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第一章

2014 12
雪，银装素裹了世界。
奥地利的冬天，也从不缺乏凉薄之物。飞扬的精灵在人们四周翩然起舞，为冬日黄昏再添几缕寒意。
——这么大的雪，飞机竟然没有转班，真是奇迹。
冬马和纱颇为无聊地想到。
手机里播放着北原雪菜的新歌，那几年来未尝变化的银铃般的声音陪伴和纱度过了这一段旅程。
【这是我们的新歌呢，先给和纱你听。旅行的时候想我了，就打开它哦。】
又回想起临走前，雪菜那恶作剧一般的笑容，冬马和纱无奈地摇摇头。
“真的是……”
应北原春希的要求，虽然钢琴和萨克斯仍然交给自己录制，但谱曲却是由春希这个门外汉完成的，因此稍显粗劣。恐怕那些雪菜的粉丝听了这质量骤降的新歌，会立即陷入震惊之中吧。
她抿嘴一笑。
——果然，你们还是菜鸟。
冬马和纱打开手机，关闭飞行模式，瞬间便收到了十几条信息。但她的朋友并没有多到问候短信充满一页的情况，仔细一看，它们其实都来自同一个人。
『和纱，你到了吗？』
『和纱，奥地利现在是冬天吗？啊，都是北半球的话应该也是冬天呢…』
『和纱，你冷不冷？我记得你上飞机的时候没有穿大衣…如果冷的话一定要穿上哦…』
诸如此类的话语，一条一条进入冬马和纱的视野。
她微微笑着，向那号码的主人回复：
『我到了，不冷，奥地利是冬天，都下雪了呢。是你最喜欢的粉雪。
另：你怎么像我妈一样絮絮叨叨的，好烦哦。』
收起手机，她开始正视这候机大厅。
“果然不论过了多长时间，这里还是一样的景象啊。”
和纱自语道，
“那么……妈妈在哪儿？”
那个妈妈，这一次也是不声不响地寄来一张机票，叫和纱离开日本前往奥地利。也不知是什么重要的大事，能让曜子把女儿从日本抻回来。
冬马和纱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摘下眼镜，松开扎好的辫子。一袭长发披肩而下，连带着齐眉的刘海微微摆荡。
即便相当于退隐了几年，冬马和纱的知名度依旧不低，如果被认出来还是相当麻烦的。因此这一次，她也做了伪装。
数年来一直低调地做一个商业钢琴家，穿梭于各种汇演场合，冬马和纱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了一些人间烟火。用北原春希的话形容，她已经从一个冷峻的钢琴天才，变成了一个和蔼的演奏大家。
当然和纱自己清楚，和蔼是对春希和雪菜的限定词。对于外人，她仍不屑一顾。
和纱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母亲”那一条目。

……
“喂？哪位？”
“冬马和纱，你可爱而无助的女儿。”
“……你不是堵车了吗？”
“堵车？我还在机场里啊。”
“……”
冬马和纱皱起眉头，
“妈妈，你没来接我。要我自己去找你吗？”
“啊……这个，我明明派人去机场了啊……看你过了好久也没到，我以为你半路堵车了。”
“……告诉那个人，不用找我了，我自己回去。”
她叹出一口气，准备把电话挂掉——
“哎，等等。”
曜子略显尴尬的声音传来，
“这个人挺重要的，你还是见到他比较好。”
“什么人啊？难道是我父亲？”
冬马和纱打趣道。
“嗯……不是。”
“什么嘛，我爸爸到底长什么样啊，到现在了我也不知道。”
“先不要管这个，别挂，我给你描述一下他的特征——”
电话那一头的曜子顿了顿，说：
“首先，他很帅。”
“噗。”
冬马和纱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
“先等等，很帅是什么样子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
“总之是个男的吧？”
“……”
“好，那我就按妈妈的审美去找这个男人吧。”
“除了很帅之外，他穿着西服，戴眼镜，手里应该拿着一个……”
冬马和纱环顾四周，挑选着符合条件的人。
“……拿着一个，写着‘冬马和纱小妹妹’的牌子？”
“啊，对。就是那个人。”
和纱远远望着那位年轻人，男性，身高一米八上下，二十五岁左右。西装笔挺，头发短而显得精神抖擞。亚洲人面孔，黑发黑瞳，一副朴素的眼镜挂在他的脸上。从远处看，确实是相当英俊的一个人。只不过，他的目光却总是停留在走出候机区的小孩子——尤其是女孩——的身上，使人不得不对他的内心产生猜忌。
“行啊，妈妈，这就是你的新男人吗？看上去是像个萝莉控的变态。”
“不，不是，他是我们工作室新聘请的乐队成员。”
曜子没有理会女儿的笑话，一本正经地说，
“你先和他会合，我会在电话里介绍。”
“……”
和纱举着电话，快步走向那位男性。但他眯着眼，专心寻找矮个子的孩子，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你好。”
犹豫着，和纱说出了第一句话。
“！”
他仿佛大梦惊醒，抬起头，转身看着声音的来源。
“啊，你好，这位美丽的小姐。”
他微笑着回礼。
“那个……您是冬马曜子工作室的……”
——啊，妈妈，你还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呢。
冬马和纱想着，改口道：
“您……名讳是？”
“三浦苍介。请问小姐您找我何事？”

【和纱，陌生人问你名字的时候，一定要在知道对方底细之后再自报家门哦，要是来者不善，就一脚踢飞他。】
雪菜的叮嘱浮上心头，冬马和纱不禁感叹道：
——不知对方详细便说出自己的名字，真是个有点单纯的人啊。
“我是那个……”
冬马和纱指了指三浦手里拿的牌子。
“哦，您是冬马曜子女士的大女儿吧。”
——大女儿？难道说妈妈又……
抱着这突如其来的疑虑，冬马和纱继续说：
“嗯，冬马曜子是我母亲。所以……”
“那您想必就是冬马和纱的姐姐了吧？”
“哎？”
“请问您妹妹在哪里？我看您身边并没有人跟随——”
“你给我打住。我就是冬马和纱，我没有妹妹。”
和纱没好气地说，
“你要接的人就是我。”
不等三浦作何反应，和纱拿起一直未挂的电话，对着她的母亲抱怨：
“你怎么做的？为什么我会被误会成一个小孩子？”
“哎呀……三浦说要给他一张照片，但是我这翻来翻去就找到一张你小时候的……”
曜子似乎在憋着笑，她恐怕一开始就料到了吧。
“行了，我会和他一起到你那儿的，晚上九点之前。”
说罢，她挂断了电话。
“走吧，三浦先生？”
冬马和纱回过头看着他，脸上的怒气似乎仍未消除。
“你比我想象的更暴躁。”
三浦坦率地说出了他对和纱的第一印象。
“要你管。”
“这边走，大小姐，我开车。”
三浦收起牌子，也收起了那副彬彬有礼的架子，随意地指了指通往停车场的道路，便头也不回地迈开了步子。
冬马和纱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