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完结篇)
一个小时之后,任家萱抱着一个婴儿出来。
我立在门口,有点突兀,也有些恍惚,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向我逐步行近的任家萱。
“李霄云,你发什么呆,孩子不要啦!”任家萱骂道。
“要!要!”我连忙迎上去,伸出双手,珍而重之地接过孩子。
小婴儿似乎在睡梦中,小眼睛安然地合着,小拳头微握,样子像极惜君,一样的眉毛,一样挺俏的鼻子,一样红润的小嘴巴,甚至连打哈欠的模样也与惜君同出一彻!
面对着他,眼前竟一下模糊起来,这个就是我和惜君的孩子,是属于我李霄云的孩子!
“惜君呢?”我问任家萱。
她正要说话,手术室的门就被打开,两个护士把惜君推了出来。
惜君因为大量出血而导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去握她的手,只觉一阵冰凉,心当即疼痛不止。
“你辛苦了!”我俯下身,理着她额前有点紊乱的刘海。
她摇摇头,“七盏。”
我一愣,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什么七盏?”
她把目光放到天花板上,在心里默默数了一遍,“七盏。手术灯,我只数了七盏。”
我怔怔地看着她,全然没有料到,她进产房以后就当真听我所言,一盏一盏地去数手术灯!
“只数了七盏,其他的,都因为戴上氧气面罩的关系而看不清楚。”她虚弱地向我解释,苍白的脸上满是歉意。
我点点头,想说些什么,泪却先于话落下来。
这么一个女子,这么一个如此待我的女子,我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感激她。她给予我爱,给予我温暖,给予我孩子,给予我家庭,给予我安心,给予我这辈子最最渴求的东西,是她的出现,将我导回正途,把我由黑暗中引领出来,改变我的生命轨迹。
这么一个女子,连生产这种神圣时刻仍在为我委曲求全,因我一句话,念念不忘地数着不具任何意义的灯数,得如此之人厮守一生,我是何等福气!
因为孩子在怀内,我无法拥抱她,只得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立在她床边痛哭起来。如今的我只能以哭来宣泄心中的激动。
孩子看是被我的哭声所惊扰,睁开了眼睛,十分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伸出小手,一只手抓住我衣领的扣子,一只手抓住我领内的弥勒佛,接着开始呀呀呀地说着什么。
我忍住泪水,低头注视着他,心中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原来除了父母和惜君以外,还有一个人会与我这般亲近。
“云,”惜君轻声唤着我,“他就是李子恒。”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把孩子放到她怀中。由于孩子一直抓着弥勒佛不放,所以我只能随着他俯下身,继而解下脖子上的弥勒佛,系到他的脖子上。
“谢谢你!”我亲吻着孩子的额,“爸爸是因为你的弥勒佛才能撑到今天。”
然后抬起头,亲吻了惜君的额,“谢谢你,谢谢……”话毕,泪再次落下。
“都做爸爸的人了,还那么爱哭,不怕子恒笑话你啊!”惜君轻轻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柔声说。
我仰起脸,久久地凝视着她和孩子,“子恒会明白的,也一定不会笑话我。”
惜君点着头,“嗯,他一定会明白。”
没错,关于我,关于惜君,关于我们,子恒一定会明白,明白我,明白惜君,明白我们的爱。
一周后,我们重回别墅。
同是那条迂回的山道,同是那条崎岖颠簸的步行小径,我依然牵着惜君的手,依然叮咛着小心,只是,我已经不是天风的少当家,惜君也不再有公职在身,在我们身边,还有属于我和她的孩子。这样的我们,如今是如此坦然地返回这里,回想半年前的种种,仿如隔世。
孩子在我怀内一直很安静,偶有哭泣,我只需递过一只尾指让他抓住便会重归安静。惜君因而总是半带玩笑地说,将来孩子必是亲我多于亲她。
我笑而不语,牵着她,抱着孩子,站在迷迭香田中央。
离开了几个月,迷迭香并没有因无人照料而败萎,反而长得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淡白的花朵开了一簇又一簇。微风吹过,香气即时随风四溢,一时间充斥着整个别墅。
“你答应过我,数了手术灯有几盏,就有奖励的,”惜君搂着我的腰,笑意融融地注视着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兑现了呢?”
我笑起来,以唇点着她的鼻尖,“当然要兑现,你想要什么?”
惜君顺着我的气息微微仰起脸,娇媚地笑着,“我要你为我种一辈子的迷迭香!”
“好!”我温热的唇覆盖在她娇媚的笑颜上,再没松开。
风又再吹起,带着迷迭香的味道,带着我的承诺,带着我们的爱,一下子飞翔起来。
我知道,我、惜君、子恒,然后种一院的迷迭香,那么我们就是幸福的,是一辈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