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两缕淡淡的灰烟自远处升起。
杨家人在溪边汲取了足够的清水,收拾妥当,继续上路。
耶律皓南和杨排风并肩走在山野的小路上,远远坠在众人后面。大家走的都不快,抛却了保家卫国的重担,每个人都显得松快惬意。这一趟旅程像是杨家人久违的游山玩水,平时他们走过这些乡间小路,只会步履匆匆,不是在赶赴前线,就是急着救人,不会留心这干燥易碎的野草踩在脚下是多么的酥脆,远处次第枯黄的树林,红黄交错,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致。
现在,面对着满山遍地的浓郁色泽,所有人脸上都染上了无法形容的光彩。
仿佛现在正是万物始发之季,一切都变得美好而富有生命的活力。
杨排风忍不住拉着耶律皓南的手,晃了几晃,“以前我从来没觉得,走在这种乡间小道上,竟是这么的有意思。”
耶律皓南道:“景色总是一样的,只是看的人心境不同罢了。”
“是吗?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耶律皓南看向远处的山坡,天空高远,大地开阔,舒爽的秋风掠过原野吹透自己,浑身畅快,不禁朗然笑道:“我现在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耶律皓南捏了捏杨排风的手心,“现在我抛却前尘,前路光明,既有大把的时光,”说完,他顿了一顿,歪过头来望着杨排风继续道,“亦有娇妻在侧,何其快哉,自然看什么都是好的。”
“口甜舌滑,”杨排风娇嗔地望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故作惋惜状,“还是我的阿牛好,老老实实的。”
耶律皓南道:“我有哪里说错了吗?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还是你觉得自己不够娇俏啊,刘夫人?”说完,顺势伸手撩了一把杨排风微微撅起的下巴。
没等杨排风反应过来开始炸毛,耶律皓南继续说道:“而且老实人的意思,本来就通常都是没有用的人。这最起码意味着,我已经比阿牛厉害了很多。你不中意吗?”
杨排风噘着嘴哼了他一声,“阿牛才不会像你那样,大庭广众之下,轻薄人家。”说着,她自己就不自觉脸红起来。
垂眼看着杨排风气呼呼嗔怪的样子,耶律皓南兴致大好。
女人的下巴怎么可以这样灵巧?稍微一动,嘴就撅起来了,连带着嘴角两边的粉腮也鼓鼓的,自然的好像生来就会一样。而下巴上那块突出的软肉又紧紧绷着,仿佛在和什么较劲。
噘嘴是女人对付男人的利器,湿漉漉的眼睛可能是另一个。
我就从来没看过男人平时噘嘴,除非是要亲别的女人。
耶律皓南如是想。
“好,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有出格之举。”耶律皓南俯下身去凑近杨排风的耳边,“以后只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轻薄’你,好不好?”
这下,杨排风真的炸毛了,她仰脸瞪着耶律皓南用力的跺了几下,作势要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袖手而去。
耶律皓南连忙一把攥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改成十指紧扣的姿势,笑道:“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简直像头小狮子一样。”
“你有没有见过小时候的狮子啊?嗯?”
杨排风懒得理他,故意看向路旁的草丛。
耶律皓南笑着摇了摇握在一起的手,“你不说话,我就亲你了啊。反正我们走在后面,他们背后又没长眼睛,不算大庭广众。”
说完,见杨排风飞了一个白眼过来,一副你敢亲,我就一枪捅死你的表情,耶律皓南拿拇指挠了挠杨排风的掌心,划过掌纹的时候,还特意触碰的若即若离。
杨排风手心痒痒的,终于忍不住板着脸小小声道:“没见过……”
“没见过有什么好委屈的?以后我带你把那些没见过的都看一遍,怎么样?”
“真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你不准骗我。”
“真是冤枉好人,我几时骗过你。”耶律皓南脱口而出。
杨排风的脸上露出天使般的甜笑,柔声道:“那我们离开杨家之后要怎么办呢?我自小就在杨家长大,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汴京城就是前线,我实在想不到要去哪里。”
“不用怕,天下之大 ,奇山险峰、遥岑寸碧,都尚未看完。不如先放情丘壑,然后再找一个我们两个都喜欢的地方,过些平淡日子。”
“好啊。”杨排风又重新开心起来,自顾自地说着要去泰山好呢,还是江南好呢,一盏茶之前的别扭早已烟消云散了。
傻姑娘。
他本来就是想让杨排风更开心些的,所以他自己也笑了。
耶律皓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想这么逗一逗杨排风,看她对自己佯嗔薄怒的样子,然后再想着法儿的哄回来。
当初,他堪堪恢复记忆,见到杨排风时,心里是很疼的。
他视若珍宝的少女这些年过的这样苦,以至于收心敛性。
而当一个人看到一只黄鹂经历过风雨再也无心在树上雀跃着婉转歌唱时,他就会觉得整个人生都非常无望。
所以他尽力地让杨排风恢复往昔的活泼,用轻松甜蜜的爱情覆盖曾经的伤痛,给她以放声纵情的底气和自信。
因为,同时,他也迫切地需要这只黄鹂,每天清晨,用它那娇嫩婉转的声音,带给自己面对新一天的活力和勇气。
没有她,日子就是日子;而有了她,日子就变成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