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在准备去出发去首都之前,他见到了这一次的同行者亚瑟·柯克兰。这次去首都很罕见地乘坐电动汽车。西兰·柯克兰与亚瑟·柯克兰姿态端正如出一辙,布拉金斯基发现这两兄弟的相貌也几乎如出一辙:略显凌乱的金头发,绿眼睛,嘴唇紧抿着。亚瑟·柯克兰穿着一身墨绿色制服,几乎像个人造人一样严肃。
“谢谢您下午的照顾,”亚瑟·柯克兰在打过招呼之后坐到了他对面,他讲一口老派的英语,这口音现在只能在剧院和广播里听到,“舍弟很开心。”
伊万·布拉金斯基也点点头。
尽管汽车罕见并且要比马匹更加迅捷,但却不是从农区到首都方便的交通工具。一路颠簸,昨夜的暴雨让沿途的山路变得危险艰难。他们甚至还要等待工人将滑坡的泥土和碎石运走。直到后半夜他们在混黑的夜里再次停车等候,亚瑟·柯克兰罕见地发了牢骚。
“车上冷得要命,”他说,“我看我们走路都已经到了。”
西兰·柯克兰被裹在毛毯里瞌睡了一路,此刻终于醒了过来,他伸伸腿脚,又开始像个成年人似的插进话来。
“如果我们有飞行器就好了。红色的飞行器,像在科技区坐过的那种。”
这是一种足够天真单纯的炫耀。伊万·布拉金斯基从没乘坐过飞行器。并不是他的级别不够一一农区没有飞行器。即使在农区的首府,路上的汽车也不超过三十辆。这和糟糕的路况、军政府的号召和矿区一年低过一年的钢产量都有些关系。在布拉金斯基小的时候,他的父亲曾开过能够低空飞行的陆空两用车,后来有一个阶段,大家都骑电动摩托车,然后是俗称“二十世纪轮子”的自行车。但自行车更容易坏掉,在他成年那一阵子,军政府开始号召偏远地区的二类人以户为单位饲养牲畜。在那些一百年前曾经畅通平坦的公路上,如今到处都是坎坷的碎石滩和马蹄印。
但除了马匹,农区还有一条通向首都的铁轨可用。自从输电线坏掉,铁轨上行驶的是烧煤和石油的火车。铁轨在每年十个月中只开一两个月,定期运送补给品和农产品。布拉金斯基刚刚想到这里,对面的亚瑟·柯克兰已经开口。看来他们的思路相差不多:
“还可以坐火车,”他在黑暗里听到对面的老式英语,一瞬间几乎以为是收音机在播音,“但火车和汽车是不同的路。”
“火车走管道铁路。”孩子说。
亚瑟·柯克兰低低回应了一声。忽然一阵震颤,汽车又启动了。伊万·布拉金斯基看到车窗外几个闪动的光点。仿佛是穿感应工作服的工人从他们旁边经过。
他的喉咙又开始发紧。没一会儿,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健康服务部门庭冷落,显然每一天的清晨并不是每个月测试或是来取检测结果的人流高峰。伊万·布拉金斯基几乎一夜未眠,他在一个小时之前和亚瑟·柯克兰在对方的办公处楼下分开。对方再次感谢了他对西兰·柯克兰的照顾。在他想回答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亚瑟·柯克兰皱了皱眉头,请他稍等一一他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很快秘书拿来了一瓶黑色的药丸,他倒出一粒,示意伊万.布拉金斯基服下。
“试试这个,很有益处。”
联想到对方的职业,伊万接受了他的好意。在抵达健康服务部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不少,先是感觉不到疼痛,阻塞感也消失了。
等待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医生”一一现在这个词指所有从事卫生工作的人类一一刚刚从档案室里找到他的测试结果。几十年前这项工作一直是由机器人完成,但现在,录入和输出信息,包括信息的传递都不得不再次仰仗人类的双手和大脑。
他的医生是男性,驼背,穿白色制服,胸前的姓名牌上刻有罗/马字母1,表示这是一个优秀的、经受考验的一类人同胞。医生同时拿来的还有一本小册子,就像伊万不久前在农区乡下的审问间里看到的一样。这可能是军政府近几个月颁布的新规定。总之,在他危襟正坐之后,戴白色口罩的医生举起手中的小册子,开始询问。
“根据军政府的规定,你必须知道《A-1》是监督我们的家园中所有人类的规章和法律。是为了保护全体人类的福祉编写实行。为了测试一类人与健康的二类人,我们必须要求你按照要求回答下面的简单问题。现在,你是否看到我手上的册子? 请您说看到。”
“看到。”布拉金斯基回答。他感觉有点荒谬。
“请您读一下上面的字。”
“《A-1》”
这感觉让他不自在。索性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一次是6减去3,6减去3得到3。文字认知、语言和逻辑能力都过关。接下来是个人信息询问:伊万·布拉金斯基,两周前在这里进行了人生中第二次血液测试,测试结果与少年时期的第一次测试结果完全一致。
他的声纹通过比对,健康稳定的心理状态和本人身份确定无疑后,医生才终于把这张薄薄的塑料纸递给了他。
结果是无疑的。感谢他的一类人父亲以及抗辐射基因的Y染色体遗传规律,在这个星球上,在人类的“新家园”之中,又多了一个远离射线病危险的个体。伊万·布拉金斯基是一类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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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汉三又回来写同人了。
本来说这星期不更的。良心,良心谴责太难捱。