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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1)
  中秋之夜,玉蟾宫花灯烂照、人声鼎沸,正值一年一度祭祀玉兔仙子的时节。
  几百年前,天外流星坠入大地,武林中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玉蟾宫的创立者、第一任冰魄剑主玉兔仙子在七剑剑友协助下熔炼五颗晶石,平息此祸,自己却力竭而亡。感念剑主的功德,武林中人尊她为仙子,在每年的中秋之夜为她举行祭祀大典。
  然而再多么盛大的功德,流传过几百年后也渐渐销声匿迹了,如今除了玉蟾宫和七剑等熟知内情的人,大多数人只知道玉蟾宫在中秋时会有祭典召开,好事者常赶去参与,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一场祭典是为了什么。
  玉蟾宫初时,本也只是一股小势力,玉兔仙子锻造五晶石,也实在消耗了大量物力,令玉蟾宫萎靡不振过许多时日。但事总有正反,玉兔仙子毁家纾难的恩德,得到武林的共同拥戴,玉蟾宫虽然到了濒死的边缘,但也在大家的帮助之下重又崛起,经过数十代宫主苦心孤诣的发展,又拓展出秋影、素娥、冰轮、桂魄、婵娟、广寒、宝镜、瑶台八个分殿,平日里在分殿主带领下镇守八方,护卫一方和平只有今日,宫人们才在八位分殿主带领下,随宫主蓝兔一起举行祭祀大典。
  又因玉蟾宫素来怜贫惜弱,总在中秋日蒸制团圆饼,分发给许多无家可归的鳏寡孤独,天长日久,便将祭祀和行善糅杂在一起,在祭祀同时召开团圆宴,江湖中爱凑趣的人听说此事,都慷慨解囊也添一分银子,少不得宴会之后又要还礼。如此还礼之宴又与怜贫之宴合二为一,成了江湖中人一起热闹的典礼。
  众人皆知,玉蟾宫主也是冰魄剑主,七剑与玉蟾宫关系斐然,去年新一代七剑又刚刚重聚,击败了维护一方的魔教势力。
  那这一次的祭月大典,由七剑领导操办,也就毫不为奇了。
  宫女们今日装扮得与平日并不太大不同,只在头上插了一只寒星点月的簪子,行走时流苏微晃,更衬得端庄整肃,行礼如仪。
  “诸位,今年我来操办祭礼菜肴,手艺未必精到,大家可千万给些面子。”莎丽就如在金鞭溪客栈一般热络迎客,来客也都连连恭维。
  “哪里哪里,能尝到紫云剑主亲手烹饪的菜肴,是大家的幸事。”
  莎丽先命人奉上凉菜,又将厨下备的几十坛金华酒打开送来,担心大奔被酒香勾引起馋虫,吩咐好宫女便忙忙回到厨下,见大奔一本正经指挥若定,虽然厨房酒香四溢,他却无丝毫动容,才放下心来,上前笑道:“蓝兔之前和我说有一瓶上好的茉莉花酒,放在后面的地窖里,先搬出来,宴会结束了,咱们自己喝。”
  “好嘞!”大奔应了一声,笑嘻嘻接过钥匙去开地窖。
  跳跳帮着达达准备好典礼要用的祭文,也走到厨房来,拣了一块梅花糕扔进嘴里,一嚼之下,冲莎丽竖起大拇指:“手艺见长。”
  “知道你们不爱吃太甜的,特意放了些青红丝解腻。”莎丽笑笑,“我刚看见逗逗身边跟着位姑娘,梳着双鬟,长得很齐整的那个,以前倒没见过,你知道是什么由来吗?”
  跳跳常去六奇阁蹭饭,自然知道:“说是黄石寨镇上的一个孤女,叫灵儿,羡慕逗逗的医术,一心要拜师学艺,逗逗还没敢答应,只让她暂且做个学徒,每次到镇上行医的时候会让她打打下手,帮着做些照管病人的杂事。这姑娘挺聪明,办事也麻利,我估计逗逗早晚还是要正式收徒呢。”
  莎丽听了,抿嘴一笑:“我看他个头还没有人家姑娘大,收徒大礼上却要喝人家奉的茶,岂不滑稽。”
  “谁说不是呢。”跳跳正要添一份雅谑,就听宫人来报天狼门遣人送过贺礼,连忙把最后一块梅花糕塞进嘴里胡乱咽下,拍拍手去迎客。
  逗逗也在帮着迎来送往,正好和跳跳交叉过去,锤了锤肩膀去帮达达挂对联。
  达达早已蘸着金粉在红绫上将贺辞写好,上联是“玉蟾长圆护月上人”,下联是“金乌恒在佑日中民”,横书“日月护佑 太平万年”。
  逗逗来时,墨刚刚干透,两人便各执一联,飞上祭台将红绫挂好。
  达夫人抱着欢欢,站在一旁凝神细看,忽然一阵风来,拨开云雾露出月亮边上的星星。
  宫灯被吹得微微摇晃,欢欢伸手去抓流苏,却够不着,达夫人见了,折下一枝桂花给他。欢欢有了桂花,也就不去注意宫灯了,只捻着花枝把玩。
  达达跃下祭台,瞥见月边明星闪烁,微微皱起眉头。逗逗见状问道:“怎么了,忽然皱起眉来?”
  达达摇摇头:“可能是我多虑了,总觉得天象不对。”
  “也是,都说月明星稀,今天十五,月亮这么好,按理来说应该没几颗星星才对……”
  逗逗也抬头望向天空,灵儿却从一边走来,笑道:“先不管它啦,师父你忙活半日了,赶紧去厨房垫点儿东西吧。”
  逗逗一拍脑门:“对对对,一会儿我还要当司仪呢,没力气怎么行!”
  说着,拉起达达一家三口往厨房去。
第一集(2)
  玉蟾宫后山有一道广阔的石台,月圆之夜站在此处向外望,只见群山隐隐,平野茫茫,清风拂过,畅人心怀。平日里只有宫女来此赏玩月色,偌大石台清净寥廓得很。今日搭上祭台,摆了几百桌的宴席,才让此处热闹了些。
  江湖人士居于东,贫寒老幼居于西,都是觥筹交错,快活不已。
  推杯换盏之后,宫女们撤下残酒,端来月饼,众人心知酒宴之后就是祭月大典,便也不急着吃月饼,只盯着中央的祭台,想看看今年的典礼又有什么新花样。
  一霎风来,筵间火烛齐齐熄灭,月光遍洒,清幽异常。
  祭台上忽然亮起数十道幽幽蓝光,确实几十颗夜明珠,不知何时被嵌到了祭台上,如同小星一般放射光芒,与天上的明月遥遥呼应。
  十六位劲装打扮的女孩子手持宝剑,兔起鹘落越过众人,跳上祭台,摆出十六个不同的姿态,辉光照耀下,仿佛定格在时光中的壁画。
  铮然一声琴响,达达趺坐在台下,手指按揉不绝,奏出一曲《白雪》,琴声清幽旷远,于山谷之间不绝回响。女孩们应曲而动,将短剑挥舞起来,这些短剑都与冰魄剑一般,做成了适合女子的形制,轻灵短狭,舞动起来带起呜呜风声。
  这些女孩子将剑舞成一个个圆,动作虽慢,却有无尽韵味,看了半晌,才有人领悟到,这是冰魄剑法前几招之变体。
  玉蟾宫的武学奥秘,在于刚中柔,静制动,深有太极之趣。将剑法与舞蹈结合,这剑舞也不像寻常剑舞轻捷矫健,反而雍雍穆穆,十分素雅。
  只见女孩子们玉臂轻转,剑势仍慢,内力却已经溶出一片剑光,如同一个个小月轮,光彩闪烁令人目不暇接。
  良久,琴声渐止,宫女们也都收剑退了下去。
  接着祭台上忽而竖起一面大鼓,大奔一个翻身跳了上去,拿起鼓槌用力一敲。十二个女孩子应声飞到台上,以玉绫作舞。和方才的剑舞不同,这十二个女孩子脚上都戴了银铃,随着脚步舞动,银铃叮当作响,轻俏脆亮,与雄壮的鼓声相映成趣。
  大奔扎稳马步,神情凝肃,气沉丹田,将鼓槌高高举起,《将军令》倾泻而出,一气呵成,女孩们将长绫舞出条条水纹、道道波光,本来只是水面縠纹,随着鼓点越来越密集,玉绫便化成惊涛骇浪。大奔一曲击毕,两只鼓槌一碰,大喝一声,猛一转身将最中央的大鼓踢了出去。
  宾客大吃一惊,正欲躲藏,又见女孩们用长绫同击此鼓,一声巨响后又将它逼回台上。
  大奔跳上大鼓,冲宾客一拱手,回头又冲女孩儿们一摆手,扛起大鼓下台去了。
  大奔下了台直奔莎丽,见她竖起大拇指,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正要说话又被莎丽一个手势拦住,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八名分殿主捧着祭桌、香炉、拂尘等物上了祭台。
  逗逗站在台边,朗声念着祭文。
  “仲秋之日,镜圆之时,秉烛焚香,祭祖之德……”
  随着他的念诵,一道彩绸缓缓铺开,一道倩影踏绸而来,缥色留仙裙随风飘舞,腰间玲珑佩却纹丝不动,仪态雍容,恍如月中仙子,众人无不惊异,走得近了,才看出正是玉蟾宫宫主蓝兔,月光之中,她的眉目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朦胧看不清楚,只觉得是梨花新绽,雪月辉映,然而身姿又极板正,如出鞘宝剑一般挺直,于是清丽之中又有一股寻常闺秀难以比拟的刚毅英秀。
蓝兔款步上台,盥洗过手,从秋影殿主手中接过线香,三拜后插入香炉之中,又从瑶台殿主手中接过酒卮,奠过三杯,与八位殿主再拜起身。
  此时,一道非丝非竹的嘹亮声音突兀响起,数十只只白鹤翩翩飞来,绕着祭台盘旋飞舞,上下穿梭,时而合成人字,时而合成月字,最后化出“人月两圆”的字样。
  宾客都以为是神迹,不由瞪大眼睛看得入神。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却忽地暗淡,偌大一轮皓月竟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石台嗡嗡震颤,白鹤也一下子溃散了阵型,不安地鸣叫起来。
第一集(3)
  天边忽然闪烁出几点微弱的红光,在一片黑暗的夜空中格外显眼,众人都抬头看去。
  “是陨石,大家快跑!”跳跳眼尖,最先看清这是什么,连忙大喊。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骚动起来。
  那十几只白鹤已经惊恐得停不住,要四散飞去,忽然一声唿哨,又硬生生将它们稳住。
  虹猫从祭台之后现身,以内力发声,传到四周每一个角落:“大家不要慌,让老人孩子先走!”说着他又一个唿哨,令白鹤低飞到祭台上。原来刚才的白鹤庆舞正是被他所操控,为此他与白鹤同栖同止一个多月,已经它们训练得如臂指使。
  蓝兔见四周一片昏暗,众人群龙无首,立刻会意,挥动披帛将台上的夜明珠扫动起来,让白鹤一一衔住,又对分殿主吩咐道:“传令下去,打开所有门扉,护送宾客随白鹤下山!”
  白鹤衔住夜明珠后,便在虹猫指挥下高高飞起,此时大风已起,四野呼啸,宫灯大多熄灭,这幽幽光芒便显得格外注目。
  玉蟾宫的宫女们虽然也惊恐于这突发的状况,却也尽力平静心情,随分殿主一起,在门边维持秩序。
  五侠见蓝兔留在祭台上观察天象,便要上前帮忙,却被蓝兔喝住:“你们先走,不要让走在前面的人乱了分寸,彼此踩踏!”
  五侠一听,回头见宾客们脚步杂沓,间杂有儿童尖利的哭声,仅凭几个分殿主无力全部照管,也只好随她所言,背起脚力不足的老人孩子先行下山,放下一个再回来被背另一个,如此往还不断。
  蓝兔独立于基台之上,见有许多细小的陨石碎片,携带着飞火如雨点般落下,便用披帛使出流云飞袖,将台下桌椅纷纷卷起,朝着天空掷去,以拦住来势汹汹的流火。
  然而宽袍大袖毕竟不便,冰魄剑又并未带在身边,如此做法甚为不便,蓝兔瞥见台下仍有许多人没来得及离开,心中不免焦急。
  忽然一道流光另一方划来,蓝兔心有所感,转身抬手握住,正是冰魄剑。方才这剑一直是虹猫代她背着,虹猫需要控制白鹤在许多门扉之间来回飞舞,为众人指路,不得不先行一步,行至中途,想到蓝兔独木难支,虽然不能立时回身救援,还是以御剑术将冰魄送了回来。
  蓝兔握住冰魄剑,心中便大为放松,咬着披帛一端绕着两臂迅速一系,如襻膊一般挽住长长的袖子,拔出冰魄剑甩了甩,一式冰天雪地朝漫天火星使了出去。
  随着宝剑出鞘,一冰寒之意便弥漫开来,江湖人士们忍不住回头去看,见冰魄剑寒光四射,所过之处,几乎连陨星拖出的光芒都牢牢冻住,不由看得目眩神迷,忘了逃命自己还在逃命。
  几个分殿主连忙催促,才好容易将他们带走。她们自己待要留下,却听蓝兔喝道:“你们也走!”
  她们如何肯答应,蓝兔便说道:“我挡过这一波流星也就退了,你们在这里无济于事,快下山去安慰那些老弱孤独,他们一定吓坏了!”
  说话间又是一轮流星雨落,蓝兔连连挥剑阻拦。几个分殿主知道自己无力帮忙,便依言后退。
  落下的陨石越来越大,呼啸怪声也越来越恐怖,砸落在地溅起的火光几乎烧亮了半个天空。飓风咆哮,飞沙走石,蓝兔被震得站立不住,直直跌下祭台,又被吹得滚了几滚,直将冰魄插进地砖中才勉强稳固身形,白皙手臂上擦出几道长长的血痕。
  如此异象,蓝兔心中也不免惊慌,然而宾客们才撤退到半山腰,她不能此刻就退却。这样想着,她又紧紧握住冰魄剑,重新站起身来,以太极之法借力打力,将先落下的流星拨转回去,与后面的流星在空中相撞,而后连连挥剑将零散火星劈落,忽听背后有风啸之声,也不回头去看,向前一扑滚了两滚,大火星砸入地中,星点飞溅,烧着蓝兔一片衣角。
  蓝兔刚挥剑斩断衣角,就觉迎面火光大盛,当即抬手用冰魄抵住陨石,一边挥挡一边连连后退卸力。不想这陨石来势汹汹,将她一直逼到门边也无颓势,蓝兔脚跟抵住门槛,身后是许多人影,一旦收剑躲避,那些人便免不了要遭殃。
  眼看已到生死关头,又有一声长啸自身后而来,蓝兔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眼睛一亮,当即收剑向后弯腰。
  金红剑气将将掠过她飞起的腰带,把陨石击碎,蓝兔脚尖一转,带着身子一个拧转,躲过散落的碎石,刚站定时,虹猫已来到她面前将她揽住,双臂用力将她抱了出来。
  两人正要一同撤退,却又一阵怪风扑面而来,其热无比,几乎能烫伤脸颊,二人抬头,只见流星之后,一个黑魆魆怪模怪样的东西跟着落下,硕大无比,简直像是真正的星斗从天而降。
  二人心中一动,同时拔出宝剑,双剑合璧全力一击朝着那黑星迎了上去。金红与月白的剑气彼此交融,几乎凝成实态,逆着众星陨落的方向飞溯而去,恰在黑星撞地时与它相触。刹那之间,黑星火光四溅,迸射出强大的波流。白石垒成的祭台就如纸糊一般,在波流之中崩塌殆尽。然而毕竟有剑气阻拦,这波流席卷过祭台之后,便被削弱不少,虽然漫天席卷,却再无多少破坏之力。
  虹猫蓝兔因力竭来不及撤退,便一齐扑倒,被巨石残木埋了个正着。
第一集(4)
  遮天蔽日的飓风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渐渐消停下来,月亮重新放出光芒,然而那光也是灰蒙蒙的,并不分明。五侠早已带领众人转移到山下一处小坳中,莎丽和大奔见大家都冻得瑟瑟发抖,便到塌了一半的绣房中搬来被子布帛,暂且让众人有个躺着休息的地方。
  达达让达夫人抱着欢欢先去休息,自己来回奔走安抚着大哭不止的孩子们,逗逗身旁的女孩子灵儿见此情形,也悄悄折返回玉蟾宫,从勉强完好的小厨房中找到几个汤罐,兜在胸前带了下来。
  “师父,你那里不是有安神的药吗,先煮一些分发下去吧,让他们喝了药先睡一觉,天亮之后咱们再送他们离开!”
  逗逗正帮几个殿后的宫女包扎,听到灵儿的话,一拍脑袋笑道:“对啊,到底你脑子活泛!”
  说着他从百宝箱中取出两包药材,嘱咐灵儿道:“这一共是三两的药量,要加二十四两水煮沸,否则药性凝结,他们顶不住的。”
  灵儿接过药包,答应一声便招呼着宫女们一起煮药。
  跳跳带着八个分殿主清点人数,见除了虹猫蓝兔之外,并没有缺少的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就替虹猫蓝兔担心起来。
  莎丽和大奔也走过来满面忧色:“他们两个还没有下山,该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凭他们两个的武功,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能自保。”跳跳望着满目疮痍的玉蟾宫,紧紧锁起眉头,“我是担心他们被埋在了哪里。”
  “担心也没用,大家一起找去吧!”大奔不耐烦多说话,抬脚就往山上赶,莎丽也紧紧跟上,跳跳见他们着急如此,也叹了口气,带着八名分殿主赶了上去,提醒道:“他们两个肯定在祭台附近,从那边开始找!”
  大奔一听有理,连忙调转方向寻找起来。
  他们大声呼喊两人的名字,着意寻找那些堆在一起的废墟瓦砾,半刻钟后,果然在压着柱子的断墙间看到一片衣角,大奔连忙分开众人,自己上前搬起沉重的木柱,他不知底下是什么情况,不敢直接用力推走断垣,就用手一块块挖起来,莎丽和跳跳也一起上前,不久便挖开这片废墟,果然见到虹猫和蓝兔倒在下面,都已经昏迷过去,却还互相用手捂着对方的头。
  见此情景,大家不由心中一酸,连忙把人救出来,背到山下去找逗逗。
  逗逗正跪坐在一名江湖人士身旁,替他取出扎进背上的石片,这位兄台侠义心肠,见一名宫女要被陨石击中便慷慨出手,小姑娘仅被擦伤了手表,他却像被暴雨梨花针扫射了一般,背上简直不能看。逗逗拿着薄如柳叶的小刀,手腕反转将十几快石片一一挑出,叮叮几声落进宫女手中铜盘。那人也是条汉子,咬着衣袖愣没有哼叫一声。逗逗笑着夸了他一句,便让宫女上药包扎,自己起身去为下一人治疗。
  刚站起身来,就听到身后跳跳叫他,住了脚步回身一看,果然是跳跳和大奔背着虹猫蓝兔回来,逗逗大喜过望,连忙捧着医箱上前,因为心神不定,中途还被脚下的碎瓦绊了个趔趄。
  灵儿要上前搀扶,逗逗却已经自己站稳。
  “你可千万稳住!”跳跳望着他走过来,将两人放下,“你要是慌了,他们两个可指望谁。”
  逗逗没有和他斗嘴的功夫,连连点头把手搭在虹猫的脉门上,片刻之后神情略有松动,再去查探蓝兔的脉象,更是彻底放松下来。
  三人见他这样,便知道应无大碍,果然逗逗松了口气道:“只是内力消耗过度,你们给他渡一些真气就好,倒是外伤有点麻烦,灰尘都落在伤口里了,得好好冲洗一下再包扎。”
  “真的吗?”大奔还不太敢信,最后一道陨石那么大的威势,两人就处在波澜中央,居然没受什么内伤吗?
  逗逗也觉得奇怪,然而从脉象来看,两人的确没有什么伤势。为了再确认一番,逗逗又将银针扎在两人劳宫穴上,稍稍动用内功查探,银针上泛起淡淡的红蓝两色,微微颤动着,逗逗仔细检查二人的经脉,的确没有任何暗伤,便张开五指,将银针凌空收回,捏在手中细细观看,银针上仍残留着虹猫蓝兔的真气,虽然稀薄但很均匀,说明两人不仅经脉没有受伤,内力也并不曾被搅扰:“真的没有内伤,可是……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普普通通练一套剑法,内力也会稍有紊乱,不会这么均和的,何况是对抗那颗硕大的天外流星。
  跳跳心中微动,面上却笑道:“这是好事啊,我们且先不要想这么多,等他们两个醒了再说吧。”
第一集(5)
  逗逗将虹猫蓝兔交给四侠照顾,自己又去给其他宾客治病,衣不解带忙了一夜,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将所有受伤之人都治了一遍。灵儿始终端着他的药箱跟在后面,耳聪目明,不待他发话,就把需要的剪刀膏药递上去,给逗逗省了很多时间。
  这让逗逗对她大为改观,大大夸赞了她一通。
  灵儿抿嘴微笑:“我这只是小聪明,大智慧还要和师父你学呢。”
  逗逗呵呵笑着,正准备让宫女们送宾客下山,就听大奔遥遥喊着:“逗逗,虹猫蓝兔醒了,你快过来看看!”
  逗逗一听,立刻抖擞精神,浑然不见忙碌一碗的疲惫,提气掠过山坳,来到大奔身边。
  虹猫蓝兔果然已经清醒过来,只是双剑合璧耗费了太多真气,此时都有些提不起精神,脸色苍白,碰着汤药慢慢啜饮。
  “你们两个还好吗?”逗逗过来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或者经脉有什么不通的地方?”
  两人见他问得急,还以为受了什么伤,连忙调动真气运行一小周天,却并不觉得如何,便如实告诉了逗逗。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一点儿伤都没有,那块陨石难道是炸着玩的?”逗逗万分不解,虹猫蓝兔也从跳跳口中得知逗逗之前的诊断,彼此都陷入沉思。
  半晌,虹猫侧头看向蓝兔,蓝兔也像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天外飞仙……”
  二人异口同声,却叫五侠内心大动:“你们说什么?”
  “虽然很巧合,可是那么硕大的陨石,如果不是天外飞仙的话,我们两个正面相迎,后果绝不会只是如此。”虹猫仍然有些乏力,轻轻揉着额角。
  天外飞仙,这是一个沉寂了几百年的秘密,江湖中人极少还有再知道它的,如今不想又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巧合还是怎样。
  “不管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总不能任由这块陨石待在玉蟾宫,分殿主们还没有回去,大家略作修整,就一齐把陨石搬运走吧。”虹猫刚坐下决定,就见一名宫女闪身而来。
  “少侠,宫主,天狼门的人求见。”
  “天狼门?”虹猫微微蹙眉,看向蓝兔。
  蓝兔也疑惑不解,昨晚的流星雨虽然声势浩大,但天狼门离这里有五百多里,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一天时间,他们那里应当不至于受影响,怎么好端端地忽然派人上门。
  虽然奇怪,两人还是换过衣服,接见了天狼门的人。
  来人是个瘦高的信使,大约整夜都在奔波,衣袖都被露水沾湿,他一见虹猫蓝兔便跪倒在地,双手捧上大红烫金的拜帖:“两位剑主请恕罪,门中有一件突发之事,请两位剑主与神医逗逗到门内做客一观!”
  这更出乎七侠的预料,天狼门居然也出事了吗,想到天狼门是金晶石的保管者,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安。
  虹猫接过信使手中拜帖,展开一看,是天狼门大当家亲手写下的拜帖,心中疑虑更甚。天狼门由兄弟三人共同执掌,大当家虽是门主,平日里却专心练武,一应往来都是二当家和三当家接洽,所发下的拜帖也往往是这两人所写。而如今他手上这张拜帖,不仅是大郎所写,自己更是潦倒草率,显然是遇到了十分危急的情况,让一向岳峙渊渟的大当家都失去了分寸。
  “你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虹猫合上拜帖,问这信使。
  信使摇头:“在下只是天狼门外围传信的驿使,见黑鹰从内门带信而来,便快马加鞭赶来了,并不知门内发生了什么。”
  虹猫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备马前去。”
  “不必劳烦几位剑主。”信使立刻起身吹了个呼哨,群马嘶鸣之声远远传来,“我们已经备了许多匹好马,几位轮换着骑,不到一日便可抵达天狼门。”
  虹猫蓝兔听了,更加觉得那事情一定非同小可,否则天狼门不会如此急躁失礼。
  虹猫心念急转,转过身对留下说:“既然如此,我就和蓝兔逗逗一起去天狼门瞧瞧,其他兄弟就留下来疏散宾客,清理玉蟾宫的陨石。”
  “你们两个还没恢复过来,受得住长途颠簸吗?”莎丽担心不已。
  蓝兔笑道:“又不是玻璃人,不会颠一颠就碎的,天狼门的事情一定很紧急,迟则生变,咱们不能耽搁。”
  她这样说,莎丽也只好答应下来,目送三人上马,随信使离去。群马奔腾,扬起一片尘埃。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远处,灵儿就从一旁闪了出来,拉着莎丽问:“这是怎么回事,师父怎么走了?”
  莎丽之前见她任劳任怨随逗逗忙活了一夜,熬得眼睛泛红也没叫苦,对她颇为欣赏,便笑道:“外面发生了一些事,请他们去瞧一瞧,不必担心,先休息去吧。”
  灵儿点头不语,眯眼望着将将落定的尘埃。


IP属地:山东1楼2023-03-09 23:41回复
    第二集(1)
      三剑紧跟着天狼门信使,跑累两匹好马,连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太阳西斜时抵达天狼门。
      天狼门地处永州,依九嶷山而建,门人深居简出,行事也有如九嶷烟云一般,令外人捉摸不透。然而他们却与七侠有着不浅的交情,几百年里,七剑中有大事发生时,天狼门总愿意鼎力相助。只是最近几年,门内出了许多风波,自顾不暇间更加与世隔绝,甚至于和七侠之间都断了联系。昨天虹猫听说天狼门送了贺礼,还以为他们已经缓了过来,没想到今天就听说他们门内出了大事,心中不禁暗暗担忧。
      来到九嶷山脚下,只见山明水秀,风景绝佳,不过云雾过分浓重,几乎是贴着山腰排涌奔腾,遮掩得不见多少日光。外面还是日暮时分,金线万丈,这里却已经没入黑影之中。
      大约也是习惯了这样阴沉的天气,天狼门早就挂起了灯笼,星星点点连成一线,在山间蜿蜒起伏。
      早有一个身形魁梧、紫棠面皮的大汉在山门前等候,见群马到来,连忙上前迎接。
      虹猫等人下了马,这大汉便抱拳相问:“尊客可是虹猫少侠、蓝兔宫主、逗逗神医?”
      “正是。”虹猫亦回之以礼。
      大汉闻言笑得更加热络:“久仰久仰,虹猫少侠,在下是天狼门三当家,少侠只管叫我三郎就是了!”
      “有劳三当家久候。”虹猫见他虽然笑意满脸,眉宇间却有遮掩不住的焦虑,便不再多绕弯子,单刀直入问道,“三当家,贵派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如此着急?”
      三郎叹息一声,一边把三人往里让,一边将原委告知:“是我二哥的女儿小镜子,她……误吞了金晶石。”
      “金晶石!”三人闻言大惊,“那东西不是被供奉在飞仙洞中吗,怎么会被令侄给误吞了?”
      说到这个,三郎有些尴尬:“实不相瞒,我这个侄女出生的年月不大好,正赶上那东西的爆发期,嫂子受了影响难产而亡,这孩子也天生就带着一股郁结五内的毒气,生下来就看不见了,且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头痛难忍。大家都猜测是那东西那孩子害成这样的,所以便将金晶石取了出来,嵌在平安锁上让她戴着,果然对她有些效用,因此金晶石便一直由二哥保管……”
      他说道这里,忽然想起来七侠也是晶石的主人,天狼门这样擅自处理晶石,只怕他们会不高兴,便连忙解释:“实在是小镜子的体质太弱,患的病也太奇怪,二哥才不得不把金晶石拿出来,还请少侠见谅。”
      蓝兔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天狼门三个当家一向是共同进退,如果没有大郎三郎的同意,二郎绝不会执意取金晶石。三郎这话只提二郎,是不是有一点……在撇清干系?
      见他眼中忧愁之色不像作假,蓝兔又觉得自己大约是想多了。
      虹猫心中也转了几个弯,对三郎笑道:“人命最重要,既然金晶石能缓解那孩子的痛苦,让她随身带着又有何妨。只是我听闻二当家素来谨慎,怎么竟会这么不小心,让孩子把金晶石给吞下去了呢?”
      “其实……二哥此时并不在门内。”
      “不在?”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虹猫最后看向三郎,“这又是怎么回事。”
      “二哥一直认为,小镜子天生目盲是因为那东西的影响,而晶石正好可以克制那东西,所以如果运用得当,说不定能用金晶石为小镜子疗伤。于是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钻研这个,也许是从书里看到了合用的方法吧,大约半个月前,他忽然留下一封书信,说找到了一种也许可以弱化金晶石效用的草药,如果可以用这种草药削弱金晶石的霸道力量,让它进入小镜子体内,再用他一直研究的化石大法将晶石取出来,如此这般运作一下,也许小镜子身上的毒气就能被驱散。这草药此时正值花期,他须尽快采摘,于是留下书信就走了。”
      三郎说着,轻轻叹息一声:“这也是二哥的痴傻想头,小镜子的病是胎里带来的,正儿八经的针灸药汤试过几百遍了也没有用,这种偏门的法子哪里会有效。”
      “也未必。”逗逗听了便笑道,“有时候就是要剑走偏锋,方能有出其不意的功效。既然令侄的病由飞仙洞而来,说不定用上晶石真能有效。”
      三郎听他这样说,也转了口风:“神医这样说,那也确实有道理,到底我一个外行人,不懂这些奥妙的医理。”
      虹猫始终沉默不语,时不时侧头看向蓝兔,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后便又各自沉思。
      等三郎恭维完逗逗,虹猫才问:“我听说二当家一向性情稳重,怎么会突然做出不辞而别的事情?既有如此爱子之心,令侄又病得重,二当家怎舍得留下幼女独自在家?何况令侄体弱,身边伺候的人应当多得很,怎么那些人都没照管好孩子,竟致酿出如此大事?”
      三郎见虹猫句句问话都深中肯綮,一时讷讷不知所言,良久才叹息一声:“是我天狼门治家不严,让少侠看笑话了。”
      虹猫连忙笑道:“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三当家不要往心里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就先想法子解决吧。”
      “事已至此,大概也只有……”三郎欲言又止。
      虹猫明白他心中的顾虑,笑道:“且先瞧瞧令侄的情形如何,若真只有那一条路可走,我们七侠自然义不容辞。”
      “少侠古道热肠,令人佩服。唉,为了这平地风波让几位奔走,天狼门实在惭愧……”
      说话间,几人已掠过古木幽森的前山,来到天狼门待客所用的前厅,厅内厅外一派灯火通明,烛光照耀之下,只见两溜紫檀木座椅后列着一架十二扇屏风,上绘正是九嶷山潇湘水。晚风紧扯着烛光骤长骤短,映照得屏风上云雾也飘渺不定。
      两旁客座上都摆着青瓷茶杯,主座上的两只杯子,一只是白瓷,一只是冰裂纹。
      三郎摒退下人,走到主桌前,轻轻拧动那盏冰裂纹茶杯,便听得吱呀一声,桌椅后的屏风自动收拢起来,露出一个地道入口。
      “请。”三郎伸手相让。
      虹猫并不迟疑,淡淡一笑便纵身入内,蓝兔逗逗也紧随其后。三郎见三人都如此光风霁月,也微有动容,赶上前去和三人并行。
    第二集(2)
      地道很长,越走越觉得寒气沁骨,饶是三人内功深厚,也不免打个激灵。
      在地道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大开的门板上已经弥漫了一层寒霜,室内就更不必说,地砖墙壁俱是一色雪白,只有中央处闪现一丝若有若无淡淡红光。
      定睛细看,原来密室中央摆了一张白玉床,上面盘膝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大的自然是天狼门大当家,小的则是吞了金晶石的那个女孩子。大郎正屏息运气,将自身内力源源不断过渡到孩子身上,周围这一片寒霜,正是他内力逸散所致。而那一丝红光,却是从孩子身上泄露出来的,大约是被她吞入体内的金晶石在作怪。
      武林中传闻天狼门大当家乃是一名武痴,虽然担任掌门之位,但大多心思都扑在钻研祖辈留下的武学上。今日亲眼所见,仅仅是逸散的内力也可以凝水成冰,便知传闻所言不虚。
      然而这样磅礴深厚的内力,过渡到孩子身上后,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勉强压制住她身上的红光不继续膨胀,却无法抚平她小脸紧皱的眉头。
      逗逗随着虹猫蓝兔身后走进屋来,用心打量这一大一小。大郎身材魁梧,比之三郎犹有过之,但看面相则要忠厚稳重的多,只是内力消耗过多,此时已经嘴唇发白,频出虚汗,显然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那个叫小镜子的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可惜脸如金纸,唇无血色,一看便知是久病缠身。大郎将内力送到她内力,每循环一个小周天,她的眉头就稍稍松开一下,然而一个小周天结束后,她便又痛苦地皱起眉来。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红光也随着每个小周天的内力运转或涨或缩,仿佛会呼吸一样。
      “大哥,七侠来了。”三郎站立在白玉床边,拱手禀报。
      大郎微微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道:“有劳七侠,老朽不能见礼了。”
      虹猫连忙说道:“大当家客气,我们来时已经听三当家说明了情况,不知令侄如今情况怎样。”
      “惭愧。”大郎骈指点住小镜子云门、中府二穴,慢慢收回真气,小心扶着她躺在玉床上,而后才大口呼吸几遭,“老朽自诩武功尚可,然而耗尽一身内力,也仅能暂时压制住镜儿体内的晶石内力,想要彻底取出,只怕没有办法。”
      逗逗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在下冒昧,可否替令侄把一把脉。”
      “神医请,老朽虽然略懂医术,可对这晶石之伤实在不甚了解。”大郎自然求之不得,在三郎搀扶下站起身来,为逗逗让出地方。
      逗逗见着孩子手腕细弱,肤色青白,便知她的确如三郎所言先天不足,动作便十分小心,轻轻把手指搭在她脉上,而后又用手轻轻掀开她的眼皮,观其面颊,听其脉象,久久不语。
      一刻钟过去,别人犹自忍得,三郎见小镜子似乎又要辗转呻吟,却忍不住催问:“神医,小镜子到底怎么样了?”
      “三弟!”大郎压住他的手,“不要着急,让神医慢慢诊断。”
      逗逗却收回了手,从药箱中取出一枚丹药:“这是我以牛黄、丹参、虫草、雪莲等物炮制的回天丹,虽然不对症,但能勉强提起孩子的一点元气,可先给她服下。”
      三郎伸手接过丹药,用手指捻了一捻,凑到鼻尖嗅了嗅,确定是难得的补药,才喂小镜子服下,见小镜子乖乖咽了下去,勉强松一口气。
      逗逗见他心有疑虑,也不以为杵,对大当家说道:“我观令侄上焦热灼、太阴不通、舌多齿痕、口涎清稀、目红留泪、忧气郁结。这是肺气大伤,肝金损而脾土弱的症状,这一日来,她不是吃不下东西?”
      “是啊!”三郎忙答道,“午间炖了她往常爱吃的莲子粥,只吃了一口就吐得要命,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正是,看来的确是被晶石所伤。大当家,依你看来,是否是金晶石损了孩子本身的肺气?”
      “正是,金晶石的力量十分霸道,进入人体后必然防克其五脏六腑,镜儿本就体弱,更不曾练过武功,无力抵挡金晶石的力量,才会变成如今这样……老朽是这么以为的,不知神医有何见解?”
      “我和大当家所见略同。”逗逗微微点头,招手让虹猫蓝兔上前,对大郎说道,“大当家见谅,我要做个小小的验证,也许会让孩子有些痛苦,但我保证,绝不伤害孩子一根汗毛!”
      大郎连忙说道:“神医不必如此客气,您能帮忙,已让老朽感激不尽了。”
      逗逗得到允诺,便让虹猫蓝兔合力将小镜子扶起:“听我说,你们两个速度一定要快,虹猫先从至阳穴为她输入内力,不要太多,一丝即可。只要孩子叫一声,就撤回内力。蓝兔必须紧跟着从大陵穴输入内力,不可迟疑一分!”
      二人依嘱行事,果然虹猫一送入内力,小镜子身上立刻红光大盛,疼得她低低呻吟了一声,虹猫立刻切断内力,蓝兔也在同一时刻将内力送入,刚才那一瞬间的红光立刻如被冰水泼了的火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逗逗见此情形,虽证明了心中的猜测,眉头却紧紧拧起。
      大郎见状问道:“神医,可是小镜子不好了吗?”
      “不,不是。”逗逗回过神,摇了摇头,“大当家放心,这伤虽然严重,但还不至于致命,只是要取出她体内的晶石,必须去地心之谷,用玉兔仙子遗留的三颗晶石将这颗晶石化出来。然而不巧玉蟾宫最近也有大事发生,我们来得匆促,还得回去一趟和其他兄弟交代此事,把那些事情做完了,才能腾出手来带令侄去取晶石。”
      说着,他看向虹猫,虹猫见他微微眨眼、面色严肃,就知道小镜子的伤一定还有隐情,便也说道:“确实,昨晚落了一场陨石雨,我们正待清理,就遇上贵门的邀约,如今还是得回去一趟,和其他兄弟分理一下事务才行。”
      “何况若金晶石离开了天狼门,只怕飞仙洞又要作祟,我们需要回去通知众兄弟,从玉蟾宫后山寒潭中取来冰晶冰冻飞仙洞,免得在这段时间里,让天狼门遭遇祸患。”蓝兔也会意补充。
      大郎三郎虽然恨不得立刻带着小镜子去取晶石,但毕竟虹猫等人说得有理,他们也不得不答应:“不知少侠回去,要准备多久?”
      “不多,三日之后,我们三个必然还来天狼门,带小镜子启程。”虹猫承诺道。
      “可是大哥的内力,撑不住这三天啊!”三郎焦急不已。
      逗逗忽然一笑:“无妨,蓝兔有一招不外传的法门,可以暂时缓解小镜子的症状。”
      蓝兔一惊,看向逗逗,只见他挤弄着眼睛笑道:“就是你的八卦天水冰晶柱啊!”


    IP属地:山东2楼2023-03-09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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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集(3)
        八卦天水冰晶柱是冰魄心法演化出的一门阵法,多用来克制火毒,之前虹猫曾被马三娘暗害,邪毒入体时,蓝兔便是以这一阵法镇压邪气的。不仅蓝兔,虹猫也知道此阵的用处,故而两人听逗逗这样说,当即就有了怀疑。
        大郎却不知底里,拱手请求蓝兔:“早就听闻蓝兔宫主的冰魄剑法出神入化,还请宫主务必帮忙。”
        蓝兔摆手道:“大当家折煞我了,此事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要铸造八卦天水冰晶柱,需要充沛水源,不知道天狼门内可有这种地方?”
        “有!这密室的另一个出口正连接着我二弟的院落,他院外就有一个荷花池,蓝兔宫主瞧瞧可不可用。”大郎说着,按下墙上不易察觉的开关,吱呀一声,墙板转开,露出另一条通道。
        大郎小心抱起侄女走在前方,众人紧随其后,穿过密道,从假山中走出,果然来到一个院落之中,水磨白墙之外是一片竹林。夜风动摇竹影,送来阵阵带着水汽的荷香。
        三郎最后一个走出,关上假山,几步越过大郎打开院门,引导着众人来到荷花池畔。虽然灯火微弱,但虹猫分明看见,荷花池畔贴着院墙的那片连绵竹林里,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似乎少了几棵竹子,隔得太远他看不清楚,也不好出口询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而当他来到池中小亭,发现池中荷花也明显缺了一部分时,就不得不怀疑了。
        这些花开得蓊蓊郁郁,显然还不到拔除的时候,怎么突然空了那么一片?
        蓝兔也注意到这些缺处,对三当家说道:“三当家,烦请命人送两盏灯来,我得瞧一瞧这荷花池的水够不够清澈。”
        三郎应了一声,叫来两个小厮送灯,小厮领命而退,不多时就将灯笼送来,虹猫走出凉亭接过灯盏,回头就见到亭柱上镌刻着一联诗,“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这也不足为奇,只是“露”字地下有一道浅浅的刮痕,像是飞镖之类擦过去造成的。
        虹猫虽然立刻收回目光,却还是被三郎注意到,待虹猫将灯笼交给蓝兔,他立刻发问:“少侠刚才看什么呢?”
        虹猫笑道:“我看到亭外的对联字迹规整,却又十分飘逸,心想应该不是常人手笔。”
        三郎听了,也笑说:“少侠果然好眼力,那是我二哥的手迹。”
        “早就听说二当家诗酒风流,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交谈间,蓝兔已提着灯绕着亭子将池水看了一遍,对大当家摇摇头:“只怕不行,这池水是温泉,我想最好还是用冷泉比较好。”
        她话音刚落,三郎就急急说道:“我们后山便有一眼冷泉!事不宜迟,大家快过去吧!大哥,你先带着小镜子过去,我来指引少侠他们。”
        不肖他说,大郎已抱着小镜子掠出亭去,虹猫蓝兔带着逗逗紧随其后,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猜测。
        来至后山,霎时就觉得夜风凉了许多。水流潺潺,蓝兔蹲下身,探手试了试水温,微微点头。
        大郎三郎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这处水质也不能满足要求,见蓝兔点头才松了口气。
        “蓝兔宫主。”大郎忍不住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可以。”蓝兔起身一笑,抬眼四顾,心中默默测算八卦方位,片刻过后,有了定准,向前走了三步,拔出冰魄剑在地上画出两仪太极图案,对大郎说道,“把小镜子放在阴眼处吧。”
        大郎不敢迟疑,脱下狐皮大衣铺在地上,轻轻将小镜子放下。
        “几位且稍避。”蓝兔深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剑,内力凝聚于剑锋,霎时在宝剑周围溶出一片白雾。
        紧接着,蓝兔忽然挥剑,八道剑气先后击向冷泉,水面却平静无波。
        大郎三郎不解,正要出声问是否有问题,就听八声激爆,泉中炸出八道水柱,水雾飘飞,即使众人隔了八丈远,也感觉到冷泉如毛毛细雨一般落在脸上头上。
        蓝兔足尖一点,凌空而起,将冰魄剑舞成一片剑光,寒气被剑光如推浪一般层层推出去,裹住还未落回泉中的水柱。只一眨眼的功夫,水柱便凝结成冰,被蓝兔以内力牵引,呈八卦之态于空中排列。
        蓝兔又喝一声,剑尖朝小镜子遥遥一指,八根冰柱便如同被抛掷过去一般,深深楔入土中。这一入土,冰柱之间便有了某种奇异的感应,冰寒之气大盛,本就凉爽的夜风吹过冰柱,更加寒冷得犹如冬日朔风。
        蓝兔昨夜力战陨石,今天又奔波了一日,此时调动全身内力铸造冰阵,实在已经到了力竭之时。收剑落地,脚下便有些踉跄。虹猫时刻注意着她,见她收剑时剑尖发颤就知道她撑不住了,一掠上前扶住蓝兔,暗暗为她输送内力。蓝兔把着他的手,深深呼吸几次,接受他的内力默默调息,片刻之后,内力有些许恢复,身上不再那么难受,便睁开眼睛松开了手。虹猫也不强送内力,扶着她的肩,两人一同看向冰晶阵。
        一直都紧紧皱眉的小镜子,在阵中松缓了眉头,呢喃着喊:“爹爹……”
        大郎见状惊喜万分,连忙走入阵中,抱起小镜子查看情况:“镜儿,你觉得怎么样,还热得厉害吗?”
        小镜子的意识似乎也有所恢复,听到有人叫她,便抬起头来,睁开一双无光的眼睛:“大伯?”
        “是,是大伯。”大郎见小镜子终于清醒,喜得老泪纵横,“镜儿你总算清醒过来醒了!”
        “我怎么了?”小镜子不解。
        “发生了些事,以后大伯慢慢告诉你。你冷不冷,大伯给你添件衣服?”大郎殷勤探问。
        小镜子摇头:“我不冷,大伯,爹爹他到底……”
        她到底体弱,被火晶石折磨了一整天,已经疲惫不堪,虽然有许多话想问想说,却挡不住袭来的沉沉困意。
        大郎将小镜子放在皮衣上,小小的孩子只占了不到一半的地方,他便将另一半衣服当被子给她盖上,仔细掖好才走出冰晶阵,激动得朝两人行谢礼。
        “多谢几位鼎力相助,天狼门定陨首以报!”
        虹猫见冰晶阵当真有用,也松了口气,知蓝兔此时无力回应便代她说道:“大当家客气了,如今小镜子的病情已经缓和,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回玉蟾宫去。”
        “几位为我天狼门如此费心,我们真好意思让少侠来回奔波……”
        大郎的话还没说完,三郎已抢着问:“而且小镜子不进饮食,这还没法子解决呢。”
        逗逗笑道:“放心,你们只管煮虫草乌鸡汤,撇干净油,到了饭时先喂她两口,自然就能吃下东西了。”
        三郎又问:“我们往常给小镜子吃八珍丸补气,现在可还能吃吗?”
        “恐怕不能,过虚则忌补,还是暂时把药停了吧。”逗逗又交代了几句话,才说道,“好了,我们是真要回去了。”
        “几位日夜奔波,太过辛苦,不如在天狼门先歇一夜吧。”大郎又挽留道。
        虹猫摇头笑道:“不必了,玉蟾宫的事情也很紧急,何况早去早回,早一些前往地心之谷,于令侄的病情也有益。”
        大郎虽然极力挽留,奈何虹猫去意已决,只好命人打点马匹,亲自送到山门前,目送几人离去。
        虹猫策马而行,疾驰了几十里后却忽然勒住马匹:“蓝兔刚才累得厉害,先让马慢慢走着,休息一下吧。”
        蓝兔笑道:“我撑得住。”
        “撑得住也要歇。”虹猫执意道,“否则就真撑不住了。”
        逗逗偷笑着勒住马:“我看你们刚才在天狼门好像发现了什么,和我说一说呗。”
        “先说你发现的事情吧。”虹猫见蓝兔果然勒住了马,才笑道,“小镜子的病情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IP属地:山东3楼2023-03-09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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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逗逗左右看了一眼,见周围平原一望无际,绝无半个人影,才慢慢说道,“我怀疑小镜子吞下的根本不是金晶石,而是火晶石!”
          “火晶石?”虹猫蓝兔都吃惊不已,“怎么会是火晶石呢?”
          当年玉兔仙子平息了陨石的灾祸后,五颗晶石便迸裂散在大地各处,玉蟾宫巡访多时,终于找回金木水土四颗晶石,金晶石出借给天狼门,用来平息落在天狼门境内的陨石,也就是三当家讳莫如深的飞仙洞里“那东西”,而木水土三颗晶石则被封印在地心之谷。
          玉兔仙子去世之后,玉蟾宫仍然不懈寻找遗失的火晶石,却始终没有结果。
          如果小镜子吞下的是这颗失踪了几百年的火晶石,那就说明此事的确是一场人为的阴谋。
          “逗逗,你能确定吗?”虹猫面色凝重地问。
          “八九不离十了。”逗逗也知道事情很严重,叹了一声,“大当家猜测,是金晶石损害了小镜子本身的肺气,但我探查脉象,发现她的手太阴心经十分活跃,双目干红口内有疮,不独肺脾大损,心火也格外旺盛,这两者何为原何为本不好确定,为此我特意让你们两个给小镜子传送内力,好辨别病灶。”
          “所以你认为,不是肺脏本身有什么损伤,而是心火克肝金,才造成了小镜子如今的情况?”蓝兔微微点头,“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大当家呢?”
          逗逗苦笑问道:“你们两个又为什么不把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告诉大当家呢?”
          此言一出,两人俱默然。
          他们信不过天狼门,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如果真是精心布置的阴谋,那么天狼门中很可能是有内应的,这个内应或许只是无名小卒,但也有可能是三郎,哪怕是大郎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即便两人对小镜子表现得如此殷切,令人动容,他们也不敢就这样放心地说出心中怀疑,毕竟有时候假的比真的还要显得真。
          嗒嗒马蹄声在平野中分外清楚,三人不语向前,直到逗逗打破沉寂:“你们还是和我说说,到底发现什么了吧。我可是把我的猜测都说完了。”


        IP属地:山东4楼2023-03-09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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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集(4)
            “二郎庭院外的竹林似乎缺了几根,荷花池里也有一小片被清理掉了,我总觉得这不对劲。荷花池是引温泉水铸造而成的,虽然如今是八月,荷花依然盛开,没有枯萎的迹象,为什么会被清走一部分呢。”虹猫将自己的推测慢慢说出。
            逗逗恍然大悟:“所以蓝兔才说要换个地方造冰晶柱是吧,我说怎么我不知道造冰晶柱还要那么苛刻的条件。”
            蓝兔抿嘴一笑,虹猫又说道:“而且那座凉亭上的对联,似乎有被飞镖刮过的痕迹。虽然这些都可以用巧合解释,但如此众多的巧合一起出现,我们也不能不怀疑。”
            蓝兔点头道:“最重要的是,小镜子吞下的是不是金晶石,如果是金晶石,那一切还好说,如果不是……”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扯起马缰,加紧赶回玉蟾宫。
            玉蟾宫虽然还是一片狼藉,但已经被清理出一小部分能用的地方。江湖宾客和老幼妇孺都被莎丽安排人送走,此时四侠正在一处断垣下躲日头,想办法清理山顶上那一块陨石。
            “要不要这么麻烦啊!”大奔瞅见跳跳和达达画的搬运图纸,翻了个白眼,“我一棍子把它打到后山去不就得了吗!”
            跳跳回过头冲他一笑:“你倒是去试试啊。”
            “试就试!”大奔最经不得即将,撸起袖子就要上山,却被莎丽一把拉住。
            “你还是安静会儿吧,忘了虹猫说的,那东西可能是天外飞仙吗?”
            “天外飞仙是什么?”灵儿提着食盒走过来,正取菜时听到莎丽的话,好奇地抬起头来。
            莎丽呃了一声,有些迟疑,灵儿立刻会意,吐吐舌头笑道:“我不好问的,是不是?”
            “也没什么不好问。”跳跳将图纸交给婵娟殿殿主,命她带人依图搬运陨石,然后才拍拍手给灵儿解释,“因为它是从天外飞来的,所以才叫天外飞仙。”
            灵儿一听,更加疑惑:“什么陨石不是从天外飞来的,青光剑主你这不是在讲废话吗!”
            “是啊,所有陨石都是从天外飞来的,但是其中有一部分和普通的石头不一样,它们蕴含着一种非常特殊的力量。”跳跳席地而坐,给自己舀了一碗粥。
            “力量?”灵儿听得入神,止不住催问是什么力量。
            “据说、只是据说啊,陨石中的力量可以直接灌注在人体内,就像老师傅把自己的毕生功力传给徒儿一样。”
            “这怎么可能,石头怎么可能和人一样?”灵儿惊得张大嘴不肯信。
            “信不信由你,我听到的反正就是这样。”跳跳耸耸肩,拿起筷子便埋头苦吃。
            灵儿眸光闪动,正想问得再详细些,忽然听到有马蹄声从山门外传来,连忙起身小跑出去,果然是虹猫一行人回来了。她笑迎上去:“师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马上也要走了。”逗逗叹息一声,“回来那点儿东西。”
            灵儿微微点头,殷勤地接过马缰:“我替你们系马,四侠在里面吃饭呢,你们也快去吃吧!”
            虹猫蓝兔将马交给灵儿,道了声谢便走进山门,果然见四侠和达夫人欢欢正在吃饭,见他们回来便给她们让了座位。
            “天狼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急匆匆就把你们叫过去了。”莎丽问道。
            虹猫蓝兔将事情如此这般告诉一回,众人听了,都忧心忡忡。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早有布局的阴谋。”跳跳看向虹猫,“虹猫,你准备怎么做呢?”
            虹猫在路上就盘算着这事,早已有了计划:“我和蓝兔、逗逗带着小镜子和天狼门大当家去地心之谷取晶石,莎丽和大奔暂时看管着玉蟾宫,把天外飞仙藏起来。跳跳和达达到后山的寒潭中取出寒冰晶来,以送寒晶镇压飞仙洞的名义到天狼门去,设法留在那里,看看能不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达达听了,转头看向达夫人,达夫人笑道:“你只管去,我和欢欢就留在玉蟾宫,和大家在一起,不会有事。”
            达达只得点头应下。
            “我猜这件事情是有人蓄谋已久,他们对我们是以逸待劳,必然会布置出许多疑云,而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心思什么目的呢,为此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
            虹猫说完这话,大家齐齐应了一声,吃过饭正要各自起身行动,忽见灵儿从山门进来,望见他们要散,连忙拉着逗逗问:“师父,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逗逗看看虹猫,见他微微点头,便如实说:“天狼门二当家的孩子误吞了金晶石,我们要带她去地心之谷疗伤,这段时间你先留在玉蟾宫吧。”
            灵儿听了,眉头一皱:“天狼门二当家的孩子?是那个叫小镜子的女孩吗?”
            虹猫脚步一顿,看向蓝兔,蓝兔也与他一同停下脚步,听着二人的对话。跳跳也站在一旁,抱臂旁观。
            逗逗倒还不曾怀疑:“对,你认得她?”
            “以前在九嶷山游玩的时候听说过,听说是个很乖的孩子,怎么会误吞了金晶石?”灵儿穷追不舍地问。
            逗逗呵呵笑了一声:“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大夫,不好过问。”
            “可我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灵儿欲言又止,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还是请求道,“师父,你带我一起去吧!”
            “什么!”逗逗大吃一惊,连忙摆手,“这可不行,地心之谷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我不能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啊!”灵儿也急得跺脚,“师父你想啊,谁不知道金晶石其实是你们七侠外借给天狼门的,现在事情虽然出在天狼门,但说不定其实是冲着你们七侠来的呀。你们带着一个病恹恹的小孩子往地心之谷去,一路千难万险的,万一有人在路上设伏,要把你们一网打尽可怎么办?带上我吧!我虽然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却还可以,关键时刻带人跑路也是一把好手,绝不给你们添乱子!师父,你就带上我带上我吧!”
            灵儿拉着逗逗的手撒娇弄痴软磨硬泡,叫逗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虹猫笑道:“逗逗,既然这位姑娘这么好心要帮忙,又是你的记名弟子,你就带着她好了。”
            “诶?”逗逗奇怪地看着虹猫,虹猫只点点头,蓝兔也笑道:“把灵儿姑娘带上吧,地心之谷也没有危险到这种地步。”
            两人说完,看向跳跳,跳跳抻了个懒腰,倚着断垣嘻嘻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逗逗。
            逗逗见大家都这样,心里也猛地反应了过来:“好好好,我带着她就是了,可是灵儿,你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来,不然我可就把你逐出师门啦!”
            “放心!”灵儿立刻举手发誓,“要是惹出什么乱子,我就自裁谢罪!”
            逗逗被吓得咳嗽几声,连忙阻止她的恶誓:“也不必这么狠。”


          IP属地:山东5楼2023-03-09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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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集(5)
              几个分殿主还在,听闻宫主要带人去地心之谷,立刻备好马车细软,蓝兔却悄悄拉过瑶台殿主小萍,凑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小萍听了,略微一怔,但立刻便回神答应下来,告辞离去。
              那一边,逗逗开了份药材清单,把镇上的药店都跑了个遍。玉蟾宫储药的厢房被陨石砸坏了,里面的药材也都不可用,镇上这些药店,货源还是从玉蟾宫的药圃那儿来的呢,种类少得很,想要在一家店里把药材弄齐了实在不容易。
              灵儿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师父,你倒是慢一点啊!”
              “时间紧迫!”逗逗接过药店伙计打包好的药材,在已有的药材后画了个勾,收起清单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家。
              灵儿随他飞跑到下一家药店,等着伙计打包药材的功夫,悄悄问逗逗:“咱们走得快一点儿,尽快把小镜子体内的晶石取出来不就可以了吗?准备这么多药材有什么用?”
              逗逗反而奇怪地看着灵儿:“小镜子还是个孩子呢,晶石在她体内造成的破坏并不会因为取出来就消失的,这个道理显而易见啊!”
              灵儿一噎,嗫嚅道:“我以为、以为天狼门会自己准备的,那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他们肯定比我们上心。”
              “来找咱们大夫医治的,不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吗。他们家人怎样呵护是他们的事,大夫就要做大夫该做的!”说话间,伙计将药材打包好,逗逗一把抓过来,往下一家店铺赶,却被灵儿拉住袖子。
              “师父……”灵儿眉头紧蹙,几番欲言又止,还是问道,“如果……如果吞下晶石的人不是天狼门那个孩子,而是别的什么人,你们七侠也还是会救吗?”
              逗逗望着她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只要不是为祸一方的恶人,当然都要救。”
              灵儿似乎不大信:“可是……”
              “算了别可是了,赶紧抓药去吧!”逗逗不等她问,便掠出门去。
              灵儿只好跟上,二人跑遍小镇,总算把药都收集齐全,这才慢悠悠往玉蟾宫赶。此时本当时仲秋凉风生时,却被天外飞仙扰乱了节序,秋老虎燥热无比,路边白杨垂柳都被烤得蔫嗒嗒的,焦黄一片。加之又无蝉噪鸟鸣,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这种无声静寂中,远处的鹧鸪叫格外刺耳。
              人都说这鸟的叫声像“行不得也哥哥”,从前逗逗总觉得是胡扯,这时听起来倒真觉得有点像,不由叹息一声:“这个声音可不是什么吉兆。”
              灵儿也住脚听了一阵,回玉蟾宫后,对逗逗说道:“虹猫少侠和蓝兔宫主一定还有话要和师父说的,我先去给您打包东西。”
              “不用——”根本不要逗逗把话说完,灵儿便转身走了,逗逗叹了一声,转头却看见一簇红毛在断墙后招摇,不由挑眉,扳着墙翻了过去,果然见到麒麟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正蹲伏在虹猫身旁,嘴里呜呜地叫,尾巴一甩一甩地摇。
              “你不能跟着我们走,虽然这场阴谋像是针对五晶石而来,但万一也对你生了贪婪之心怎么办。”虹猫也摸着它的头耐心劝慰。
              “逗逗回来了,怎么样,药材齐了吗?”蓝兔一眼瞥见逗逗,笑问道。
              “齐是齐了,不过,”逗逗抬起拇指往后一指,“真的要带她呀?”
              “一定要带。”虹猫点头。
              “好吧。”逗逗也只好点头,忽然一拍脑袋,跑进厨房向莎丽要了半枚洋葱,然后一溜烟儿回来,把洋葱顶在麒麟鼻子前。
              麒麟猝不及防,被熏得打了几个喷嚏,泪珠夺眶而出,逗逗连忙从百宝箱里取出瓷瓶,连接了两瓶子。
              “逗逗!”虹猫哭笑不得,见麒麟委屈转头,连忙捋着它的鬃毛顺气,“这也是为大家好,万一有什么不测,你的眼泪也有些作用。”
              麒麟呦呦叫了一声,虹猫又笑道:“可你不能跟着,万一引来别人的觊觎,我们几个兄弟要分开行事,恐怕都不能保护得了你,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先躲起来,等到事情完了再回来。”
              蓝兔也劝道:“是啊,这次的事情一定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咱们再见也不迟。”
              大家一起来劝,麒麟虽万分不舍也只好先走,蹭了蹭每个人的手掌,蹭到逗逗时,先甩了甩头表示没忘刚才用洋葱熏它的仇,逗逗笑着作揖道歉后,它才蹭了蹭逗逗,如此几次三番总不肯起身,等到虹猫要板下脸了才离去。
              麒麟前脚走了,跳跳后脚赶了过来,刚好看到它远去的背影,问众人道:“麒麟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会儿了。”逗逗一边说一边将盛着泪珠的瓷瓶扔给他,“收着,好容易弄出来的。”
              跳跳扯开瓶塞,见是一瓶子水,又看看逗逗另一只手上的洋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哈哈大笑。
              “笑什么,这可是灵药,内服外敷一样管用!”逗逗嘁了他一声。
              虹猫也笑道:“逗逗说的是实话,大家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跳跳点点头,把瓷瓶收进怀里,余光瞥见逗逗手里的洋葱,又忍不住笑,直见到灵儿走过来才慢慢住了笑意。
              “师父,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启程,还是晚些天凉了再走?”
              逗逗看向虹猫,虹猫说道:“现在就走。”
              灵儿一听,反倒有些紧张:“天这样热,长途跋涉也太辛苦了,我来替你们驾车吧。”
              “灵儿姑娘还真是体贴呢,又见微知著、聪明过人,逗逗你可收了个好徒弟。”跳跳拍拍逗逗的肩,笑嘻嘻夸赞道,“将来务必把你的衣钵尽数传给人家才好!”
              灵儿觉得他这话很奇怪,似乎有嘲讽之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虹猫便笑道:“不要把促狭劲儿对别人使,小姑娘可经不起你调笑。”
              跳跳耸耸肩,蓝兔向灵儿笑道:“他一向爱戏谑,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过暑热而已,我们还受得住,走吧!”
              说着,拉着灵儿的手往外走。
              逗逗悄悄对跳跳说:“咱们之前不是发现过一种对血迹很敏感的小蚂蚁吗,现在还在六奇阁养着,你去抓几只再上天狼门吧。”
              跳跳附耳听了,微微点头,见虹猫等人已出了山门,便在逗逗肩上一拍:“知道了,你也去吧,别让你的好徒弟等久了。”
              逗逗一听,皱着脸扇了他一下,跳跳弯腰躲过,冲他摆了摆手。逗逗见虹猫已回过头来笑看两人,只好哼一声追上去。


            IP属地:山东6楼2023-03-09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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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集(1)
              驱车整一日才回到天狼门,虹猫蓝兔和逗逗都想着对方忙碌许久,该歇一歇,便索性轮换着赶车,一人驾车时另外两个便蜷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灵儿被跳跳似有意似无意地调笑两句,此时格外拘谨,不敢多说话,更不敢出头表现,只在蓝兔出去时和她一同驾马。
              虽在三日之内回来,天狼门仍旧忧心如焚,守门侍卫望眼欲穿,一见七侠回来,连忙禀报三郎。
              不多时,大郎便抱着小镜子匆匆出来,三郎紧随其后,见只有一辆马车,不由皱眉:“少侠都准备好了吗?我天狼门也可备一辆马车。”
              “不必了。”大家都知道仅凭一辆马车长途跋涉几乎不可能,但虹猫心内另有成算,便不要天狼门忙碌,只问道,“不知道哪位当家陪小镜子前去地心之谷?”
              大郎答道:“我去,三弟留在门内照管事务,之后其他剑主送寒冰晶来时,也由他接应。”
              “那就好。”虹猫微微点头,打开车门请大郎进去。
              灵儿和逗逗让了让座,大郎挨着车门坐下,见虹猫蓝兔面色疲惫,便提议由自己掌驾,又被虹猫拒绝:“这条路曲折离奇,若不随时记着方位,极有可能走错的,大当家且安心,和逗逗一起看看小镜子的伤。”
              大郎只好答应,和三郎交代两句门内事务,冲虹猫点一点头。虹猫关上车门,对三郎拱手道:“再会!”
              三郎带人送出九嶷山外,直到马车看不见影儿才回去。虹猫蓝兔各执一辔,在灵鸽指引下一路向前。
              车内,逗逗和大郎对小镜子望闻问切,灵儿坐在一边听得入神,忽然一缕金光照在她脸上,才觉得不大对劲。
              逗逗告诉她,到天狼门里接了人后,他们仍要折返湘西,那就是该往西北走,此时日已向晚,她就坐在西边,阳光该从她这边的窗纸上透进来才对,怎么反而是从对面照进来了?
              她正要发问,但想到之前跳跳似笑非笑的深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冰晶柱果然有用,小镜子体内的热毒收敛不少。”逗逗正专心于小镜子的病症,全没注意到灵儿的神情,“何况大当家内力深厚,就算热毒再有冒头,凭咱们四人之力也能压制下去,想来这一路上,应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来。”
              大郎含笑点头:“都是七侠古道热肠。”他对这侄女爱如珍宝,前几日小镜子几乎在死亡边缘徘徊,他也心痛如绞,此时小镜子状况好转,他便对七侠感激涕零。
              灵儿稍稍打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看,果然太阳在另一边,自己这边只能看到马车拉开的长长的影子,偶尔有一两只飞鸟掠过,影子也被夕阳扯得很长。
              她回头问道:“师父,小镜子能受凉吗?我想开一线窗透透气。”
              “无妨,只管开。”得了逗逗的应允,灵儿才笑嘻嘻将窗打开,见小镜子在半睡半醒之间,又对大郎笑道,“我以前四处漫游,学过一两首小曲,我来哄小镜子睡吧。”
              大郎不擅长哄孩子,何况小镜子此时又是病中,正左支右绌呢,听到灵儿的话连忙道谢,小心翼翼将孩子交给她。
              灵儿将小镜子搂在怀里,昏黄夕光中见她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手微微一滞,但不过片刻又稳定下来,替她整理好衣服,轻轻拍着她的背唱起来。
              “ 絮飞飘白雪,酢香荷叶风。且向江头作钓翁。穷,男儿未济中。风波梦,一场幻化中。”
              几只鸟儿在空中盘旋,听到歌声又稍稍压低,虹猫蓝兔专心驾车,听到灵儿的歌声清清楚楚从车里传出来,不由对视一眼,蓝兔笑道:“这首曲子听着丧气,灵儿,换一首吧。”
              灵儿顿了一顿,声音有些赧然:“我会的不多,也就这首能听了。”虽然如此说,到底换了一首。
              蓝兔收敛笑意,压低声音问虹猫:“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歇,还是继续赶路?”
              “歇一歇吧。”虹猫仰首望向已经黑下来的天幕,有几只归巢的鸟儿疾飞而过。
              远处有炊烟隐隐,虹猫一见便勒住马,扬声对车内几人说道:“天色晚了,错过这个宿头只怕再难找歇脚处,大当家若是不介意,咱们就到前面的镇上歇一晚吧。”
              大郎正担心小镜子在马车里睡不好觉,听虹猫这样说正合己意,连忙答应下来。
              虹猫蓝兔便驾车缓入孤村,找到一户人家借宿,将马捆在院中喂了草料。乡野茅屋自然分不出堂屋厢房,只能匀出一小间草舍让众人暂歇。房内一张破木床,铺上毛皮大衣让小镜子睡了,其余众人都坐在桌边倚着墙睡。
              夜深时分,大家都已熟睡,灵儿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悄悄起身,正要推门出去,忽然又折返回来,小心推醒蓝兔。
              “怎么了?”蓝兔饧着双眼问道。
              灵儿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我想出去小解,夜黑了怪害怕的,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蓝兔点头微笑,和她一同出了门。
              中秋才过去没多久,月光仍亮堂得很,灵儿紧张地看看蓝兔,蓝兔笑盈盈道:“别怕,这个时候没有虫蛇,你只管去。”
              灵儿这才绕到树后,蓝兔正要抬脚,却听灵儿小声地喊:“蓝兔……”
              蓝兔一顿,站在原地笑应道:“我在呢。”
              灵儿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草声混杂在一起,似乎是她在无意识地揪着枯草:“青光剑主是在怀疑我吧。”
              “怎么会呢。”蓝兔笑笑,站在原地不动,“跳跳天生促狭,专爱打趣人,并不是针对你。”
              “是吗……”
              “我们也曾劝过他,该收敛一下脾气了,熟识的兄弟还好,像你这样初来乍到,脸皮薄,生了芥蒂就不好了。”
              “其实也没有……”灵儿走出来,深深松一口气,拉着蓝兔的手不放:“太谢谢你了蓝兔,我一整天都因为这件事提心吊胆的。”
              蓝兔注意到她右手衣袖上粘着碎草屑,微微一笑:“真的不用在意,跳跳是把你当逗逗的徒弟,当自己人才会开玩笑的。”
              灵儿瘪瘪嘴,想了一想又笑道:“那就好了,以后青光剑主再笑话我,我就可以顶回去了!”
              “你要是能说得过他倒也很好,可称一句有其师必有其徒了。”
              “青光剑主难道怕师父,我看师傅明明被他吃得死死的。”
              “各擅胜场,不要看逗逗言语上吃亏,总是能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的。”
              “真的吗?我以后一定得黏着师父,错过了这种场面多可惜呀!”
              两人一路说笑回去,各自睡下。
              第二日早起,又立即赶路,逗逗说什么也不要虹猫蓝兔两个人再忙活,自己主动请缨驾车,灵儿也跟着他一起,两人坐在车中,和大郎一同为小镜子压制晶石之力。
              “她和我说话,也许是想确定我没有动过位置,怕我冷不防走过去。我想她既然有这种提防,真上前也无益,于是就在原处看……只看到她伏在草丛里拔了些草,似乎是做成了什么东西,没有看清楚,今天早晨再去看时她拔下来的草已经不见了。”蓝兔低声说道。
              “昨夜并没有人来。”虹猫微微点头,灵儿叫醒蓝兔时,他也醒了过来,将二人的动静听个清楚,因此后半夜便不曾睡,细细盯着屋外的动静,今早起来时也查了周围的情况。
              “如果有人来,就算轻功绝顶瞒过了我的耳朵,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我猜如果她真的要传递什么,必然有飞禽走兽帮忙。”
              “何况我们南辕北辙地走了这么久,他们想追也追不上。”蓝兔莞尔而笑,既而说道:“从这里到湘西,飞也要半天的功夫呢,足够玉蟾宫发现一些端倪了。”她自然倾向于对方的信使是飞鸟,如果真的有人在跟踪他们,茫茫荒野太容易暴露目标,不如用鸟儿追踪传信最为方便。
              说着蓝兔又笑了一笑,无奈道:“其实灵儿也未必真是卧底,我们就先这么推定了,万一她真是清白的,未免对她不起。”
              “今时不同往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虹猫安慰一句,又推测道,“昨天我观察天上的飞鸟,大多都是乌鸫、野鸽一类,这些鸟儿飞不快,想要传递消息也必定总是慢一步。我们就借着这快一步的优势,先摆弄一番,如果真有人跟踪,他们一定会露出破绽的。最好还是在进入地心之谷前把蛇给引出来,不然情况就很难说了。”
              不过……他自己心中琢磨,如果真有人舍弃更好用的鸽子游隼一类,而训练这些鸟做传信使,其心思一定相当缜密,说不定也为此耗费了许多时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自己这边只三个人,虽然一路有玉蟾宫分殿作为接应,终究可能百密一疏。
              那是不是要提前备一张牌……


              IP属地:山东7楼2023-03-09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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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集(2)
                  之后几日,虹猫日夜兼程一路向西,最终在一处江边小镇落脚。
                  逗逗在路上已听虹猫蓝兔说了灵儿身上种种可疑之处,这几天照顾小镜子时,也偷偷注意灵儿的一举一动,然而她并没有再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只尽心照顾小镜子,在她清醒时陪她玩斗草。
                  赶路途中自然是来不及才那些鲜花鲜草的,两个人只用口对,天狼门乃制药世家,小镜子耳濡目染,虽然目盲,却已经背了许多药经,灵儿虽然比她大了一倍有余,真比起来却每每被她难倒。
                  “我出……山茶。”小镜子围着毯子伸出一根手指头。
                  灵儿倚在车厢上冥思苦想:“嗯……泽兰!”
                  “南烛。”
                  “……北柴。”
                  “好——秋华。”
                  “秋……”灵儿有些为难了,“春……春……”
                  她一时想不到,便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逗逗,逗逗便用嘴型示意,灵儿模仿了一遍他的动作,大概明白了是哪两个字,便说道:“冬凌。”
                  “灵儿姐姐作弊!”小镜子立刻叫嚷起来。
                  灵儿吓了一跳,心虚地咳嗽两声:“谁说我作弊。”
                  “我听到神医的声音了,他在提示你。”小镜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灵儿姐姐,不要以为我看不见,就什么都不知道哦!”
                  灵儿面色一白,随后笑道:“是是是,我低估小镜子你了,这次算我输,不过也快到晌午了,我们还是吃饭去吧。”
                  大郎一直望着三个人玩闹,此时也说道:“是啊,吃过午饭,镜儿就该睡觉了。”
                  虽然有蓝兔帮忙,但晶石之力到底不是靠某一个人就能单独抗衡的,这些天来,小镜子仍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小镜子听大伯发话了,也就点头答应,几人吃过午饭,大郎守着小镜子,逗逗则到镇上搜罗新的草药,灵儿依旧跟着他,有意无意问道:“师父,咱们这到底是到哪儿了?”
                  逗逗指指远处飘摇的酒旗:“江边客栈啊。”
                  “我不是问这个!”灵儿跺跺脚嗔道,“师父,我是相信虹猫少侠心中自有盘算,肯定不会有什么波折,可是大郎心急救小镜子,咱们不把行程告诉他,在外面绕来绕去,他会不会心里不自在,反而和咱们生出芥蒂。”
                  “不会的,大郎为人光明磊落,真急得不得了的时候,会直接开口。”
                  灵儿见他不以为意,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
                  收好药材回客栈,就见虹猫在走廊上冲两人招手,逗逗连忙上前,灵儿也快步跟上。
                  “我们那两匹马许是中暑了,现在有些不思饮食,灵儿,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些冰块搬到马厩去,给它们降一降温。”
                  “好。”灵儿立刻提起冰桶往外走,虹猫见她走出门去,拉着逗逗来到厨房,蓝兔也在厨房内,正捏着一块拳头大的冰蹙眉苦思。
                  “怎么了?”逗逗问道。
                  蓝兔正要说话,虹猫却听到房上有窸窣响声,便先一步说道:“蓝兔想着天热,好不容易搞到些冰块,想做些冰镇的酸梅汤,但不知道小镜子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小镜子……可以的,又不是发物,虽然体弱,这个还是喝得。”
                  蓝兔微微点头,笑道:“那就好,你和灵儿这几天照顾小镜子也辛苦了,大当家着急小镜子的病也有些心火上扬,难得能有个正经落脚地,先在这里歇一天吧。”
                  她将煮好的酸梅汤倒出来,放在冰盘中一凉:“这碗给灵儿,那一盅要是熬好了,你们就给小镜子送去吧。”
                  虹猫微微点头,待蓝兔出了门,那窸窣的响声也听不到了之后,才对逗逗说道:“其实找你来还有别的事。”
                  逗逗狡猾一笑:“我就知道!刚才都是演给……看的吧。”他指了指屋顶。
                  虹猫从冰桶中翻出一块奇特的冰,看得出它本来是六棱的,只是因为天热化开了一角。仅是如此还称不上奇特,奇特的是它通体透明,仿佛不掺一丝杂质,和其他或多或少有些泛白的冰块截然不同。而且细看一看,这上面还缭绕着一层金红的光雾,若隐若现,十分奇妙。
                  “这是?”逗逗疑惑地看着虹猫。
                  “这是蓝兔用内力凝结成的冰,和普通的冰不大一样。”虹猫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做出解释,“不仅形态不大一样,也因为寒气内锁,抓在手里并不凉。”
                  他将冰块递出去,逗逗接过来掂了掂,果然不凉,比起冰块更像个石头……
                  石头!
                  逗逗猛然反应过来:“你们不会是想……伪造火晶石吧?”
                  “就是要伪造。”虹猫含笑点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们现在对幕后人的计划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招数,万一遇到特殊情况,被他们趁虚而入可就糟糕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是冲着晶石来的。地心之谷有三颗晶石,我们也不知道它们是分散开来安置,还是放在同一个地方,因为如果想要保住全部晶石,难度是很大的,但只要有一颗在我们手里,我们就能引蛇出洞,继续和幕后人周旋。”
                  “你都想到这么多啦!”逗逗有些惭愧地摸摸脑袋,他虽然也猜到幕后黑手会来干扰他们,但也只想见招拆招,没想到虹猫已经考虑到最坏的可能,连取晶石之后的事都开始谋划了。
                  很快他又想到什么,连忙说:“大家的力量集中起来,保住一颗地心之谷的晶石还是可能的,干嘛非要伪造火晶石呢?”
                  “能多保一颗是一颗,而且……”虹猫沉吟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火晶石失踪了几百年,此时突然出现,这是不是说明在此之前,火晶石都掌握在幕后黑手那里。如果是这样,幕后黑手一定对火晶石很有研究,火晶石在他们手里能发挥出的威力会远大于其他几颗晶石。因此如果有必要,我认为还是要将火晶石截下来。”
                  “可要是这样,幕后黑手难道不会发现火晶石是我们伪造的赝品吗?”
                  “如果他们敢出手抢夺,我也敢以命相搏让他们自顾不暇,只要我们仿得够精细,仓促之间他们是发现不了问题的,等他们回过神来,我们也早已将火晶石藏起,吃亏的仍是他们。”
                  逗逗这才点头:“好吧,那我就想想办法。”
                  “晶石的形状和力量,由我和蓝兔来仿造,我们已经找到些办法,可以让我的内力附着在冰块上,但是颜色只能靠你了,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可以染色的草药。”虹猫笑道。
                  “有是有,我回去琢磨琢磨……诶,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逗逗吸着鼻子四处嗅嗅,忽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蹦到灶台前掀开砂锅却被锅里冒出的黑气扑个正着,拧着鼻子冲虹猫转头,“完了,蓝兔的酸梅汤成乌梅末了!”
                  虹猫见锅里半点水也无,锅底一圈黑乎乎的东西,不停散发着焦味,和参与的酸梅香气一掺,怪得难以言说,当下也无奈起来,逗逗小心翼翼转过头:“这只是一个引开那谁的噱头而已,蓝兔不会怪我们的吧……”
                  虹猫已经翻出新的砂锅,称量起甘草和酸梅来:“不管怎么说,先重新熬一锅吧。”


                IP属地:山东8楼2023-03-10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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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集(3)
                    将熬干的砂锅藏起来,重新熬了一锅酸梅汤,逗逗冰好了给小镜子送过去,蓝兔依旧忙着凝结冰块,并没注意到两人的偷天换日。
                    逗逗大松一口气,主动请缨去给马儿喂草料,却发现它们都蔫蔫地靠着栏杆,稍走两步就腿软了。
                    逗逗觉得不对劲,便用银针在马身上刺了一刺,结果银针上竟隐隐泛起一层蓝光,有人给马下了毒!逗逗心头一突,但立刻就平静下来,取了一小瓶马血藏在袖里,而后一溜小跑向虹猫报信:“不好,我们的马中暑了!”
                    “中暑?”虹猫肩上停着灵鸽,正与蓝兔一起看一张信笺,听到逗逗的话立刻起身,见逗逗用嘴型做了个“毒”字,便明白过来,面上却仍是蹙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中暑了?”
                    灵儿拉着小镜子的手,和大郎一同走来,听到这个消息都面面相觑。
                    大郎摸摸小镜子的头,皱眉问道:“若是如此,今晚是不是行动不得了?”
                    “不,大当家放心,行程绝不会被耽误。”虹猫将灵鸽放心,打量了眼灵儿背的包裹,“细软都收拾好了?那大家随我来!”
                    大郎疑惑不解:“少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其实我和蓝兔之前就担心天热马疲,安排了一条备用的水路,玉蟾宫的竹筏刚刚送到,如今正在江边等着,大当家跟我来就是!”
                    虹猫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意灵儿的神色。
                    她脸色微微发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去往江边的路上,使着轻功跟在大郎身边,与小镜子闲聊:“小镜子,我们要去坐竹筏了,你以前有坐过吗?”
                    “当然坐过!爹爹以前经常带我在小溪里放竹筏……”说到这里,小镜子不知为何声音低了下去,“爹爹说,本来他和娘亲经常去那里游玩的。”
                    灵儿没听出她两句话间语气微妙的不同,依旧笑道:“可那是小溪,这回是大江,水里可比从前急多了,也好玩得多。”
                    “大江……一定很漂亮吧。”小镜子眨眨看不见的眼睛,满是向往与失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什么都没见过……”
                  灵儿一怔,抿着唇不再说话。
                    蓝兔将灵儿的话听在耳内,却不做声,直到抵达江边。
                    早有几个豆青衣裳的小鬟撑着竹排等在江边,见虹猫蓝兔前来,躬身迎道:“瑶台殿宫女,见过宫主与诸位剑主。”
                    “不必如此多礼。”蓝兔笑着摆摆手,“如今是让你们来救急的,该是我们说一声有劳才对。”
                    虹猫细看江上竹筏,共有六只,其中一只竹筏只能坐三人,便微微点头,给蓝兔递了个眼神。
                    蓝兔会意,拉过灵儿笑道:“逗逗得时刻注意小镜子的情形,灵儿就和我们一起吧。”
                    灵儿本来想问问逗逗,为什么准备这么多竹筏,猝不及防被蓝兔一拉,脑子便一下空了,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好。
                    直到随虹猫蓝兔上了中间那两只竹筏之一,她才想起来问:“只要用两只竹筏就好了呀,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
                    蓝兔微微一笑:“你不知道,这条江里有鳄鱼,多找一些人护航才更稳妥。”
                    “鳄鱼!”灵儿吓得抬高声调,“那……会不会来袭击我们?”
                    她说完又自毁失言,朝着小镜子那边的竹筏看了看,小镜子听到灵儿的叫声,饶有兴趣地问:“什么鳄鱼?这里有鳄鱼吗?”
                    灵儿有些惊讶:“小镜子你居然不——怕吗?”
                    说到一半的时候,竹排突然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灵儿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被蓝兔一拉稳住身子,红着脸道谢。
                    “我不怕呀!”小镜子被大郎稳稳抱着,只觉得耳边风声大了起来,水腥气也重起来,就知道竹筏开动了,便大声冲灵儿喊,“鳄鱼能治少呼吸,足不立地,湿气邪气,诸它腹内,症痞恶疮……是很好的药材,大伯我记得对不对?”
                    “对。”大郎笑道,“镜儿天资聪慧,这些书只听一遍就都记住了。”
                    小镜子听到大伯夸奖,得意一笑。
                    灵儿收回目光,望着前后左右四只空竹筏上,小鬟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几只竹筏虽然速度极快,彼此之间的距离与排列,和停在江边时毫不不同。四只护卫的竹筏将中间两只保护得密不透风,且速度如此之快,比陆上行车快了不知几许,一时看得呆住,不由自主地咬起指甲来。
                    忽然,她捂着肚子坐了下去,虹猫蓝兔一同看过来,问道:“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可能是中午贪凉,酸梅汤喝多了。”灵儿赧然一笑,“我自己坐一坐就好,你们不用管我。”
                    虹猫蓝兔彼此对视,而后笑道:“既然这样,你好好休息。”
                    两人便将目光移向别处,然而余光仍然关照着她。
                    竹筏渐渐远离江边,再看不见小镇上的人烟。只见到两岸悬崖竦峙,古树丛生,一重重山影飞来,化作雄奇的峻岭,而后这峻岭又飞速后移,化作身后的又一道山影。
                    很快,身前身后都是一般山影连绵、青绿交加。江水如同绿玉,唯有竹竿划过时,才漾起一圈圈涟漪。若非头上白云与飞鸟时时掠过,简直要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将竹筏划进了画中。
                    所有人都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就连小镜子都仔细体会夹杂着山木气息的水腥味,听着竹篙与江水的奏鸣。
                    忽然间,已经尖叫惊醒了沉浸在如画风光中的众人。


                  IP属地:山东9楼2023-03-10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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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集(4)
                      虹猫蓝兔一同侧头,发现前面护航的小鬟叫了一声,正高高抬起竹竿,狠狠砸下去。
                      水花四溅中,一条庞然大物现出身形,是只通体灰褐的鳄鱼。
                      不只是她,很快,其他方向也都遭到袭击,接二连三的鳄鱼攻击着竹筏,水声与竹竿破空声交叠在一起。
                      蓝兔与虹猫对视一眼,高声喝道:“变阵,将竹筏拢在一起!”
                      与此同时,虹猫拔剑出鞘,长虹明烈的光芒霎时照耀四方,一记长虹贯日将前方的鳄鱼推下水去,此处被围攻得最为严重,虽然这个丫鬟年纪最大,应变也最得体,但鳄鱼太多也实在让她手忙脚乱。
                      虹猫深知如果刺穿鳄鱼,血腥味一定会让其他鳄鱼更加疯狂,于是只用两份力道,剑气堪堪将鳄鱼推出去,并不会真正伤到它们。
                      蓝兔则指挥外围竹筏向内靠,不多时,竹筏便紧紧靠在一起,六个掌舵人手脚一致,像一个人分身出来似的整齐划一,虽然还是六只竹筏,但远远看去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凑得近了,虹猫更有施展的作为,他跃上筏尾,收剑合起双掌,在掌心酝酿内力,双掌猛然击向水面。霎时间,真气如龙绕着竹筏的轮廓向前蔓延,将两侧包裹起来。
                      而后砰砰砰砰几声,水面兀自崩裂出几道喷泉,将鳄鱼尽数推出,更有不少直接卧在喷泉上的鳄鱼,被推得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才又啪地跌进水里。
                      大郎让小镜子骑在脖子上,同样出掌对付鳄鱼,见虹猫将真气运用得如此精妙,不由心中感叹真是英雄出少年,他虚长虹猫廿余岁,若比拼内力自然不输给虹猫,可要比这精细的运用和临场的机变,他却实实在在有些不如。
                      逗逗并没有急着对付鳄鱼,而是趴在竹筏上,伸手在水里一蘸,搁在鼻尖一闻,放在嘴里一尝。
                      江水的味道本就不好,但现在尤其不好,在浓烈的水腥气中,隐隐带着一丝血的味道,像是化血丹,又或者是分血散,总之是血味很重的丹药,他回过头看向灵儿,灵儿已经跳到最右侧的竹筏上,用一只小木棒狠狠砸着鳄鱼,虽然动作笨拙,但也没有惹出什么错。而且,当逗逗集中精力去感受的时候,他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了相似的味道。
                      是……小镜子。
                      逗逗站起身来,靠在大郎身边,出手对付鳄鱼,鼻子却轻轻嗅闻。
                      不错,是小镜子身上的味道,还是他送给小镜子用来抑制晶石压制沸腾血液的分血散。
                      她今天中午刚吃过半包散剂,如今身上应该还有半包才对。
                      逗逗微微皱眉,出手更加急躁。
                      虹猫始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仅注意鳄鱼,也注意每个人的神情,见逗逗神思不属,便冲蓝兔使了个眼色,蓝兔会意,冲逗逗招手要他到自己这边来支援,两人低低交谈几句,蓝兔便知道了逗逗方才都想些什么。
                      “绝不可能是小镜子,她一直被大郎抱着,砰都没碰过水。”逗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怀疑一个孩子,还是盲眼的孩子,但正因为不是小镜子造成的,他才觉得难受。
                      不管是因为什么,如此迫害污蔑孩子,都让他觉得无法接受。
                      蓝兔明白他的心情,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证实一下。”
                      说着,蓝兔扬声道:“前面有些支持不住了,我去那里帮忙,逗逗,你和灵儿一起守住右边,千万不能松懈!”
                      逗逗应了声是,蓝兔便纵身而走,逗逗抹了把脸,跳到右边竹筏上,一下把那头的竹筏压得翘出水面,刚游过来的鳄鱼被竹子顶出水面。
                      逗逗往中央一迈步,也不拔剑,直接用剑鞘把鳄鱼给挑飞了。
                      竹筏本来被压得一半出了水,被他一踩又恢复原样,只是剧烈的颠簸让灵儿和掌舵小鬟都站不住脚,哎呦哎呦叫了几声。
                      “师父!”灵儿稳住脚,回头怨怒地叫了逗逗一声,“好歹你也是师父,怎么做事前都跟徒儿我通个气啊!”
                      逗逗嘿嘿一笑:“着急嘛!”
                      “一只鳄鱼就这么急啦,看看虹猫少侠,他都应付了十几只鳄鱼了!”
                      灵儿一边说一边朝后面指,逗逗下意识顺着她的手往后看,随即就听见一声尖叫,赶忙回过头。
                      有只鳄鱼,不知什么时候游过来的,见灵儿伸出胳膊,当即出水咬上去,情急之下,逗逗把剑鞘当做棍子砸上鳄鱼,可不知为什么,这鳄鱼就是死咬着灵儿不松口。若要强行拉拽它,只怕他会生生从灵儿胳膊上撕下一块肉来。
                      逗逗虽然怀疑,却还不想要灵儿因此落下什么残疾。
                      电光火石间,一道剑光从船尾刺来,直扎进鳄鱼的眼睛里。巨大的痛楚让它松开利齿,灵儿连忙收回胳膊,捂着鲜血淋淋的伤口倒下去。
                      逗逗给她喂了颗凝血丹,见她咽了下去,便起身应对鳄鱼。
                      大约过去一炷香的功夫,鳄鱼们才尽数推去,水面又变得波澜不惊,风光依旧秀丽如画。
                      然而众人心中都不能安宁,虹猫跳回来,先是向大郎致歉:“果然出了问题,是我考虑不周,还请大当家不要见怪。”
                      大郎并没考虑过有人从中作梗的可能,冲虹猫摆摆手道:“少侠能带我们去地心之谷就已经够了,发生这种事是人算不如天算,说来是我们拖累了少侠,怎能恬不知耻地反过来责怪少侠呢。”
                      小镜子也趴在大郎肩上笑道:“打鳄鱼真有意思,天狼门里养的鳄鱼都太温顺,没有外面的鳄鱼好玩。”
                      大郎笑着摸摸她的头:“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蓝兔也回过头来看着小镜子的笑容,低头叹了口气。
                      真是个好孩子……
                      虹猫仍是表示了歉意,而后来到这边竹筏上,俯下身问逗逗:“灵儿怎么样?”
                      “差一点儿就咬到骨头了,还好你救得及时。”
                      虹猫看看蓝兔,蓝兔略一颔首,虹猫也点点头,对逗逗道:“给她上药吧。”  


                    IP属地:山东10楼2023-03-10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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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集(5)
                        灵儿紧紧盯着逗逗,见逗逗用烈酒浇透纱巾,便立刻伸出手。
                        逗逗赞许地点点头:“可能有点儿疼,别怕,一会儿就好了。”说罢便替灵儿擦拭伤口上的血迹,果然疼得钻心,灵儿轻轻叫了几声,随即就觉得心头有几分困意,本想努力保持清醒,但又疼又累,实在提不起精神,不多时便躺在竹筏上昏迷过去。
                        逗逗这才松开呼吸,把纱布放回百宝箱,重新取了一块,依然用酒浇透了,替她擦拭血迹。
                        他神医想迷倒一个人还不容易吗,灵儿跟她比还是太嫩。
                        血迹清理得差不多,逗逗刚要上药,瞥见伤口附近的花纹又顿住动作,而后回过神小声喊虹猫:“你过来悄悄。”
                        虹猫蹲下身,也见到伤口外的花纹,小声说道:“这好像是纹身。”
                        “可是之前没看见啊。”虽然他们两个和灵儿男女有别,可是蓝兔这两天和灵儿同起同卧,灵儿挽起袖子干活儿的时候蓝兔都看见过的,要是有这么明显的纹身,她不可能没看到。
                        蓝兔听到两人的话,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默默摇头。
                        她确实没见过。
                        虹猫知道蓝兔不是粗心的人,一定是灵儿故意隐瞒,便猜测道:“也许是用了某种药水,或者假皮肤。”
                        这都是江湖上常用的遮掩痕迹的办法,不止对纹身,对疤痕也同样管用。
                        逗逗也这么觉得,重新取过一块纱布,没用酒而是用清水洗了一遍,覆盖在伤口周围,过了一刻钟才拿下来,放在鼻尖上细嗅:“的确是修容散的味道,这种药粉涂上身以后,用水是洗不掉的,但是用酒就能擦掉,她要不是自作聪明白挨这一下子咬,我还真发现不了。”
                        “也许她自己都忘了。”蓝兔叹一口气。
                        “也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被鳄鱼咬一口,之后隐藏起来更方便,修容粉毕竟会失效,可是咬过之后,起码这一路上不用拆纱布。而且如果是她引来鳄鱼,身上一定有血味,被咬一口正好遮盖血味。”虹猫笑了一下,又看向灵儿手臂上的纹身,“你们看着纹身的形状像什么呢?”
                        虹猫并不是凭空猜测,鳄鱼那一口,几乎咬掉了三分之二的纹身,只剩下两侧的边角,即便被擦干净了,也只能看到模糊斑驳的线条,而猜不出究竟是什么内容。
                        灵儿先是用修容粉掩盖,现在又拼着被鳄鱼咬一口也要遮盖纹身,显然这是一条关键线索,如果能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纹身,也许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人。
                        逗逗先是取出炭条和纸张,还残留的线条拓印下来,而后便飞快地给灵儿上药。
                        虹猫蓝兔对着纸上的纹路,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出究竟可能是什么。
                        “像是某种重瓣的花。”蓝兔不大确定地说,“我刚才还看到一点红,但不能确定是血痕还是胎记。”
                        虹猫也觉得像是某种花,然而并不能确定,便将纸张叠好收起:“以后再说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停下修整。”
                        蓝兔抬头,见暮色之下,一座小小的村寨朦朦胧胧,便微微点头:“也好,我有些话,想对小镜子说。”
                        玉蟾宫诸婢将竹筏停在村寨外的渡口,上岸找了几户人家借宿。她们是分殿专门派来护送七侠的,方方面面都很来的,不多时便找好了借宿的人家,带着众人前去下榻。
                        “有人帮忙就是好多了。”逗逗一到地方,就滚上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蓝兔笑道:“也只能在这时候后帮些忙了,她们武功不高,仅仅自保而已,之后若是直面幕后人,玉蟾宫能做的就不多了。”
                        虹猫一直记着蓝兔要和小镜子说话的事,便径直走向大郎和小镜子的房间,请他到院中商量事情。
                        “我刚才想到,既然晶石是通过影响脏器而影响体内元气流转的,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通过调理脏器的方式,来对抗晶石对小镜子的影响,因此想到另一种运功的法子,只是没有把握用这种法子会不会伤到人体,还请大当家与我一同到院里试验一番。”
                        大郎有些犹豫:“可是小镜子现在……”
                        “我来照看她。”蓝兔知道虹猫都是为了她,便主动请缨。
                        大郎知道蓝兔细心,且内力对克制晶石有奇效,便放下心来:“那老夫就和少侠去了,镜儿,要听蓝兔宫主的话。”
                        小镜子点点头,听到大伯和虹猫离去的脚步声,才仰起头“看”向蓝兔:“蓝兔姐姐,你来找我有事吗?”
                        “有。”蓝兔望着小镜子无神的双眼和明亮的笑,心里又酸又软,“小镜子,我要谢谢你。”
                        “谢我?”小镜子不明所以。
                        蓝兔抱住她,又松开手默默她柔软的头发:“其实你很害怕,是吗?只是你不想让大当家迁怒我们,所以一直装着很高兴很有意思,其实你心里很害怕,对不对?”
                        小镜子霎时红了眼睛,又扑进蓝兔怀里:“我……我没有很害怕,我只是……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鳄鱼打船的声音很可怕……但是虹猫哥哥和蓝兔姐姐都很好,我不想大伯和你们吵架。”
                        “我知道,我知道。”蓝兔也含着泪拍着她的背,“小镜子是最好的孩子了,这么害怕还想着哥哥姐姐们……你的眼睛一定能找到方法治愈的,老天不会亏待你这样的好孩子。”
                        小镜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趴在蓝兔怀里哭得更厉害,蓝兔抚摸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
                        逗逗坐在隔壁,将两人的对话都停在耳内,不由推开窗户,深深吸一口气。
                        而后他就看到,青羽的灵鸽振翅飞来。
                        这是跳跳的灵鸽,他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吗?
                        逗逗连忙伸出胳膊让灵鸽停息下来,拆下信笺。
                        共有三张信笺,前两张都是密密麻麻的字,逗逗的目光却被第三张吸引。
                        那是一幅画,一幅重瓣的曼陀罗。
                        逗逗立刻回头看向床上躺着的灵儿。


                      IP属地:山东11楼2023-03-10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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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集(1)
                          虹猫离开第二日,跳跳和达达就带着寒冰晶拜访天狼门。
                          九嶷山烟云深处,存在着一个隐秘的洞穴,哪怕是天狼门内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跳跳随意摇着扇子,风淡云轻地跟在三郎身后,脚步看似轻松,却一直都没被疾奔的三郎甩下,一刻钟后,那个藤萝掩映的神秘洞口便显现在眼前。
                          达达背着琴剑站在跳跳身旁,抬头仰望洞顶斑驳的字迹。
                          “飞仙洞”,外人就算到了此地,也一定想不到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三郎在藤叶中摸索着找到机关,向下一拧,洞门吱呀一声打开,他转身对二人道:“两位稍等,在下先进去将机关停住。”
                          跳跳达达一齐点头:“有劳三当家。”
                          “两位剑主实在太客气了。”三郎一笑,走入黑暗的甬道中,片刻之后又返回,见达达仰头望着乌云弥漫的天空,也不以为意,笑道,“机关已尽数关闭,两位剑主请。”
                          达达悄悄给跳跳比了个“九”,意味着此刻是申时,跳跳余光瞥见,勾起嘴角不动声色地摇摇扇子,迈步走进甬道。
                          甬道里很热,这种热力不是来自于太阳,也不像火焰,不是晒也不是灼,但扑面而来,包裹得人骨头都要化了。
                          跳跳和达达走到尽头大开的密室前,已被热得出了一身汗,跳跳已不复在外时的从容,扇子摇得呼啦作响,达达倒还冷静,细细打量整个密室。
                          整个密室十分简陋,挖出轮廓后简单的用青砖铺了一层,除此之外再无别物。密室当中凸起一个台子,供奉着那块神秘的天外陨石,台基上有个凹痕,本是置放金晶石的地方,此刻则空着。这密室本来就是为盛放天外飞仙而设,建成之后,除了二郎曾进来取金晶石外,再没有人来过,故而地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因为没了金晶石的镇压,陨石开始躁动,地面的灰尘也都细细地移动着,虽然动作细微,但确实实在移动。
                          其实就算不放在这里,只要金晶石在陨石百里之内,都能起到镇压的作用。可一旦晶石远离了天狼门,陨石便要立刻作乱。这无处不在的让人承受不住的热气和满地乱跑的灰尘,便是陨石要爆发的一个前兆。
                          达达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同跳跳走近陨石。这块陨石平平无奇,和地上普通的巨石没什么分别,但只要靠近它,就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阻力,像是流动的水银一样阻止他们前进,屏息细听,又能听到它内部颤微微的嗡鸣声。但这种阻力并不强大,两人稍一运转真气便能活动自如,这种嗡鸣声也不很强,不凝神细听根本听不到。
                          三郎则不敢进入密室,只站在门边观望两人的行动,见他们打开盒子,更是伸长脖子去瞧里面的东西。
                          里面自然是满满当当的寒冰晶,有大有小,琳琅满目,达达将寒冰晶交给跳跳,自己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图纸,两人按照上面的图画将寒冰晶楔在相应的地面上,而后一左一右站在台基旁,将内力注入冰阵中。
                          随着两股真气注入,寒冰晶渐渐染上青蓝两色,逸散出濛濛寒气,霎时满室清凉。达达发觉陨石的嗡鸣声立刻就消失了,不由眉头一皱,抬眼看向对面的跳跳。
                          跳跳面色不动,只冲他眨了眨眼,达达会意,松开眉头默不作声。
                          半晌过去,寒冰阵总算彻底完成,几百个大小不等的寒冰晶像星海一样散在陨石周围,将它的力量牢牢封锁住。跳跳和达达同时收工,朝三狼一拱手:“幸不辱命。”
                          三郎仍不进来,只在门外笑道:“都是七侠古道热肠,还请随我到前厅去用茶!”
                          跳跳眼珠一转,笑道:“忙活这么久,确实有点渴,就叨扰三当家了!”一边说一边摇扇,又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回到当初接待虹猫的前厅,用过茶后,跳跳便站起身来告辞:“时候不早,我们就不打扰了吧。”
                          三郎连忙挽留:“二位剑主为我天狼门劳心劳力,我天狼门该扫榻相迎才是,怎能让二位剑主星夜回程呢,二位还是在此留宿一夜吧!”
                          跳跳握着扇子,细细打量着三郎的神情,见他嘴上说要留宿,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捏着扇子思索片刻道:“可是虹猫还给我们交代了别的事情……”
                          他拖长了尾音,见三郎眼中有一丝喜色,忽然打开扇子,话锋一转,慢悠悠摇扇道:“可三当家这份情谊又让人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唉,达达,你是怎么想的呢?”
                          达达知道跳跳在故意戏耍三郎,转着手里的白瓷杯露出一丝笑意:“我是有点撑不住了,既然三当家不介意,那咱们就在这里耽搁一宿吧。”
                          “好吧,那就再叨扰三当家了!”跳跳合起扇子冲三郎作了个揖,又抢在三郎前说,“我们也知道,这半夜三更的,让别人挪睡觉地方未免太不像样子,随便找两间空房应付一下就是了。二当家这段日子不是不在吗,小镜子也跟着虹猫走了,我们就到他的院子里找间厢房住着,对付过这一晚上就够了。”
                          他一句接一句地说,三郎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他说完了,三郎也不好反驳——千里迢迢送寒冰晶来镇压陨石,这样大的恩情,只是要挑个房子住,他怎么好意思不答应呢。
                          三郎思索片刻,咬牙答应下来:“也好,二哥那里地方幽静,两位歇着也安心些。只是两位忙活一天了,还没吃什么东西,先用过点心再过去吧。”说着,他拍拍手命下人端上新的茶点。
                          跳跳见他一直坐在主座上,没有离开前厅的打算,也稍稍放心,给达达使了个眼色,大快朵颐起来。
                          


                        IP属地:山东12楼2023-03-10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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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集(2)
                          吃了几口点心,就有下人引导他们去二郎别院。三郎笑称自己有事,就不奉陪了,却被跳跳拉住:“虽然这样有些冒昧,但我二人对天狼门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弄坏了二当家的什么宝贝,岂不是罪过,还是请三当家带我们走一趟吧,也给我们指指哪些屋子不能进,免得我们不知情时,冒犯了二当家。”
                            三郎皱起眉头,但随即就松开:“青光剑主说的是,我亲自带剑主们前去安置。”
                            二郎院外是一片荷塘,靠院墙一带则种着疏疏朗朗的湘妃竹。虹猫曾提到过这片竹林看着不大对劲,跳跳达达经过时便着意查看这片竹林的蹊跷,果然有些违和之处。再看荷塘,也的确空了一块。
                            “这边是厢房,二位不要嫌弃,随便挑一间住下就是了,东边是我二哥的书房,二哥走后便无人再进出了,只将他送回来的信放回书架里,好让小镜子翻阅,二哥也是为小镜子打算得周全了,只是……唉,我这些天也真是有些思虑过甚了,让两位剑主见笑……正屋是二哥的卧房,后面那独立小院是镜儿的屋子,如今也封住了,除了这三间屋外,其他地方任凭两位剑主挑选。”
                            跳跳捏着扇子听完三郎的殷勤念叨,在掌心拍了一下,笑道:“有劳三当家,我们两个也就随便凑合一晚,当不得三当家这么客气。”说着,拉住达达走进院西侧一间厢房。
                            三郎又同两人谈了一阵子话才回去,跳跳站在窗前,望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外,立刻冲达达招手。
                            “你去二郎的书房查一查,我给你盯梢。”
                            达达微一点头,同跳跳如一阵风掠到二郎书房前,跳跳取出一小截铁片,对着书房的锁捣鼓一阵,便打开了门,达达吹亮一根火折子闪身进去,不多时又闪了出来,手里捧着厚厚的几叠纸。
                            “二郎的手稿、信还有他翻得最勤的书都在这儿了,容我回去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你还能看出他那本书翻得最勤?”跳跳一直观察着周围动静,听到达达的话不由挑眉。
                            达达得意一笑:“一看你就不是爱书之人!”
                            “是是是!您是爱书人,二郎的知音。”确定无人监视,跳跳也稍松懈下来,调笑道,“赶紧回去研究知音的手稿吧,我也去外面查查虹猫说的那些蛛丝马迹。”
                            “要小心。”达达正色叮嘱。
                            “放心,这方面谁能比我有经验!”跳跳仿照着达达方才的神情笑了下,一翻身挑出院墙,达达好笑地摇摇头,捧着书稿回屋中,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院墙外的竹林之所以会给人违和感,是因为少了几根。跳跳也吹亮火折子,小心翼翼护着火光,绕着竹林走了一圈,发现在一些竹子上面有细微划痕,并不是划得浅,而是因为时间久,被划过的地方几乎已经自愈了,才只能看到浅浅的痕迹。跳跳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复现着整片竹林与那些划痕的位置,在他的想象中,十几道飞镖带着破空声从四面八方飞入竹林,擦过竹子时留下了这许多刻痕,它们的来处各不相同,但目标却是一样的,就在……
                            跳跳睁开眼睛,望向某一点。
                            那里空空如也。
                            但这就是违和所在的地方,就是本该有竹子而此刻却没有竹子的地方。
                            跳跳走向这一点,蹲下身细细抚摸湿润的泥土,很平坦很坚实,不像是被挖出过什么东西的样子;凑在鼻尖嗅一嗅,只有泥土的腥气。
                            但这不能证明此处什么都没发生。
                            他脑海中的画面仍在继续,十几道飞镖扎进一个目标里,目标向后疾退,撞倒了几根湘妃竹,血顺着竹子滴落下来。
                            如果在发生打斗之后立刻处理现场,那没有血腥气留下是意料之中的事,何况从竹子的恢复来看,打斗起码已经发生了一个月,就算当时什么也不做,一个月风吹日晒,也早见不到痕迹了。
                            若是别人一定一筹莫展,但跳跳却有一样秘密武器。
                            他用嘴叼住火折子,从腰间香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一边拧开盒子一边在心里笑:“还真有让我们神医预料到的时候。”
                            打开盖子,一只只细小红蚂蚁顺着盒沿爬到地上,辛勤地挥动着触角四处乱爬。跳跳合上盖子,抱臂等待,火折子的微弱光亮中,血蚁们如同一滴落进水里的血液,慢慢扩散开来,其轮廓像是两条腿。
                            箕坐的双腿。
                            跳跳点点头,脑海中的画面又继续下去。
                            目标无力站起身,只能靠着断掉的湘妃竹箕坐。
                            那十几枚飞镖虽然从四面八方而来,但从路数来开并不算诡异,跳跳自问如果是他,就算不能尽数挡下,也绝不可能狼狈到如此境地。
                            如果这个目标就是二郎,他武功不低,同样不可能被十几枚飞镖打成这样。而如果目标不是二郎……不是二郎又会是谁呢,在这么个地方,被人拖入无声的秘密战斗中,不是二郎还能是谁?
                            跳跳捏着火折子,看着黑暗中如同一个个细长鬼影的湘妃竹,神情慢慢严肃下来,随即又笑了下,笑自己有些钻牛角尖。
                            还是得考虑一下别的可能,但就算不是二郎,能在挣扎中撞断这些竹子,他的武功也一样不低,结论还是一样的。这里应该不是冲突最早发生的地方。
                            跳跳从香袋中取出一粒香丸,放进小盒中,把血蚁重新收集起来,拧紧盖子收起,继续绕着树林打转。
                            这回他脑海中的画面更加清晰了,那些缺失的竹子被他重新补上,然后又在想象中被内力或肉身砸断。
                            他复建着当时可能的景象,逆着打斗发生的顺序一步步向后倒退,一直退到岸边。
                            夜风送凉,凉意中夹杂着荷花的清香。跳跳回过头,望着田田莲叶中孤立的小亭。
                            是从那里开始的。
                            跳跳忽然想起虹猫说的,亭上的对联也有刮痕,就在那个“露”字底下。他连忙踩着荷叶飞奔到小亭上,将火折子对准对联,不曾想思索了这么长时间火折子已经快烧光了,灰烬落在指头上着实烫了他一下。跳跳连忙撒手,踩灭火折子,顺势一脚把它踢进荷塘里,重新吹亮一根瞄准对联上的“露”字。
                            没有虹猫所说的刻痕。
                            跳跳心头疑惑,但立刻就明白过来,伸手一摸。
                            是被重新漆过,摸起来有微妙的凹凸感,和其他地方的平滑不一样。跳跳用指甲小心刮掉这一层新上的红漆,果然看到底下有一道浅浅的刮痕。
                            虽然浅,但其实细观察的话,能看出右边比左边更浅,这就是说他是从左边射来,刮过对联,然后落在……
                            跳跳转头,看向风翻绿浪中唯一空出来的一块。
                            落在那里了吗?


                          IP属地:山东13楼2023-03-10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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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集(3)
                              风吹着荷叶不停摇晃,站在荷叶上的跳跳也晃,晃归晃,却是和荷叶同样幅度地左右轻晃,仿佛是荷叶上生出的一体的茎。他把下摆扎进腰带,望着荷塘中唯一被清理出来的空地,此时那片池水正倒应的朦胧的月光,月光被云雾遮盖得几乎看不见,池子底下也暗得几乎看不见。这块被清空的地方占了莲田的八分之一,形状很规律,跳跳想起一个图形,但还没来得及抓住那图形就消失了。
                              跳跳又抬起头环顾四周,如果他现在入水,会不会有人在外面等着瓮中捉鳖呢?
                              赌一把吧!
                              扣着三枚霹雳弹,跳跳猛地扎进水里,水里果真一片漆黑,他取出一只香囊朝周围撒开药粉,霎时荧光铺展开来,像萤火虫一样在水里跃动,将水底世界照得一清二楚。
                              天可怜见,他有个爱研究各种药粉的剑友。天可怜见,逗逗总对他偷偷摸摸拿药粉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跳跳憋着气在荧光海中向塘底划动,这些药粉只能持续一刻钟,他必须在一刻钟里把这片荷塘摸索清楚。
                              过程出乎意料地容易,跳跳很轻松地发现被掩埋一半的飞镖,把它从淤泥里挖了出来,看着这熟悉的形状若有所思。
                              荧光渐渐熄灭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流带到四面八方的缘故,跳跳周围完全黯淡时,远处的荷花丛里却仍有明光闪烁,只是转瞬即逝,跳跳转过头时,那光已经熄灭了。
                              他没把这细枝末节放下心上,游到河边拧了拧水,便带着自己的成果回去找达达。
                              达达依旧一目十行看着桌上的手稿,将他自认为算是线索的手稿垒在身前,不那么重要的则放在左手边,此时大部分的手稿都放在左边,右边和身前的都只剩下一小部分。
                              “看得可真快。”跳跳把湿漉漉的外套往屏风上一搭,撸起袖子坐在达达对面,拿起那些比较有用的手稿。
                              最上面一张是图画,八卦图。
                              “这好像是个阵法。”
                              达达目不斜视地点头:“后天八卦阵,我猜外面的莲塘就是按照这个阵法筑起来的。还有,我对比过字迹,那封说是二郎寄回来的信是假的。模仿笔迹的人只知道二郎学的是柳体,却不知道他是兼欧柳之长,最近还临摹了皇甫诞碑呢,所以终究不像。”
                              跳跳相信达达的判断,但更重要的还是眼前这幅图,刚才出现在脑海中但没被抓住的图形正是它,后天八卦图。
                              八卦阵下面是一本药经,书页泛黄,封面更是斑驳,随手一翻就落在一页草木图解上,达达在这里折了角,但更多的是二郎所留密密麻麻的批注。
                              跳跳轻轻念出声:“寒烟花,味苦,凉,主五脏、阳微阴弦、邪火外攻。久服益气、固本培元。一名白曼陀,生山谷。”
                              他念完后,合上书看着封皮久久不言。
                              达达将手稿都看完,才对跳跳说:“我如果没猜错,二郎是想把金晶石送到小镜子体内,借助晶石之力驱除陨石影响,让她双目复明,然后再用自己一直研究的化石大法把金晶石化出来。”
                              “真大胆,但说不定可行。”跳跳点评道,眼睛仍望着书的封面。
                              “确实可行,只要他能熟练掌握所谓的化石大法,保证不出意外。但作为一个父亲,我猜他还会考虑小镜子先天体弱,受不受得住晶石力量的冲撞。”达达伸手在药经上点了点,“这些年他翻看的药书很多,做出圈点的也不止这一种草药。”
                              “那你为什么偏偏把这个……寒烟花单独列出来?”跳跳虽然问,心里却有答案。
                              达达无奈摇头,笑道:“因为我没听说过。”
                              答案有点可笑,但跳跳没笑,而是认真地点头:“我也没听说过,但我记得逗逗也收藏有这么一本药经。”
                              达达知道他刚才盯着封皮想什么了:“但这种流传已久的药书大都是手抄本,内容有所不同也不足为奇。”
                              跳跳正要说话,耳朵却听见窗外的窸窣声。
                              有人在偷听!
                              跳跳立刻警觉起来,用目光向达达示意,达达自然会意,笑道:“你看看那化石大法吧,说是武功,倒更像是五行术数,但我推演了一下,似乎真的可行,只是还缺少些什么。”
                              跳跳却不就着他的话继续,而是忽然说:“但我觉得还是要去六奇阁验证一下,我记得逗逗那本药经放在藏经阁第二本书架上,我们明天就去翻出来查证。”
                              达达一怔,以目光询问,跳跳仍然自顾自地说:“至于这个化石大法,我觉得暂时不必过于深究,它根本不需要外物辅助,二郎不管是外出还是被人绑架,应该都和这化石大法没有关系。”
                              窗外微弱的呼吸声消失了,跳跳轻笑一声,对达达说道:“必须得那么说,不然把人逼急了,放火烧掉六奇阁一了百了,我怎么和逗逗交代!”
                              达达觉得这是杞人忧天:“他们若是放火,岂不打草惊蛇。”
                              跳跳却严肃神情:“不,我怀疑他们现在知道我们在怀疑,之所以不直接干扰,是为了保持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的优势,不停引导我们,给我们放烟雾弹。”
                              “烟雾弹?”达达不解。
                              跳跳把水里捞出来的战利品放在桌上,达达瞳孔微缩:“蝴蝶镖!”
                              “不是所有蝴蝶镖都和猪老四的一个样,但要仿制的话也不算困难。”跳跳沉声说。
                              烛火长长短短地跃动,光洁的镖身将烛火倒影得一清二楚。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肯定不是猪无戒的。哼,一个马三娘死而复生也就算了,总不至于那烂人身上也戴着一串舍利吧。”跳跳冷笑着说。
                              “确实不对劲。”达达觉得眼前的情形越发诡异了,疑云越来越多,“但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吧,明天我去猪无戒的墓地瞧瞧,你去六奇阁查看药书。当然你的行动也是烟雾弹,书上肯定找不到寒烟花了,不如把这本书上的内容拓印下来,尽快飞鸽传书询问逗逗本人。”
                              “我正有此意。”跳跳点头,两人不再说话。
                              烛芯噼里啪啦爆开,蜡油顺着烛台往下滴,达达连忙将烛台边的手稿挪开,看着它们叹了口气。
                              跳跳见他露出一种感同身受的神色,不由好奇起来,凑过去看,却是两首小词。


                            IP属地:山东14楼2023-03-10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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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集(4)
                                那是一首菩萨蛮与一首点绛唇。
                                “平明月坠林烟淡,白溪浩渺生菡萏。渔女唱菱歌,放舟游曲河。木兰斫作桨,摇动清漪荡。相望在莲塘,好风吹断肠。”
                                “湖镜微澜,月明江渺击白渚。望云携手,耳鬓曾轻语。梦断昔年,雁飞遗仙侣。风平举,稚女啼楚,曾立伊人处。”
                                跳跳叹一声,笑一声,知道达达确实是感同身受了,毕竟他也曾经差一点点只能慨叹“雁飞遗仙侣”。
                                达达知道他笑什么叹什么,也道:“就算这整件事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我也希望……即便书上没有,但这寒烟花真的存在。”
                                “我也希望。”跳跳说道,抄起手边的剪刀清理烛芯,“不然就太残忍了。”
                                对于一个有女儿的父亲,对于一个失去妻子只剩下女儿的父亲来说,太残忍了。
                                达达迅速将手稿理好,抽出一张白纸,覆盖在寒烟花那页上,耐心地描画起来,跳跳不紧不慢地剪着焦黑蜷曲的烛芯。
                                蜡泪顺着烛台趟落,在桌上凝聚成一片鼓泡的礁石,跳跳又用剪刀将冷凝的蜡一点点刮下来,慢慢地做着,动作很认真。
                                他在整理今天看到的一切,有什么地方明显地不对,可他还说不清那个不对,只觉得今天的搜查过于顺利了。虽然已经确定有幕后黑手在引导,但这也太顺利了。
                                最让他介意的是凉亭上那副对联。虹猫说他看到了那道细小的划痕,但跳跳来的时候,那道划痕已经被重新漆上,但又不是很仔细地漆上。
                                如果幕后人也发现了那道划痕,并不想让自己再发现,那完全可以用更巧妙的方法将它遮蔽,这并不难。
                                可是他们并没有认真掩盖,只是草草涂了涂,甚至跳跳怀疑他们就是在欲盖弥彰。
                                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水底的蝴蝶镖和这道刻痕又有什么关系呢?
                                蝴蝶镖,蝴蝶镖……跳跳总觉得有一个地方很奇怪,他把蝴蝶镖拿出来,在指尖转动着,烛火在光洁的镖身上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点,随着跳跳拨转时隐时现。
                                “关于金晶石的下落,我有个推测。”达达将拓印好的资料折叠起来,交给跳跳。
                                跳跳接过,塞进袖里。
                                “我怀疑金晶石仍在天狼门内。”
                                跳跳没露出丝毫意外地表情,达达微微一笑:“你也注意到了是吧,天外飞仙虽然躁动,但轻而易举就被寒冰晶给镇压了,这说明晶石就在附近,只是被某种力量阻挡或封印。”
                                “如果是这样,那二郎一定很早就发现这个阴谋了。”小镜子体内究竟是金晶石还是火晶石的判断,逗逗只有七成把握,但如果金晶石真的还在天狼门内,那一切就基本明朗了。
                                本来镶嵌在小镜子长命锁上的金晶石被换掉了,这只能是二郎做的。而二郎如果当时就把金晶石给封印,陨石会立刻出现问题,天狼门立刻就会发现不对劲。所以他当时应该只是把晶石给藏了起来,直到幕后人对他下手那天,他才真正启动封印。
                                “可二郎是怎么知道,他们会用金晶石谋害小镜子呢?”达达觉得这一点不能理解。
                                “我也正奇怪。”跳跳抱臂摇头,“我想二郎不可能放任他们去谋害小镜子的。”
                                两人无法想通其中的关窍,只能暂时放弃。
                                达达提笔,将他们所查探与所怀疑的线索一一列出,同样交给跳跳。
                                “趁现在,赶紧把灵鸽放飞吧。”
                                跳跳微微点头,推开窗户,一只翅尖淡青的灵鸽飞来,达达看着自己的灵鸽,笑了一声。
                                灵鸽咕咕叫着飞出天狼门,经过一片密林上空时,倏地一只冷箭从林间射来。灵鸽飞快闪躲,但唰唰唰几十只袖箭从四面八方雨点般射来,灵鸽无处可躲,慌不择路间撞进一张网里。
                                一双手捏住灵鸽的翅膀把它从网里抓出来,取下它腿间捆绑的信笺。
                                正是寒烟花的图像。
                                那双手猛然捏紧,将信笺捏成碎片。
                                “好了老白,咱们也算完成任务了,赶紧去六奇阁吧……老白?”
                                “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啊?”
                                “青光剑主查到那么多线索,为什么信笺上只有曼陀罗的画像呢?”
                                “一只小鸽子,能装下多少东西啊,你想太多了吧。”
                                “七侠会连这点传递消息的能力都没有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恐怕也不能怎么办了。”说话人苦笑一声,“还是先去六奇阁吧。”
                                另一人嘁了一声,似乎对说话人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的姿态很不屑。
                                “老黑,你也多动动脑子吧,别以为咱们先手就是占尽优势,别忘了圣女有好几天都没传递消息了,大祭司也无法从二郎嘴里撬出金晶石下落,咱们走到现在这样,比起王后一开始的规划,根本就是惨败!”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七侠再厉害也就七个,全族人蜂拥而上还砍不死他们吗?至于天狼门,哼哼,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喽!”
                                “可我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杀他们……老黑,你真该改改这脾气了,总是被一些虚假的胜利蒙蔽眼睛,忘记自己真正的目的还一点儿都没实现……”
                                “行行行,你清醒!那你倒是做点儿什么来达成咱们的目的啊……”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没入密林风声中。


                              IP属地:山东15楼2023-03-10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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