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都没喝酒,老李不管我们,自己一口一口的呡着。他说:“你们当兵的就是,喝两口一下就暖和了,怕啥子嘛。”我说我们又不怕这个路,不像你,怂包。老李笑笑不说话。我们五个汉族人就在车里吹着暖风侃大山,很快衣服就干了,雨夹雪也停了。下士连队里的装载机套着铁链子轰隆隆的开上来,下士下车去指挥,先让老李的车让到路边,装载机擦着悬崖半个轮子都在路外边开过去。装载机,徐工的,嗷嗷叫唤着铲起满满一斗又一斗石头堆在木排路基上面,又自己开上去反复碾压了好几遍,让到了路边去。
成了。
这几个汉族人就此别过,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在遥远的边关,在远离故土的地方。
车子下山的时候,我又看到了王玄策那块著名的石碑,《大唐天竺使出铭》。
每次经过马拉山,即使是后来通过孔唐拉姆山口的柏油路修通了以后,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王玄策,想起克定公,想起我大伯,想起我自己。
站在孔唐拉姆山口,一眼就能望见希夏邦马峰,这唯一的一座全部位于中国境内的8000米以上高山。印度洋季风带着大量的水汽从希夏邦马峰旁边吹过来,在草原上凝结成云,就在你脚下翻涌。这里离北京直线距离3084公里,离上海直线距离3474公里,离伊朗的德黑兰才3265公里,离阿联酋的阿布扎比才3107公里,离新德里792公里,离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才区区130公里。这里属于中国,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
站在一个卑微的个人的角度,我完全想象不到,这个离汉族人诞生的地方,黄河、长江中下游地区,如此遥远、如此迥异的地方,怎么会跟汉族人扯上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拉一车军用物资,守一个危险的路口,做一门小买卖,制造一台EQ1118的转向机,怎么就突然达成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伟业呢?
站在历史的另一端,这又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理所当然而已。一代又一代的王玄策,一代又一代的克定公,一代又一代的我大伯,一代又一代的我自己、下士、老李,一次又一次的持节出使,一次又一次的带兵远征,一次又一次的拉军用物资,一次又一次的守着一个路口,一次又一次的做小买卖,聚沙成塔,积石成山,奇迹就是这么来的。
你说汉族善战不善战?
我说汉族坚韧不拔;
汉族聪明勤劳;
汉族勇敢无畏;
汉族忠于职守;
汉族善于置之死地而后生,汉族善于背水一战,汉族坚信无论身处任何绝境都有反戈一击逆天改命的机会,汉族人不会放弃,汉族人不相信“不可能”,汉族人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但是不会彻底屈服。
汉族人有“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风光时刻,也有受尽屈辱忍辱偷生的时候,你说汉族善战不善战,这个还真的不好说。
我只能说,善战的基因就在汉族人的血液里面流淌,生生不息,需要的时候它会爆发出来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