,没再同他说话,挽着她夫君离开了。
              刘生呆呆站在原处,目送那两人离开,隐隐约约,风儿送了那夫妻二人的交谈之声,到他耳中——
              “我说过也要变作老妇人样貌,你偏不许。”
              “不需要。”
              “可是……”
              “不必理会旁人说三道四。”
              “那你怎的黑着脸呢?”
              两人去得远了,再往后的话,刘生便听不真切了。
              只余他一个,痴立林中,久久不能平复。


              IP属地:上海13楼2017-04-11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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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阳春面* ...

                “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五钱猪油,一勺酱油……我已照着您的方子试过了,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您家这阳春面的味道。”
                桥头的面摊子上,长亭坐在桌前,捧着一碗阳春面,略有些懊恼地说。

                阳春面,清汤素面,再简单不过,偏生石太璞和长亭夫妇两个,不爱旁的山珍海味,就爱来吃这一碗素面。
                也不爱去那上等的食府膳坊,就爱来这小镇上,来这河畔桥头老陈家的面摊上吃。
                粗烧的泥陶大碗,端在手里颇有分量,与骨瓷碗的精致相较,简直是云泥之别。但热乎乎的面盛在这碗里,永远不会让人觉得烫手。

                每次吃面的时候,长亭总会被石太璞的神情所吸引。她从未见过有人吃东西的样子那么专注认真,就如同食物对他而言,是件需要全神灌注去对待的东西一般。
                他会很耐心地咀嚼每一口面,咽下去的时候,眼睛总会微微眯上,汤也总是被他喝得一滴不剩。她猜他并不知道,他每次放下空碗的时候,会发出小声而满足的叹息声。
                就为了听这可爱的动静,长亭总是拉着石太璞一同去吃面,桥头老陈家的阳春面。
                长亭自个儿也试着做过,却觉着,怎么都没有老陈家的那么好吃。
                “石夫人有所不知,”面摊老板老陈方面大耳,笑容可掬,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我家的面,用的酱油是我自家酿的,若夫人喜欢,我便送夫人一瓶,回去再试,保管就是这个味道啦,哈哈。”
                “不用不用,我和我相公呀,还来您摊子上吃就好。我们在别处吃到的阳春面,都不如您家的好。”

                长亭一边笑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瓶,攥在手里。她今日独个前来,其实,另有旁的缘故。
                她正要开口,老陈恰好走上前来,给她的碗里添了一勺汤。
                “其实,阳春面不过是素面罢了,哪有什么秘方呢。”老陈仍旧笑呵呵的,“就算我家自酿的酱油比别家的好,也不过是香甜些罢了,那阳春面也翻不出花来呀。依我看,石家娘子,你和你家相公爱吃我家的面,大功臣可不是酱油,而是你俩的柔情蜜意呀,哈哈,哈哈哈。”
                正是的,这河畔的摊子,这一碗阳春面,满满都是回忆,都是柔情刻骨,自然是别家的面再如何都比不过的。
                长亭一时间怔住了。
                “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五钱猪油,一勺桥头老陈家的酱油……还有我夫妻俩独有的回忆,难怪,难怪……”她突然迫不及待想回家去,家里,有正等着她的石太璞,她的相公。

                “陈老板,再来一碗阳春面我带走。另外……”她把手里的瓷瓶递到老陈手里,“这是治眼睛的药,一粒内服,一粒用温水化开,敷在小蝶的眼睛上,十二个时辰之后,她就能瞧见了。我晓得小蝶要出嫁了,这是我给她的添妆。”
                那是狐药,是她耗着自己的修为炼制的。陈老板是个好人,长亭想帮他。
                “这这……石夫人……我……我……”老陈一下子就热泪盈眶,石太璞夫妇是一对儿奇人,远近闻名,他从未想过,石夫人会帮他医治他的女儿。
                他激动地起身,便要给长亭跪下,一股柔和的力道却托住了他。
                “举手之劳,总要叫您开开心心的,才能安心煮面呀。”长亭开玩笑道。
                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所谓幸福,便在这生活的细微之处吧。


                IP属地:上海15楼2017-04-11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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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爱别离* ...

                  飞月启程回青丘之前,专程来了一趟石家,与长亭道别。
                  她的容颜一如往昔冶艳,眸光也依旧妩媚灵动,然而神色间,却多出了许多沧桑,添了几许沉稳,与她五十余年之前、初入人世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石太璞晓得她是长亭的好姐妹,借口要去与老丈人手谈一局,便避了开去。
                  长亭拽了飞月,在竹屋外石桌前坐定,一边为她斟茶,一边问道:“要回去了吗?”
                  这一问似是云淡风轻,语气中,却有不容错认的惆怅。
                  “是呀。”飞月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安仁离世已有三载,孩子们早已各自成家,我若再留,也没什么意思。”
                  她抬起手,轻抚自己的脸庞,缓缓又道:“最近这二三十年来,我一日扮作比一日老的样子,竟都快要忘了,年轻是什么样子了。”
                  长亭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即然是要回去,便好好修炼吧。”
                  飞月应了一声,故作潇洒地昂起了下巴,道:“我没有白来人世经历这一遭。我和安仁白头偕老,这辈子,我们过得快快乐乐的,我很欢喜。”
                  她终究忍不住,又道:“长亭姐姐,我真羡慕你,你嫁的是修道之人,能多陪你些日子。”
                  长亭闻言,目光却微暗。
                  “也不过……多几年罢了……于我们而言,终究是转瞬即逝的。”
                  飞月告辞离去后,长亭便一直恍惚着,直到石太璞回到家中时,她仍旧痴痴坐着。
                  石太璞挨着她坐下,揽她入怀。长亭靠在他肩上,仿佛他肩头的那个位置,天生就合该给她靠着一般。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他鬓边的花白,心头不由得一阵阵紧缩。
                  “相公,”她唤了他一声,他应了一声,于是,她继续漫无边际地开了口。“前几日,我在洛阳城外,看到一座新建起来的修行所在,叫作白马寺。寺里的人自称是和尚,修的是佛法。”
                  他不由有些担心,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道:“即是人修行的所在,你跑去做什么,若叫收了可怎么办。”
                  “不妨的,那些和尚的法力低微,我怎么说也八百年道行了,不会轻易被收了的。”她笑着说。
                  又晃了晃神,长亭继续说道:“那和尚与我讲佛法,旁的我都忘了,只记得他说,人生有八苦。”
                  “是哪八苦。”石太璞也有几分被激起了好奇心。
                  长亭侧过头看着他。
                  “生、老、病、死、怨憎会、五蕴盛、求不得,还有……爱别离。”
                  她一字一句,他听着不由得痴了。
                  可不正是如此,回顾年少之时,叫两人牵绊良久、折磨良久的,不外如是。
                  终归有一日,便是要爱别离。

                  他心中隐隐作痛,握住了她的手,重重说道:“你不是给我讲过那金狐之事么,若我有朝一日身死投胎,定然不饮孟婆汤,来世,你一定要来寻我。”
                  她的眼眶中突然盈满了泪水,一把抱住了他,哽咽着道:“可若是,若是寻不到呢?而且再过不到两百年,便是我千年雷劫之时,若我撑不过去,只怕也没法子再去寻你了。”她的泪打湿了他的肩头。石太璞拥着她,眼角也渐渐发酸。
                  他也在怕,从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之后,他便一日比一日害怕。他不怕死,却怕丢下她一个,独自去面对无边无际的苦痛、寂寞和思念。他怕极了让她有一点点难受,怕极了她流泪。
                  可这有又什么法子呢?生而有灵,老不可逆,死则灭寂。别离而肝肠寸断,只因有爱。可若不知爱,不识爱,行尸走肉一般,又有什么意趣呢?
                  混混沌沌之际,石太璞思绪飘荡,想了许多。
                  长亭却已擦干了泪,语气坚定:“明日起,你我便潜心修炼,你可延年益寿,我也要早日得成正果,修为狐仙,也好百世、千世去寻你。”
                  石太璞瞧着她、舍不得挪开目光,应道:“好。”
                  太执着,太放不下,本不是修行者应有的,但既然已是无论如何放不下了,那便抱着这执念,为着这执念,拼尽全力,也就是了。
                  爱别离虽苦,别离之后,有朝一日,未尝不可复相见。


                  IP属地:上海16楼2017-04-12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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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断肠局* ...

                    那一箭飞出得那样快,快到让长亭躲避不及。
                    事实上,她根本不曾想到,石太璞真的会下得去手杀她。
                    银箭破空而来的那一刻,她讶异,伤心,难以置信——
                    难道这么拙劣的骗局能够让你相信?若我真的要害你,那么多的机会,何必要在新婚之夜动手?若我只是怕你对我全家不利,狼妖诛灭后你已然离去,我又何必苦苦缠着你?

                    这般漏洞百出的局,难道你竟真的信了,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短短一瞬,长亭心中百转千回,她迟疑了。
                    只迟疑了那么一瞬。
                    银箭已至眼前,她还未及反应,那支箭,已然狠狠地、毫不迟疑地,插入了她心口。

                    她低头,看着那支插在心口上的箭。
                    他射出的一箭。
                    被箭射中之处泛起白烟,皮肉不断腐蚀,鲜血不断蒸腾,她的白裙甚至没有沾上血迹,依然如雪般洁白。
                    她该感觉到疼的。她的确感觉到了,剧痛。
                    “太璞?”看着眼前俊美如昔却冷酷狰狞的人,她只觉得震惊。
                    “你真的,不信我吗?”她轻轻地问。
                    她功力消散,青丝转白,泪,如泉般涌出。

                    那一箭钉在长亭心口上时,石太璞仿如被射中的是自己一般,撕心裂肺地疼。
                    他应该恨她不是吗?他下定决心要杀她不是吗?他甚至应该将她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但为什么,看到她将死,他为什么还会这么疼!
                    她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用那种悲哀的、绝望的、伤感的眼神看着他!
                    莫名的恐慌开始笼罩着着他。
                    他缓缓靠近她,看着她的泪从脸庞滑落,听着她问他为什么不信他,他感觉到她的灵气正在消散。
                    一种铸下大错的感觉逐渐吞噬着他……
                    不!明明是她应该要为她自己铸下的大错感到愧疚才对!
                    石太璞用力一甩头,狠心上前握住银箭,猛地向外一拔——
                    她往后倒下了,瞬间化为狐型,再无气息。
                    结界中的翁老头看到此情此景,哀嚎一声晕了过去。
                    而石太璞则茫然地站着,手中握着那支银箭,心中空空荡荡,仿佛这个世界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片死寂。
                    下一瞬,脑海里,毫无预兆地,突然涌入许多许多回忆。
                    她给他做鞋,她替他敷药,她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她陪他吃面,她为他挡下狼妖致命的一击,她因救他而中了她二叔的毒箭……

                    她因救他而中了她二叔的毒箭……
                    她二叔的毒箭……
                    她二叔!
                    一个可怖的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没办法被忽略。
                    一阵寒意爬上了他的心头,无边的恐惧将紧紧他抓住,他摇摇欲坠,不由得退了好几步。
                    不!不可能弄错了!不可能!
                    他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拼命地在心中否认着。
                    正当此时,一声惊呼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是长亭死了!怎么不是你死了!那我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我的魅果!我的魅果!”
                    这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正是灰耳狐狸。
                    长亭气绝之时,法力失效,灰耳得以从结界中逃出,他立时赶到了这里,没想到,却看到石太璞好端端地站着,长亭却死了。
                    他惊怒交加,指着石太璞的鼻子大骂了起来:“我设计那么多次,你怎么就不死呢!”
                    话音未落,石太璞突然一个起纵至其身前,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中银箭抵着他的喉咙。
                    灰耳吓得瑟瑟发抖,再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石太璞盯着他,目呲欲裂,狠狠道:“你说什么。”
                    “你……你若不死,长亭为你流的情泪……就没有价值……”
                    “是你……”石太璞苦涩地说,“我早该知道,是你。”
                    他突然手上加力,咔得一声脆响,灰耳的颈子立时被掐断,软软瘫倒,再无气息。
                    石太璞缓缓回身,看向长亭的尸身。
                    再次缓缓走近,他跌坐在她旁边,伸手轻抚。
                    这是他头一次将她的狐型看得真切,她怕他不喜,连尾巴都很少露出来。
                    死去的白狐身躯渐渐透明,被他银箭所杀的妖,是会灰飞烟灭的。紧闭的狐眼,是泪湿的。
                    “石大哥,你喜欢布做的鞋,还是皮做的?”
                    “石大哥,我喜欢跟着你,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石大哥?石大哥?”
                    “太璞?”
                    她在水边对他甜甜的笑,肌肤如雪,笑靥如花。她的眼眸中似是藏着星,还藏着对他无尽的爱恋,他是瞎子才会看不到,才会不信。

                    那笑容再不会有了,她躺在那里,越来越透明。
                    他手中的银箭上甚至都没有沾上血,血都被蒸腾掉了。
                    “小女子翁长亭。”
                    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消散,化为灰烬,那灰烬在空气中也一点一点地消散,最终,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凄厉的哀吼,从他的喉间涌出。
                    他握着那杀死了她的银箭,嘶吼到喉咙泣血,却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他压不住心底的痛,拦不住滑落的泪,也救不回已经灰飞烟灭的妻子。
                    被他亲手所杀的……妻子。



                    IP属地:上海17楼2017-04-13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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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多情妖* ...

                      在自家竹屋外见到卓云时,石太璞不可谓不惊讶。
                      同为捉妖人,他自然识得这位玄心正宗掌门嫡传弟子。然而,两人不过是有过寥寥几面之缘,实在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石太璞无论如何想不出,卓云此刻在自家门口伫立的理由。

                      “卓道兄。”他也只得迎出门外,拱手为礼。
                      卓云脸上竟似有一丝窘然一闪而过,还礼道:“石道兄,许久不见。”他迟疑片刻,又道:“听闻石道兄近来成亲了,还未向石道兄贺喜,恭喜。不知嫂夫人现下在么?”
                      石太璞不免警惕起来。他与长亭成亲,道门中人只怕皆是不以为然的。师弟马太元更是背着师父来寻他,大骂他背弃师门,更扬言要收了长亭。那一回,石太璞只得以死相逼,才打发了他去。
                      如今这玄心正宗门人前来,莫不是也要寻他夫妻的晦气?他不由得神色一变,周身立时罡气遍布。
                      卓云却是一怔,脸上神色越发窘迫,忙道:“石道兄误会了,我没有旁的意思,其实……其实……”他一咬牙,终究说出了口:“我只是向嫂夫人……打听一个人?”
                      石太璞半信半疑,细细打量他神色,见卓云面上十分恳切,不似作伪,这才引了卓云于屋外石桌前坐下,问道:“卓道兄要打听何人?”
                      卓云却似是神游天外,许久才一声长叹,道:“石道兄,我当真是羡慕你。我若有你这般勇气,如今就不会懊悔至此。”
                      一句一句,他讲述了自己与灵狐花月之间的点点滴滴。

                      这是卓云头一回给别人讲起这些回忆,头一回对人坦承自己的心事与遗憾。或许是因为,石太璞也是捉妖人,也爱上了一只灵狐。
                      不同的是,石太璞爱上的灵狐也爱他,夫妇两个如今相濡以沫。不像他卓云,与花月相忘江湖。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当初明明是他先与花月相识,明明是他更珍惜花月的喜怒哀乐,如果他早一点懂得自己的心意,早一点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石太璞同样被卓云与花月的这段往事所震撼。
                      “当时你用了玄心诀,试出她未曾做过恶,你便……放了她?”他问。
                      “正是。”
                      “为何?”
                      卓云一脸理所当然,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须知万物有灵,人最得上天钟爱,修仙最易,其余生灵,却要先修人形,再修仙道,更有三次天劫相阻,实在不易,若是一心向善修仙的灵兽,如何能与妖物混为一谈?我道门中人,区分妖物与修行之灵兽,这可不是根本么?如何石道兄不知,还问这话?”
                      石太璞如何能不知。
                      他不过是因幼年之时,父母惨死于妖物之手,自此心性大变,不肯把妖物与灵兽之别放在心上。
                      也是为此,让他的妻子吃了那么多苦,几乎是头破血流地撞开他的心扉。
                      他想起长亭流泪的样子,恳求自己的样子,想起她发现他真的对她扣动银弩机括时的眼神,心口隐隐闷痛。
                      他再不会让她露出那种眼神了。石太璞手攥成拳,暗暗发誓。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她就在眼前,能让他把她抱在怀里。

                      “石道兄?石道兄?”卓云见他久久不答话,禁不住开口唤他。
                      石太璞这才回过神来,神色稍缓,道:“长亭今早回了娘家,说是傍晚才回,卓道兄怕是要稍等片刻了。”
                      “不妨,”卓云忙道,“我……也只是想问问,花月在青丘过得……好不好。”
                      他又是一声长叹,喃喃道:“世有无情人、却有多情妖。”
                      石太璞闻言,也不禁沉默下来。
                      多情妖。
                      长亭也是如此,多情,却险些为情所伤、为情而死。而他,竟曾经只是因她是狐便不愿娶她,竟差一点就成了害死她的无情人。
                      幸好,幸好。
                      从此,这竹屋里,有多情妖,也有多情人,长厢厮守,再无猜嫌。


                      IP属地:上海18楼2017-04-14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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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会继续更新哈哈


                        IP属地:上海20楼2017-04-1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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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有点事情,过几天更新哈


                          IP属地:上海23楼2017-04-19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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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两相忘* ...

                            长亭头上出现白发的那一天,石太璞一言不发,径自去后山林子里练功,打折了两株碗口粗的树。
                            断裂的树干上,沾着殷红的血迹。
                            那天石太璞回到竹屋之时,右手之上,缚着撕下的一截袍角。他原想遮掩过去,哪知,长亭却不依不饶。
                            到底还是她占了上风,瞧到了那伤口。
                            石太璞手上的血迹,自然早已被他清理干净,但手上的伤势须瞒不得人,尤其是,他的无名指骨竟还是断着的。
                            长亭虚抚着那伤,眼眶须臾便红了,她捧了他手,低头将双唇轻轻落在他伤处,良久,才低声问:“你这是何苦。”
                            石太璞的目光,落在她鬓发之间。
                            满头青丝中的几缕斑白,刺目得令他心悸。他呼吸渐沉,伸臂揽了她在怀中。


                            她在老去,和他一样在老去。她明白,他也明白。
                            他原以为,自己会是她漫长岁月中的过客,只能陪她数十年,便得离她而去,独留她一个,枯守着往昔欢愉记忆,打熬过余生千年。
                            却不曾想,他,却害得她,再无千年寿数。
                            终南山下那一日,她在他怀中散尽功力、气绝身亡。那一幕,已成了他心底埋藏最深的噩梦。午夜梦回之时,他时常会忍不住将她往怀中揽得更紧,感受她的心跳,有几次他甚至伸出手探她的鼻息。他需要感受她的存在,感受她的体温,以慰贴自己的恐惧。

                            她曾因他的不信任而死,而散尽了功力。
                            即使他用全身功力救了她回来,仍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挣扎。他看着她,一天天看着她,她出现了本不该此时出现的衰老。他甚至无法确定,她还能再陪着他多久。
                            长亭倚在他怀里,双臂揽着他的背,安抚地轻拍着,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只当是娶了寻常女子为妻,我们厮守着一起白头,不是也很好。”
                            “若不是我的缘故……”
                            “若不是你的缘故,我不会晓得,情之一字,能叫人便是没了性命,心中也欢喜得紧。若我能活一天,这一天有你相伴,我也快活一天。我只求你,再别这么责怪自己,为难自己,否则……”她看着他伤处,眼泪滑落,“否则,看着你这样自苦,我……我……”
                            石太璞低头在她额上一吻,道:“再不会了。”

                            他果然是守信之人,自那一日起,他再不曾自伤自艾过。
                            却也不过是十年罢了。
                            他们相守的最后两年,她以残破的身子勉力支撑,不过是怕他独个留在世上会寂寞。他发了疯一般带着她四处求仙问药,也只是让她多在他身边留了两年。
                            长亭死后,石太璞不知所终。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隐居在深山老林中,独自终老。
                            那般的情深如许,或许因死亡而消逝,各自投胎,从此了无痕迹。
                            两相忘,未相期,又或许来世再续前缘。


                            IP属地:上海24楼2017-04-24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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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天再更新哦


                              IP属地:上海27楼2017-04-25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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