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大块头等一下。”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年追上一个魁梧的年轻汉子。
“小屁孩儿，你到底要干啥?”汉子实在被少年给缠得不耐烦了，语气不太好。
“你就帮帮忙把我带出城呗?”眼看汉子又要拒绝连忙哀求到“大块头求你了，我有个朋友在城外，我必须去见他，要不这样你带我出城我给你十钱。”说着忍着肉疼掏出了腰带里藏得严严实实的十文钱。
“就算我带你出了城，我短期内可不会回来，你又要怎么进城?你还不得饿死在城外?”汉子摇了摇头。
“我是干啥的，你还怕一个乞丐饿死啊？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只要把我带出城就行了，我自己会想办法进城的。”放回了十文钱，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布袋从小心翼翼的掏出身上仅有的一两银子，满十分不舍的举起来递给汉子。
“银子就算了，你那钱袋不错，要不把钱袋给我，我就带你出城。”汉子也有些不忍。
“不行，袋子是俺阿婆给我的，可不能给你。”乞丐还把银子举在汉子面前就已经袋子揣进了了怀中，生怕被抢了袋子。
“行吧，跟我走，不过小子你记住了，财不露白，再小的财都别当众漏出来，今天我给你收着，不然你会被抢的，以后要是我在城里，你没饭吃就找我把这一两银子拿回去。”拍了拍乞丐的头领着他出城去了。
城外，乞丐和汉子并肩走着。
“你朋友在哪？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朋友远着呢，我自己去就成，谢你啦，大块头。”乞丐仰着头对汉子说着谢谢。
“大块头，我走了。”说着便跑了起来。
“诶，豆子，”汉子连忙大喊。
“怎么了，都说了不许叫我豆子了，我都长大了!”乞丐边跑便回头应着。
“自己小心点可别让狼叼走了，挨揍的时候跑快点，知道不？”汉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些，只是看着那个挥手的小不点背影心里隐隐不安。

“军爷，就在前面，那群人被老乞丐引到乱山坡里的乱林里了，一时半会儿的出不来。”一个脏兮兮看不清面貌的小乞丐引着几个官兵在树林里走着。
“小子你可别玩我们，不然有你好看的。”其中一个官兵威胁着。
“哪敢呀，军爷，诶，军爷你看就在那边。”
顺着小乞丐指着的方向，这队官兵看见一个乞丐模样的人领着一群人在林子里转着。
“你确定那群人是敌寇?”领头的人问着。
“军爷，千真万确，他们的口音是那边的，而且一群人特别有纪律。”小乞丐解释到。
“你回去如实通报将军，记得如实。快去。”
“小乞丐，待会儿你在一旁待着，千万别掺和进来，不然……”
“知道知道，不过军爷我求您件事儿，就是老乞丐，您能……”
“放心，老乞丐会没事的。”那个年轻的头领保证到。
……
“小乞丐，那个……”
“我知道了，没事的，不过我能带走老乞丐吗？”
“可……”
“没事，老乞丐死了就死了，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本还想安慰小乞丐的小头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不过略做思量，硬着头皮“你跟我来。”
一个临时围起来的军帐前，一个长相凶恶的人看着两人皱着眉头。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十分不善的语气掩饰着一丝无奈和愤怒。
“他已经知道了。他是来领老乞丐的尸体的。”那个年轻的小头头低着头。
“你们等着。”说完，转身走进了军帐，只是那语气十分无力。
“你们进来吧。”
军帐里有一位年轻人坐在一张桌案前，一旁放着之前还拿在手里的信件，从那群人身上搜出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上位之人虽年轻声音却十分嘶哑，脸上也有了风霜的痕迹。
“小乞丐，还请将军让我将老乞丐带走。”一进来便始终低头看着中央的竹席，竹席上隐隐有干涸的血迹。
“老乞丐我会安排人将他厚葬的。”
“不用了，将军，我自己会处理的，还请将军让我带走老乞丐。”已经在竹席前蹲下来伸手拿开主席，以往老乞丐也会装死吓自己，就等自己靠近然后突然跳起来吓自己，只是这次面目全非的老乞丐起不来了。
“小乞丐，你就让我们……”
“还请……将军让我带走……老乞丐。”低着头的人已经开始忍不住哽咽，却仍是固执的坚持着。
“孙昭，你和小乞丐一起吧。”对着那个年轻兵士说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说着被起了血液还未完全干涸的老乞丐，缓慢的走出了军帐。
“孙昭，你在后面跟着。还有，这次错不在你，当时……”那将军说到。
“是……将军。”说完立马转身跑了出去，撩起帐子时擦了擦脸。
夜里，边城附近的一座青砖小庙内，摆放着一只不合规矩的签筒。此时小乞丐正拿着这只签筒摇着签，一只签掉了出来，小乞丐沾着些许未干血液的手将其拿了起来，紧紧握着来都小庙后面，那已经有一个铺满了木柴的坑，里面还有老乞丐的尸体。小乞丐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火把丢了进去。自己靠着墙无力的坐着，眼里充满血丝十分干燥却没办法得到湿润。
第二天早上，那个坑已经被填好，上面还有一颗从别处移来的桑树，附近还有移来的其它树苗。而庙内的签筒旁放着一只沾有血渍的签。而小乞丐却不知所踪。

边城是那个真正的变成，边城之外便是漠关。漠关是守关之城，漠关之外便是两军交战之地，如今双方很有默契的没有明战，却暗中交锋多次。
边城内的一座破庙如今是一群乞丐的地盘，虽然破烂但还能够抵住夜间的寒风，报团取暖也还能抵御一下寒冷。
“蛋子，快出来。”
“大哥，你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大哥带吃的回来了。”话毕结果年轻乞丐手里的纸包和一串野地瓜。然后分给了跑来的另外几个小乞丐。
“蛋子，你先别吃，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唔，嗯，大哥你没猜错，那群人有问题，小碗当时看见了。”说完把之前咬了一口的肉包子一下吃了下去，忍着烫使劲嚼着。
叫小碗的慢慢的吃着包子点着头。
“嗯，那你们先吃着，地瓜下午饿的时候在分着吃，我出去办点事。”说完摸了摸小碗的头，便出了破庙。
一座院子外，年轻乞丐藏在一颗柿子树上。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五十米外的另一座院子。在接近黄昏时刻才下了树。然后跟以往一样来到一家勾栏前。低着头走路，不小心撞了个人，低三下气的道了歉后才被放走。没走出多远便听见一阵骚动。
“我去，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说完拔腿就跑。
“军爷，抓住那个乞丐，他偷了我的钱……”不过很快声音就被甩在后面。
“追上来了，军爷就是军爷，不一般。”坐在死胡同的墙头上甩着钱袋。
“你快把那钱袋还给人家。”底下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想起。
“呐，给你。”满不在乎的丢了钱袋，欠揍的笑着。
“算你……钱呢?”
“你刚才说钱袋我给你了，钱你自己来拿吧。”说着便翻下墙跑了。那官兵也立马翻墙追去。两人你追我赶“好不快活”。
“救命啊~官兵杀人了~没天理了~~”乞丐边跑边喊，只是这条巷子就没什么人，就连一些院子似乎厌烦乞丐，院门紧闭着。
“你们俩又看见一个乞丐疯叫着跑过去没？”追丢了乞丐的那人问起出院子看情况的两人情况。
“就跑过去了，不知他出了巷子往那边走的。”没啥好语气，还关上了院门。
“哦，谢谢。”说完就转身继续追了。
“你说……”
“闭嘴，快进去。”说完推着另一人进了院子。
……夜里一队官兵悄悄包围了一座院子，这队人里有白天的那个官兵还有边城的守城。
“还好遇上守城大人，不然这帮人还不一定能抓住。”
“之前接到线人的情报，本来不太确定，但今天又收到了变想着过来看一下，没想到遇见你了，将军还好吧。”
“将军明早就到边城，今晚把这端了，明早给将军一个惊喜。”
……
“你这乞丐走路不长眼，冲撞了我们将军还不道歉。”几个衣着不凡的人对着一个被一拳打到在地乞丐就要拳打脚踢却被制止了。
“你们给我住手，身为军人怎能对百姓出手，回去各领十军棍。”说着正要上前扶起乞丐。
那乞丐却自己挣扎着起来，怀里的一个老旧蓝色布袋滑了出来。那人刚好捡起，只是袋子老旧，带口的绳也系不紧，袋子里划出一块土黄色物件。
那人正拿起那物件便僵住了。
“小兄弟，这玉是你的吗？”那人言语滞涩的问。
“……”
“将军问你话呢，还不快说!”一旁人想要表现一下。
“给我闭嘴，回去再领十军棍。”瞪得那人不敢在说话。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说着没理会那个将军神情变化，拿起玉装和袋子。
“我那位朋友临死前要我将东西交给一个人，他说是个将军，我看就是你吧，呐，玉交给你了。袋子是我的，我走了。”那个将军呆滞的看着手中的玉，身旁的人也因为之前而不敢再说话，任由那乞丐捂着肚子离去。

“小子快把将军的玉交出来?”之前领了十军棍的一人说到。
“不交，这是我大哥的玉，凭什么给你。”蛋子尽管被制住，但死死捏着那玉。眼看手要被掰开。
“哇~你们是坏蛋，快放开蛋子哥。”一旁的小碗被急哭了，想要挣脱另一个人上前帮忙。
“好了，是不是要再领十军棍你们才甘心。松开!”说完伸手拉过蛋子和小碗。
“这玉是我的。”
“放屁。”一旁人正要发作被将军眼神镇住。
“这玉真是我的，我以前交给我一个朋友，后来我朋友交给你们大哥，你们大哥亲手交给我的，不信?你们大哥有一个蓝色布袋，这玉就在布袋里，不信你们可以回去问你们大哥。”将军还要细说就见蛋子捂得更紧。
“放屁，我大哥根本没朋友，这玉是他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平时我们都不能摸一下，而且这玉他从来不会给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看。你们分明就是抢的。”蛋子十分气恼。
“不，这是他交给我的，这些人可以作证。”只是看着蛋子那‘你当我**’的眼神时，“这样我和你们去找你哥，你问问他。”
“找就找。”蛋子想着自己大哥那么厉害不用怕这几人便领着他们去了破庙。
“蛋子哥，不好了……大哥走了呜~”刚到破庙就看见一个小乞丐跑了出来，哭得不成样子。
“你们把我大哥怎么了?”蛋子一急，这句话弄的所有人都糊涂了。
“蛋子，你来”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走了出来。
“蛋子?你大哥把你们交给我了，以后你们跟着我，不用住这破庙了。还有你大哥在哪儿，我还有事找他。”守城将军说到，并对那个将军抱了抱拳。
“大哥走了，不回来了。”之前跑出来的小乞丐哭着叫着。
“你说什么呢？大哥怎么会丢下我们。”
“蛋子哥，今早大哥回过破庙留了信就走了，只是当时我们都没在。”说着领着众人来到破庙的神台前，一串抽象的符号和一个绣着金色福字的蓝色袋子。袋子下画着一只碗。
“这什么意思？”守城问到。
“城外南边的山脚有野地瓜，不要去偷钱，饿了就去挖地瓜，守城答应照顾你们，钱袋子给小碗。以后蛋子就是大哥了，走了，勿念。”蛋子哭着说着，可看到那个将军拿起布袋立马急了。
“大哥都被你们弄走了，抢了玉还想抢袋子，你们是不是人。”之前的手下正想教训一下，就被守城给制止了。
“这次抓到敌军和细作多亏他们，你们要怎样。”话语里满是不客气。
“蛋子，这玉呢真是我的，是我离开京城时交给你们大哥的，只是多年未见我认出来是他。可能因为失望吧，他把玉还给我就走了。”看着将军眼里无法流出的泪，蛋子也冷静下来。
“这袋子还是给小碗，我不好拿走，这玉呢你留着就是，以后看见你大哥在交给他，跟他说我们拉过勾的，不能食言。”
……

王林端着装着饭菜的陶碗来到帐子外交给守在帐子外的那人，替他拿着东西站着岗。
“唔，你到里面去吧，漠关城外可不比城内，冷着呢，呼，帐子里暖和。”边刨饭边说着。
“待里面不自在，都是大人物。”说着掏出怀里的鸡蛋剥了壳放进陶碗里。“别说，是老厨子给我的。”使了使眼色将蛋壳放进怀里。
“嗯，谢了。”说着用筷子插着一口吃了下去。
“咳，咳~”见状，王林取下腰间的竹筒给那个守卫。温热的水将食物带了下去，竹筒被塞好后就回到了王林腰间。
“你运气真好，当了伙夫，不像我那些兄弟……可能这次回不了漠关城了。”那人放下空空如也的陶碗接过了自己的东西。
“放心，我觉着你们能回漠关的，回去后你们肯定都会那什么论功行赏。”正要拿起陶碗的王林被一只脚踢倒在地。
“说得轻巧，你以为打仗是你做饭不成?切~”之前帐子里的一人满不在乎的说着走了。
“没事，没事，不用扶，你给将军站岗不容易。我去收拾碗筷了。”说着便进去了。不一会儿挑着担子出来了。
“鸡蛋好吃?”
“回将军，好吃，就是吃太急噎着了。”腼腆的笑了。
“瞧你那出息，不怕有毒?这王林跟脚有问题。”将军好笑的说着。
“怕啥，小王是好人，就连他给的蛋都比家里的那些山珍海味的好吃的多。”说着舔了下嘴角。
“过几天开战前，他的问题会先解决的。”说完进了帐子。那个守卫却有些发愁，可无奈的发现自己啥都做不了。
……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负责审问长相猥琐的男子手里拿着沾了水的鞭子鞭打着一个穿着白色囚服的人。
“我都说了，没啥可说的了……”
一阵骚动，一群人走进了这个临时的审讯室。环境的苦寒让这座没有顶的帐子里的犯人瑟瑟发抖，毕竟经受拷打之后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囚服。
“问出什么了？”一个厚重的声音响起。
“没有。”
“将军你看还需要问吗？”那声音再次想起。
“你到底是谁?”那个将军发话了。
“我”那个正被拷问的人僵了一下“我就是个乞丐，之前边城那边扩充军队时我们村有两个老人因为儿子已经死了没法参军，军爷们硬是要老爷子充军。老爷子曾给过我几口饭吃，我为了报答他就替了他来这，因为身体太瘦小了被安排到伙营给老厨子打下手。就这些。”说完便好似没了力气。
“将军我问过了，他说的是事实，但他之前从没出现在那个村子里。”一个负责情报的人补充到。
“我就是个乞丐，走哪算哪，只要饿不死就行，所以一直在边城附近游荡。”费力的说完后，就全身放松，似乎放弃了什么。

大战开始了，但结束的让人措手不及。本应持续好几年的大战直到其中一方败退丢掉一城后才结束的大战却变得虎头蛇尾。仅一年半就结束了。以其中一方投降并且这一方再无法发动战争了。本想毕其功于一役，结果落得个满盘皆输。
“怎么了？赢了还不高兴吗？来喝酒。”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漠关城头想起。
“高兴不起来……你还记得两年前吗？”一个年轻却依然粘上风霜的声音回到。
“两年前?怎么了，那时候不是在备战吗？”嘶哑的声音回到。
“两年前，有个人对我说这场大战很快就会赢的，我和我的兄弟都会没事的。而今天我去看了我的兄弟们……”说着停了下来。
“节哀，战争就是这样。”“他们都活了下来，并且战功都不小。跟两年前那家伙说的一样。”空气似乎凝固，一只正准备安慰部下的手停在了空中，接着挠着自己的头。
“哪个算命的算得这么准。”那嘶哑的声音尴尬的问着。
“王林，也许将军你想不起来了，就是个叫我军爷，给我鸡蛋，称自己为伙夫却始终没说自己是你的兵的那个王林。”淡定说完后将手中的酒壶远远的抛了出去，城墙太高以至于没有听见酒壶摔碎的声音。
“将军，很多人都以自己是你的兵而自豪。因为你是个好将军，受大家敬仰。但两年前遇到王林我不这样想了，他似乎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你的兵，他总是笑呵呵的说着‘我就是个伙夫’不然就是‘我就是个乞丐’。将军你的一些事我问过孙昭，知道你在找一个人，而这个人是个乞丐。你也许疑惑我为什么说这些”伸手想拿酒壶，才想起被自己丢了出去只得作罢。“两年前你把那群来历不明的人放走后，老厨子让我把王林的东西给他，我在王林的衣物内找到一只蓝色的布袋子，我问过老厨子，那是王林到军营不就被他带进伙房后自己趁着空闲一针一针缝的。缝好后他遗憾的说过‘要是自己会绣花就好了，这么好的布被自己糟蹋了。’老厨子问过他想绣啥他帮着绣上，他说他想要个福字。只可惜那个福字还没开始绣，王林就走了。老厨子把这个钱袋绣好后就送我了，怎么样，好看吗？”说着自顾自走下了城头，完全没理会呆滞的将军。

漠关城，难民村。
“傻子，你又去徐夫子那儿啊？来，炒了些豆子，拿上。”一个穿着缝补得厉害的衣服的大娘将自己没炒多少的豆子抓了一把给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瘸子。那个瘸子傻笑着用自己的一个布袋子接过了那把豆子。
“快去吧，徐夫子要上课了，你可别在夫子的课上闹腾。”
“嗯，嗯，晓得，晓得，马大娘，我走了。”说完就拄着一根木棍走了。
一座迥异于这座难民村的房子在靠近村口的一颗大槐树下。从那座房子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其中一个窗子下有个傻子坐在夫子特意准备的小板凳上仰头看着屋内，不时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炒好的黄豆细细的嚼着。
下课后，傻子陪着一群孩子蹴鞠后又和其中几个一起回家。看着几个孩子有些不高兴，倒出最后几粒豆子刚好没人一粒不多不少。
“傻子，你能不能明天帮我们缠着夫子，别让他去上课。”一个比较大的男孩嚼着豆子说到。
“好，好。”“傻子你咋啥都不问，就答应了。”另一个女孩有些气氛，但最后被傻子摸了摸头就不再说话。
第二天，傻子拄着棍子，拉着夫子在大槐树坐着。
“傻子，其实你不用拉我的，他们想帮家里修缮我会让他们回去帮忙的。”夫子坐在槐树下看着村内说着。
“知道，知道。”傻子坐着依旧拄着棍子朝大槐树浓密的枝叶发着呆。
“跟我说说，你以前吧……怎么变成这样的?”夫子有些担忧的问着。
“嗯~”一种像是犬类呜咽的声音。“我很多都记不起来了，夫子要听就跟夫子您说说吧。不然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也很无聊。”

我回到阿婆家的时候，阿婆正在炒豆子，那些年豆子还很贵，哪家小孩要是手里又把炒豆子肯定身边围着一大群孩子，就等着那人心情好给颗豆子吃。都说京城繁华，可是也有好多人和我们一样住在破败的巷子里，只是偶尔会有住不起客栈的人没办法才会来我们这儿。跑远了，刚见到阿婆，阿婆就把我拉到身后，刚才那个人就站在门口打量这阿婆家，我当时在想阿婆家那么空有啥好看的，锅里的豆子都快糊了。结果那人先开口让我们别怕，先把豆子舀出来。他当时就是觉得好玩跟了我好几条街，后来还很奇怪的说要跟我做朋友，哪有跟穷人做朋友的。再后来他来了漠关上了战场。没过几年阿婆生了场病走了，大家都要将阿婆葬在附近山上，因为阿婆生了病，即使大家不介意但阿婆是不会同意这样的，我就撒谎跟他们说阿婆得病不能就这么下葬，后来我瞒着大家将阿婆的遗体烧了，取了一捧灰烬放进阿婆一直放在家里的那个青瓷小瓶，那是当年爷爷娶阿婆时的彩礼，阿婆一直珍藏着。然后在山上垒了坟，把那个瓶子趁人不注意埋在了皂角树下面。又过了两年我在树下跟阿婆告别后拿着自己攒的一两银子和找小李哥借的十文钱就离开了那条巷子。之后的事大多记不得了，就记得遇见了一个老乞丐，还有一群小乞丐，嗯，好像还有个厨子，只是怎么遇见，在哪遇见的我忘了。只记得和老乞丐一起生活了三年，然后老乞丐死后我把他埋在了一座庙后，在上面种了棵桑树……

之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咋个来到这儿的也不知道，只记当时昏昏沉沉栽进了那条冻河里，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说完就拄着自己的棍子呆望着东南方向，那儿阳光正好。
“你有名字吗？”夫子掸了掸衣摆。
“嘿嘿，没有，就记得老乞丐叫我小乞丐，我觉着不错，不过我现在不能算小乞丐了……”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与不舍。
“我给你起个名如何？”“好啊，好啊，夫子来吃黄豆”说着掏出自己的布袋子往外掏着豆子。
“本想着你呆傻，傻人自有傻福，不过如今你不是呆你就是个痴儿。那么喜欢炒黄豆，你就姓黄，名富，傻人有傻福的福。今后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傻下去，千万别开窍。把你的宝贝石头装回去吧，和豆子装一起也不怕咯牙。”说完起身，临走时轻声道“黄福，你早些回去吧，我不会罚孩子们，你以后别再那么痴了，这世上痴心最是易负……”说完已是到了屋檐下。
当下叫黄福的傻子看不清神情，拄着棍子朝自己的窝棚走去。回了窝棚几个小家伙又是拿黄豆又是送果子的虽然不多，但都想感谢傻子黄福帮忙。
“傻子，给这是大牛家里给你做得拐杖，用着肯定比你那根棍子顺手。”说着把拐杖塞给了黄福。黄福将自己的棍子放好后试了下拐杖，顺手不说还挺有分量。之后整个难民村就能看到傻子黄福拄着新拐杖提着自己的布袋子去往夫子的课堂。
一天，傻子黄福照常来到夫子家，只是平时书声朗朗，今儿个却只有夫子与一个人的争吵声。
“你***出村子，这不欢迎你!还有给我把你的手下都弄出去，这是你们呆的地方吗？”夫子生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您生气作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再说我们也是为了国家才”沙哑的声音被打断。
“为了国家?徐小子你别跟我提国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军中的龌蹉事。为了国家，你知道这村里有多少人为了你那句为了国家而失去至亲之人，让平民百信战死沙场好让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拿军功，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国家?”
“我不是都帮你建难民村”“你帮个屁，你掏银子还是给地了，银子是村里大家伙一起出的，地是我跟你们徐家换的，你除了每年给村里带来将死之人和噩耗，你还干了些啥?你这次还敢到这儿查奸细，我告诉你，没有!你***”
“你怎么跟将军说话”“给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你们将军跟我说话都得客客气气，你算老几，姓徐的这就是你教出的兵，真实丢你们老徐家的脸。”“你回军中后，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将……军，为”“闭嘴，再加十军棍。”
“真是，你们徐家如今竟如此治下不严?可真给你们徐家列祖列宗丢人。”
“叔，你不也是我们徐家的”
“我早与你们断绝来往。滚出村子，这儿不欢迎你们。”说着就开始赶人。只是一群人刚出来就看见了门外的傻子。其中几人二话不说就将傻子按到在地，其间傻子挣扎时不小心将拐杖扔了出来，倒地时，自己的布袋子掉在地上，豆子撒了一地，就连那颗黄色的小卵石也安静的躺在泥土里。
“等下……”夫子开口，只是语气冷漠至极。

夫子走上前捡起蓝色的布袋子将散落的黄豆捡起在身上擦了擦灰土然后放回袋子里，众人就这么看着他直到其捡起一颗半截拇指大小黄色卵石将其仔细擦拭后准备交给黄福。
“你们要查的我都知道，他来自京城，是个乞丐，住在一个有一颗皂角树的井水巷子里，后来离开京城前往边城，结识了一个老乞丐，后来老乞丐死了被他葬在边城外的一座小庙背后，之后来了漠关，至于之后的事因为受伤过重落了病，失了忆，不过你们应该能查出来，毕竟他身上的伤可都是你们这群人给弄上去的，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此次审问你们好生对他，毕竟无故拷打当朝首府嫡孙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说完走向黄福摸了摸黄福的脑袋“黄福，别怕，你的袋子我替你保管，回来原封不动的还你。”见黄福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屋内，全然不顾面面相觑的众人。
……
“徐康尧，你给我解释清楚，我孙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你要给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让你们徐家不得安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指着那位将军的鼻子骂到，说到徐家时看了眼夫子“张大人尽管施为，我与徐家早已没有任何瓜葛。”夫子呷了口茶，抓了把黄豆给一旁的黄福。
“张大人，他还没确定就是您孙子”“确定什么，是不是我孙子我还不知道吗？我倒想问问你我孙子身上怎么会有你军中的烙铁印记，你以为不说我就没办法了吗？来人。”话音刚落就见孙昭带着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并且还有一群被扒了衣服的人压了进来。
“张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孙将军，你来说吧？”
“是，张大人。”说完转身拿出一封信件“这是从京城来的密信，信里让整治一下漠关今年军法不严的怪像，而这些人便是被拉出来以儆效尤的，他们滥用职权不说还枉顾我朝律令，视军法为无物。所有人除了要受些皮肉之苦外还要革去一切职务，降为庶民在漠关进行五年劳役。”说完讲信件单手递给徐将军“你因为治下不严被扣去一些俸禄。”说完便走到黄福身前，只见黄福对其笑了笑，摸了摸怀里“今天没有鸡蛋了。”“没事，我现在不缺鸡蛋吃了，你以后想吃鸡蛋就来找我。”“嘿嘿，不用，阿婆炒的黄豆挺好的，不过今天是夫子炒的，阿婆已经很久没炒黄豆了。”说着小心的抓了把黄豆给孙昭“你现在是将军了?”一旁看信的徐康尧怔了一下。
“嗯，回京后才当上的。”
“那京城有人等你回去吗?”
“嗯，等我的?哦，就我娘之前盼着我回去。怎么了？”
“我能跟你回京城吗？”说完看了看夫子。
“孙昭你应该不就就会回京吧？方便的话我们一道回个京，有些年头没见见京里的朋友了。这边漠关里安排了几个人来管理村子，我也能回京看看老朋友。”
……

边城外的小庙旁。
“夫子就让他一个人进去真的好吗？”孙昭问着同车的徐夫子。
“就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待着吧。”徐夫子望着庙门口。“这就是他当年埋老乞丐的那座庙?”
“是的，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苦苦摇了一下午的签，直到半夜也没摇出一只好签，最后他自己拿了只中签放在了神台上，说了些什么就自己去后面火葬了老乞丐。拒绝我给的钱后他就离开了，我回了军营，只是没想到当年的王林就是他，或者说当初那个边城的乞丐也是他……”说着看了看前面骑马的将军，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怨气，一想到当年明明是小乞丐和老乞丐才捉了乱林里的敌寇，也多亏小乞丐边城里的奸贼才被发现，可在军营里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那时的王林。如今如今的小乞丐身上早就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肉，还不知道为什么瘸了一条腿!
“各位大人，不知你们在做什么，能否让我们进去上柱香？”一个稍显富态的妇女在一个女子搀扶下走来。
一个侍卫正要驱赶，被徐夫子拦了下来。
“上香?这位夫人为何不在家丁的护卫下在边城里最有名的寺庙上香?反而……”孙昭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庙可是真的会灵验的，与城中那些收钱的庙不同，这间庙只要心诚所求之事都会灵验，当然所求之事不能太大。我这次其实是来还愿的，只带一人只是为了显得心诚，带的人多了，庙里的那位老爷会不高兴的，而且带的家丁总是会惹到那位老爷，所以我干脆就只带个伶俐点的丫头。”妇人定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和自家丫鬟那般畏畏缩缩的。
“灵验，哼，尽是迷信罢了。”徐康尧本就不高兴，听到这话不由讥笑。
“这位大人可不能这样说”妇人慌了“这庙早些年荒废了，没啥，可前几年就不知道怎的突然就变了，开始只是乞丐们来避风雨，也是乞丐将这座庙的消息传出去的，后来乞丐们自己翻新了这座庙，结果有人就想将这座庙据为己有，结果那人不知怎的就是进不了庙门，气急下要烧了庙，结果自己反倒被烧伤了。也是在那之后这座庙有了些名气但不大，我也是听丫鬟说的，就带着人来试着拜一下，结果有个家丁赶了乞丐，而我们也因此进不了庙，后来还是丫鬟带着我才进去的，许了愿，今天来还愿。将军许是认为我在胡说，也还请将军可以不礼神，但莫要在庙前说这些话。”正准备再劝。
“你跟这个榆木说这些做什么?进去上了香就赶快回城，也不怕时间晚了路上遇到贼匪。”一个蓝衣老人拄着黄福的拐杖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不再瘸腿的黄福。而妇人边点头边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庙。
“你就是当年那个跟在小乞丐后面的兵?当了将军，还算有些出息，没白费小乞丐给***蛋。”说完不等其回话便对着徐夫子“接下来需要你帮忙了，我无法让他回到京城，你只要将他带回他以前的巷子，他就能恢复神智，但你记住别让他去那座京观。”一旁的首辅正要回话，“怎么你觉得你能带他回去？当年你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如今想护住他?”说完转身走进了庙“你们不用进来了，我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你们。”声音从庙内传来，惊了徐康尧胯下之马，只是无论如何徐康尧都无法安抚，直到徐康尧快要坚持不住时马匹才恢复正常。

京城，皂井巷。
一间简陋的屋子前，黄福有些不安的在衣服上搓着手，正要提起手敲门却又胆怯的挠了挠头。
“豆子，回来了就赶快进屋吧，阿婆炒了豆子，小尧也来了吗一起进来吧。”屋门打开，一个穿着显旧却干净的老婆婆，面目慈祥。
“嗯~”一阵类似犬类呜咽的声音从黄福那传来，其急急忙忙的进了屋。
“小尧，你也快些进来吧，豆子的这些朋友抱歉了，老身的屋子太小，先容我和两个小家伙儿叙叙旧。”那位婆婆拉着徐康尧进了屋子。徐康尧看见屋里不是很干净却也没太多灰尘，更没有人味儿。黄福在灶前抱着一个玩往嘴里塞着豆子，不再是一颗颗的送进嘴里，而是一把把的抓着，眼泪随着呜咽声不停留下，此时的黄福就像一个受了委屈回家找到父母哭诉的小孩，陈阿婆上前拍了拍黄福的后脑勺，没好气的说到“急啥急，又没人跟你抢，阿婆知道你要回来，给你准备了很多豆子，这些都是邻里给我的，特别是小李子给了我很多，大家也都想你了，你能不能为了大家……”说着陈阿婆流了一行泪，只是泪水消散在了空中，还没有脱离脸庞就变成了一点点微光。
“小尧，不是阿婆说你，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就算那不是豆子，你也不应该对那些孩子那么狠啊，我如今和老乞丐算是同僚，他跟我说了，你当初明明可以更通情达理一些的，只因为你和豆子是朋友才对他好?其余人就不值得你发一发哪怕一点善心，当初你离开京城可不是这样的……”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就连黄福也止住了声音。
屋外的人在皂角树下休息着，那树荫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微风徐徐只在皂井巷里徘徊着。令人奇怪的是巷子里每家每户都有人在屋子里似乎在等着什么，他们来时没人出来看状况，现在透过一些缝隙能看见屋里的人有些担忧又有些期待。
之前关上的门打开，黄福走了出来还是那身衣物，只是因为血痂而凌乱的头发已经梳整齐，疤痕也不见了。如今面目清秀的黄福站在众人面前，眼神回复了清澈，可见神智已经恢复。其走到徐夫子面前。
“夫子我要向你借一些铜钱，可能有些多希望孙大哥能帮帮忙。”说完徐夫子已经掏出了身上的铜钱，孙昭让周围拿出身上的铜钱交给了黄福。黄福拿出自己的蓝色布袋选了百多枚铜钱，剩下的交给孙昭。自己则走向巷子里的一户人家，敲了敲门，等人开门后拿出几枚铜钱，抱拳后等人家关门后走向下一户依样画葫芦。
期间都是一户一户挨着来，只是他跳过了陈阿婆的屋子和其中一户。等最后才去那跳过的一户，没有敲门。
“小李哥在吗?”话毕门已经被打开。一个汉子抱紧了黄福还拍了拍黄福的背，但没有多余的话说出。
“你终于回来了，豆子，你说你会在我成亲前回来的……”
“小李哥，对不起，豆子我失信了，你先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说完汉子也松了开来，黄福拿故意剩下的十一文钱。
“当初你借我的十文钱，我今天还给你，这一文钱是给你的儿子，算是我送他的礼物，还希望小李哥不要嫌弃。”说完抱拳并且还弯了腰。汉子赶忙扶起却发现根本没办法扶起看起瘦弱的黄福。
“小李哥，你快些进屋吧，我还有事要做，就先失陪了。”说完将汉子轻轻送进了屋子。汉子关上门后，黄福来到皂角树下的那口井前，对其弯腰拜了三拜，然后转身。
“我，黄福，以今日所赠钱币报答当年各位邻里恩德，日后若遇到难事无法解决，只需将今日所得的钱币投入此井便可度过那关，但各位请记住钱币只能自己持有，否则后果自负。此拜是感谢这些年大家对阿婆的惦念为其提供香火愿力，今后阿婆将成为此巷皂树之灵庇护大家。”说完朝皂角树又是一拜。期间徐康尧想要阻止只是被陈阿婆拉住了，其余人似乎还没明白。
“叔，快阻止他，不然去不去京观没什么两样了!”最后没办法绝望向徐夫子投去希望。
只是徐夫子反应过来时黄福已经起身，转身走向众人，经过阿婆身边时对其点了点头，阿婆也点头回应。
“走吧，如今不去京观我就会烟消云散，夫子你是去还是不去……”

去京观的路上。
“夫子，你不用问，咱慢慢走，我与你说些事，给某人留些时间。”说着黄福也不等夫子回应就自顾自说着。“人呢，很奇怪的，比如夫子和孙昭，放着优越的家境不要非得去漠关，我呢就更奇怪从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的不寻常，可以赠送一些东西给别人，当年送了小妹一颗铜钱和首辅孙女的身份，送了阿婆一点香火愿力助她成为小神，送了老乞丐一个旧庙的守山神神位，送了孙昭和他几个给将军看守军帐的弟兄没人一两颗鸡蛋，鸡蛋里有少许气运，可让他们避过一次死劫，运气好还能用剩余气运获得不少好处，送了老厨子儿孙满堂，最后我送给难民村一些希望。”说着看向夫子“夫子不好奇我给难民村的希望是何吗？”
“你去京观是自投罗网！”夫子脸色铁青，他已经猜到那是何物，也知道黄福的真正身份。
“我呢，希望难民村会因为孩子们越来越好而不是因为夫子，夫子一直待在难民村是这个国家的损失，不应该，也不值得，还希望夫子替那些顶好的百姓着想，即使不去庙堂就在京城也行。我希望这个国家不会辜某些人，比如老乞丐，比如孙昭。所以我想这个国家存在得更久一些。”话毕，两人已来到京观，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出来迎接。
“……”
“直接去登天梯吧，省的你们观主等不及。”直接让道士闭了嘴。
登天梯上一个平凡的老头手持拂尘，看着下面两人。
“一个贼也好意思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