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是这里吗?”
“是这里。”詹姆看着那个斜插在路边的牌子,上面用黑色颜料不走心地画着“STONEHEАVEN”的字样,最后的N被风雨冲刷得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他们沿着路慢慢地朝远处那些闪烁的光点走去,假装自己是来自远方的旅人。
这着实不高明,这个小镇虽然并不偏僻,却有着一些不好的传言。这里临着海湾,气候潮黟湿。在偏离镇中心的位置保留着古老的堡垒,不少人信誓旦旦地声称从那里听到过鬼叫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如此,这个小镇却充盈着苏格兰特有的乐观和浪漫的风情。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这家名为“失乐屋”的酒吧里依旧晃动着许多身影。小天狼星和詹姆的出现无疑点燃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激情,他们热情地大声叫喊着“所罗门”和“伊奥温”(这两个不走心的家伙给自己取的假名字),丝毫不去理会它们的怪异,那些充满律动的上扬的语调几乎冲破屋顶。
小天狼星微微一笑便足以引起姑娘们持续不断的尖叫和骚黟动,他一杯接一杯、毫不在意地朝嘴里灌着这里的特制威士忌(尽管他认为和火焰威士忌比起来还差了些),面色始终如常。詹姆杵在他旁边斜斜地靠着吧台,等到这些可爱人们的热情终于褪去的时候,两个人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漫不经心地坐在了一张桌子前。
“伊奥温?”对面棕色卷曲头发的姑娘有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詹姆高高兴兴地应了。
“我叫艾莉娜,这是黛西。”她指的是旁边黑色长发的、看起来稍年长一些的姑娘。两个女孩看起来都很兴奋,大约是许久没有见过生面孔了。
“很高兴认识你们。”小天狼星说了一句傻乎乎的开场白,但显然那两个姑娘并不觉得他傻,因为她们此刻都扬着嘴角毫不拘束地朝他笑着,于是他又添了一句,“你们很可爱。”
这样的言语带来的效果无疑是显著的,因为她们立刻咯咯笑作了一团。詹姆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唉,女孩子啊。
通过简单的交谈,他们得知小镇的确是不怎么太平的——但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姑娘们说,一切的源头都来自那座古堡;人们认定只要不接近它,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有时候我们的牛群和羊群会被袭黟击,早晨醒来清点的时候时常会少几只,有时留有血迹,有时没有。”
“我们猜测那是山上的狼做的好事。但它们究竟是怎么瞒过我们家里那些训练有素的看门犬,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是的,很邪乎。”黛西看到“伊奥温”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扭头看着他的同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知道了。”“所罗门”用安慰的语气说,“你们就没有在夜里蹲守过它们?”他明知故问。
果然,面前的姑娘脸色已经不及刚才的一半活力,她用几乎是呓语般的声音回答道:“我们守过——很多次了,但结果只有两种:多数情况下一整夜也没有动静,少数情况下……守夜的人会全部睡着,等大家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
周围人笑闹、比酒的声音依旧哄响着,詹姆一口干掉酒杯里最后的威士忌,站起身来:“谢谢你们告诉我们这些,希望你们平安无事。”他说,“并且快乐幸福。”
小天狼星眨眨眼:“有机会请你们喝更辣的威士忌。”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艾莉娜倾身时领口露出的一小片锁骨:“嘿——”这一声太过突兀,周围的几张四角桌都静默了几秒,他歉疚地笑笑,眼睛依然紧盯着那里:“失礼了——”
“这个吗?”她似乎因为他注意到了那里而感到开心,“这是我瞒着母亲去纹的呢。”她把领口又微微朝下拽了一点,露出一个郁金香的图案,那朵小花包裹着花心,在她的皮肤上悄然绽放——非常精致。
“很美丽。”詹姆推着小天狼星的后背,“不过我们真的需要告辞了——”
他们找了个托词,离开了那间温暖的酒吧。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詹姆抹了一把头发,抱怨道:“哎——这沿海气候。”
“哎——”
他们幻影移形来到了山上的树林里,这些不知名的大树非常有助于掩盖行踪。小天狼星就地撑了帐篷,而詹姆负责给周围施放防护魔咒。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们随便擦了擦湿淋淋的头发,就坐在了帐篷里的木桌前。
“可以确定,他们的确待在那所该死的城堡里。我想情况没有艾娜说得那么乐观,这里不是没有死过人——”
“——是艾莉娜。”詹姆纠正道。
“艾莉娜。”小天狼星重复,“所以我们最好把他们一窝端掉。”
“这就超出任务范畴了。”詹姆说。
“……先把莱姆斯救出来,再把他们一窝端掉。”
莱姆斯汇报的行动时间是后天的夜里八点,地点就在那座城堡的西南入口。他们挠着头发商量了足足一个小时行动计划,期间伴随着不少争吵和互相嘲笑,最后两个人一致决定——随机应变,见机行黟事。
只会成功,不会失败。这次任务本身不允许他们失败。
“这下好了,明天做什么呢。”詹姆坐在床边像小孩一样踢踏着双脚。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比起这个,”他蹙着眉头看向对面的人,“为什么艾莉娜要在自己身上弄那样的东西?”
詹姆知道他是想到了黑魔标记,那个丑陋的蛇与骷髅。
“你瞧,”他托起了下巴,“伏地魔给那些蛇臂佬烙上黑魔标记,是为了命令和操纵他们,为了监视他们——确保他们永不背叛他,那是个囚笼。”他发誓在他说到“囚笼”的时候,小天狼星的脸色变了变,但他装作不知道,继续说了下去:“而我认为艾莉娜会在身体上印下那样一朵花,只是因为她爱花——那对她而言意味着美好的期愿。”
“大部分麻瓜都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形式……”小天狼星嘀咕道,“那让我觉得不舒服。”
詹姆笑起来,他轻轻抽黟出魔杖,念了一个和“呼神护卫”很相近的咒语。从他的杖尖缓缓冒出一团银白色的雾气,紧接着它开始变化、变得清晰而明亮。那是一个缩小版的牡鹿守护神,它很快离开了他的魔杖,踩着迅速而优美的步调来到小天狼星面前,绕着他的脑袋跑了两圈之后、直接钻进了他的袖口。
小天狼星抹起袖子,在他左小臂的部位,一圈牡鹿形状的光痕清晰地印刻在那里,一股美丽而庄重的奇妙感觉在他心里冉冉升起。
“那么作为一名优秀的巫师,就一定要做到既华丽又实用咯?”詹姆这样说。
11
他们没有等到第三天再按照约定去实施那个“见机行黟事”的计划。在第二天的黎明,林子空隙能看到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动静。
那些粗鄙的口语和癫狂的笑声绝对是来自那些狼人没错。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一带?
小天狼星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对面的床边摇醒了詹姆。然后两个人施了放大咒仔细地听起了外面的动静。碍于保护咒的阻隔,他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声音还是很容易捕捉到的。
“吃啊,快吃啊!卢平,你不是最喜欢这些了吗?”
“这可是连夜从那个小法官家门口抱来的啊,号称全镇最机警的神犬——哼,**黟种,只有它最不听话。”
“就这样,快一点!”
“砰”的一声巨响,小天狼星蓦地起身:“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他的眼神里暴涨着彻彻底底的恨意和怒火,像是一片汪黟洋掀起了巨浪。
“他们在等我们出去。”詹姆咬着牙齿,奋力不去让莱姆斯的干呕声打乱他的思绪,“莱姆斯暴露了,我们也暴露了。”
“……”小天狼星把卷起的袖口朝上撸了撸,攥紧了魔杖,“我们走。”
“等等……”詹姆从背包里飞快地掏出隐形衣,“够给那些渣滓来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披上隐形衣,背靠着背紧紧地贴在一起,解除了保护魔咒。连同那顶帐篷和那些杂乱的家具都在一瞬间消隐无踪。
眼前霎时出现了六七个身影、围成了一个弧形。站在最中间、拿着一大块带着棕黑皮毛的动物尸块,正艰难地做着吞咽动作的那个,正是莱姆斯·卢平。
小天狼星想也没想,和背后的人同时喊出:“统统石化!”紧握魔杖的手掀起隐形衣的衣角,轻柔的材质翻飞了起来。咒语的效果太猛烈,四个狼人顿时硬黟邦黟邦地倒在了地上。詹姆动作利落地收起隐形衣,余下的三个狼人开始顺着丛林朝山下跑。
莱姆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抱着那块沉甸甸的尸骨。他的脸上布满了伤痕,额头的一道最为触目惊心,直接划到了他的眉骨。他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粘着分不清的泥污和血迹。最糟糕的是他的精神状态,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得空洞,牙齿还在机械性地咀嚼着什么,满嘴都是鲜红的血,不知道是那条黟狗的、还是他的。
小天狼星扑了过去,试图把那块已经黟血痕累累的东西从他手里夺走,但莱姆斯紧紧抱着它完全不肯撒手。小天狼星就着那玩意拥抱住了莱姆斯,肚皮被硌得疼痛无比,但去他的,他才不管呢,他现在只想催来一场雨好好地把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好兄弟身上的脏东西全部都洗干净。他那么爱干净的人——上学的时候就是,詹姆和小天狼星总是穿着昂贵而优质的袍子,但他们总把衣服搞得脏兮兮的,而莱姆斯的旧袍子却总是干净整洁——他那么干净的人,怎么能够被弄成这副样子?!
他抹着莱姆斯脸上的血污反复地说着“没事了”,詹姆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手上的力道几乎把那根桃花心木捏得粉碎。
“彼得·佩迪鲁!”
伴随的他的尾音,刚才还明亮、似乎即将出太阳的天空忽然轰鸣一声,大雨倾泻。
他早就该想到了,此前提供错误的情报、害得小天狼星被袭黟击的人也是小矮星彼得——那次他说他忘记了,可小天狼星出事之后,他甚至都没有来看过他。
在短短的一天里莱姆斯就被直接折磨得神志不清——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披露,那些狼人怎么会突然改变黟态度?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彼得不足为惧呢?在出过那样的纰漏之后!
噼里啪啦的雨点紧密而大力地砸在中了石化咒的狼人身上,他们瞪大双眼,却无法挣扎。
“放开莱姆斯,小天狼星。”詹姆说,“我们去端了他们——一个都不剩。”
他给那些狼人施了昏迷咒,将他们紧紧地束缚在树上。小天狼星用树枝支起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施了防湿咒之后,扶着莱姆斯把他安顿了进去。
“统统加护……平安镇守……”
然后,他们朝着方才敌人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衣服摩擦草丛的声音沙沙作响,树枝在风中狂舞,他们浑身湿透,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是一路疾奔。
前方是更多的敌人和更险峭的地势,可他们必须前进。
此刻掠夺者的名号就是理由,是一面熊熊燃烧的无形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