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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有30章~~我给大家~都发上来~~


1楼2009-10-05 16:23回复
    第二章  艰辛  
    秦月珍的决定虽然下得有些仓促,但绝对不是一时性起。董德良没有为这个发脾气她就觉得很庆幸了,于是平静之后她就更塌实地过日子,常常忙得晕头转向,不过心里却很快活。
      孩子太小,还不能吃饭,于是秦月珍就背着董德良拿出卖羊的钱偷偷地换白糖麦乳精来喂她。虽然比起早些年日子好过了许多,但是现在秦月珍家里正缺劳力,打得粮食本来就不多,她又没办法出去挣钱,所以两口子的生活依然很清苦,忽然添了一个小孩子更让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现在秦月珍不仅要侍侯躺在床上的丈夫,料理家里的一切事务,还得照看嗷嗷待哺的娃娃。她几乎成了小孩子逢年过节时玩的“转猴”,忙得一刻也停不下,不过她却从来不抱怨什么。
      天渐渐转暖,生活中也开始多出了许多生机。这天秦月珍象往常一样起得很早,匆匆地洗漱完她就开始和鸡食备草料。等到她侍弄完种的菜准备做饭时别人家才陆续有了亮光。两个人的饭很快就做好了,秦月珍叫醒男人吃过饭后并没歇着,而是给孩子收拾干净到外面洗尿布去了。
      “珍,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哎,等一下,我这就来。”秦月珍一边晾尿布一边答应着,太阳已经爬了很高,柔和的阳光把她的头发染成金黄色。
      “珍,天也暖和了,过些日子你去集市上逮几只猪崽回来吧?到时候也好有个零花。”董德良还是很关心这个家的。
      “哦,我知道了。”秦月珍简单地回答着,眼光却躲躲闪闪。为了孩子,用来买仔猪的钱差不多都换成白糖和麦乳精了。
      沉默了很久董德良接着问:“珍,说实话,钱是不是都用来喂这娃子了?”他的目光象剑一样逼着秦月珍,她低下了头。
      “哎!其实我早知道了,要不这么小的孩子吃啥喝啥啊?说实话,都养这么久了,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只是苦了咱自己啊。”董德良的脸看上去就象霜打过的茄子,秦月珍却抬了头睁着泪眼打量着自己的男人。
      呆了好一会秦月珍擦了擦脸坐在男人旁边激动地说:“德良,你放心吧。有我在,日子总会过好的,不管我多苦多累,也不会让你和孩子遭罪的。”
      董德良突然象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他大叫:“珍啊,都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
      “德良,别这样,我心里痛啊!”秦月珍扑到男人怀里再次哭了起来。
      他们的喊叫声惊醒了孩子,于是秦月珍忙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晃了起来。她一边晃孩子一边又坐到男人身边说:“德良,你看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你看着取吧,我也没啥主意。”董德良也平静下来,他边笑边推辞。
      “你看叫她董芹好不好?芹菜的芹,丫头叫着挺好听的,也刚好把咱俩的姓都包进去了。”秦月珍慌忙地接过话。
      “好好好,都听你的。”董德良还是憨厚地笑。
      这时寨里人几乎都知道秦月珍从外面拣了个丫头回来,只是秦坝离董寨虽然不远却也不近,两个村的人来往不多,于是就没有人知道孩子的来历,只是隐约地有人在传她是在一个集市上把孩子抱回来的。一时间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夸奖她好心肠的,也有人奚落她穷折腾的,还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拼命打听孩子亲爹娘的。不过秦月珍并没有在乎这些,她依然平静而辛苦地过日子,于是一段时间过后寨子又恢复了安静,人们似乎忘记了秦月珍养的丫头,只顾忙各自的事了。
      开始春耕了。虽然秦月珍家的地不多,但只有一个女人来做活肯定很累,董德良在家干着急却帮不上什么忙。她天天没命地干活却仍旧比别人慢很多,有些好心人想帮她一把却又害怕别人说闲话,于是也只能在一旁看着。有天她正在地里忙活时忽然晕倒了,被晚归的乡民发现抬到了家里。董德良伸出颤抖的手摸着秦月珍的脸小声说:“珍,你这是咋了?你可别吓我啊。”邻居董富贵凑过去安慰道:“德良哥,没事,嫂子只是累昏过去啦。”
    


    6楼2009-10-05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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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久秦月珍睁开眼睛四处看过后就对着自己男人笑了笑,董德良红着眼睛说:“珍,你身子骨好好的咋说昏就昏过去了啊?”
        秦月珍轻轻地说:“德良,没啥,乡亲们都回去吧,这几天太累了,歇歇就好了。”
        秦月珍身体很结实,所以在田地里晕过去不全是因为忙累。她是个傻女人,那天看到男人愁苦的样子她就下定决心一定得省出钱来买仔猪不能让他忧心,没别的方法于是她就开始背着男人省自己的粮食。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时间一常自然会出问题,再结实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第二天吃完晚饭秦月珍收拾的时候董德良拉住她的手问:“咋又吃这么少?”
        秦月珍装作很随意地说:“我在厨房先吃了些了。”
        “你骗我,珍,你瘦了。”象上次一样,董德良的目光象剑一样射向秦月珍,她又低下了头。他接着喊道:“珍,你这是为啥啊?”
        “德良,这些天我一直计划着添俩猪崽呢……”秦月珍小声说。
        “珍,你怎么那么傻啊?猪崽咱不要了,咱全家就指望你呢!我没用,想买猪崽了就把我的饭给省了吧。”董德良几乎要疯了。
        秦月珍紧紧抓着男人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夏天没有一丝暑气。接连几天的狂风暴雨逼得人们纷纷穿上了长衫,有些老头老太太甚至穿起了毛衣大氅,仿佛马上就又要进入冬季。大雨过后天却并不见晴,一直阴沉着灰暗的脸,低低地似乎要塌下来。淫雨霏霏,昔日温柔的河水如今涨了很高,疯狂地朝堤坝乱撞,企图闯出一片新天地。
        人们终于没有挡住嚣张地洪水。挨着河较低的田地大都遭了灾,几乎全是董寨的,尚未熟透的庄稼完全被大水糟蹋了。秦月珍家的地也未能幸免,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青天霹雳,家里几乎一无所有了,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珍,咱的地给水冲了?”董德良不安地问道。
        “没有没有,好着呢。”秦月珍怕男人上愁,她不会撒谎,说句假话就很紧张。
        静下来时她开始发呆,以后的日子实在没办法过了。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在外面喊:“秦月珍在吗?”她马上迎了出去。
        虽然隔了很久秦月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董芹的亲生母。女人变化不大,只是又憔悴了许多,她的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并且很无神,脸上也爬了许多皱纹,还有些伤疤,大概是被男人打的。她推着一辆手推车,上面搁着一个大麻袋,看上去装满了小麦。
        “大姐,你这是干啥来了?”在这个时候遇到这女人秦月珍很意外。
        “大妹子,我知道你们这遭灾了,我这是来接济你们的。我知道你的恩德这辈子怎么也报答不完……”女人也是个老实人,说着说着就又跪下了。
        “珍,谁在外面啊,快进屋里说话啊。”秦月珍男人在里面喊。
        秦月珍到底把粮食收下了,那女人让得很坚决,不容许他们推脱,再说自己也的确是走投无路了,这次她记住了女人的名字——张翠兰。秦月珍相信她和自己一样是个顶好顶好的女人,相比之下秦月珍觉得她比自己的命更苦,于是每想到深处她都忍不住会心酸。张翠兰走的时候抱着董芹哭得跟孩子似的,秦月珍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甚至想把孩子还给她,不过张翠兰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边走边朝这边回头。
        秦月珍一家的日子终于有了转机,虽然粮食并不多,但省着点吃还是能接济过来的。这段时间她和董德良似乎都没了胃口,他们吃得很少,经常拿出老玉米,甚至象早些年那样用树叶和树皮凑合着过日子,却把好吃的都留给了董芹。这时在他们俩眼里,董芹已经成了自己的亲闺女,他们自然舍不得让她饿着。
        虽然秦月珍和董德良日子过得很苦,但他们却没有想到秦坝的张翠兰现在更是生不如死。她不吭声就出门还带走了一大包麦子自然把家人都惹火了。她男人秦大河疯了似的打她,一边打还一边责问她是不是在外面养汉了,公公婆婆不仅不劝阻,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想置她于死地。秦大河不但打张翠兰,还打两个女儿,于是家里死了人似的哭声不绝。张翠兰被打得遍体鳞伤,她一边流泪一边护着两个还很小的女儿,心如刀割。静下来时她忽然想到自杀,可是看到两个可怜的女儿,想到董寨那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她又犹豫了。


      7楼2009-10-05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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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月珍开始发愁,因为董芹的确该上学了。可是上学得要钱,家里的钱多不出,甚至连粮食也几乎多不出。晚上男人和孩子都睡后她摸着张翠兰送来的花书包心里很不是滋味,坐在床头不停地叹气。
          第二天秦月珍起来时眼圈黑黑的。她忙碌得差不多了就对董芹说:“小芹,在家看着你爸,我出去有点事。”说完就匆匆地出了门。
          秦月珍去了教书先生韩开山那里,一进屋她就学着张翠兰的样子跪在地上。先生看到这情形不禁傻了眼,忙迎过去大声说:“哎呀呀,妹子,你这是干啥呢?这大清早的你折我寿啊?”秦月珍并没有起来,她说:“韩先生,我想让俺孩子上学,可是家里没钱,求求你给想个法吧。我有力气,我可以帮你做事,有粮食啦我给你粮食,无论怎么苦怎么累也得让俺孩子上学啊。”秦月珍平日里嘴并不怎么利索,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对她来说很不容易。听了秦月珍的话韩开山默默地蹲在一旁不做声,眉头紧锁。过了一会秦月珍又打破沉默接着说:“韩先生,今天我就是为我孩子来的,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韩开山也是个热心人,秦月珍的事他也早就听说了。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女人能为一个不是亲生的丫头做到这个份上,他从心底敬佩她,况且自己的家境也算可以,能帮别人一把为什么不帮呢?这样想过以后他就说:“好吧,我答应你,你先起来吧妹子。”
          秦月珍回去时心里很畅快,她又象以前刚抱董芹回家时那样在路上哼起了自己发明的小调。韩开山让秦月珍帮自己糊纸袋子,来折孩子上学的费用。他知道秦月珍家里就靠着她一个人忙和不能让她再抽时间给自己做什么了,于是就建议她让董德良在家糊纸袋子,糊得多了不但可以折掉学费,还能多拿些零花钱。有了先生这样的承诺她自然很高兴,于是就匆匆地朝家里赶,找男人商量这个事。
          “德良,我跟你商量个事。”刚一进屋秦月珍就急忙坐到床边看着男人说。
          “什么事?”董德良正拿着张翠兰送来的花书包看。
          “过了这个暑天让咱小芹也上学吧。”秦月珍也把手放到那个书包上。
          董德良放下书包叹了一口气,他说:“我也想啊,可是家里哪能供得起她啊?”
          “没事德良,我有法子。”秦月珍急忙打断男人的话,把韩先生的想法跟他说了。
          就这样,董德良也不整天歇着了,他终于找到了事情做,能为家里尽一份力他心里也很高兴。纸袋子并不难糊,董德良总是做得很认真,他不希望这些给对自己家有恩的先生用的纸袋子出现问题。这时山村还没通上电,于是到了晚上等劳累一天的秦月珍睡熟后他就偷偷地点起油灯继续糊,想给家里多挣俩闲钱。烟油把他的眼睛熏得红肿,可是他并不在乎,依然卖力地干着。
          董芹开始上学了。这时她才刚刚六岁,比别人还早上一年。她是个聪明的丫头,而且很珍惜父母努力为自己创造的条件,学习非常刻苦,所以她成绩也一直很好。韩开山每次遇着秦月珍总会夸奖董芹几句,秦月珍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觉得为这孩子再苦再累也值。
          张翠兰又来看董芹了。那时秦月珍到地里拔草去了,董芹还没有放学,家里只剩董德良自己。她走到屋里看到董德良在不停地糊纸袋子就问他:“兄弟,你这是在忙什么呢?”董德良回答:“小芹去上学了。我们没钱,先生说只要糊纸袋子给他就免她的学费。”张翠兰默默地走到他跟前看了一会接着说:“兄弟,你的眼都肿了,常常熬夜吧?”董德良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张翠兰眼也红了,她擦了擦眼说:“小芹这孩子真有福气啊,你们俩可真比亲父母还亲啊。”
          到中午人都回来了,秦月珍非留张翠兰在家吃饭,她死活不肯,只是说:“我就是想小芹了来看看,我这就走,我这就走。”到底张翠兰也没在他们家吃饭,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又抱起董芹说:“孩子,你爸妈待你好,你长大了也得待他们好,知道吗?”董芹没吭声,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次她走的时候一下也没有回头,秦月珍却看到她不停地擦脸,似乎哭得很厉害。
          吃过中午饭董芹忽然问秦月珍:“妈,我的名字是咋来的啊?同学们都问我呢。”秦月珍边收拾边答道:“是你爸和我的姓合起来念,因为我们很爱你啊。懂了吗?”
          “知道啦。”小丫头笑得很开心,轻快地跑到外面去了。秦月珍却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来挂着笑的脸也变得黯淡无光。


        9楼2009-10-05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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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至爱  
          这些年日子已经好过了许多。虽然和周围其他人比起来秦月珍家里条件依然很差,但她却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了,有些时候家里甚至还有余粮。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她干活也更卖力了。
            收完粮食秦月珍就带上一些去了韩开山家里。韩开山正在整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看见秦月珍进屋就慌忙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给她找座,秦月珍也慌忙地边摆手边勾下头往墙根靠,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尴尬。
            “妹子,你咋过来了?董芹这孩子不错,上次又拿了第一名呢。”还是韩开山先打破沉默。
            “韩先生,我想着现在条件好多了,虽然我们还没多少闲钱,但可以给你交粮食啊,也不用让孩子白上这学了。”秦月珍听到韩开山说话就急忙把粮食往他那里送。
            “哎哎哎,妹子哟,不用不用。你怎么能说董芹这学是白上的呢?德良兄弟在家不是也天天没闲着,一直给我糊袋子嘛,你们还干这个就可以了。日子刚刚好过起来,我也不缺那点粮食,你们自己得吃好穿好,别苦着孩子啊。”韩开山一边推让一边说着肺腑之言。
            虽然秦月珍离开家以前下定决心要把粮食留在韩先生那里,但是推来让去这袋子到底还是被她背了回去。走在回家的路上秦月珍心里稍微有点失落,不过却又暖暖的很舒服,就象弥漫在四周的空气含满了阳光一样。
            她回家刚收拾了家务热上饭董芹就回来了。小丫头挎着书包一蹦一跳地,快乐得就象一只刚出笼的小鸟。秦月珍听见动静就头也不抬地问:“小芹,啥事那么乐啊?”董芹跑过去拉着秦月珍的围裙大声说:“妈,你看,你看呀。”秦月珍转过脸看见董芹高高地举着一张试卷,虽然她识字不多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鲜红的100,韩开山画得很漂亮,秦月珍怎么看怎么顺眼。上午她就知道自己女儿又得第一的消息了,不过看到试卷后还是非常高兴。她抱起董芹在空中悠了一圈笑着说:“还是我们小芹聪明,妈高兴!”董芹一边笑一边回答:“那是,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大学,挣很多钱让你和爸,还有干娘享福的。”听了董芹的话秦月珍简直心花怒放,干起活来也有劲了许多。
            女儿上学走后秦月珍忽然想起了张翠兰,董芹的干娘。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不知道现在在忙什么,那女人的命不好,或许现在正在受苦,被狠心的男人毒打,被恶毒的公婆责骂,跟两个女儿一起伤心掉泪……秦月珍不想再想下去,却阻止不了自己。她烦恼地叹了一口气,使劲地摇了摇头。
            张翠兰果然在受苦。秦大河整天不做正事却跟着一群二流子瞎混,张翠兰还没劝两句他就对她拳脚相加,一边打还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臭婆娘拿自家的粮食去养汉还有脸来说我?老子干吗不要你管,再乱放屁看我不打死你!”张翠兰知道自己男人已经无药可救,只能终日以泪洗面。一天秦大河又和往常一样去德顺家打牌打到天亮,直到把钱输光才悻悻地离去。他刚到家就看见张翠兰挎着篮子准备出门,于是本来心里就憋气的他睁着恶狠狠的眼睛大吼:“臭婆娘一大早的你干吗去?又去养你的野种!”张翠兰本来是准备去看董芹的,没想到刚出门就碰见男人回家,她惊恐地低下头,闷闷地任由恶狼似的男人大声叫嚷。
            秦大河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骂了一会他觉得不解气于是就跑上前去开始打张翠兰。张翠兰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待遇,默默地闭上眼躺倒在地上生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看到这样的情景秦大河更加生气,他飞起一脚把张翠兰挎的篮子踢出好远。篮子翻滚了很久才停下来,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是一包炸的油饼和一件小孩穿的花衣裳。秦大河跑过去狠狠地在衣裳上踩了两脚,边踩边吼:“我让你养野种,我让你养野种。”这时一直沉默的张翠兰疯了似的扑过去死死地抱住秦大河的腿哭喊着:“不要踩,不要踩啊!”秦大河第一次见温驯的张翠兰这个样子,于是惊讶地愣在那里。不过只停了片刻他就醒过来,更加疯狂地打她,踩花衣裳……
          


          10楼2009-10-05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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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做饭的时候韩开山忽然晕了过去。平时人们对他就有些不满:因为他年岁已大,做事不免会慢一些,这些心急的苦力们是等不得的。这下人们看见他倒在灶台旁就纷纷嚷了起来,有叫上人喊大夫的,也有责怪秦天奎不该留这老头的。饭还没熟,场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秦天奎从远处赶了回来,箭一般地冲入人群,一头扎在韩开山身上,疯也似的喊:“老师,老师……”人们都惊呆了,不明白有钱有势的秦老板为何会这么在乎,甚至是孝敬韩开山——不就是小学时的老师么,用得着这样吗?
              派去喊医生的人已经出发多时了。秦天奎蹲下来,抱起韩开山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用颤抖地声音轻轻唤道:“老师,老师……”四周一下就静了下来,人们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韩开山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秦天奎,吃力地笑了一下,叫着他的小名:“三孬,你忙去,你忙……”再看秦天奎,早已是泪流满面。周围的人都静悄悄的,似乎准备听一个精彩的故事。
              秦天奎果然开始讲故事,好象是在跟韩开山,或者围观的劳力们讲,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语。
              原来,秦天奎上小学的时候正是山寨里最困难的日月,能进学校的孩子们家境算是好的了,却仍是缺吃少穿,惹人爱怜。韩开山的哥哥在城里工作,自己又是教书先生,比着别人条件是好了很多。看到孩子们的可怜相他很心酸,于是就开始无怨无悔地照顾他们。虽然条件是宽裕些,但一下照顾许多孩子还是很吃不消的。于是没过多久,韩开山的日子过得甚至比那些学生还要艰难。
              秦天奎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寒冬。一天放学时韩开山看到他没手套戴,手冻得跟红萝卜似的,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手套摘下来套在了他手上。那副手套大了些,戴上去却很暖和,秦天奎本来就冷,又推让不过老师,就把它戴走了。教书人不常做重活,手是极好的,而韩开山的手却从那个冬天开始粗糙,裂口,裂得吓人,以后每年冬天就再也没错过了。
              秦天奎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夏季,山里连降暴雨,满地都生出了泥泞。小学校正在施工,地上堆满了建筑材料。他不小心滑倒,腿磕在石料上,裂了个大口子,不停地出血。他吓傻了,只知道哭。这时韩开山冲进雨里,连伞都顾不得打,背起他就往卫生站冲。由于跑得太急,走到路上韩开山也重重地滑了一跤,他不吱声,爬起来咬着牙继续跑,脸都憋红了,一直把自己送到卫生站。想来韩开山为了护自己摔得也不轻。因为自那以后,直到现在,他走起路来都一歪一歪的,歪得秦天奎心里沉沉的。
              秦天奎记得很清楚……
              这一幕幕感人的场景,仿佛再次真切地展示到了人们面前。人们大概都被感动了,因为现场很静,只听得到秦天奎的抽泣声。


            20楼2009-10-05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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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情谊
              最近一段时间董芹变得怪怪的。以前每到吃饭的时候她都会去叫姚丽娟,或者等姚丽娟过来喊,现在却总是去得很早,有时碰上什么事耽误一会,姚丽娟过来叫她吃饭她也开始躲闪推辞,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匆匆跑到食堂,简单地买一些东西充饥。一直以来,姚丽娟都是和董芹形影不离的,忽然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她自然觉得很奇怪。于是,一天中午刚放学姚丽娟就象准备好了似的急急忙忙地跑到门口,堵住了同样急急忙忙的董芹。
                “董芹,有些话我想跟你说。”姚丽娟先开口了。董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忽闪着大眼睛慌乱地在地上扫来扫去。这样静了一会,姚丽娟接着说:“董芹,你怎么变得怪怪的,一点也不象以前的你了。都好几天了,你老是躲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董芹依然闷着头不说话。姚丽娟不免有些生气,却没有发作。呆的时间久了她注意到许多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们,于是就小声对董芹说:“董芹,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好朋友好妹妹的。如果你也当我是好朋友好姐姐的话,有什么事情理不出头绪了,下午放学你找我,我等你。不然的话,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说完她就闪到一边,让董芹过去了。董芹跑得很快,逃命似的头也不回。
                阴了几乎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竟然奇迹般的出太阳了。藏匿了一天的太阳刚刚冲散乌云,非常兴奋,迫不及待地把光亮撒满了整个世界。涂满阳光的天空失去了原先那种最自然的,只有天空才可以拥有的蓝色,镀上一层致密的金黄,偶尔会在边缘泛起一些荧绿的泡沫。溶入阳光的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暖洋洋地在静寂中流来流去,隐约地搀杂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姚丽娟坐着没有动,静静地捧着一本书,却没有心思读。她知道董芹一定会来,于是就拼命地思考如何开导她。微量的阳光逸到姚丽娟身旁,轻柔又淘气地爬到她的脸上,脖子上,头发上,变成了一件富丽堂皇的外衣,让她默契地和外面的世界融为一体。
                董芹果然来找姚丽娟了。看到董芹走过来,姚丽娟就生出了一个得意地笑。她慌忙把书丢到一旁,往前跨了一步拉住董芹说:“董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别急,慢慢说。”董芹闷闷地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沉默了一会,姚丽娟为了打破尴尬就又开了口。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的董大小姐该不会是为了刘艺伟吧?”她不说不要紧,话刚一出口,董芹就猛地抬起头,慌慌地说:“娟,我……”姚丽娟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董芹竟然真的是为了这个。
                刘艺伟和董芹是一个班的。他长得聪灵秀气,学习也很努力,每次考试,他的分数总是紧紧咬着董芹不放,所以董芹很早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学校的食堂有三层,最下面的一层饭菜最差。董芹平日里很节省,所以去食堂吃饭时她从来不往楼上跑。刘艺伟的家境似乎也不怎么好,于是他们就常常在吃饭的时候碰面,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
                “董芹,你看过《傲慢与偏见》吗?简·奥斯汀的书。”一天吃饭的时候刘艺伟问董芹。认识了这么久,他们彼此间已经很熟悉了,常常一起学习,一起解决难题,一起去食堂吃饭。
                董芹摇了摇头。除了课本,她几乎没有看过任何书。
                “那我推荐给你看啊,写得很好的。我借了一本,你想看的话我借你看,怎么样?”刘艺伟一边吃一边很随意地问她。
                “那好吧,明天吃饭时你带给我吧。”董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并不喜欢看书,不过既然是刘艺伟推荐过来的,她也不好拒绝,而且她想既然他这么强烈的推荐一本书,想来那内容应该也不错吧。
                第二天吃完饭后刘艺伟急忙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小心翼翼地递给董芹说:“就是它了,喜欢的话就多看几天。”
                “这个就是《傲慢与偏见》?好旧啊!”董芹一边问一边随意地翻了一下。
                “哎——先别乱翻,回去了再慢慢看。”刘艺伟紧张地插了句话。董芹疑惑地看了看他,却也没有多想什么,打开书包把它塞了进去。她没有注意到,刘艺伟在一旁长长的舒了口气。
              


              21楼2009-10-05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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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寝室,忙完杂事,董芹就匆匆地钻进了被窝。她拿出那本书,想证明一下刘艺伟的话到底对不对。董芹以前就不怎么喜欢看书,碰到这么长的故事她就越发感觉索然无味,于是看着看着就困了,不自觉地就松了手,书一下就掉在地上。董芹连忙伸出胳膊把书拾起来,却看到地上多了一张纸。她很好奇,于是也顺便把纸拣了起来。
                  那竟然是一封情书,刘艺伟写的。董芹看明白后一下子就困意全无,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她想想自己的妈妈,爸爸,干娘,老师……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早读刚下课董芹就跑到刘艺伟旁边把书还给了他。刘艺伟吃惊地抬起头问:“这么快就看完了?”董芹没有回答,匆匆地逃走了。
                  董芹给刘艺伟回了一封信,却是拒绝信。她把自己生活中的故事都告诉了刘艺伟,写得很详细,也很真情。她想这样一来,刘艺伟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了。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董芹把书还给刘艺伟后,当天就又收到一封信。这下她慌了,看也没看就把信扔了,刘艺伟却不肯善罢甘休,老是追着董芹,寻着话跟她说。
                  董芹把自己的烦恼全告诉了姚丽娟,闷闷地叹了口气。姚丽娟生气地站起来说:“刘艺伟这小子也太不可理喻了吧?你放心吧董芹,我教训他就是了。”
                  “娟,还是不要吧。”董芹知道姚丽娟做事总是很泼辣,她怕事情一闹就没完没了。
                  “那你说咋办?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都瘦了呢!”姚丽娟一边说,一边心疼地摸了摸董芹的脸。
                  董芹默默地低下了头。要是有办法的话,她也不会这么狼狈了。过了一会姚丽娟恍然大悟地嚷道:“这样吧,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好了,有什么好怕的?”
                  姚丽娟陪董芹一起来到食堂,正好看见刘艺伟出来。姚丽娟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说:“刘艺伟,你看你把我们董芹害的。到底要说什么呢?说,说!”以前姚丽娟遇到刘艺伟和董芹在一起还总是开开玩笑,可是现在她再也没那个闲情雅致了。董芹慌忙地跑过来拉她,她却拽住董芹说:“董芹你过来,听听他到底要说啥。”
                  刘艺伟愕然了。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只过了一会他就又平静下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轻轻地说:“你们听我说,其实……”
                  原来刘艺伟只是想跟董芹道歉罢了。他一直想说的,只是自己和董芹的经历惊人的相似。同病相怜,于是他想以后好好地照顾她,象哥哥一样。
                  “娟,怎么办?”平时聪明伶俐的董芹,这会也完全没了主意。
                  “没事,随他好了,大概过些日子就没事了吧。”姚丽娟蛮不在乎地回答。董芹也闭了口。现在,确实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周末前一天秦招弟又来学校了,她轻车熟路,来到董芹的班上朝里面张望着。早有眼尖的学生看到了她,悄悄地把消息传给董芹,原来秦招弟常常来看望董芹,班里的学生大多的认识她了。董芹抬起头,正好看到她那双温暖的眼睛,于是就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小芹,今天晚上回家里吃饭,啊?”秦招弟一边爱怜地摸着她的头一边说。
                  “哎呀,姐,不麻烦你们了,我……”董芹急忙推辞。
                  “什么话?今天晚上刘彬的弟弟也要来,你去吧,也认识一下,他和你还是一个学校的呢!”秦招弟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
                  听到姐姐的口气这么坚决,董芹也不好再推辞了,况且,那个可爱又随和的姐夫,董芹也是很喜欢呢!
                  “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记得早点来。”秦招弟拍了拍董芹的肩膀,匆匆地走了。再有一节课就要放学了,于是董芹也回到教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娟,我去我姐家了,不等你了啊。”一放学董芹就急忙跑到姚丽娟旁边跟她打招呼。
                  “哦,又去补充营养啊?带些好吃的回来啊。”姚丽娟头都没有抬。
                  “呵呵,今天刘彬的弟弟来了,非请我去呢!”董芹一边笑一边把手伸进姚丽娟的胳肢窝里瘙痒。
                  “哎哎哎,你干吗呢?”姚丽娟一下子跳了起来,她边跑边说:“他还有弟弟啊?该不会是刘艺伟吧?哈哈!”
                  董芹的心猛地一沉,虽然姚丽娟只是开了个无意的玩笑,但她听了以后还是觉得惶惶的。姚丽娟看到了急忙跑过来拍拍她的脑袋说:“瞧你吓的,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事情哪会那么巧啊?”董芹没有说话,闷闷地走了,留下姚丽娟愣愣地呆着。
                  世事就是这么巧:刘彬的弟弟竟然真的是刘艺伟!
                  董芹来到姐姐家轻轻地把书包放下就喊:“姐,我来了。”屋子里静悄悄地没有回应,于是她又提了提声音喊道:“姐,我来啦!”
                  “呵!小芹啊。先坐一会,你姐去买东西,一会就回来了。”刘彬从厨房探出了头,一边搓手一边答她的话。
                  “姐夫,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呢?”不知道为什么,董芹急切地想知道他弟弟是谁。
                  “是啊。哎,对了,他和你一个班的呢!你肯定认识,叫刘艺伟。”刘彬笑了笑又扭过头说:“伟,董芹来了。”
                  董芹一下子慌张起来,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没想到姚丽娟随便开的一个玩笑竟然成了事实,但却又象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实一样。她茫然地呆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22楼2009-10-05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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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干娘  
                  “小芹,来吃饭了,愣啥呢?”秦招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她一手提着烧鸡一手推着董芹说:“快别愣了,今天给你改善生活,多吃点。”董芹匆忙地应了一声,却还没有从迷惘中走出来。
                    “小芹,伟你们是一个班的,熟不熟啊?”刘彬一边给董芹夹菜一边问她。董芹还是不说话,闷着头只顾往嘴里扒饭。刘彬奇怪地看了看她又回头问刘艺伟:“伟,小芹也是你妹妹呢,一个班的,以后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刘艺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秦招弟把脸凑到董芹跟前轻轻地问:“小芹,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平时董芹并不怕人,所以今天看到她这么怪模怪样的他们心里都很奇怪。董芹急忙摇了摇头,继续慌慌地吃饭,那样子就象饿了几天似的。
                    “姐姐,姐夫,我吃完了,我回去了啊。”董芹吃完饭就急急地站起来要走。
                    “哎,这孩子……”秦招弟也慌忙站了起来,想拽住董芹,可是小丫头动作很快,已经逃到了门口,她回过头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姐姐,姐夫,我走了啊。”
                    “小芹,也不跟艺伟打个招呼?多不礼貌啊!”刘彬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哦……刘艺伟再见。”董芹说完就飞快地逃走了。他们三个在饭桌旁愣了一会,各自无奈地笑了笑。
                    董芹一口气跑回学校,直接进了寝室,一头倒在床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姚丽娟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她:“董芹,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吗?”
                    “哎,别提了,你个乌鸦嘴……”董芹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
                    “啊?难道,难道……”姚丽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正准备说下去的时候董芹跳起来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其他人都停下自己的事情,惊讶地看着她们俩,就象发现了新奇的生物一样。
                    自从招弟嫁出去以后,张翠兰就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或者墙根下晒暖养神。这个女人前些年受了不少苦,却从来没有闲下来过,日子忽然好过了,招弟出嫁了,盼弟也长大了,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她张罗了,于是她就安稳地歇了下来。这样一来,她不觉地老了许多,面皮黑黄黑黄的,上面横七竖八地刻了许多皱纹,头发也由灰白变作全白了。任何熟悉她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再回想一下过去的日子,都会忍不住心酸不止。招弟回家以后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拉住母亲地手颤抖着说:“妈,别老呆在家里。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城里住一段时间吧。散散心也好。”说完以后她就把盼弟喊过来,交代了几句就开始帮母亲整理东西。她真的决定带母亲去回城里了。
                    以前闲坐在家的时候,张翠兰总是能碰到许多和自己一样的闲人。这些老头老太太们没有力气做活,闲极无聊时就会来找张翠兰说闲话拉家常。秦招弟和刘彬做着生意,常常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抽不得闲来陪张翠兰,初来乍到的她在这里又没有一个熟人,于是比起老家,这里的日子过得更难受了。秦招弟和刘彬怕母亲没事做会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乱跑,干脆把门锁了起来。这样一来,刚过了两天,张翠兰就吵嚷着要回去了。
                    “妈,你再住几天吧。”秦招弟拉着她的手说。
                    “是啊。”刘彬也在一旁附和着。
                    “不住了,你们天天把我象关罪犯一样锁在屋里,想闷死我啊?”张翠兰回答得很坚决,她已经把包裹打好了,就等着女儿女婿送自己回去呢。
                    “要不这样吧,”秦招弟想了想接着说:“妈你不想小秦吗?你不想看看小芹在回去吗?”
                    听到这句话张翠兰不再做声了,她默默地垂下了胳膊,叹了口气说:“哎,那我先不走吧。不过你们得快些领着我去看她啊,别天天把我关着。”
                    秦招弟并没有去叫董芹回家,也没有带张翠兰去学校。这倒不是因为她故意哄骗母亲拖延时间,而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忙了。好在张翠兰也没有再闹了,只是每天都闷闷不乐,这一来也显得越发苍老了。
                    虽然很忙,但是带董芹回去和妈妈见面这事还是一直挂着秦招弟心上的。于是,她得着一个空就立刻去学校了。
                  


                  23楼2009-10-05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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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永别 
                    天越来越热,于是董芹便把厚重衣物和被褥搬到了姐姐家里。考试结束就是暑假,她收拾好东西就去找姐姐,想把行李全都带回家里。秦招弟见董芹来了,死活不让她走,硬是留她在家里住了好几天。
                      “姐,我得回去了,要不爸妈会着急的。”董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再也呆不下去了。
                      每次秦招弟听董芹提到爸妈,心里总会涌出苦苦的滋味,她很想告诉董芹张翠兰才是她的亲娘,自己也是她亲姐姐,却忍着一直没有说。从小到大,招弟都很听母亲的话,于是,一想到张翠兰曾经说过的话,她就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所以,听到董芹的话,再看看她那坚决的眼神,秦招弟无力地回答:“那好,下午我和姐夫一起送你,好歹也先吃了午饭吧。”
                      吃过午饭秦招弟就真送董芹回去了,不过却把她的被褥留了下来,非要亲自帮她拆洗不可。她嫌董芹一个小女孩带太多的东西不方便,又怕跟她商量她不肯,争起来尽是麻烦,于是就提前把那些被褥拆开了。董芹收拾好以后看到姐姐已经做了起来,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得把它留了下来。
                      董芹踏上那条熟悉的路就飞快地朝前跑。她路过家门口,却没有回去,而是继续朝前,一直跑到了韩开山家里。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车上时她心里就隐约地有些不安,这种感觉随着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也更加强烈了。放假以前,董芹在学校里就老做噩梦,离家越近她的心也就越忐忑。她一直在想,这个暑假,一定不会快乐。
                      “老师,我回来了,快开门。”董芹一边擦满头的汗,一边使劲地拍门。
                      韩开山探出头,便急忙用手遮住眼睛,外面的阳光辣辣的,一齐涌进了阴暗的小屋子里。董芹一下愣住了,她没想到韩开山竟然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不久前他们还在学校见过面,但是他的变化如此之大,以至于董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呵!是小芹啊,可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韩开山喃喃地说,按在门把上枯树皮一般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老师,你,你怎么了?”董芹还没有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没事,没事,人老了嘛,都这样。”韩开山笑得很吃力,满脸的肉都在抽搐,看上去很怪异。
                      看着老师那副沧桑的样子,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董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老师怀里大哭起来。
                    乌云悄悄地布满了整个天空,把毒辣的太阳完全遮盖住了。热气却不肯消散,依然固执地在天地间飘来飘去。天空暗暗的,一下子就低了许多,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这个夏天,注定是一个沉闷的季节。董芹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天,许久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妈,我回来了。”董芹并不高兴,于是声音里也没一点力气。
                      “小芹,你回来了呀?”秦月珍正在篱笆里面忙着什么,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董芹仔细地朝里面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秦月珍的脸色也很难看。
                      “妈,你怎么了?”董芹走进菜园,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秦月珍没说话,而是低低地“哎”了一声。听到叹息声,董芹越发觉得不对劲,于是就追问一句:“到底怎么了?妈。”
                      “小芹,你爸他,他……”秦月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夺眶而出。忙累了一个上午,她的脸上沾了一层灰。泪水和着汗水,在她的脸上画了一幅奇怪的图画。
                      董芹听了以后立刻冲进屋里,一边跑一边喊:“爸,爸……”声音渐渐地带了哭腔。
                      “小芹,你可回来了。”董德良吃力地笑了笑,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董芹的脸,那只手平日里糊出了无数的纸袋子,让董芹一直顺利地念到高中。此时,它却没了一点力气,董芹只觉得它象一块木头。
                      “爸,爸……”董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她的声音颤颤的,就象一根刚刚被拨动过的琴弦。
                      “哎,你爸他就等着你回来好好看看你呢。”秦月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来到了他们身旁。
                    


                    25楼2009-10-05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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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芹,我走了,就剩你妈一个人了,你长大了一定要待她好啊。”董德良的声音很小,他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爸,你说什么呢?你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爸……”董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
                        “别哭了,”董德良一边吃力地举起胳膊擦去董芹腮边的泪水,一边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人总是要有这么一天的,别太伤心了。刚才我说的话,你都记好了……”他说着说着就又接不上气了,只得张大嘴使劲地喘。
                        “我都知道,爸你好好养病吧,等我考上大学了一定带你看最好的医生,把你的腿治好啊。”董芹说话的时候,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下来,落在了董德良的脸上。董德良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的眼皮慢慢地合上,盖住了含满眷恋的眼神,手也徐徐地下垂,最后一下子耷拉到了地上。
                        “爸,爸!你别吓我啊……”
                        “德良,德良啊……”
                        凄惨的哭声从秦月珍家里传了出来。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低压压的乌云停在远处的树梢上。一道耀眼的亮光过后,从天边传来了沉闷的声音,就象是人们想象中妖魔鬼怪的那种怪叫声。风肆虐了一阵便悄然而止,雨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仿佛正在逐渐走近这个沉闷的世界。
                        董德良这一闭眼就再也没有醒来,秦月珍和董芹守在床沿哭了很久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人死不能复生,虽然她们心里都怀着巨大的悲痛,但世界并不会因此而改变,日子也照样还得过。一直以来,董德良都是一朵摇曳不定的火苗,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所以她们心里也早就有一个结,只等着哪天能解开了,虽然她们心里都很清楚解开它就意味着撕心裂肺的伤痛。董德良说得对,人总是要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窗户外面的水滴声依然没有停下来,只是比先前缓慢柔和了许多。董芹打开窗户朝外面看了看说:“雨小了,妈你可要注意身体,爸说得对,你也别太伤心了。”秦月珍擦了擦脸,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木木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乡亲邻里便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纷纷挤过来用好话安慰秦月珍,拿出许多吃的玩的哄董芹,安稳下以后,他们就开始商量董德良的丧事。
                        “我们就不张扬了,怎么简单怎么办,德良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讲排场。”秦月珍抢先说。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现在家里的条件,根本没办法好好的给丈夫办丧事。
                        “德良这辈子活得也够戗,你也别太那个了。你问问看,怕是连孩子都不愿意。”人群里有人插嘴。
                        听到这话,秦月珍急忙扭过脸去找董芹,刚好董芹也正在看着她。母女俩的目光碰到一起,彼此间立刻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我妈说得没错,我爸走的时候交代过了的。”董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人们也不再吵嚷,都静了下来。
                        天一直阴着,太阳躲了很久,生怕碰到人间悲剧似的。董德良入土时董芹哭得很凶,任凭周围人怎么劝她也没用。虽然从记事起董芹就很少看到父亲笑,也很少听到父亲夸奖她,但是她知道父亲其实很爱她,那种爱是无法形容的。看到父亲那双日夜糊纸袋子从来没有闲过的粗糙大手,那张严峻又沧桑,挂满忧郁却隐藏着慈爱的脸,董芹就能轻易又完整地体会到那份深沉的,犹如冰雪下的烈火一般的爱。
                        “爸,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你干吗不等着我上大学会挣钱,你干吗不等着我带你去大医院里治腿,你干吗不等到我好好的报答你啊?你干吗撇下我和妈妈啊……”天上飘着蒙蒙的小雨,就象下了一层雾。人们都回去了,只落下秦月珍在不远处站着,默默地陪着董芹。董芹一边哭一边喊,她重新回忆着父亲在世时的每一个细节,那些穷苦却开心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再有了。于是她不由地更伤心了。雨不大,董芹的脸上却挂满了水珠,那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泪。
                        “小芹,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你快别难过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就象自己的父亲。董芹急忙回过了头。
                        “老师,你,你怎么来了?”看到韩开山一歪一歪地走过来,董芹惊讶地张大了嘴。韩开山的身体很不好,所以董德良的丧事,大家就瞒了他一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秦月珍似乎刚从梦中醒过来。
                        “哎,你看你哭的。”韩开山并没有接她们的话,他一边抱怨一边加快了脚步。地上全是湿泥,于是董芹急忙迎上去搀住了他。“小芹,你没完没了的哭,有用吗?你好好念书,拿着好成绩了,你爸他在地下也会高兴的。”韩开山接着说。
                        “为什么我爸走那么早,还没享我一天福呢。”董芹的眼角又流下两行泪。
                        韩开山刚准备说话,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就象洪水中的一株幼苗,晃得吓人。过了很久他才平静下来,倚在一棵树上大口地喘气。
                        “老师,我爸都走了,你答应我,你不要走。我上了大学,一定要好好养活你,让你和我妈跟着我享福的。”看到韩开山的样子,董芹不禁又添了几分愁。
                        “老师好着呢,老师答应你,说话算数,你放心吧。”韩开山摸着董芹的头轻轻地说。董芹抬起头,两盏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住韩开山。韩开山转过头,目光伸向了远方。他听了董芹的话以后也更加心酸,叹过一口长气就苦闷地闭上了眼。自己的身体,又有谁能知道,它可以耗到哪天呢?


                      26楼2009-10-05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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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互勉 
                        暑假快过完的时候董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去看望干娘了。事实上,一直到现在,她只知道干娘的家在河上游的秦坝,却从来没有去过。所以,在开学前几天董芹跟母亲说了一声,就要去秦坝走一趟。秦月珍听了以后,也想起了那个和自己的命一般苦的女人,好久不见,她心里多少也有点挂念。于是,想过一阵,她就决定和女儿一起去一趟秦坝。
                          空气又闷又潮湿,滚烫滚烫的就象是正在沸腾的汤,灼得行人的脸上辣辣的痛。天依然很阴沉,低压压的云朵似乎任何时间都有可能化做大雨倾盆般的落到地面。虽然太阳很久没有出现,湿气也重,但是滚烫的空气死了一般地一动不动,烘托出的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温度很容易地便把地上的水分全吸干了。地面硬邦邦的,飘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尘土,只有轨迹已经不甚分明的沟沟壑壑,在隐约地向人证明,这里不久前还是一片泥泞。
                          “妈,你累吗?要不咱们歇一会吧。”董芹眯缝着眼看自己的母亲。
                          “哎,那就歇歇吧。”秦月珍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回答,她想女儿大概也累了吧。
                          远处的云块很厚实,就象一床暖和的棉被,焐得整个世界象蒸笼一样,一点暑气也散不出来。风象是完全被炎热吓退了,逃得不留一丝痕迹。董芹觉得头沉沉的,几乎要窒息了,但是看过干娘了还要趁早赶回家去。于是,歇了一会,她晃了晃脑袋,动了动有些不听使唤的腿,就叫上母亲继续赶路了。这时,她才充分地感受到以前热天或冷天时干娘跑一段长路来看她时的那份苦。
                          路上很不顺利,到了秦坝,她们转了好几个大圈,打听了许多人才问清楚张翠兰的家。那是一座雄伟却破败不堪的大庭院,虽然沧桑,却带着几分威严。走进去,拾掇得整洁有序的院子和残破不堪的宅子外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里面几株很有生气的大树正在努力地舒展着,勇敢地拦下了许多炽烈的阳光。于是,地面出现了一片班驳陆离的景象。
                          “干娘,在家吗?”董芹一边闪着大眼睛打量这一派奇怪的景色,一边轻轻地喊了一声。她的声音听上去毫无力气。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因为院子里太静了,所以任何微弱的响动都可以轻松地传出很远。没多久,堂屋的门就开了,一位老人走了出来,她满脸的沧桑中溢满了和蔼的笑。
                          “干娘……”走进一片荫凉里,董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她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力气,扑倒在地上。
                          董芹看到自己的爸爸在远处看着她,一边笑一边挥着手喊:“小芹,小芹……”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停地挥手,却并不走过来。从来没有见过爸爸站起来的样子,那一刻董芹觉得他非常高大。她拼命地朝前跑,想追上爸爸,眼看越来越近了却总也追不到,董芹一边哭一边大喊:“爸,爸,我想你,你等等我啊……”董德良愣了一下,举起手轻轻地摸着董芹的头说:“孩子,将来你能好好照顾你妈,我就放心了。”说完他就消失了。董芹一下睁开了眼睛,原来只是一个梦。停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正是张翠兰的。她一边心疼地看着董芹,用手轻轻地抚摩她的额头,一边不声不响地用另一只手擦去她腮上的泪滴。
                          “你这孩子,怎么不看着自己点?晒那么久,中暑啦!”张翠兰一边站起来端水一边不满地唠叨着。
                          “干娘,你歇会吧,我没事了。”董芹吃力地笑笑,脸色仍然很差。
                          水端过来了。董芹捧着碗喝了几口忽然抬起头说:“今个本来是过来看你和姐姐的,没想到给你们添麻烦了。现在啥时候了干娘?要不我和妈妈先回去了。”
                          张翠兰笑了,她指了指窗外。董芹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飞到了窗外,正迎着一弯明月,它的四周还散着许多晶晶的星星。董芹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这时秦月珍也从一边站起来凑到女儿旁边,她拍了拍董芹的脸轻轻地说:“好好歇着吧。”
                          沉闷的暑假马上就要过完了,董芹只想尽快离开家,逃避所有让她感到伤心的东西。收拾好行李,她决定再去韩老师家一趟。
                        


                        27楼2009-10-05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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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九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被查出得了肝病。什么病,小男孩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父亲病了,病得很重,再也没办法挣钱给他买好吃好玩的了。小男孩并没有很失望,因为他不稀罕。他拿着那些东西兴高采烈,仅仅是因为它们是父亲亲自送给自己的。假如用世界上所有好吃和好玩的东西来交换自己的父亲,我想那个小男孩一定会毫不犹豫,哪怕今后再也不吃不玩……”刘艺伟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圈红了。
                            “小男孩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死了。小男孩把舍不得吃,舍不得玩的小玩意全都埋了起来,就埋在父亲的身边。小男孩跪在父亲身边,一直跪了一天一夜。他在祈求神灵,把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东西都带走,只要把父亲留给自己就心满意足了。然而神灵并没有可怜他,整整一天一夜,也没有出现奇迹。小男孩在父亲的身边许了个愿,也可以说是发了个誓吧。那就是将来一定要做一名医生,不让肝病再害人了。小男孩的哥哥就要上大学了,可是他非要退学不可,小男孩的妈妈打了他哥哥一个耳光,她说:‘你爸爸活着的话,一定也会这样打你的。’”刘艺伟的眼睛亮晶晶的,两颗滚圆的泪珠在里面打转。
                            “小男孩天天为自己的父亲伤心,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发过的誓。他懒得管终日操劳的妈妈,懒得管憔悴不堪的哥哥。他天天祈求神灵,但是他长大了,知道这是在骗自己,于是他一边祈祷,一边伤心流泪。小男孩的妈妈就象打他哥哥一样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也病倒了,就象小男孩的爸爸一样。这时,小男孩才记起了自己发的誓。然而太晚了,妈妈没有等他成为医生就去陪他的爸爸去了。小男孩恨自己没用,发过的誓,竟然不能兑现给自己的妈妈。那年,他十二岁。”两颗泪珠顺着刘艺伟的脸颊滚落下来,他的目光却依然没有动。
                            “小男孩的哥哥终于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他选择了退学。他的可爱,一下就完全消失了。他开始变得很妈妈一样严厉,每天都要提醒小男孩:‘记得,要做一名医生。所以,我现在不允许你伤心,那不是对父母的孝敬。最大的孝敬,就是穿上白大褂,救活更多的人。’”刘艺伟没注意到,董芹的泪,已经把床单打湿了。
                            “那个小男孩就是我。”刘艺伟擦了擦眼睛,转过头惨然地笑了笑。
                            “哥,我听你的话,我什么都懂了,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董芹忽然掀开被单,一下扑进刘艺伟的怀里。刘艺伟紧紧地抱着她,两个人都放肆地哭了起来。
                            “小芹,好好休息,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我相信你,就象相信自己一样,所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刘艺伟收拾好饭盒,仍然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董芹。
                            “放心吧!我欠的情债实在太多了。你说得对,现在根本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会努力的,就当是还债吧。”董芹闭上眼睛,一张张面孔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妈妈,干娘,老师,姐姐,姐夫……
                            今年的天凉得特别早,从立秋开始天就一直阴阴的,不时会下一些零星的小雨。太阳藏了多半个月,从未露过脸。空气吸饱了水,隐隐地含着一股腥味,潮得连火柴都划不着。天上明亮一些的时候,人们走在路上,还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就象稀释过的墨水泼出的国画。若多压上来几块云,世界便彻底黯淡下来,街市上偶尔晃过的车辆,也都闪着黄色的灯,象是一双双困倦的眼睛。
                            董芹的身体早已康复。被刘艺伟用心地劝过一回,她已经彻底从阴影中走出来,不仅振作起来,坚强了许多,而且性格也逐渐恢复了以前的开朗。凭借她的聪明和学习劲头,没过多久,刘艺伟就乖乖地把第一的位置交了出来。
                            “小芹,最近天气总是不好,害得我心情也跟着不好。”刘艺伟一边说,一边把伞撑开帮董芹遮雨。
                            “哥,就这么一点毛毛雨,我还没那么娇贵呢。看来你还没成仙,心情还跟着老天走哟。”董芹一边往前跳了几步,一边嘻嘻地笑。
                            “哎,行啊你,这么快就开始教训哥哥来了。小心淋感冒了!”刘艺伟一边喊一边追了过去。董芹终于彻底摆脱阴云,重见阳光了。他心里想。
                            天依旧阴沉沉的,丝毫见不着太阳的影子。然而,此刻刘艺伟和董芹的心里却充满了阳光,既明亮又温暖。


                          30楼2009-10-05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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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过年 
                            看到刘彬一下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秦招弟吓坏了。她愣了一下,急忙跑过去摇晃他,一边摇晃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刘彬,刘彬,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嫂子,别哭了,快把我哥弄医院去!”不知何时,刘艺伟已经赶了过来。他快步走到旁边把秦招弟拉起来,一脸镇定地说。他的这副样子多少让秦招弟心里安稳了一些。只见刘艺伟拽起刘彬的胳膊,把他架到路边,然后迅速地冲到路中间拼命地挥手,拦住了一辆正在疾驰的卡车。
                              “娃娃,不要命了是不?”卡车司机探出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叔叔,快,救救我哥哥吧。”刘艺伟一边哀求,一边用手指了指路边的病人。
                              “哦,哦……”这副情形让司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一边应着,一边打开门跳下车,跑过去弯下腰背起昏迷不醒的刘彬,嘴里嚷道:“快,快些上车,别磨蹭……”
                              终于,刘彬被送到了医院里,看到一群白大褂,三个人才都同时舒了口气,秦招弟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刘艺伟冲卡车司机笑了笑说:“叔叔,今天多亏遇上了你,太谢谢了……”
                              “行了娃娃,我赵大贵一辈子不做亏心缺德事,你哥哥给治好了,老天爷也会记我一功的,咱谁也不欠着谁,用不着谢。”没等他说完,卡车司机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之后他又转过头对秦招弟说:“小兄弟这病我看多半是给累出来的,不要紧。年纪轻轻的,以后路还长着呢,可别挣钱不要命呀。”
                              “嗯。”秦招弟点了点头,脸上却又布满了阴云。
                              “那没别的事我走了啊!”赵大贵冲他们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叔叔谢谢你……”刘艺伟没忘记再补上一句。
                              “得得,去照看你哥哥吧,娃娃。”司机连头都没有回。
                            刘彬睁开眼,便看到了女人和弟弟守在身旁,都在用无比关切的眼神盯着自己。于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瞧你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没事。”
                              “哥,你挣钱不要命了是吧?身体都没了,要钱还有啥用。”刘艺伟坐在一旁,既心疼又不满地教育起哥哥来了。
                              “是啊,刘彬,咱先别干了,一起回我们秦坝好好过个年吧。”秦招弟也恳求道。
                              “不行!”刘彬叹了口气,把目光挪到窗外接着说:“就趁这几天可以多挣些钱呢,怎么能走?”
                              “哥,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活的开心快活就是了,钱有啥用?害人的东西。我看你是钻钱眼里出不来了。”听了他这些不知死活的话,刘艺伟忍不住火了。
                              刘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看了看满脸泪水的女人,又看了看气恨恨的弟弟,只觉得心中很憋闷。
                              看到哥哥那副模样,刘艺伟也平静了下来。刘彬为什么这么拼命赚钱,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当然不是!可是,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才去的,他死也不愿意再失去哥哥啊!此时,每个人都心里都是一样的苦,一样的痛呵!过了很久,还是刘彬打破了沉默。他直起身说:“我们回去吧。”
                              “还是先等等看医生怎么说吧。”招弟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
                              “我没事,好着呢!”刘彬一边冲她笑笑,一边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还是先等等看医生怎么说吧。”刘艺伟也这么说。刘彬不再说话,他不想再揭每个人心里的伤。
                              果然,正如卡车司机赵大贵所说,刘彬是因为劳累过度才出了这次事。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营养和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后,便把他们放回去了。这下,刘艺伟死活也不同意哥哥继续留在城里拼命了,不管他出于哪种目的,也不管他怀有什么信念。招弟也一直说该回家看看了,于是思考过很久后,刘彬终于决定向他们俩“屈服”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乡下的热闹喜庆丝毫不比城里差。刘彬和招弟到秦坝的时候已是腊月廿八了,家家户户都忙着贴对子。虽然家里只剩张翠兰和盼弟俩人,但老小都没闲着。她们脸上也绽放着喜庆的笑容,完全被这气氛感染了。
                            


                            31楼2009-10-05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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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孤独   
                              腊月廿九一大早,秦月珍和董芹便起来锁上大门出去了。秦坝离这里并不近,她们要早些赶过去,也好帮着张翠兰家里一起做午饭。天很晴朗,却冷得厉害,自从入了冬的那场小雪后,大地已经很久没见过水了。干巴巴的路面再被寒气这么一冻,立刻变得硬邦邦的,踩在上面就象岩石一样。一路上,董芹缩着脖子,不停地朝手心里呵气。
                                “小芹,要不要给你干娘带些什么?”秦月珍问。
                                “带什么?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的,咱家里有的东西干娘她们也一定有,只要把人带过去,她就会很高兴了。”
                                秦月珍想想也对,于是就不再说话,迈着利索的步子朝秦坝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历尽生活之苦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开始重新年轻起来了,也许是心情畅快的缘故吧。很久没有见张翠兰了,不知道大姐她现在怎么样了。秦月珍这样一想,脚步不由地更匆忙了。
                                秦坝那边,另一批人正朝董寨的方向去呢!没错,他们就是张翠兰那一大家子。只见秦盼弟走在第一个,她旁边是刘艺伟,他们俩正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张翠兰,刘彬和招弟走在老人的两边,小心地照看着她,遇到难走的路了,还不时地伸出手来扶她一把。
                                “唉,好多时日没出来走动过了,这腿脚都不利索了。”张翠兰停下了,歇了口气。
                                “妈,以后没事多出来走走,你看看外面多热闹啊。”刘彬说。
                                “傻孩子,大过年的当然热闹。要在平时,走半条路还不一定能遇着一个活人呢!”张翠兰乐呵呵地说。
                                “妈,咱去董寨是不是该给她们娘儿俩带点东西啊?”招弟问。
                                “带什么东西?咱有的她们都有,只要人聚齐就高兴了。”
                                两口子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继续扶着老人朝前走。这时天还早,路上的人却不少。许多赶路或闲游的人遇到他们几个,都会禁不住多看几眼。周围飘着稀稀拉拉的爆竹声,那是顽皮的孩子们在提前庆贺新年呢!
                                太阳已经有一竿多高了。刘彬抬头看了看天,对张翠兰说:“妈,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快点,不然就没咱的午饭吃了。”
                                “没吃了咱再去做,还能饿着?”张翠兰喘了口气接着说:“招弟,你说现在小芹那孩子会在干啥呢?”
                                “我猜呀,过年家家都在忙和,她一定在家里帮忙呢。”
                                “唉,妈……妈……”这时,盼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
                                “你这丫头,什么事这么慌啊?”
                                “前面,前面碰着董芹了。真是太巧了……”盼弟不知道是慌乱还是太高兴,竟语无伦次起来。
                                听了她的话,张翠兰象一下子来了力气似的加快脚步朝前走去。不一会儿,她便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刘艺伟领着她们母女俩朝这边来了。那机灵的小丫头大老远的便伸出手朝这边挥,一边挥一边快乐地喊着:“干娘,干娘……”张翠兰心头一暖,眼睛不禁又湿了。
                                大家都没想到会在半路上碰面,于是也都格外地兴奋起来。聚在大路上聊了很久,他们开始讨论该去谁家过年的问题了。最后大家还是决定到秦坝去。那边的家宽敞,容的人也多,而且现在这地方也离那边近一点。时候不早了,马上就到中午了,周围村落里的房子周围甚至已经隐隐地飘起了炊烟。所以,决定过以后,这一大帮子便立刻朝秦坝去了。
                                今年刚好是个小年,过完廿八,紧接着便是除夕夜了,于是大伙回到家忙完午饭连气都没喘就开始忙新年了。大小几口人,上上下下都没闲着。虽然他们忙得不可开交,累得满脸是汗,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无比的欢欣。没过多久,整个家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了。张翠兰停下来舒了口气,幸福地笑了。她从来没看这个家这么顺眼过。
                                天擦黑的时候,许多人家里便开始响起了鞭炮声,那是外头的亲人回家团圆的信号。不多时,这些响声已经密密麻麻地拥挤到空中,就象炒豆似的。刘彬对张翠兰说:“妈,难得我们过一个这么喜庆的团圆年,咱也把鞭炮点上吧。”张翠兰乐呵呵地点点头,仰起脸把目光送向远方的天空,那是一幅美妙的风景画。
                              


                              33楼2009-10-05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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